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敗的氣味留在這樓閣重重的玉府……一府之內有了三房四名的寡婦。
仍是穿著素白衣袍的淨菟尋到了後園子的池塘,玉旋一如往常般的獨立於寒雪中。
她輕吁了口氣,幸好他披了厚裘。
「玉旋。」
他一震,全身繃緊。
淨菟歉疚極了,「對不住,這些日子我對你疏忽了。」失去父親的玉旋才是最叫人憐疼的啊,她好自責。
他狠狠的回身,狠狠的瞪她,狠狠的道:「我不希罕你夜裡來不來探我!也不希罕你自以為是的對我噓寒問暖……」
「你知道我夜裡去探……」
討厭討厭!「懶得睬你!」她又不是只關照他,她對那兩個小拖油瓶不也是這般?
「因為我太傷心了,所以忘了去探探你,更不該的是,對你沒有盡到為人母的責任。」小醇說她這些日子像是行屍走肉,十分的可怕。
是嗎?她不曉得自己是怎樣度過整個喪禮,她只是覺得心好痛,痛到撕裂了,痛到火焚似的。
然後是徹底的冰凍了。
直到她看見玉驚破的……魂魄來兮!
玉旋退開數步,嚴厲控訴,「原來你對我這個拖油瓶,只是責任而已。」他多麼冀盼她是真心喜歡他。
「是責任!」她直直瞅他,「還有心疼和感情。」
他再退避幾寸,射出滿眼的刺芒。
淨菟誠摯的說:「我會當個好後娘,你信我好不?」
「爹死了,我的生母也早早死了,待我較好的奶奶鎮日關在佛堂裡敲木魚。我是惹人嫌的庶兒,你是夫人,才不是我的娘。」
「可我是你的小後娘……」只差上血緣傳承罷了。
這要緊嗎?
人和動物不都是一樣的生靈。也許是她還太年輕,也或許是她不曾孕育過胎兒,不曾領會娘親這身份的感動。總之,她對玉旋只有極欲付出的關懷,並沒有排斥和憎惡。
兩位嬸娘在服喪期間曾對她冷嘲道:「除非你不是真心真意愛著驚破,否則怎麼會對於他和小妾所生的兒子沒有痛恨?人啊,若愛得強烈,嫉妒和怨惱應當也是沸沸滾滾。」
底下奴婢們也是紛紛嚼舌著,「一定是圖謀玉爺的財勢,不然她還真當她自己是活菩薩呀!」
淨菟自認她不是多麼偉大無私的人,她好平凡的,也的的確確愛著玉驚破。恩或情早融為一體,她將抱懷對他的思念過這一輩子。
「玉旋,我們和睦相處好不?我疼你、愛你,你把我當作依靠,我們相互取暖。」
玉旋顫悸了下,他不禁動心得想要喊她一聲娘,但是心房封閉已久的他跨不出這一步。
淨菟伸出雙手,等候早熟的他。
「娘——」開心愉悅的呼喚不是出於他口。
鏡花和水月遠遠的一邊揚手,一邊高喊。
足下滑跌了下,淨菟重心不穩的往後仰倒,嘩啦一聲,她掉進池塘裡。
不懂水性的她拚命掙扎,厚軟的外袍使她迅速往下沉墜。
玉旋往前奔跑,然而他急急打住步子,沉寂的眼中閃爍著複雜的芒。
他轉過身,往另一個方向衝跑。
遠處的鏡花和水月見狀不禁大哭大吼。怎麼辦?她們不會泅水啊。
半晌,淨菟的身子已沉入水中,烏漆的髮辮一下子浮起又一下子落沉。
「嗚……」
朝露閣中童泣聲響亮了一夜,然後成了嘶啞的難聽聲音。
直到淨菟甦醒。
又是一陣忙亂,幾個婢女進進出出的端姜茶,捧藥汁。
鏡花抹抹嘴巴,她嘗到鹹味兒,「娘!人家好怕你死掉掉。」
水月岔話,「就像恩公爹爹一樣,變成恐怖的……」屍什麼呢,她講不出來。
淨菟支起上身,靠著厚枕,「乖,別哭。玉旋人呢?」
「哼!」鏡花嘟高嘴,「那臭人!他居然跑走,太壞了。」
「對,壞蛋。」水月附和著,「他都不擔心娘會死掉掉!娘,你別當他的小後娘了,他不要的嘛。」
