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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胸佳人 第八章 作者:貓子
    「老大,為什麼擋我的去路?」

    隱忍許久之後,壽嵐終於無奈地轉向硬要跟著她出任務,害得她的頭不停發疼的雲龍。

    雲龍跟著她出任務,讓她手下的人誠惶誠恐也就罷了,他還三番兩次出手擋在她的身前,阻擋任何可能危及到她的人事物,以身護她。

    黑門的手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她也不知道該從何解釋起。

    「我手癢。」她要理由,他便給她一個理由。

    手癢?他手癢,怎麼不去替別人擋危險?本來應該是她這個屬下,要捨命保護他這個主子,現下他卻手癢搶著保護她這個屬下,真是吃飽太閒了。

    「老大,你這是在妨礙我。」壽嵐依舊低聲抗議。

    正在執行任務,又怕他被誤傷,她沒有辦法跟他開玩笑。

    他們潛入最近角頭更換的幫派地盤,她能不能得以全身而退都成問題,哪有多餘的心力去顧全別人。屬下他們已經散開,他們有各自的任務得達成,事成之後大家會在約定的地點會合。

    因為他陰魂不散地跟在她後頭,害她連任務最重要的部分都還未處理。再這樣下去,她只會拖累黑門的屬下,造成人員死傷。

    「我以為我在幫你。」雲龍無辜地聳肩。

    他問雨,雨不肯取消她的任務,所以他乾脆來當個護花使者。他再也不會讓她身上出現新的「戰果」,決心保她在每回任務裡都能全身而退。雨讓她繼續出一天任務,他就丟下一天身為雲龍的責任,跟這兩個人耗上了。

    這麼做的結果是好是壞,很快就會分曉。

    不在乎眾人如何批判,他打算用自己的方式來對待壽嵐。

    壽嵐瞇了瞇眼,發現敵人的崗哨已準備換班,她悄悄移動著無聲無息的步伐,眼神直盯著前方,以極輕微的聲音說道:「老大,如果你真的閒著沒事幹,那外頭有一堆環肥燕瘦的女人等著讓你挑選,你是來錯地方了吧?」

    身為龍門老大,就該有龍門老大的自覺!既是負責坐鎮指揮,就不該下場來玩危險遊戲。萬一雲龍有個不測,她不但會成為闕龍門的千古罪人,而且冀望他引領的雲門,豈不是頓時群龍無首。

    既然還沒有繼承人,那他就該自重。

    「可惜,我對玩女人沒興趣。」雲龍咧嘴一笑。

    「沒興趣?那你早上還招惹美子?」壽嵐回頭睇了他一眼,察覺自己的聲音裡不小心露出一絲酸意,立即改口問道:「對了,老大你不是願意去跟美子約會嗎?怎麼約會約到我屁股後頭來了?人不對,場合也錯了。」

    她本來還想鬆口氣,因為難得他肯花時間在別的女人身上。

    或許無法欺騙自己,她心中真有那麼一點悵然若失,然而,她是真心希望他能把對她的心思,轉移別的女人身上。

    畢竟,他們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雲龍意圖看進她內心深處,似乎有某種思緒閃過他心頭,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本來,我是已經做好讓她蹂躪耳朵的打算。後來,我發現跟那女人在一起,不如跟在你後頭冒險犯難來得有趣,所以就丟下她不管羅。」

    喋喋不休的福海美子,的確讓他不敢領教。

    要不是黑門非他管轄,那女人又是雨的客人,好歹得看在雨的面子,否則他早就把她踢出闕龍門,省得耳朵受損。既然利用福海美子來刺激壽嵐沒有生效,那在他眼中她也就沒有任何價值,何須應付。

