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龍易缺氣數已盡,由吾取而代之,此乃天命,望風龍助吾一臂之力。」平靜的嗓音輕道,奇異金灰色的龍鬚緩緩飄動。
風龍雪舞眉心折了起來,金碧雙色的眼睛相當憤怒,「吾不可能助你殘害兄弟!」
「地龍易缺傷重難治,已成廢物一個。天命循環,使師妾取代地龍,否則天下將有大亂,人間將成煉獄。」擁有金灰髮色的半龍師妾緩緩說道。
「哼!天下大亂與吾何干?」雪舞眼睛眨也不眨。
「哦,那就算讓雲龍死掉也沒有關係嗎?」
「這種話你若再敢說一次,吾當場就殺了你!」
「雲龍化蛇,若要再修成龍形,需要九龍安定的力量讓天地萬物處於平衡之態。但地龍易缺的力量逐漸衰竭,天地間的力量逐漸失衡,若讓雲龍持續處於此種壓力之下,一定會死。」
師妾淡淡下了結論,「所以,唯有讓吾取代將死的地龍,天地的力量平衡了,雲龍也就不會有事。」
「皇龍……會處理,他不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皇龍的確能治療易缺的傷勢,但相信你也知道,那都是治標而無法治本的方式。這樣下去,雲龍還是會被地龍拖累而死。」
看雪舞似乎有動搖之態,師妾又道:「風龍不必親自動手,只需幫吾牽制其餘的龍,地龍易缺由吾自行負責便可。」
哼!只要九龍中最強的雪舞不插手,她有把握可以解決掉其他妄想礙事的龍。
雪舞想了想,點了點頭。
***
竹葉紛飛,倒在地上的人胸口流出鮮紅的液體,將葉子染成了血色。
師妾緩緩踱近,冷漠的審視地上一動也不動的黑衣人,像看到什麼有趣的事一樣,嘴角彎了起來。
號稱天下第一的殺手,居然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給人殺了。
哦……應該說被「龍」殺了。
地龍易缺。
師妾用腳尖勾起黑衣人身旁的劍,拔劍。
一股濃郁又妖異的氣味撲面而來。
龍醉木製成的劍,若是能刺進龍的身體,一定可以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
可惜啊!
師妾看著地上的屍體,地龍易缺甚至沒有動用龍的能力,就將天下第一殺手給宰了。那麼,如果現在自己和易缺戰鬥,恐怕也佔不了什麼便宜吧!
要怎麼辦呢?
師妾還劍入鞘,腳尖一點,竹林瞬間起風,手臂粗的孟宗竹互相傾軋,格格聲響中,竹林已空無一人。
***
如果以男人的眼光來看,眼前的人不啻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絕美尤物。
漂亮得令人屏息的五官輪廓,雖艷卻不顯妖媚、柔和圓潤的下巴、飽滿嫣紅的唇、還有那亮燦燦但卻有時會散發出有些無助的大眼。
忍不住就讓人想捧在手心好好疼愛一番!
這樣的天人應該以華麗的轎代步,身旁有無數奴僕可供使喚,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獨自茫然地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心!
易缺緩步在這個不知名的大城,身邊的人多得令他以為自己已經變成人類的一份子了。
但他不是,他只是因為太過無聊而出現在人間的龍。
他是地龍。
易缺環視了一下週遭,到處是飄來移去的影像和色彩。
他的周圍都是人的聲音,偶爾會傳來幾聲馬嘶,和車輪的轆轆聲。易缺偶爾無意識地舉步跟著人群移動。有些人急急忙忙撞著了他,易缺雖不習慣和人類接觸,但也沒有厭惡的感覺。
他雖然看不清人類的確實形狀,但是他卻可以憑著敏銳的感覺避開人體和有生命的東西,不致於撞上;但是,有些東西就是不知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明明覺得很遠,卻一下子就撞到鼻尖上,實在非常令人困擾啊!
火龍炅到褒城去了,他不知道為什麼炅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到褒城去。但是,長年照顧自己的炅不在,易缺倒是有些鬆了口氣。
自己的身體是無藥可治了,皇龍給自己的藥也只不過是緩和痛楚用的,炅卻每天都用極度懇求的態度,盯著他把那些藥吃下去,好像他不吃就會馬上死掉一樣。
他每天的用藥量極大,皇龍說他一天至少要吃掉二十顆藥,十二個時辰幾乎都用在吃藥上,炅連他在睡覺時,也會像準時啼鳴的公雞,把他叫起來吃藥……唉……
易缺再將額前的髮絲蓋上前一點,這樣才能擋掉他在地底時完全不會注意到的陽光。
為什麼太陽要這麼亮呢?他是不是應該找個地方休息?躲掉這惱人的陽光?
