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你根本沒弄清楚台灣消費者的心態……」
禹仲嘉站在台上,被底下此起彼落的批評懷疑給潑得滿臉豆花,才講完構思多時的想法,反對聲浪便如排山倒海而來
特別是不滿意讓他擔任副總裁的兩個姐夫,聯合圍剿他的企圖很明顯。
「是啊,仲嘉,現在大家經濟都不好!誰會那麼大方花一萬塊住一晚溫泉旅社?我個人深以為不可行!」
他的二姐夫接著大姐夫話尾挑毛病。
「可是,我設定的客層本來就是金字塔中上段的,這些有錢人不受景氣影響,以我的看法,目前市場上大家都削價競爭,若不以品質取勝,那——」
「哎呀!你大理想派了!」
大姐夫劉耘奇不耐煩的揮手。「我以人頭擔保,絕對行不通,不成!」
「我同意劉董監的意見!」
二姐夫李克維馬上舉手附議。「這花下去可是幾億的大事情,不能隨便。」
「就是因為投資很大,我們幹嘛跟別人一起削價的渾水呢?耀東一定非走高品質、高價位路線才有空間!」
禹仲嘉大力為自己的想法理念辯解。
「咳!咳!好啦,別吵了。」一直沉默的老總裁終於出聲。
「總裁,仲嘉的構想的確不錯,但時機不對。」
劉耘奇笑容假假的,頗狗腿的圓滑說道:「不如讓他再多些時間,多考慮清楚,我們再來斟酌。」
「仲嘉!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來開會?」
禹潛岱臭著臉環看會議全場。「卓總經理呢?她身為總經理,這麼重要的場合,她居然敢缺席。」
「報告總裁,卓總下午還有很重要的會要開,所以——」
禹仲嘉早料到,無論尷尬或負氣,她都有足夠理由不出現,面對父親質問也唯有低下頭,囁嚅含糊混過。
「喔?!她是認為耀東開發案不重要?豈有此理!哼,馬上叫她過來」
禹潛岱吹鬍子瞪眼,心想:這女人未免大不把出錢的老闆放在眼裡!已經要求那麼高的報酬,還怠忽職守,放禹仲嘉在眾股東前丟臉,真大過分了!
「爸,您別生氣,氣壞身子划不來啊!」
李克維討好地奉上茶水,好聲好氣道:「其實,我倒不認為非要卓小姐出席不可,仲嘉的能力又不比她差。」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岳父的臉色,試探地挑撥離間。
「怎麼說,卓小姐都是女人,而且是外人,像耀東這麼大的案子,由咱們仲嘉全權處理最保險,您也才安心嘛!」
「你懂什麼!閃邊去!」
當著所有股東,禹潛岱沒有給自己二女婿留面子,就霹靂啪拉的堵回去。
「卓悅然雖是二十多歲的女人、是外人,但她的用心、她的能力,比你們任何一個都強!」
「爸,那是您沒看見我和大姐夫的努力。」李克維對劉耘奇猛使眼色。
「是啊,是啊,爸!別的不說,單是溫泉旅社建地的取得,就花了我們多少精神去疏通,這、這您都知道。」兩個女婿一搭一唱,拚命邀功。
「好了!都不要再說了!」
禹潛岱看著兩女婿大言不慚爭功,不怕外人看了笑話,其最終目標就是希望多挖點財產。
唉,他覺得悲哀極了,不如來個眼不見為淨——
「今天的會議開到這裡,我不想浪費時間聽你們說廢話。散會吧!」
☆☆☆
「他媽的!我看老不死的一定和那姓卓的女人有一腿。」
劉耘奇萬分不爽的詛咒岳父。「媽的,這該絕子絕孫的老傢伙!他就不要真惹毛我,哼,到時別怪我不給他留面子!!」
李克維同樣憤慨,想到堂堂鴻岱集團的女婿,基本的尊嚴盡掃落地,也是怒火狂燒不止!