眸光一黯,淨菟忍住悲傷,她努力的咧嘴笑笑。
即使他這樣唾棄她,可她仍是必須護他呵。
「是我做得不夠好,所以他才不喜歡我。」
鏡花大叫,「我們不和他好了!我們要和他開戰。
「不可以!你們一定要相親相愛。」開戰?這是誰教的渾話。
人與人的緣份多麼可貴,怎能不珍惜。
耳際裁著一朵大白花的小醇端著熱水盆進來,以往她每一日都會摘一朵大紅花插在發上,因著喪期她現下只能頭插大白花了。
大夥兒都笑她是癡顛愚奴,但是她明白誰對她好,就像少夫人。
「辛苦你了,小醇。」淨菟笑著說。
「少夫人。」她大咧著原就寬大的嘴巴,「雪……呃,會滑。少夫人以後要小心些兒。」
「好。」
水月突然抓住小醑,「我要向你磕頭,是你救了我娘。」
爬爬後腦勺,她竟然害臊的紅了臉,雖然她的膚色太黑,只能瞧見暗暗的紅,「我會泅水,力氣也很大,所以能夠撐著少夫人泅上岸啦。但是要不是小少爺跑來告訴我,我也來不及跑去救少夫人啊。」
「呀!」鏡花和水月相互瞪著眼睛,彷彿比較誰的圓大。
淨菟撫住心口,那兒好暖好暖。
閣外的另一個丫環喊聲,「少夫人,元先生請見。」
「元先生?」
小醇呆呆的張嘴結舌,她忘記元先生是誰,糟了,那可是白夫人交代下來,她卻沒有告知。
淨菟善解人章的忙安慰,「別慌,我不會怪責你。」
不一會,元先生就逕自進屋了。
淨菟感到十分不妥,不說她現在半躺在榻,不說她髮絲凌亂,但就她是新寡少婦的身份就不該和陌生男子見面。
然而眼前的元先生,竟是一個兩鬢霜白,連頭髮和眉毛都是銀白色的老人。
「吁……」安了心,這樣就不會逾矩犯規。
「少夫人,安好。」
「元先生是……」他的臉上全爬滿皺紋,應該很老很老了吧。
「小的單名一個希字。」
見他彎躬著背脊,淨菟趕忙請他坐在紅枝椅上。
他謝了聲,「小的是大管事派遣過來的,協助並教授少夫人掌理家務和所有營生。」
「可你……」好老了呀。
彷彿看穿她的心思,他被白鬍子覆蓋住的嘴角淡淡的勾揚,「小的雖然年歲大了,但是還能做點兒事。兩位嬸夫人並無異議。」
淨菟赧然,她不是礙著他老年,她是憂慮應該兒孫滿堂的他若是過度勞累的話……唉,全是她不濟力,無法獨力撐起一個玉府。
元希咳了咳,「明日開始教授的課,小的會在偏廳候著。少夫人請歇歇,小的退下了。」
「嗯,謝謝你。」有一點點兒的心慌……
元先生沒有七十歲也應該有六十了吧,可是為什麼他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近乎於想哭又想笑,甚至夾帶了甘甜酸楚的悸疼。
元先生的手掌好大呵,但是皺巴巴的。
「少夫人?」這小女子居然瞪著他的手老半天,彷彿是見著稀世珍寶。
忙回過神來的淨菟連聲的對元希道歉。她是怎麼了呢?男子的手原就比女子的大上許多,無論是年輕或是年老。
「少夫人想念亡夫?」基本上這是冒犯的無禮問話,更何況如今的他乃是一介奴僕是也。
「先夫……」何止是想念呢,「不知是否有招魂的……」
「你想招魂?招喚我……呃,玉爺的魂?為何?」
「我好想他……」極輕,極傷感。
他聽見了,牽引了最深處的某樣情愫。
淨菟漾著淚光的眸,像個孩子似的祈求著,「多希望他能人夢來,可他卻完全的捨了我!」
「他的魂招不來的,甭費心機。」他說得斬釘截鐵。
「再高明的招魂大師也招不來嗎?」
「是。」氣結,她竟含著水霧逼視他!