但是,雖然他想走快,卻有些力不從心,無意識地蹭了蹭腳上的鞋,覺得這鞋最礙事,為什麼人間要發明鞋這種東西呢?讓腳感受不到土地的柔細,人是怎麼走路的?
闕軍看著前方的麗人,眼睛晶亮得像找到獵物的貓,他搖著折扇,用最瀟灑的姿態走近。
易缺極慢極慢地依著橋柱上了一座橋,流水和橋的顏色令他有些疑惑,距離感錯亂地重疊在一起,混亂而不真實,為什麼水不是流在橋上?
為什麼,看起來平面的路,踩了上去卻發現是一直斜斜往上的呢?
大家都不會覺得奇怪嗎?
闕軍看著前方的麗人手指輕觸著橋柱,凝神地看著前方緩緩地走著,突然覺得一直這樣欣賞著婀娜的背影好像也不錯,主意打定,便慢條斯理地跟在易缺緩慢得不像話的步伐後頭前進。
橋上經過的人多會對美人拋去驚艷的眼神,但闕軍覺得那似乎影響不了美人想好好觀賞景致的心情。
這樣多好!美人兒不會對路上隨便來的阿貓阿狗有什麼感想,這才能知道自己這個溫柔體貼又帥氣十足的人有多好了!
這是橋的盡頭了,易缺手指往前再也摸不到橋柱,開始對著眼前來來去去的光影發起呆來。
地底多好!熟悉地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人間呢?什麼也不能摸,只能用看的!用看的哪能知道東西物品長怎麼樣、路有多長呢?
眼前比地底多出好幾倍的色彩持續不斷地刺激他的眼睛,他實在無法想像人這種只靠眼睛看的生物是如何分辨出對方是王八還是李七的?
哦!美人兒走累了嗎?怎麼停下來了呢?闕軍正想著要上前打招呼時,美人兒卻繼續往前走了。
嗯,看看美人兒看上什麼啦?
闕軍看到易缺停在路中間,伸手向前像要觸摸什麼東西,而在他明顯摸不到東西時,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見易缺走前一步手就往前一下,表情也越來越疑惑,闕軍看著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
這美人兒,好像有點怪怪的……在闕軍覺得自己的眉頭已經快打結到再也分不開的時候,前方的美人兒好像終於下了什麼決心,用力跨前一大步,那玉般的小手也摸到了一匹小木馬。
現在的美人兒喜歡這種小玩意兒啊?闕軍搖折扇的手停在胸口,饒富興味地看著。
易缺好奇地碰碰這個碰碰那個,小販看見易缺這模樣,馬上將之歸類為貪玩跑出來的公子哥兒,當場一雙眼睛笑得都瞇起來,熱絡地為易缺介紹東西:「這位小爺,你看這匹馬兒,這可是京城名匠仿照西域寶馬汗血馬雕成的,不僅模樣俊,裡面更安了機關,真正的夜行百里、日行千里啊!」
易缺望向小販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片搖來搖去的光影和各種顏色,有一大片的黑……嗯,聲音傳來的地方像是好小一片紅紅白白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好像也只是會動來動去而已。
易缺嘴角揚著笑,小販說得口沫橫飛,一邊熱絡地將東西放在易缺的手上,「這就是小寶馬,客倌,看看您喜不喜歡?」
「這是馬?」
「是啊!仿西域汗血馬雕成的。」
馬,這是馬?易缺迅速地用手指將手上的物品撫過一遍,將它湊到眼前細看,一片紅紅的,看起來只是一片顏色,但手上的觸感卻顯示這是個有厚度而且圓滑的東西,怎麼,他看到的和摸到的不一樣?
用看的果然不准,所以,人類應該也不像他看到的是薄薄的一片,而是像這小木馬,有厚度?
這時另一邊突然傳來玩世不恭的嗓音,「小老頭兒,這些東西都給包下來。」
小販眼睛高興得都放出了光,易缺一聽有人買了全部的東西,朝著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一大堆的色彩堆在一塊,哪一個是哪一個?是誰說這句話的?