「能不氣人嗎?我們兩個女婿比不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瞧老頭一副沒她會死的緊張樣,依我看,卓悅然早晚吃了老頭,她一天不除,咱們在禹家永無翻身之日。」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
劉耘奇奸詭地吐出煙圈,思忖道:「她和臭小子是我們在禹家出人頭地非移除不可的大石塊。嗯,我前不久接濟了一個道上的朋友……」
「你是想……喀?」
李克維心領神會,點頭道:「一定要乾淨,完全不留痕跡,大姐夫千萬小心啊,我擔心做得不夠漂亮,萬一事情被掀出來,到時我們比他們先死!」
「廢話!這還要你提醒!」
劉耘奇看了他一眼。「喂,你想不想多分點老頭的財產?」
「你這不是白問的嗎?」他也回問一句:「你想不想呢?」
「哈哈,咱們有志一同,有件事交給你去辦,來……」
竊竊私語的他們,不時發出奸詐、不懷好意的冷笑,那暴露賊眼中的得意洋洋,似乎預告了鴻岱即將到來的一場風暴——
☆☆☆
總裁辦公室
「悅然,你倒是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千叮嚀萬囑咐的,為什麼還是弄得漏洞百出?」
知道大老闆在找她,卓悅然很想找個洞躲起來,誰知竟在電梯裡就給他逮個正著!
「這,我想、其實,我有大致和副總裁談過他的構想,也覺得理念挺不錯的,那……既然飯店管理是他的專長,就讓他自己發揮,應該沒問題。」
「噫?你一向不怎麼看得起他哦?什麼時候對他那麼有把握?」
「把握是沒有、但不試又怎麼知道他不行呢?」她有點語無倫次。
依卓悅然的個性,她從來不模稜兩可、避重就輕、甚至不會輕易稱讚他人,禹老先生是只敏銳的老狐狸,馬上就嗅到兩人之間的不尋常。
「哼!推托之辭!你老實說,仲嘉他和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啊?哪有?!」
卓悅然極力否認,臉色卻不受控制地扭曲,眉間唇角不斷微顫。
天啊!發生「那種事」,臉上會自動標上記號嗎?為什麼老狐狸會如此篤定他們之間有事?
「沒有?給我說實話!想騙過我老人家沒那麼容易!」老狐狸瞇起眼,不放棄地追問。
卓悅然搖頭再搖頭,打定主意死不承認。若是老狐狸知道,自己和那個老被譏為廢物的兒子上了床,別說他會笑死,自己都會沒臉見人、羞愧而死!
「哼哼!你們……」
禹潛岱用他老謀深算的狐狸眼打量她全身。「依我看,是吵架翻臉吧?」
「嗯,嗯、算是啦!我們從來都話不投機,那個,隨便一言不合,就——」
呼!卓悅然頹地鬆了肩膀,原來他並非真的看出兩人超友誼的關係。
好家在!只要那個廢物不亂說,起碼,她還能在鴻岱維持她一貫冰清玉潔、高不可攀的形象。
「被我料中了?哼,我不管你們吵架也好,打架也好,耀東這件案絕對只能贏,不能輸。搞砸了,百分之五的分紅你想都別想!自己看著辦吧——方才有幾個股東提議我實際去台東走一趟,堪察一下當地的狀況,但你想,我這種體能哪去得了?所以,我決定讓仲嘉和你一起去。」
「就我跟他?」
卓悅然兩個眼睛瞪得比什麼都大!開玩笑,這麼遙遠的路途,他又如此惹人討厭,難保自己途中不會被氣得將他扔進海裡去。
「不然你還想帶誰?我可不管你要組多大的考察團,我只問結果,就這樣!」
被禹潛岱電得「金閃閃」、碰了一鼻子灰出來的卓悅然,心情真是給它蕩到谷底——
想不通自己上輩子欠了姓禹的什麼?這輩子要來為他們父子倆做牛做馬?若是「純」做牛做馬也就算了,倒霉的她,竟莫名其妙將自己寶貴童貞栽在禹仲嘉那個廢物手裡!
天大的謬誤、荒唐啊!
「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是被鬼附身了嗎?」她邊走邊歎氣,懊惱自己一時不察,真可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哪!
坐回辦公桌,她別無選擇、認命地翻出相關的資料,繼續埋頭苦幹。耗掉一個下午,綜合自己和禹仲嘉的理念,弄出一份「具體可行」的方法來。
這總經理的位子不是白混的,對於老闆和股東們的脾胃,她可是瞭若指掌!
