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正昊的心也跟春天一樣,蠢蠢欲動。
「我打算好了,我們一舉行完婚禮,馬上就飛往沙漠去度蜜月,在夜空下欣賞肚皮舞,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他透過電話,侃侃談述自己未來的遠行計劃。這次,他連她也一起算進去。
「我還沒答應嫁給你,你計劃得未免太快了些。」長原憫憫聽了直搖頭。「還有,你的體質不適合喝酒,萬一你喝醉了,我怎麼辦?我可沒力氣扛你回去。」
「啊,那你替我大口喝酒,我來負責大口吃肉,這樣如何?」他兀自作著美夢。
「我還沒答應嫁給你,你要去沙漠旅行自己去,不用把我也算進去。」她無力地重申自己的態度。
「我自己去多無趣啊!不管,你得跟我去才行。」他又耍賴了。
「現在我沒空跟你談這件事,我們還是談點正經事吧!」
她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轉移話題,免得又敗在他的耍賴功夫上。上一回她答應他用一年的時間好好考慮婚事,但是答應了之後就後悔了,從兩個月前一直懊惱到今天。
「我現在就是在和你談正事啊!」他正在興頭上,熱情得很哩!
「這件事以後再說。現在我們來談談先前你跟我提起的那件技術合作案。」
「我拒絕現在和你談公事。」他的口氣有點惱了。
「現在不談也行,我們改天再聊吧!再見。」她堅決不和他繼續瞎攪和下去,掛了電話。
電話這頭的薊正昊聽了,整張臉抽搐起來。她竟然……這麼毫不留情的掛了他的電話?
可惡!她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好,她掛電話,他也會啊!
薊正昊同樣不甘示弱的把電話掛上,對著電話氣憤地罵了一頓之後,他又抓起話筒,按下自動撥號鍵。
電話響了三聲之後,對方接了起來。
「喂……」長原憫憫接起電話。
「憫憫∼∼」他再次打電話給她,原本想罵人的,可是在聽見她的聲音時,馬上變成撒嬌的溫軟聲調。
「正昊,我現在沒空和你聊天……」電話那頭,她歎了一口氣。
他聽了心一沉,不情願地開口。「那談公事總有空吧?」
「談公事當然有空。」她無聲的笑了。
「你在笑對吧?」他感覺得出來,她在暗中取笑他。
「沒有。」長原憫憫快地否認。
雖然她否認,但是他可以肯定,她一定笑得正開心。
「我們就從第七條的條款開始談吧!關於佣金方面,我認為貴公司應該再斟酌一下,一億七千元的價格實在是偏高了些。」
「我承認我開的價碼是太高了。」他連打個商量都沒有,立刻讓步。
這傢伙的談判技巧真差。在電話另一頭的長原憫憫懷疑他以往是怎麼做生意的,竟然這麼輕易地就讓對方佔盡優勢。
「你既然肯承認,那代表這價格還有商量的餘地。我希望貴公司在佣金收取方面能再調降百分之十六。」她乘勝追擊。
「只要你現在肯點頭答應我的求婚,別說是百分之十六,你要求我再降個百分之六十都行。」他擺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薊正昊,你——」長原憫憫愣住,原來他根本沒把心思擺在公事上頭。
「憫憫,你現在還想和我談公事嗎?」他閉眼想像著她一臉錯愕的可愛模樣。「我……」她答不出話,現在要談也不是、不談也不是。
「你想繼續談下去,我會奉陪到底,如果你不想談的話,那來個電話親親吧!」
長原憫憫口氣不悅,緩緩地說道:「你想玩電話親親是嗎?那也行,我找我的助理潘世豪先生跟你玩。」
「我不要跟他玩!」他不滿地嚷嚷著。「好啦,憫憫再見,明天再給你電話喔。」生怕她真把她的助理找來,薊正昊趕緊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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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長原憫憫通完電話後,薊正昊找來幾名主管,共同研討和「銀驛財團」台灣分公司即將在台合資經營電子公司的合作案,他特別針對長原憫憫所提的佣金等細節作了仔細的討論。
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五個人達成共識,在抽佣方面,他們願意調降百分之七,相信這個降幅長原憫憫應該會感到滿意才對。
開完了會,已是下班時間。他提著公事包,一手將西裝瀟灑地披在肩上,邊走邊哼著歌。
才開車離開公司不遠,車上的行動電話響了。
「嗨——」他愉悅地招呼。
「正昊,是我。我是……我是細川智子……」
「智子,你怎麼了,聲音怎麼一直發抖?」智子的聲音聽起來很慌亂,薊正昊不由得替她擔心起來。