「元先生年高德郡,所見所聞應該都是道理。」那麼,連招魂也是不能的了。
心呀,煎煎熬熬的劇痛。可是分明碎了的心不該還有感覺。
白髮白眉白鬍鬚的元希,冷眼看著她的自我折磨,他不禁緊握雙拳,緊了又放,放了再使勁。
白香走進偏廳,她眄了一記桌上的帳冊,尖銳的刺嚷道:「淨菟啊,你不是不識字嗎?怎麼,看得懂賬冊?」
「嬸嬸,請坐。」
「甭了!」揮揮紗巾,她抿著唇笑,「嫂子不管事,這玉旋又年幼,雖然像個小大人似的叫人厭……」
「不要這樣說他!」掙菟急急打斷她的話。
「唷!」可得另眼看待!「你這沒脾氣的少夫人,為小少爺出頭了啊。」
「嬸嬸,請原諒我的犯上。可是請你別再詆毀玉旋,他是個孩子。」
這小賤胚倒是挺堅強的嘛!不過也真奇……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腦海。
「喔!我明瞭了!因為驚破死了,你這未亡人又無孕喜,所以你巴著玉旋,以為他那小少爺的身份能夠保你一世富貴。」
「不是這樣的……」
「呸同是女人,你甭遮掩了!玉旋可是與你無關無系,即使你當真是活菩薩,但是他可是你的夫君和另一個女人翻雲覆雨所生下的啊。」
「咳咳。」元希適時的打斷白香毫不友善的挑撥。
對於這老人,白香可是懶得多看一眼,他那皺扭的臉皮叫她作嘔。若不是那些為數驚人的營生店肆由他大權在握的發號施令,哼,她早攆走他這老不死的。
不過這元老頭也真了得,不過是前段時候不知怎麼搭勾上玉驚破讓他在出海遠行前托與重任,而使其埠位凌駕諸位管事之上。
似乎不能小覷。
白香風韻猶存的款擺腰肢的離開。
隨後,元希居然求見,她在內室接見,瞧瞧他葫蘆裡頭賣啥藥方子。
元希恭敬作揖,「白夫人,其實你不必把小的視為敵對。」
一下子就敞開來說個白啊!「記住你的身份,你不過是奴,我雖是婦道人家,總是個主兒。」放聰明點兒。
「是、是的。」夠卑微了吧,嬸嬸。
「說吧,你究竟打啥主意,不准虛言偽語。」
「小的只求榮華富貴,但願夫人成全。」
白香抿抿唇,要笑不笑了半天才說:「我喜歡實話實說的人。富貴,哪個人不想啊。」
「小的富貴和白夫人的富貴相比,不過是萬分之一。
「怎麼個成全法?你可是管賬,也管錢票的人啊。」
「小的年歲已高,還能有多少光景呢?小的明白玉府在東北的勢力,所以不會亂動貪念的作假賬,私自拿錢。小的現下巴結你,對你盡忠,為的是小的兒孫往後的前途。」
「原來是這種成全……」頓了頓,她不禁遲疑,「元先生果然深思熟慮,看得長遠。不過這玉府裡頭的主兒可不只是我啊。」
「老夫人長年吃齋念佛,少夫人難有作為,更何況她沒有玉爺的子嗣,成不了氣候。這家裡大權始終會落在白夫人你的手中。」
「那麼元先生可是自己人嘍。」白香樂笑盈懷。很好,她需要心腹為她開路。
「小的定當竭盡心力,小的真正主子只有你。任何手段、任何使喚夫人儘管放心交付。」
自己人叫他暗嗤,當她知道他的確是「自己人」的那一刻……哈,她的表情絕對精彩,黑紅紫青白恐怕交錯得增色不少。
不過他現下只想去瞧瞧他的「主母」,究竟看不看得懂那本賬冊。那賬冊自然是假造的……
招魂?是情太深、愛太濃而不得不欲得的慰藉嗎?淨菟想招他的魂魄來兮啊,恐怕難遂其願了。
「元先生,請歇歇,喝個湯。」
好笑的臉去一瞥,元希闔上書冊子,不語。
淨菟溫婉道:「見你老是咳嗽,年歲又高,我請廚娘熬煮的這盅湯可以潤喉生津,滋養肺腑。」
「小的不過是個奴,少夫人不必費心,這豈不是折煞小的嗎?」
「別說主和奴的,世人不該有高低貴賤之分。更何況若不是相公對我的恩情扶助,我現在還是個流浪女。」
「哦?」他想,她介意的是恩或是純粹的情?