「李秘書,副總裁呢?」
「報告卓總,他、他、現在……」
「又不在桌上?是滾到桌子底下去還是哪個女人的懷抱?唉、算了算了,我服了你們倆,秀逗老闆加迷糊秘書,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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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舒服嗎?」
一名棕膚色健美的女郎,溫柔似水地以其軟綿無骨的身軀在禹仲嘉身上磨蹭,兩座豐滿的胸乳隨著蛇般身軀的蠕動,似有若無撞擊他堅韌皮膚。
「很棒吧?這是最新、最流行的巴里島式古法按摩,對消除長期壓力造成的脖頸酸痛非常有效。」
「我知道,自從芳香療法流行以後,台灣人最喜歡四處去找什麼傳統按摩之類。沒想到離開夏威夷後,你回家鄉學了這麼一套神奇功夫!」
「沒辦法!要賺錢腦袋就要動得快一點,人家可沒有你那種有錢的爹,隨便建棟五星級飯店讓你管。我啊,下輩子靠老同學你提攜了。」
女郎操流利英語,如銀鈴般清脆嫣笑著,她纖纖玉手勁頭十足,來回撫按他的頸肩,一會兒輕,一會兒重,那專注凝思的神情,比較像是彈奏某種名貴高雅的樂器,而不是為人按摩。
「啊!真是通體舒暢啊!若能引進台灣,必然造成風潮!」
禹仲嘉滿足地閉上眼睛,臉上佈滿陶醉迷惘的表情,彷彿在她巧手按摩下,靈魂肉體一併升天。
「哦?你想挖角?」
「聰明!就不知你現在是什麼天價?」
「咱們老同學了,只要你開口,價格不是問題。」
「這麼說我倒有點心動。」
禹仲嘉放鬆地大展四肢,將身體交給昔日夏威夷大學同學——泰瑞莎。
中印混血的泰瑞莎,不久前到母親生長的故鄉巴里島學古法按摩,回到她服務的五星級飯店果然大受歡迎!
而台灣也在趕這波香薰熱潮,他盤算邀請她帶領幾個師傅到耀東駐館,屆時鐵定吸引大量休閒人口。
「我說真的,你開口,我一定幫你!」
泰瑞莎低低的細語,柔柔搔著他耳後。「你要的,無論是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柔情萬千的話語,她欲語還休的燦爍明眸攫住他瞳底的坦白——
「謝謝!我真受寵若驚。」
他的冷靜刺傷她沸騰的心,眼眸一沉,她幽幽道:
「禹,這些年來,我都沒忘記你,沒忘記我們幸福美好的過去……」
「嘻!我那麼優秀,又強壯,用過的女人都難忘啦!」他仍避重就輕。
「禹,我好希望,我們能同以前一樣,天天見面。」
「等耀東開幕,我們做同事就可天天見面啦,只怕你的阿那達捨不得呢?」
禹仲嘉並非遲鈍得聽不出泰瑞莎的弦外之音。
她眷戀他,而他也不否認自己心裡並未完全忘記過去曾有的絲絲情意,只是,過去畢竟是過去……人應該活在現實、活在當下才會幸福!
這是禹仲嘉的人生態度。
況且,他終究不是美麗奪目泰瑞莎最後的選擇
畢業後,泰瑞莎即刻嫁給夏威夷最大渡假飯店的小開,雖然禹仲嘉很有風度地給予祝福,但不可諱言,那是他這輩子感情上的一大挫敗!
「禹,別再提,我已經離婚了!」
「嘎?真的?怎麼可能?為什麼?」
一連幾個問號,禹仲嘉翻身坐起,認真嚴肅地瞅住她蘊著水霧的明眸。
「緣盡吧!總之,處不來就該散,我不喜歡強求!」
「泰瑞莎……」
他雙手握住她肩,誠摯道:「你吃苦了,為什麼不早點兒和我聯絡呢?」
「別可憐我!禹,分開後我過得很好,你看,眼前不就有知名集團總裁要重金禮聘我嗎?」
「哈,泰瑞莎,想不到你這麼堅強樂觀?」
她回望他似乎帶著心疼的凝眸,數度開合的菱唇欲言又止。
「禹,我其實……」
「怎麼了?說啊!任何可以幫得上忙的,我都可以幫你!」
泰瑞莎被他大方坦蕩的熱情感動,不自禁投入他寬闊胸脯,逼回的淚水奪眶而出,幾年吞忍的委屈一吐而盡。
「禹!我後悔、好後悔……」深埋他懷抱的臉龐滿是淚痕,喋喋不休道。「因為你的影子,在我心海驅趕不盡。所以,我和他,實在走不下去——」
「不對!當初你說過,你愛的是他,我才成全你們!泰瑞莎,人該為自己做過的決定負責。」
禹仲嘉肅著臉,有種被愚弄的不悅,照她說法,那場失戀的傷心倒成笑話?