    他忙得很,沒時間浪費在無用的女人身上。說難聽點,她就像喝完隨手丟的飲料。

    「是啊,真是我的榮幸。」盯著敵方動靜,壽嵐苦澀一笑。

    同情會錯意的福海美子,也同情她自己。

    突然發現站哨的人,往他們的方向走來,雲龍立即將她往後一拉,整個人橫身擋在她身前,動作俐落地閃入暗處角落。

    壽嵐屏息著,與他的行動配合得天衣無縫。

    在這個節骨眼,爭論誰該保護誰也沒用。

    對方沒發現他們的存在,直直往前走,越過了他們藏身的地點。他們還不夠靠近目標,在這裡暴露身份極為不利,所以他們決定採取以靜制動,若非必要不願造成騷動。

    騷動一起,屬下們極可能會受到牽連。

    在對方走遠之後,稍鬆口氣的壽嵐才發現自己的身子,不知何時已被雲龍整個圈在懷裡,一張臉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啐!藏身的地點雖窄,他也不用靠她這麼近吧。

    一抬眼,壽嵐便撞見雲龍低頭凝望自己的深情目光。從雲龍的眼神裡,她雖意識到他想做什麼,但還來不及阻止便被他用嘴封住了朱唇。

    這……時機不對,場合也不對吧!

    雲龍竟然在這種情境下吻了她,絲毫不怕敵人會突然冒出來,說不定他還想對她……

    壽嵐沒推開雲龍唐突的吻,她只張大美眸,彷彿在問著——他是不是瘋了?

    瞧他的唇在她嘴上來回摩挲,真想問他「吻得可高興」?

    萬一兩人不幸被抓去斃了,至少還有他是無怨無悔的。

    「我好想要你。」雲龍離開她的唇,在她耳邊呢喃。

    若壽嵐真懷疑他瘋了,那很好。因為既然瘋了,他對所她做出的不當舉動,不就可以合理化了?

    「老大,你還記得我們來這地方是幹嘛的嗎?」壽嵐悶悶問道。跟他的關係進展至此,自己努力地粉飾太平,極力地表現乎淡的態度已讓她有些心力交瘁。

    都快沒時間完成任務了。

    「不記得,你想提醒我嗎?」雲龍語帶曖昧地回答。

    「你!」罷了。

    錯過潛入的最好時機,今天想要混進去肯定是機會渺茫。為免讓屬下們無法達成任務反而身陷險境,壽嵐在仔細考慮過後,兀自拿出只有半個掌心大的通訊設備,對分散四處等待接應的屬下們發出取消此次任務,各自返回闕龍門的訊息。

    拜雲龍所賜,這是她到黑門出任務以來,第一次無功而返。

    壽嵐傳著訊息,餘光卻瞥見雲龍賊賊的目光,她豁然明白——這就是他最終的目的,他就是希望她取消這次的任務。

    他絕對是存心阻礙她執行任務!

    因他從中作梗而不得不取消任務,她該怎麼跟唐傲雨交代任務失敗的理由。任務失敗,最難堪的人是她,該負責的人也是她,雲龍當然可以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雖說是來幫她,可根本是在害她。明明專扯她後腿,還說他愛她!

    簡直可惡至極!

    返回黑門,壽嵐臉上並沒恢復平日不正經的表情。

    雲龍在前往合黑閣的長廊上,硬生生地拉住要去面對唐傲雨,為此次任務失敗而負荊請罪的壽嵐。

    「你在生我的氣嗎?」雲龍強迫壽嵐正視自己。

    在回來的路上,她不肯主動說半句話,連正眼都不看他。

    她從來不曾用這種態度對待他。他不在乎她的以下犯上,不在乎她扯下多年硬撐的假面具,對他表達心中真正的感受。

    但他絕對在乎她生氣的理由。

    「我從來不知道,我有對你生氣的權利?」挑了下眉,壽嵐只是有些不耐地移開身子,但仍擺明不願直視他的眼神。

    「沒錯,你在生氣。」

    雲龍伸出手,撫著她耳際變長的秀髮,擅自下了結論。

    這小妮子因為他害她任務失敗而生氣,真讓他懷疑她是不是太在乎雨的看法,而導致對他壞事的行為格外不能諒解。真是如此的話,雨在她心中的地位,未免超過他這前任上司太多。

    難道進了黑門,她的忠誠對象也換了?