「真的,」她以為他不信!「因為要尋親所以我無法去別人家當個婢差,這六年來我連泥土也吃過。」至於十歲之前的孤苑生活,亦是有一餐沒一頓。
「咳。」
忙不迭的近過身去為他拍拍背脊,她一向敬重老者。
然而不知怎地,她的手兒倏停在半空中。怦怦然的心動感使她驚凜不已,這是為什麼呢?元先生只是一個慈祥的老者呀。
方纔,僅僅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她竟以為相公就在身旁,甚至,她把元先生和相公混為一體。
她不禁用力敲敲頭,「別亂想!」一個是卓越威風的颯颯男子,另一個則是垂垂老矣,佝倭著背的老先生。
而且相公已人黃土了。她已經永遠失去他了。
元希瞇起熠熠生亮的笑眸,她莫名其妙的舉止令他莞爾。
外頭突地傳來一陣哀慘惶呼,夾和著犬兒的吠吼。
淨菟連忙走出偏廳,一見到眼前的陣仗,她想也未想的便跑過去護守住玉旋,以及他懷中的小黑犬。
黃菊極為不滿,「怎麼著!你這小後娘要為繼子出頭?」
「二嬸娘……」
「哼!」她右手叉腰,夾槍帶棒的諷刺,「玉少夫人也知道我是你的長上啊!你這會是要展現你的威儀,趁機殺殺我的銳氣嗎?」
「不不,二嬸娘請息怒。我只是、只是……」一時情急呀。
一旁的吳總管趕忙說明白,「兩個死奴才正在談論家中的母狗所生的幾隻小狗無力養大,小少爺恰巧聽入了耳,他央求那兩個死奴才把其中一隻小狗帶進府中由他照料。」
淨菟回眸,看見玉旋一臉的倔強。
老榕樹下縮蹲著兩個年輕僕人,他們的嘴角被打得滲出血絲。剛剛的慘叫聲便是由他們發自的吧。
黃菊冷嗤勾笑,「玉府是什麼地方!養小狗?哼哼,我不允!」
「可是玉旋養小狗,犯不到二嬸娘呀。」她就事論事。
「我說不準是不准!不可!不用勞什子的道理!」那隻小黑犬長大了,若是惡意咬她一口腿子呢,哼哼。
淨菟求情,「二嬸娘大人有大量,就讓玉旋養它吧,我保證它不會亂跑胡鬧。」玉旋那樣的孤單呵,他需要一個伴。
「倘若它每個樓閣亂跑呢?要是撞破花瓶什麼的……」
「由我代受懲罰。」
「說了可算?」長長的指甲尖一指,「吳總管和奴才們可都是證人,倘若真有那麼個時候我可不能不罰,否則我的臉面豈不是沒了光彩。」
「二嬸娘放心,淨菟一定說話算數。」
輕輕一哼氣,黃菊扭腰擺臀進了內室。
吳總管忙著斥喚兩個僕人退離。
淨菟其實很緊張的,她從來不曾和人爭過什麼,這會兒為了玉旋她大起膽子和二嬸娘對上,說個實話,她也意外自己哪來的力量?