小販看見易缺手裡還拿著那個小木馬,轉過頭來笑道:「官倌啊,您要那個小木馬嗎?三文錢就好。」
「這些東西都是要給她的,你管她拿不拿?你包起來就是。」
「是是是。」有錢公子哥要怎麼花錢是他家的事,他只要做生意就好。
易缺疑惑挑高眉,眼前的色影突然淨空了不少,只有一片修長的影子,還傳來微微的風,易缺微微往下,盯住了似乎不斷閃動的藍影,那是什麼?怎會有風?
哦哦!美人兒在害羞嗎?怎不抬起頭來讓他看看?
闕軍對著易缺瀟灑一笑,揮動折扇:「你可知本少爺為什麼買這些小玩意兒嗎?」那藍影,真的很有趣,型態變化多端,更厲害的是在它的型態變化間,就能產生風。有機會,他一定要告訴風龍雪舞這件事!
「美人兒?」闕軍將折扇微微高舉,放到唇邊,這才發現美人兒既沒有在聽他說話也沒在看他,眼光似乎一直追隨著他手上的扇子。
呃……闕軍一向傲人的自尊有了小小的裂縫。他!一個超級美男子,比不過一把折扇!嗚……
然後,他做了一件蠢事。闕軍迅速地將折扇藏到身後,將自己的臉湊到這一直不看他的特異的美人兒眼前。
看不到那藍影了,但是卻感覺身前這人的氣息太近了些,摸不清對方的來意,易缺微退一步,「何事?」
真的都沒在聽他說話……闕軍扁一下嘴,「本少爺為你買下整攤的小玩意兒,要送去哪裡呢?」
闕軍從來沒有看過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佳人,別說那些醉紅樓、百花欄了,皇宮妃子恐怕也沒眼前這一個模樣俊的!
易缺搖頭,「我不需要。」
真有個性啊!有哪個姑娘不喜歡他出手闊綽?可真有挑戰性!
闕軍笑笑的,口才便給:「你就當做是,一個對你有好感的人送你的禮物,收下就成了。」
易缺仍是搖頭,轉頭就要走,闕軍卻繞到他的前方:「姑娘留步。」
易缺不是第一次被當成人類的女子,他原想不理,但眼前這人如此蠻橫糾纏,實在令人惱怒!
易缺揚起眸,「滾開!」
闕軍驚訝而笑,而闕軍身旁一眾隨從已開口大罵:「無禮!」
易缺不理隨從的喝罵,忍耐地又說了一次:「讓開,否則別怪我出手。」
闕軍哪裡肯理?笑著伸手擋住易缺,易缺心念一動,闕軍足下的石板已整個掀了起來,闕軍一個站立不穩,摔了個狗吃屎。
隨從們慌慌張張地趕去扶,易缺已趁著混亂,閃出了人群。
易缺信步走著,人間的生命力讓他莫名的舒暢。呼喝聲、低語聲、各種氣味、各式各樣的行業、令人疑惑的行為,來來往往的各種影像,人類未知奧妙的思考與獨特的世界,他都想好好的瞭解。
他曾在堯時來過凡間,千年的時間過去了,人間的世界給他的感覺還是那麼奇妙不可觸摸。
各式各樣的阻礙擋住了寬闊的大地,比大自然天生的色彩和型態更多的屋舍建築以著令他不解的方式矗立著,為什麼它們不會倒下來?有著寬大粗糙的觸感和淡顏色的溪石砌成的是城牆,紅顏色、或是木頭建成的屋舍……建築的材料遠比堯那時的範圍廣,庭前的裝飾,再也不是可親的植物,而是溪石雕成的方方正正的大石塊,真搞不懂人類到底在想什麼?
衙門前釘子似的侍衛看著易缺手指輕撫著門前兩座石獅的基座,慢慢走過,原想喝令他趕快離開的,但卻又貪看那玉般的容顏,是以兩人都是靜默地看著易缺慢慢走過。
聽見前方有喧嘩聲,易缺向前看去,在地底不甚有用處的眼睛到了凡間顯然也沒什麼用處,易缺只看到大片的斑駁色塊交錯,不停有光和影閃動交錯,易缺皺著眉閉起眼睛一下子,再張開眼來。
在天上,和眾龍在一起的時候,即使他不用眼睛看,也可以感覺得出其他八龍的形體,雷龍雷的下頷飽滿、風龍雪舞的龍鬚是眾龍中最細的、皇龍無夢頭頂的角比森林中的鹿王還美上好幾倍……但是,這些感覺怎麼到了人間全都沒有用?