他直覺她一定是出事了,要不向來冷靜勇敢的她,不會連說話的聲音都顫抖得不像樣。
「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家裡。正昊,你可以馬上過來嗎?我發生了一些事,我……現在不曉得……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
「好,我馬上過去。」他掛了電話,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往細川智子的住處奔馳而去。
不久後,薊正昊來到細川智子所住的地方。
「智子,開門,快開門!」他按門鈴,還不斷地拍打大門。
過了很久,細川智子才來開門。
「天啊!你這是怎麼一回事?」他震驚地站在門口,美麗的細川智子竟然蓬頭散髮,面容慘白,臉頰上淚痕斑斑,連身上的衣服都縐得不像樣。絀川智子見了他,哭著撲進他的懷中。她拚命的大哭,那悲慘的哭泣聲令他不忍。
「不要哭,我來了,你別只是一直哭……」薊正昊摟住她,將她帶進凌亂的屋子裡。
反手關上門,坐在一片凌亂的客廳裡,他在她的身旁不斷安慰著她。
「智子,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費心安撫了她近一個小時,她才停止哭泣,激動的情緒也稍微穩定下來。
「……他……對我……提出分手的要求了……」她抬起微微顫抖的手,以手背拭掉臉頰的淚。
他?薊正昊起身找來一盒新的面紙,抽了兩張遞給她擦眼淚,再坐回沙發。
她的眼淚掉得很凶,方纔她已經用光一盒面紙了。
「他是誰?」薊正昊不明就裡的問道。
「他叫……鶴見川。」提起他的名字,細川智子的喉頭再度哽咽。
「老天,你竟然和有婦之夫來往?」
現在換成薊正昊聲音梗住了,因為她的交往對像太令他震驚了。
鶴見川不是一名普通人物,他年紀約近四十,名氣甚大,勢力橫跨政商兩界。他名列世界百大富豪,最重要的是他已婚,而且妻子的娘家還與皇室有淵源。連帶的也使得鶴見川在日本的商界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他答應我要和他的妻子離婚,交往之前他就答應我了……」細川智子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他對你這麼說,而你竟相信了他的話?」薊正昊對細川智子大吼。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我以為他對我是真心的……」她哽咽著,雙眼空洞無神。「我以為他用了心……我真的信了他……」
「鶴見川那傢伙對每個他看上眼的女人都這麼說,你曉不曉得他外頭有多少女人?有多少情婦?」薊正昊沉著臉,不斷的搖頭,氣她的天真、愚蠢。
「我知道……」
「你知道還和他來往?」他狂怒地起身在客廳裡踱步。「那種男人不值得你把心交給他。智子,你是何等的聰明,怎麼會上了那男人的當……」他實在想不透。「我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才會信了他的話,把心給了他。結果……卻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她不得不悲哀的承認她真的太糊塗了。
「你說的『這種地步』是什麼意思?」
「他不要我了,然後又怕我對媒體公開我們交往的事,所以他卑鄙的趁我熟睡時拍下我的裸照,又威脅我,如果我把事情公開的話,他會將那些裸照刊登在報上,讓我身敗名裂……」說到痛心處,她才幹的眼眶又湧出淚來,再度沾濕了蒼白的臉頰。
薊正昊聽了,大罵鶴見川豬狗不如。男女交往好聚好散,可那傢伙卻連這點基本的原則都做不到,還反過頭來咬對方一口。
「正昊,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為了一個卑鄙男人傷心,還可能承受身敗名裂的結果,細川智子就算再怎麼勇敢,也沒辦法一個人面對這樣淒慘的事。
怎麼辦?薊正昊沉默地看向一臉慘容的細川智子,念在他們曾經交往過的分上,他是該幫她一把。
「正昊,如果連你都沒辦法幫我,那我真不知道該向誰求助了。」她勉強一笑,然而笑容才上了嘴角,卻又雙手掩面痛哭了起來。「還有誰肯幫我……」
他歎氣,走近她的身邊。
「我會幫你,你別擔心,我會幫你的。」薊正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吻著她的額頭安撫她。
「你肯幫我,真是太好了!」她安心了許多。「另外,還有一件事也得請你幫個忙。」
「說吧,能幫的我會盡量幫你。」他完全不假思索就點頭應允。