玉旋抱著小黑犬,慢慢的說:「休想以為救了它我就會感激你,我不會喜歡你的……」不能喜歡!他要保護自己,因為她才不可能真誠愛他永永久久。
「我沒有盼過你的感激……」但是她確實希望他有一點點的喜歡她、接納她。
她的討好使得玉旋又煩惱了,他索性匆匆奔逃。
元希撫摸白鬍鬚,已經觀察一切,包括淨菟每一個眼波流轉。
她的眼神總是清清澈澈,一派無邪無垢。
「你很勇敢哦。」但是總是為了旁人。
「這是我該做的。」
他驀地握住她的手,果然!「事實卻是你忍住了極大的畏懼!瞧,手心濕了,都是冷汗。」
淨菟想縮回手,但他卻不放。她愕然,不知如何應對。
「趁著天光仍亮,我們上街市去查鋪子吧,看看哪一個管事偷懶或是跑去喝酒。」唉,他竟喜歡上她總是冰涼的手心觸感。
牽握她的手似乎是個癮了。
上了馬車,獨坐於車內的淨菟不由得以左手撫摸自個兒的右手。這兒有著元先生的接觸……
「不要緊的,他是個老人,好老好老的老人。」
到了市集,馬車伕繫妥馬兒妥當便去喝酒。
淨菟心存忐忑的急步走著,兩旁稀奇古怪的玩意攤子完全引不起她的注意。
這根本與她平日的舉止大異,她應該攙扶元先生才是呀。
一聲乾嚎令她止住步子,她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年少乞丐捧著肚腹喊餓。
她就近往客棧裡買點兒吃食送給他,見他面前的破碗空空如也,她拿出身上所有的銀兩擱進碗內。
他粗聲粗氣的吼著,「這麼點兒,塞牙縫?!」
「可我就只帶這麼多……」
「喂!我要你髻上的蝴蝶玉飾,捨不捨?」
淨菟未及思索便將玉飾施捨了去。
她身後的元希原想阻擱或是送這年少乞丐一頓揍,然他忽見街邊轉角處兩名衣著華麗的侍衛猛往這裡瞟睞。
看來這乞丐似有來頭,他且礁上一瞧。
年少乞丐目芒精銳,「這位少婦請留個步!為了你的良善,我替你摸個骨相,卜上一卦。」
「嗯,不了。」男女授受不親。
「你沒有未遂的心願嗎?或者盼望什麼的嗎?」
正當淨菟猶豫不前的剎那,年少的乞丐已經擅自作主的抓住她的臂膀,並且按壓摸揉。
淨菟怔怔一凜,然而並非因著他的魯莽,亦不是他的男兒身份不該逾矩。她暗忖的是同樣是肌膚接觸,為什麼他的手溫絲毫不會令她悸然?
反倒是白髮老翁竟然……
她不敢往下胡想,也不敢回瞅身後的元希。
「摸夠了吧?」出聲的是元希。他微慍的妒氣使得年少乞丐呵呵怪笑。
他放下被捲撩起的衣袖子,開始賣弄他的神算能耐,「你呀,六親緣薄,自小便是棄嬰,剛剛許配良人是不?」
淨菟猛然大震,「是的!那麼你能算得出我的爹娘在何方嗎?我要如何與他們相認?」
「十六歲吧?」
「嗯……」他好了得。
「出生時的你適巧遇到天數運轉,那是命定的。你有兩個姐妹同你一般被遺棄了,你們出生之時適逢乾旱天災,愚蠢俗人自當認為你們是不祥女,坎坷過一生啊。」但是禍福同一線,難定。
「我還有兩個姐妹……」酸了心,想哭,她卻笑出一朵燦花。
「那麼她們在哪兒?過得如何?」若是青燈古佛能賜福,她願意和婆婆一樣把自己關在佛堂裡為她們祈福。
「骨肉相逢自有緣,天命之數不可違。」搖頭又晃腦,無限的……惹人氣。
「請問……」神算乞丐嗎?「我的亡夫可會入我的夢來?他轉世投胎了嗎?」
睞呀睞的他,當真一副討打的瞥向她身後的元希,故作神秘狀,「天機不可洩露。」
淨菟好失望,她思思唸唸的即是尋親和盼著玉驚破的魂魄入夢中。