雖然感覺得到前面站的是一大群人,但是,一大堆不停移動的、各式各樣的色塊還是讓易缺歎了一口氣,那邊高高綠色搖曳著的樹和人群,到底哪一個比較近?
易缺慢慢走近,在越來越靠近時感受到人群特有的汗味,靠著嗅覺,易缺知道自己離人群圍成的圈圈只有一步。
易缺慢慢靠近,想知道這些人到底在看什麼,走上前,易缺的手背擦過一名觀眾的衣角,易缺低頭一看,原來這種看起來會不停改變形狀的東西就是人類的衣服啊!
易缺正在讚歎間,人群前方突然爆出陣陣的歡呼聲,易缺實在好奇,但是轉而一想,就算自己看到了,說不定也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於是易缺再往前一步,等到手背再度擦過一片衣角的時候,向著那人有禮發問:「請問一下,大家究竟在看什麼?」
被問到的大漢哪曾看過這麼粉雕玉琢的人兒?老實的個性馬上讓他紅了臉頰,但是大漢馬上就發現易缺的眼睛並不是望著自己的臉,而是骨碌碌地看著不同的地方,視線沒有集中在同一點,似乎在找尋什麼。
這個人的眼睛……是不是怪怪的?
等不到人的回答,易缺將頭低下,微微皺眉,在手背上衣物的觸感還在,他不會這麼恰巧問到一個啞巴吧?
美人兒好像不高興了,大漢再也不探究美人的眼睛到底好不好,馬上大聲的說:「大家是在看賣藝的,今兒個耍的是紅纓槍。」
易缺聽到說話聲,抬頭看向大漢的嘴巴處,微微一笑:「多謝。」
「不……不客氣!」大漢心頭噗通噗通地跳,有些結巴:「要不要……我替你擠到前面一點?」
聽了大漢的解說,易缺有點想看看何謂紅纓槍,但前方人群一層層,要如何見識?是以聽到大漢的提議,易缺覺得高興極了:「那就多謝兄台了。」
「不,不用客氣……你,你可以抓著我的衣角,小心一點走。」啊!娘啊!搞不好他今天就可以帶一個美人兒回去給您當媳婦兒了!
當朝民風頗為開放,女子寬裙窄袖,髮式不拘,而且不再深鎖閨中,仕女也可出外購物飲食,若是有遇上中意的人,女方也可上門提說。街上常可見已說定親事但未成親的男女同時出來遊玩,大漢只叫易缺抓著衣袖,還算是含蓄的了。
易缺反手一握,抓住了大漢的衣擺,跟著他擠入重重的人群中,肉體推擠的感覺……用看的果然無法感覺出人的身體的形狀……他只覺得看到一堆飛來飛去的顏色罷了!
但是,雲化身人形的時候,他倒是可以清楚地感覺出雲的形體啊!頭、頸子、肩膀、軀體、四肢、手指腳趾,一切比看的感覺還清楚,為什麼,他看不出其他人類的形狀?
隨著不斷推擠的動作,易缺也決定不再去想這其中的差異是什麼,手下的衣擺停下了動作,大漢帶著微喘的聲音說:「看的到嗎?」
一個幾尺見方的空地裡,一名上身精赤的壯漢,運足氣力,頸上青筋暴現,粗壯的手臂肌肉糾結賁張,臉上紅光極盛。
另一邊,一個身穿青布粗衣的中年人,揮舞著一桿紅纓長槍,那人舞得極快,只見槍頭銀光閃動,風聲呼呼,中年人再往四周早就紮好的木人挑、刺,只見那木人身上瞬間就被弄得傷痕纍纍。
中年人槍術精湛,圍觀眾人鼓掌叫好,就在此時,中年人突然槍鋒一轉,直取滿臉紅光的壯漢的咽喉!
「唉唷!」數名大嬸驚呼。
「小心!」更多人出聲警告。
出了什麼事?在易缺眼中,表演的人和後方的人群顏色實在太過接近,在一片雜亂不堪的背景中,易缺只覺得眼前有不停快速閃動的色塊,他根本看不到那紅纓槍長得什麼模樣,但是周圍的氣氛卻有著驚奇和害怕的情緒。
他是不是真的不適合在人間啊?