    「我沒有生氣,也沒資格生氣。」壽嵐緩緩撇開臉,婉轉地拒絕他的碰觸。

    除了心,雲龍要的東西,她可以全數都給。

    可是他卻一再地挑逗她,甚至讓她做不好份內的工作。她想安於現狀,他卻想要破壞所有橫在兩人之間的障礙,豈不是讓彼此為難。她承認她的耐性不足、修為不夠,所以疲於應付他愈來愈明目張膽的侵略。

    自從他出現以後,她將所有的精神都拿來應付他,她真的感到好疲累,一時之間竟被無力感所擊潰,不自覺地卸下些許偽裝。

    「只要你開口,你要的資格我都可以給你。」驀地,雲龍終於發出內心深處最沉重的怒吼:「為什麼你不要我給的一切,總是拒我於干裡之外?」

    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是他的妻子,成為雲門的女主人。

    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擁有他的世界,主宰他的一切。

    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掌控他的喜怒哀樂。

    只要她願意——他甚至可以為她死!

    然而,她不要他的心、他的情、他的世界,從八歲那年就將他列為感情上的拒絕往來戶,無論他多麼用心、用情都視而不見,避他的情感如蛇蠍猛獸,永遠只給他一張敷衍的笑臉,讓他付出再多的情感都顯得多餘。

    他不懂,真的完全不懂!

    為何他的心、他的情,竟令她如此嫌棄?

    她總愛說他有不同於凡人的尊貴身份,要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但她卻在愛情裡否定他的價值,讓他不禁懷疑自己的感情是否很廉價?所以才會讓她不屑一顧,又閃又躲。

    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壽嵐才望向雲龍,從他眼神裡看出所有的不甘與疑問,她只是語重心長地道:「我不能是,也不該是你的弱點。」

    不是不願,而是不能!

    「為什麼不能愛我、接受我?」

    無法接受壽嵐含糊不清的說辭,雲龍決心在今天問個明白。他相信壽嵐比誰都清楚他對她的感情有多深,早已是覆水難收。

    既然清楚,她便該給他一個交代,不能永遠敷衍他。他放縱她敷衍自己太久了,已經不願忍受。

    壽嵐不語,眸底閃過一抹憂傷。

    「說,這是命令!」雲龍抓住她的臂膀。在沒得選擇的情況之下,他只好以最差勁也最不願的方式來問出答案,其實心底又何嘗不是苦悶的。

    但,今天他一定要問出真正的答案!

    突地,壽嵐讓他清清楚楚地看見她眼中所傾訴的傷痛與悲哀。

    受到震撼的雲龍開始後悔,卻已阻止不了她接受命令。

    「我四歲那年,親眼看著父母死在你父親的手中,因為闕龍門而從此家破人亡,跟壽檒在轉眼間成了孤兒,失去原本屬於我的幸福;而你,竟大言不慚地要我接受那個奪走我親生父母性命,還將我訓練成雲門走狗的人的兒子?」

    才四歲,她就目睹世間最血腥的殘忍行為。

    壽嵐以雲淡風輕的平靜口吻說著,倒像在訴說與己無關的往事,不僅一反平日輕佻的神態,更從輕抿的嘴邊逸出冷冷笑聲,「抱歉,我沒辦法,恐怕終其一生都不能。」

    她不打算報仇,卻也不能接受仇人的兒子。她可以為雲門賣命,但不能賣心。

    終於,雲龍明白了她心中的死結何在,有好長一段時間說不出話來。壽嵐不會扯謊,他對她吐露的事實幾乎毫無招架之力,受到很大的震撼。

    原來、原來……不是他本身的緣故。

    不堪的前塵往事,已在她心中冰封,他早該將它挖出來處理掉。

    「父債子償,我父親欠你幾條命,我就還你幾刀。」倏地,雲龍抽出隨身佩帶的短刀,將短刀放到她的手中,隨即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刺下,登時迸出鮮血,他卻面無表情地道:「這一刀,還你父親。」

