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S辦公大樓外,蘇倫懷中抱著他和周均傑的中國料理餐盒,上氣不接下氣的直奔大樓電梯。
上了十三樓後,「!」一聲,電梯門才半開,他便迫不及待的鑽了出去,直到氣喘吁吁的將餐盒放到周均傑的紅檜木大辦公桌上,才一手撐著桌子,一手直指著外頭,「她、她……」
坐在辦公椅上的周均傑,無趣的瞄了他一眼,拿過餐盒打開,拆了筷於,開始吃了起來。
外人很難想像多金的他居然只吃一個小小的餐盒,可是對他來說,時間就是金錢,浪費時間在高級餐廳享用三餐,他得視心情而定。
「她……她……她也在排隊!」
周均傑將口中的食物咀嚼嚥下後,再看著還喘個不停的蘇倫,目光下移到他日漸「偉大」的腰際,「不是讓你成了健身俱樂部的會員了?你都沒去嗎?」蘇倫的眼睛跟著往下一瞄,隨即吸氣、縮小腹,「去!當然有去,可是三天打漁,五天曬網。」
他搖搖頭,輕撇嘴角。
終於稍喘了口氣,蘇倫傾身向前,看著繼續吃飯的好友兼上司神秘兮兮的道:「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不會相信我在應徵你『保鏢』的隊伍裡看到了誰?」
周均傑聳聳肩,一臉沒興趣。
「韓之瑩!」
他身子一僵,俊俏的五官頓時變得冷峻無比,「你說誰?」
「是韓之瑩,真的,我還沒到老花眼的地步!」他直起了腰桿,看著將筷子放下的好友。
周均傑抬起頭來冷睨他一眼,「我看你是眼睛脫窗了。」
蘇倫爬爬頭髮,「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相信,可是這是千真萬確,我還走近她直盯著她瞧,她卻僵著一張臉別開,不敢看我。」
周均傑嗤笑一聲,「一定是你這雙色眼嚇著了她!」
「真的是她嘛,拜託,你們兩人熱戀時,我還常當你們的電燈泡呢,我怎麼會認不出她來?」
周均傑以眼角瞟他一眼後,繼續拿起筷子吃飯。
「均傑,這樣著吧,我看她是掛了一百二十五號的牌子,你加快速度過濾那些美人,不就看到她了。」
聞言,周均傑確實有一絲心動,那個女人對他不聞不問了五年,他也刻意的排拒了她的相關消息,但他隱隱作痛的心仍清楚的告訴自己,他對她還有愛也有恨。
只是可能嗎!她會出現在這個荒唐的應徵隊伍裡?!
他搖搖頭,嗤之以鼻的看著一臉認真的蘇倫,「你想想看,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我是在征情婦,而她連我的妻子都不當了,會突然的跑來應徵我的情婦?」
「呃,這……」蘇倫被問得語塞。
「還是吃你的飯吧!」周均傑將餐盒推到他眼前,便低頭吃飯。
蘇倫揉揉眼睛,拉了一旁的扶椅在桌前坐下,拆了筷子,心中仍思忖著自己真的看錯了嗎?
蘇倫的疑惑在下午接近五點時終於有了解答。
當他們在瞧見那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走進玻璃隔間那方後,周均傑全身頓時僵硬,直瞪著那張面無表情的絕麗臉孔。
而蘇倫則興高采烈的大喊,「我沒看錯,我沒看錯!」
周均傑的思緒翻湧,深埋在心房一角的痛楚,更是在此時隨著僨張的血管流竄至四肢百骸,她當年的絕情狠心讓他看透了女人原來是不能共患難的,不管你如何的癡心以對,深情至愛……「均傑,看,就是她!」蘇倫開心的直指著一身灰色風衣、格子長裙的韓之瑩,在側身轉向好友時,這才發現他正一臉陰霾,「呃,你怎麼了!」
「你以為我該跟你一樣高興看到她嗎?」
「呃!」蘇倫忙不?的搖住嘴。
「五年了,她還真會找時間來『看』我!」他冷笑一聲,邁開步伐朝玻璃隔間走去。
「你要幹什麼?」蘇倫連忙跟了上去。
「我要選情婦總得看個清楚、摸一下貨色。」周均傑危險的半瞇起黑眼,帶著一抹邪惡的笑走了進去。
蘇倫看他那樣,沒來由的為韓之瑩捏了把冷汗,周均傑在這近三個星期來的面試中,可不曾親自進入這隔間內,更甭說「摸一下」貨色了。
他們終於還是面對面了。
雖然她身邊還有九個女人等待著他將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
韓之瑩直視著在眼前站定的男人,心中百味雜陳。
他還是一樣的俊美,微亂的金髮讓人想伸手碰觸,深邃迷人的黑眸讓人不自禁沉溺其中,而那挺傲的鼻樑及薄而性感的菱唇,皆令人想傾身親吻。
不過,那身簡單利落的素灰色西裝,卻襯托出他一身的冷峻氣質,令這些遐想在瞬間幻滅。
他變了,那雙在過往每每凝睇她時總是滿溢濃濃深情的黑眸,而今,卻是教銳利的冷光給取代。
可她怎能說他變呢?