「夫人不如暫且迴避片刻,我這個天下第一神算乞丐想算一算你的……老僕人的命。」
淨菟走開了,她待在人聲喧擾的街井逕自發愣。
元希冷眸以待,他倒要見識這年少乞丐的本事。
「老先生啊,別對我掃射冷火,我好膽小的哩。」
「老先生?」哈哈哈哈,「你算得出我是六十歲或是七十歲?」
「二十五歲。」
元希微微顫震,「甭說笑了吧,我老得沒多少日子好活。」
年少乞丐把聲音壓得更低,「喂,詛咒自己不好玩耶!你的娘子太可憐了,莫名其妙當個假的未亡人,傷心都白受的哦。」
「你……」
正要揪住他衣襟的元希因為淨菟的呼喚,他立時轉過身奔向她。
原來她被路人給撞倒了。
只見得一個老朽的白髮老者健步如飛,英雄氣概盡顯無遺。
「可惜美嬌娘沒有瞧見……」
距離年少乞丐十步之遠的兩名侍衛,終於走過來揖上一揖。
「小王爺,可以回府了不?王妃吩咐奴才擔待著。」玩興應該足了吧,他們當這差事,唉。
拍拍雙手,他仍是披散著像鬼一般的亂髮,蓬頭垢面的扮演著乞丐。
沒錯,他不是討食的乞丐啦,他是皇帝的親戚。
然而他惟一的興趣便是扮乞丐,惟一的志向當然是成為神算仙人嘍。
「今日真過癮!遇到一對奇特夫妻。」順便印證自己的功力,哈,快意!「記得把破碗帶回王府,那是本小王賴以為生的工具。」
「遵命。」
桌上放著一頂白髮、兩道白眉和一副白胡長鬚,還有幾張皺摺的假人皮。
顏真望著他的兄,亦是他的主子,「破!當真要撒出人網找尋姓鹿的人家?」
「去辦即是了。」
但是兇手尚未查出,我們的人力耗費再找姓鹿的未免……」被冷光射中的顏真,扁扁嘴後又不怕被拆成八大塊的逞著口舌之快,「不過話說回來,姓鹿的是你的岳父,哎哎,若是小王母知道你這一份心,不知是否會涕泗縱橫。」
「噦嗦。」
「既然那個乞丐神算如斯神准無誤,破,你幹麼不叫他算一算殺死你叔叔的到底是哪個混蛋?」
他抿緊線條冷硬的唇角,未置一詞。
顏真憋住一肚子的笑,「難不成,你這商場上的梟雄忘記詢問?」因為「她」跌疼了嬌臀……
「但是你可以再去找他,逼他算一算啊。」
「那個年少乞丐不再出現,像彩虹般的消失。」
冷冷的聲音,冷冷的神色以及冷冷的風采,的確,這男子即是眾人以為已死的玉驚破。
入土為安的是一名死囚,玉驚破給了死囚家屬一大筆錢。死囚的身形和他相似,所以把死囚的面容毀傷,並讓他穿上他的衣飾。
之所以如此故弄玄虛,甚至不惜詛咒自己,為的轉過身奔向她。
原來她被路人給撞倒了。
只見得一個老朽的白髮老者健步如飛,英雄氣概盡顯無遺。
「可惜美嬌娘沒有瞧見……」
距離年少乞丐十步之遠的兩名侍衛,終於走過來揖上一揖。
「小王爺,可以回府了不?王妃吩咐奴才擔待著。」玩興應該足了吧,他們當這差事,唉。
拍拍雙手,他仍是披散著像鬼一般的亂髮,蓬頭垢面的扮演著乞丐。
沒錯,他不是討食的乞丐啦,他是皇帝的親戚。
然而他惟一的興趣便是扮乞丐,惟一的志向當然是成為神算仙人嘍。
「今日真過癮!遇到一對奇特夫妻。」順便印證自己的功力,哈,快意!「記得把破碗帶回王府,那是本小王賴以為生的工具。」
「遵命。」
桌上放著一頂白髮、兩道白眉和一副白胡長鬚,還有幾張皺摺的假人皮。
顏真望著他的兄,亦是他的主子,「破!當真要撒出人網找尋姓鹿的人家?」
「去辦即是了。」
但是兇手尚未查出,我們的人力耗費再找姓鹿的未免……」被冷光射中的顏真,扁扁嘴後又不怕被拆成八大塊的逞著口舌之快,「不過話說回來,姓鹿的是你的岳父,哎哎,若是小後母知道你這一份心,不知是否會涕泗縱橫。」