「你罵我吧!罵我呆!罵我笨!可是,我真的錯了,錯了……」
禹仲嘉搖頭歎息不止,拍拍她哭得抽搐的背,安慰道:「聽我說,消逝的時光不會回來,同樣的,失去的感情亦然。我們,只能做朋友。」
「不!禹,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這些年過去,我發現我還愛你、最愛的男人是你。」
「唉,你這樣說,我還是沒辦法啊,泰瑞莎!別讓我們連朋友都沒辦法做。」
禹仲嘉毫不客氣的說出真話。
做為男人,特別是迷人的男人,他清楚「說真話」的重要,否則,被自己消受不了的愛給「礙著」了,想逃都逃不掉那才淒慘!
他的心,已經空很久了,他不介意繼續空下去,絕不因為虛空寂寞就隨便找人填補。
這點,他很堅持。
☆☆☆
在水療室門外,卓悅然又聽到一陣男女間低幽、曖昧的密密私語。
「噢!拜託。這王盈湫按摩按上癮了嗎?真是食髓知味啊!她當這兒是哪兒?鴻岱油壓中心嗎?」
她嘀咕著,維護公司的凜然正義感興起,想也沒想就往浴室內沖。
「禹仲嘉,你也幫幫忙,馬上就要被人家踢到天邊去了,你有閒工夫、閒心情幫女人按腳底,你——」
「啊!你、你們,對、對不起,打擾了!」
「禹,她是誰啊?這麼沒禮貌進來也不敲門?」
泰瑞莎驚訝地抬起珠淚斑斑的容顏,嘟著性感的厚唇抱怨,僅著小可愛和迷你短褲的曼妙曲線始終緊貼在禹仲嘉身上。
他穩穩環抱著她,剛猛逸健的臂彎枕著泰瑞莎蓬鬆大卷的長髮,她的豪乳貼著他的胸膛,甜美誘人地起伏著。
這整幅構圖,看起來就是男女歡愛後隨總綿綿,難分難捨的模樣!
瞬間,彷彿打翻各種調味罐,卓悅然的心底混攪多種分不清的味道。
苦的、酸的、辣的,一種比一種強烈,逼得她神經線路錯亂!不知該如何反應。
「兩位,很抱歉,我以為是……我出去了。請繼續!」卓悅然說不下去。
複雜難晰的心窒難過,令她弄不清自己到底在亂什麼?
就算撞見他和女人辦事又怎樣?大可喝罵一聲便罷!本來嘛,依禹仲嘉身份地位就不該做壞榜樣,公然在公司範圍內做愛做的事,讓底下人知道誰要認真辦公?全把老婆情婦約來公司好了!
可是,她為什麼罵不出來?還莫名其妙有想哭的衝動?嫉妒的心痛如炸彈般炸碎她的理智和思考!也炸壞她一向管制嚴格的淚庫,就像有什麼心愛的東西被搶奪了……
不行不行!她覺得自己的淚溢出來,急忙以指拭去。
「卓小姐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悅然,泰瑞莎是我大學同學,人家可是知名的香療按摩師呢!」
「也是老情人!」泰瑞莎很刻意地補充說明,她看悅然的眼光敵意頗深。
兩個女人彼此看出對方心事,尤其泰瑞莎,一眼就感受到悅然對自己的威脅。
「是過去的情人,現在只是朋友。」禹仲嘉更正道:「你匆匆忙忙跑來,有重要事嗎?」
他推開麥芽糖似的泰瑞莎。「不好意思!我又犯規,是這樣子的,我計劃請泰瑞莎到耀東駐館……」
「嗯。」
有事也講不出來了,卓悅然心想自己還是識相地告退。
「喔!沒事啦!我是來提醒你,總裁希望,你親自去一趟台東,然後重新整理一次提案。就這樣!我走了,兩位再見。」
「等等,待會兒我馬上到你辦公室。昨天我想了一整夜,有幾個點子很棒!」
誰管你什麼點子棒不棒!理你才有鬼!卓悅然氣得牙癢,心底暗想:管你多少分紅!本姑娘不屑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