「我懷孕了,你陪我去醫院把小孩拿掉,我不能將孩子生下來。」
「你說什麼?你懷了他的孩子……」這句話炸慌了薊正,昊的腦子。
細川智子懷了鶴見川的小孩,卻要他這個毫不相關的人,陪她去拿掉孩子。智子的意思他懂,動手術必須填寫資料,她要他承認這小孩是他的,幫忙解決孩子的問題。
這事情很棘手,他的臉色很難看,為難全寫在臉上。
「請你幫忙找個可以信賴的醫生,消息不會曝光的。」她知道他的顧慮,萬一事情曝光,恐怕會引起誤會,影響到他和女友的感情。但是細川智子已經別無他法,只能求他了。
「好吧,我會盡快安排。」他硬著頭皮答應下來,一顆心卻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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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半個月的時間,薊正昊透過朋友找了個可以信任的醫師替細川智子動流產手術,另外,他也花了一番工夫和鶴見川周旋。
鶴見川當然樂得事情能圓滿解決,他要細川智子親手簽下一紙協議,給了她一筆錢,並且將他所拍攝的底片全還給她。
細川智子哀傷的接受了這樣的結果,她不恨任何人,只怪自己有眼無珠,和這種狼心狗肺的男人交往。
所有的事情原本就此圓滿落幕,但就因為薊正昊和鶴見川談判完準備離去時又突然心生不甘,他趁其不備,回頭揍了鶴見川一拳。
這一拳薊正昊打得痛快,卻也因此令鶴見川懷恨在心,暗地準備好好惡整薊正昊一番。
離開鶴見川的地盤,薊正昊和細川智子肩並肩走在路上。
黃昏時刻,天氣微涼。
「這種人不值得你浪費力氣……」細川智子開口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她對薊正昊心存無限感激,剛才那一拳打腫了鶴見川的臉,讓她好不快活。但是再回頭想想這一拳也許……也許會為他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打他一拳,我心裡不痛快啊!」薊正昊卻毫不在意,他現在可痛快極了。
細川智子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他將消瘦一圈的她摟進懷中,安撫她。「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今天喝點酒來慶祝、慶祝如何?」
「你不是不能沾酒嗎?」和他交往了幾年,細川智子對他也相當的瞭解。
「到我家喝,我就能沾。」反正醉了可以就地上床大睡,不必擔心倒在路邊。「好,我請客。我們買瓶酒到你那兒喝。」細川智子也想大醉一場,醉過之後一切雨過天青,她將重新開始新的人生。
於是兩人在回家的中途停下來,買了瓶昂貴的酒。
細川智子首次受邀蒞臨薊正昊的住處,她快樂的喝酒慶祝自己揮別陰霾,而薊正昊也豪爽的喝了幾杯。
幾杯酒下肚後,又是一場昏睡。薊正昊回到他的房間,脫了衣服不管天南地北倒頭就睡。細川智子的酒量雖好,但喝了半瓶烈酒不免也感到頭昏身沉,便窩在客廳的沙發上躺一個晚上,一大早就完全清醒過來。
她醒來之後精神充沛,勤快地替他整理屋子。在將屋子收拾乾淨之後,她進房去看了一下薊正昊的情況如何。
這人酒醉昏睡的狀況還挺令人擔心的,除了昏睡之外,他還有可能發燒,以前細川智子遇過幾次這種情況,現在要照顧起他來駕輕就熟多了。
她探探他的額頭,發現只有一點點發燙。看看情況還好,所以她就放心地借用他房裡的浴室沖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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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還沒談妥的合作合約,長原憫憫一早便搭機返回日本。因為「薊氏集團」遲遲沒有回應,所以這份合約已經延宕了半個多月。
這半個月期間,薊正昊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那麼勤快的打電話給她。以往密集的聯繫,突然縮減成好幾天才跟她通一次電話,而且每次都是草草結束,他似乎突然之間變得很忙碌。
這實在不符合他黏人的頑皮個性,難免令長原憫憫起疑,心中也有些恐慌。
熬不過內心日益加深的疑慮和恐懼,在隔了數天仍等不到他捎來訊息時,她決定親自回日本看看。雖然是借公事之便回來,但其實她自己心裡很清楚,她只是想和薊正昊見一面,瞭解他的近況,更想親口問他這陣子為何變得冷淡疏遠?