    彷彿那不是他自己的手。

    壽嵐整個人傻住,呆呆地看著他一刀見骨的傷口。

    雲龍的命,多少人也抵不來,這一刀比一條人命還尊貴啊。

    「這一刀,還你母親。」

    雲龍再度舉起她的手,要補上第二刀。

    壽嵐整顆心痛得揪起,她突地使勁轉手一拍,將短刀自手中震落。

    「你做什麼?」不顧手臂不停流血,雲龍為她的行為而十分不悅。

    若是不還她父母的命,他就永遠無法往她的心前進一步。

    不怪父親留下的燙手問題,他比誰都清楚闕龍人並非善心之輩,在必要時一定會心狠手辣。闕龍人不殺稚子,甚至不讓他們自生自滅,還收留並訓練他們,自然也能接受其中有些表面服從,內心卻伺機報復的人。

    自找麻煩,是闕龍人的陋習。

    然而,大部分的「麻煩」,最後都成為闕龍門各階層的菁英。

    「父債毋需子還,別再說這恐龍時代的笑話,而且我從來沒打算為父母報仇。」壽嵐迅速扯下自己的衣角,先替他將流血的手臂包紮起來,滿是驚慌的臉龐早已血色盡失,比雲龍更像正在失血的人。

    她亦是闕龍人,怎會不明白這是雲龍的宿命。

    她和壽檒是闕龍門製造的孤兒,而成為闕龍人的壽檒卻製造更多孤兒。太多的是與非早已無法釐清,闕龍門從來不是個深究善惡的地方。

    就好比她的手,已在商場上摧毀多少家庭?

    不用親手殺人,卻有太多人因她不講情面的手段而死。她一雙手沾惹的血腥可不比壽檒少。

    「可是你心有不甘。」任她包紮傷口,雲龍直指她心中的癥結。

    「我的不甘,不是你的手就能解開的。」爵嵐沉重地道。

    過去已經遙不可及,她現在只看得見他那觸目驚心、令她心疼的傷口。

    他藉她的手自殘,跟剖了她的心有何兩樣?

    「用手不能解,那你要我的命嗎?」他的口氣,彷彿她一開口他就給。

    「要了你的命,我還能活嗎?」壽嵐無奈地說,無法直視他認真的眼眸,只怕自己會從此淪陷,萬劫不復。一旦雲龍死在她的手中,她將立刻成為整個闕龍門追殺的目標,絕對比他多活不過半日。

    而且,她會死得十分淒慘。

    「我可以保你不死。」這點權力他還有。

    「死在我手中,還能保我?」壽嵐冷笑一聲,便緩緩收起笑意,眸中閃過凶狠的冷光,神情肅然地道:「誰敢要你的命,我第一個報名殺他,連我自己也照殺不誤。」

    這不止是承諾,而是勢在必行的決心。

    已是闕龍門的人,她縱使犧牲自己也得保護雲龍,是她的宿命。

    是她選擇走進闕龍門,所以她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我殺了你的父母,你和你弟弟都是孤兒了,你們可以跟我回去,但你們必須從此忘了自己的過去,永遠記得——你們的命此後將完全屬於「闕龍門」。這是雲龍的父親給過她的選擇,一生都將牢牢地記在她的腦海。她本名是柳名香,壽嵐是雲龍父親給的名字,用此代表她有了新生命,過去已死。

    縱使當時不足四歲,所能做的判斷有限,她仍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當年的壽檒太小,恐怕已忘了他本姓柳,不過忘了也好。

    當她捨棄了父母取的名字,就已經沒有報仇的權利。

    也許,他們這些孤兒被闕龍門教育得太徹底,個個都像條忠心的狗。

    闕龍門裡那些神通廣大的訓練者,不僅將家仇從他們心底連根拔除,還讓他們願意為闕龍門賣命,這還能說他們教育得不成功嗎?

    「你何苦折磨自己。」雲龍語重心長地說。

    他很清楚剛才壽嵐說的話,是任何一個闕龍人都會說的,而且執行意念十分堅決。闕龍門訓練出來的屬下,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有時實在很難定論。

    不會轉彎的死腦筋,夠失敗;至死不渝的忠心,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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