他只好詢問旁邊的人:「發生什麼事了?」
大漢手心捏著一把汗,看著電光火石的剎那,無情的槍鋒不偏不倚刺中了壯漢脆弱的頸項,似乎沒有聽到易缺的問話。
但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那鋒利的槍頭卻沒有帶出壯漢的鮮血,反而是槍頭被壯漢強悍的硬氣功逼住了。
青衣中年人蹲穩馬步,全身骨頭格格作響,槍頭深深陷進壯漢的咽喉,甚至連槍桿都因強力而彎曲了起來,但壯漢卻仍毫髮無傷。
旁觀的人情緒緊繃到極點,大氣不敢吭一聲,深怕一聲痰咳,就讓場中兩人分神失手,要是有個萬一……
就在旁人心緒如滿弓之弦時,壯漢握住槍桿,虎吼一聲,槍桿應聲而斷,群眾暴出的喝采如洪水決堤,聲響震天。
大漢也情不自禁地想鼓掌,一抬手才想起易缺還拉著自己,興奮地看向他:「很精彩吧!」
易缺聽到周圍的喝采聲了,但是他不懂到底發生什麼事,此時聽到大漢的回答,眼神才像有了焦距,又問了一遍:「剛剛發生什麼事了?」
精赤上身的壯漢抱拳向眾人鞠躬,青衣中年人不失時機地拿出一個小罐子,圍觀眾人紛紛將一些錢幣投了進去。
「你……你看不見嗎?」娘,未來的媳婦兒可能是個瞎子,怎麼辦?
「當然看得見,但那是什麼?」易缺的眼中,只有色彩和移動的光影,以及橫七豎八的線條,長期居於地底讓他無法分辨物體的形狀、距離的遠近、以及,他看到的東西代表的意義。
對易缺來說,只有摸到,才算「看」到。
而眾龍之間,彼此的感應相當強烈,對於同伴,易缺其實是以氣息來感覺對方,所以,即使對方只是少了一片鱗片,他還是可以感覺的到。
嗯……大漢突然覺得頭有點疼,「那個耍紅纓槍的人把槍頭刺到另一個表演的人的咽喉啊!你……不知道?」他原想說「你沒看到」的,但是剛剛已經問過,只好換一個。
是這樣啊!「那為什麼他要刺他呢?」沒有殺氣,這樣的人應該算是高手吧!
呃……大漢額頭滑下冷汗,「是表演。」哦,他真佩服自個兒的耐心。
「被刺到的人為什麼沒有死?」他沒有感覺到死亡的氣味,應該是沒死吧!
大漢頭上冒出更多冷汗,他深吸一口氣,慎重地向易缺說:「這位姑娘,我還有事,我得先走了。」嗚,為什麼上天給了她美貌,卻不給她其他的呢?
「哦,今天真是謝謝你。」
就在大漢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似乎是因為站立不穩撞到了易缺,只見易缺右手一翻,一捏一拉之間,那人哀號出聲。
大漢和眾人紛紛看向易缺的方向,只見易缺身前跪著一人,雙手不自然地垂著,看去像是手被拉脫了臼。
「你……傷我?」跪著的人先聲奪人。
人群覺得好奇,紛紛圍了過來。
「因為你要偷我的東西。」易缺冷淡的說。
此言一出每一個人的手都下意識地往腰側摸去,隨即就有人發出疑惑的聲音。
「咦?我的錢袋呢?」
「他偷了錢!」
「扭他送官!」
激憤的人群一下子就將小偷扭住,推推搡搡地往衙門去了。
人潮迅速地散開了。
眼前的色彩突然又恢復了單調,易缺遊目四顧,舉步向前。
剛剛那名大漢怔在原地,對他喊了聲:「我以為你看不到。」
認出是剛才幫他的人,易缺轉頭,視線沒有對住他:「我說過了,我看得到。」
闕軍站在附近客棧二樓欄杆前,看著易缺的一舉一動,他拉脫扒手胳膊時的動作快得令人看不清,看來一定是個武功很強的人,而且又摔了自己……手肘有些刺痛,但闕軍卻笑了起來。
這樣的獵物,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