難道是因為她拒絕了他的求婚,所以他在鬧彆扭,耍脾氣?剛抵達日本,正坐車前往薊正昊住處的她失笑的搖搖頭。
這麼猜測確實比較符合薊正昊的個性,他雖然外表粗獷,體格健壯,可是卻有著一顆頑皮的童心。
在她面前,他不會掩飾自己,他的個性總是很真實的呈現。交往幾個月以來,長原憫憫深受他的這種特質吸引。而他也總能引起她一些怪異的情緒反應,像是踹門、拿高跟鞋砸人,還有破口大罵等等火爆行徑。
想起他種種的賴皮行徑,她撫著額頭笑了出來。返回日本的一路上,她甚至認真地想,或許她真該好好考慮他的求婚……
擁有薊正昊住處出入磁卡的她,直接進入他的公寓。
她打算給他一個驚喜,所以並沒有按門鈴。她悄悄地開了門,進到屋子裡。屋子裡整齊又乾淨,看來他是費心的整理過了。
唇上漾著淺淺的微笑,她往他的房間走去。推開虛掩的門,她看見了他裸露的胸膛,以及蓋著落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模樣。
她莞爾一笑,把房門更往內推開一點,眷戀地望著他純的睡顏,緩緩朝他靠近。
來到床邊,她伸手撫上他裸露在床單外的結實臂膀,正打算叫醒他的,房內浴室的門卻打了開來。
長原憫憫循聲驚詫地轉過頭……
一個美麗成熟的女人穿著薊正昊的寬大浴袍,裡頭一絲不掛。那女人和她同樣面露驚訝,傻傻地站在浴室門口。
長原憫憫和她對望,一顆原本雀躍的心直往下沉,胸口的熱度逐漸降低。一大早,一個剛沖完澡的女人,一個裸身疲累大睡的男人,這情況任誰都看得出,也想像得到,他們在這個房間裡度過了怎樣的一個激情夜晚。
一心想給薊正昊驚喜的長原憫憫,沒料到會遇到這樣「意外」的情況。她當場傻了眼,一時之間無法作出反應來。
理智的女人遇見男朋友和別的女人共度良宵,該作何回應?她只感覺到心口像被用力撕裂一樣,很難受。
下一步,她該怎麼做呢?
像潑婦一樣大聲叫醒薊正昊,又哭又鬧的逼迫他給個解釋,尖酸的逼他趕走那個女人,要他昧著良心坦承昨晚的一切全是一時衝動,是錯誤……是這樣嗎?
不!對一個感情出軌的男人這樣苦苦相逼,對她而言根本毫無意義。該承認錯誤的是她,她愛上了一個心性不定的男人,這個錯誤該由她自己來承擔。
長原憫憫面容蒼白,緘默的轉身。
「對不起,請你千萬別誤會,我和正昊……」細川智子趕忙叫住了她。
憑著女人的直覺,她已經猜出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她應該就是薊正昊正在交往中的女友。而如果自己猜得沒錯的話,對方恐怕嚴重誤會了她和薊正昊的關係。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她停在房門前,側回身向細川智子致歉。
「不,請你留步。你一點都沒打擾到我和正昊,正昊他喝醉了,他一直在睡覺,我昨晚也喝醉了,但是我並沒有睡在房間裡,我們是清白的……」
「抱歉,我先走一步。」長原憫憫不願聽任何多餘的解釋,她情願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見的是事實,其餘的解釋全是虛偽的謊言。
她揪著心走了。
細川智子心中直替薊正昊叫慘,這下該如何是好?她緊張地衝到床邊,試圖搖醒他。
「薊正昊,你快醒醒!」
可是薊正昊卻動也不動,只管睡他的。
「我的天啊,你再不趕快醒來,事情就難以收拾了……」細川智子著急得不得了。但薊正昊還是文風不動,卯起來猛睡。看來現在就算天塌下來,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