「噦嗦。」
「既然那個乞丐神算如斯神准無誤,破,你幹麼不叫他算一算殺死你叔叔的到底是哪個混蛋?」
他抿緊線條冷硬的唇角,未置一詞。
顏真憋住一肚子的笑,「難不成,你這商場上的梟雄忘記詢問?」因為「她」跌疼了嬌臀……
「但是你可以再去找他,逼他算一算啊。」
「那個年少乞丐不再出現,像彩虹般的消失。」
冷冷的聲音,冷冷的神色以及冷冷的風采,的確,這男子即是眾人以為已死的玉驚破。
入土為安的是一名死囚,玉驚破給了死囚家屬一大筆錢。死囚的身形和他相似,所以把死囚的面容毀傷,並讓他穿上他的衣飾。
之所以如此故弄玄虛,甚至不惜詛咒自己,為的是要查出他如父般的叔叔究竟被何人殘害。
五年前叔叔暴斃,當時二十歲的玉驚破人在關外學習武術和商場存亡之道。他一直以為叔叔是心病瘁死,因為那是他的宿疾,再加上聽聞那日他飲酒過了量。
仵作的驗屍報告上亦作如是解。
然而就在前些日子,他無意中得知叔叔根本不是病死!他是因頸子裡被刺穿人一根鐵釘窒息而亡……當時負責驗屍報告的仵作許是收受黑心錢而折壽,他是由仵作的兒子口中得知這其中的真相。
但件作的兒子卻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不知是誰教唆賄賂其父幹下這有違良心的歹勾當。
玉驚破誓言揪出兇手,並懲其罪。他查遍所有和叔叔玉堂有生意往來的敵對和好友,也查了玉府的奴僕粗婢,但是無一是涉嫌的兇手。
如今只剩下兩位嬸娘了。
殺夫?動機呢?
他清楚若是嚴刑拷打也未必問得出,她們之中任何一個就算是兇手也不可能承認罪行。畢竟是死罪。
所以他暗暗查探,並且下自身亡故的佈局,他忖思,如果他這主事的爺兒不在人世了,兩位嬸娘的戒心至少除去大半,他要瞧瞧她們如何吞併玉府的每一樁營生,又是如何再和好人聯手危害其他人。
所以他化身為白髮老翁元希先生。更進一步即是成為兩位嬸娘的心腹,好讓她們說出當年殺夫的該死惡行。
但是惟一令他後悔的是,淨菟為他所流的眼淚。
他竟對她的淚有了感覺?不可思議呵,縱使是玉旋的生母他也一向無心無緒。
玉爺的不近女色可是遠近馳名。他憎厭和女子之間的糾糾纏纏,那是既無聊又可笑的風流。
但當他「死亡」,淨菟撫屍痛泣的那一幕他親眼所見。一切的一切,她的心、她的情無不令他心疼至緊。
甚至感到碎了心的痛,和一種甘甜滋味。
那小傢伙當真把愛情給了他!
雖然他弄不清究竟是為了什麼,她要對他死心塌地的愛著,強烈的念著?但是他卻因此欣喜千萬。
顏真打斷去驚破的恍惚,「之前你不是查到白香和黃菊是『對食』嗎?應該就是她們為情、為愛謀害丈夫了啦。」陷入感情泥滑中的男子,似乎時常恍恍惚惚的喔。
所謂的對食即是指女子的斷袖癖啦,那兩個中年女人可親愛的哩,難怪不曾妻妾爭寵,或是勾心鬥角。
玉驚破第十九次以「欣賞」白癡的眼光對著顏真,「她們可會坦實認罪?」若是簡單的查凶,他何必裝死啁。
顏真聳聳肩,「兄弟我只是對小嫂子十分心疼啦。」
「不必你多心!」
喔哦!這眼神差點叫他摔下椅子,險險忘了心跳。
恐怖!
他敢和老天賭一往,玉驚破若是對那一株菟絲小花無情無愛,呵,殺了他,他也不會相信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