她自己不也變了嗎?從那個只懂得享受愛情的二十歲女孩,變成可以獨立撐過人生巨浪的女強人。
相較於她的打量,周均傑的目光更是直接,一寸寸的自她如雲般的絲綢長髮轉向她那張精緻的容顏。
明亮的翦水秋瞳內不再有他眷戀的單純,這個發現讓他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但他的俊臉上仍維持著一貫的淡漠。
他看著她挺俏的鼻子,還有那張誘人櫻唇,他嘴角微彎,鄙夷的目光直直的睇視著她略顯無措的黑眸。
她的肌膚仍如當年,吹彈可破,絕麗的五官在合宜的淡妝下,令人更感驚艷,只是對這張恍若不染塵世的麗質,他卻是憎惡極了!
他半瞇著黑眸,「把衣服脫掉。」
韓之瑩柳眉一緊,小臉兒蒼白的瞪視著他。
「我在征什麼?你應該清楚。」
「我是來應徵保鏢的。」她強抑住那心中想奔逃而出的渴望,逼自己面對眼前冷峻的容顏。
他撇撇嘴角,沒有二話的走到她身旁的女子前面,「把衣服脫了。」
「是!」年輕女子大大方方的輕解羅衫。
周均傑滿意的看著她凹凸有致的裸體,「不錯!」
韓之瑩很想走,她明白他是刻意的要污蔑她,不讓她好受,但為了要逮到死神,她一定得被選上,不過她不能中了他的挑釁,更何況,她身上有著深子這幾年來咬傷她的新舊傷口,她不想讓他看見。
「你幾歲?」周均傑直視著年輕女子。
「十八歲。」
「很好,那你呢?」周均傑再次點頭,視線移向下一位女子。
「十九!」女子笑靨如花。
他繼續往後面七位佳麗走,也一一的要求她們展示自己的胴體,而她們為了能得到他的青睞,一一歡欣合作的照辦。
周均傑在得知所有女子的芳齡都不超過二十歲後,才晃到韓之瑩的面前問:「你幾歲?」
他分明知道卻還故意出口問她,她隱忍著滿腹的怒火道:「二十五。」
「嘖!」他濃眉一蹙,「我記得廣告上寫得很清楚,我要的是『妙齡女郎』。」
韓之瑩美麗的唇瓣抿成一直線,冷冷的說:「我不以為二十五歲就算老女人了。」
周均傑冷笑一聲,看著她仍包得緊緊的身子,「可我怎麼覺得你已羞於示人了?」
「我……」她半瞇起眼睛,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靜,在暗作一個深呼吸後,她平靜的道:「你不必刻意的羞辱我。」
「我有這個必要嗎?」他嗤之以鼻的搖搖頭,「在你之前還有在你之後,我可看了成千上萬個女人了。」
她無言以對,內心卻在淌血,痛,好痛……「脫不脫?我可是特別通融了,不然,你的年齡已算過高了。」他一副施捨的口吻。
她握緊了雙手,閃爍著怒火與悲慟的明眸直勾勾的瞪著眼前的冷?,「我的身手絕對勝過她們任何一人。」
是啊!他記得她是柔道黑帶的高手,警校出身,跟在德光身旁當個助理……但那又如何?他冷笑一聲,「我不在乎『身手』,我在乎的是床上的『技巧』,這位小姐,你會不會跑錯地方應徵了?」
「你需要一名保鏢,不是嗎?」她按捺住最後一絲耐心回答。
「對我而言,保鏢和情婦是同樣的名詞,沒啥差別。」
韓之瑩聞言,臉色不變,冷睨著他,「你一定要將自己搞得這樣下流嗎?」
「你說什麼?」他的口吻倏地變冷,冷得讓一旁的九名妙齡女郎都感到一股涼意,個個噤若寒蟬。
她咬咬牙,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說錯了嗎?你要一個情婦非得搞得人盡皆知?非要像個花花公子選秀?」
他伸出手撫摸著她身旁那名裸女胸前的豐盈,冷峻的黑眼卻專注的鎖住著她,「你不知道我從五年前開始就成了玩女人的高手嗎!」
韓之瑩直覺的想別開臉,但她知道她不能,她既已決定來面對他,就不能逃避。
周均傑見她仍冷著一張美顏,還直勾勾的看著自己後,嘲諷的咧嘴一笑,接著以左手執起裸女的下顎,當著她的面,低頭給了裸女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他的目光仍鎖著韓之瑩的,在看到她仍無波動的明眸後,他心中的怒火瞬間席捲湧上。
她真的如此的不在乎?
他氣憤難耐的加深和裸女的吻,挑逗的雙手更是上上下下的在那婀娜的體態上來回撫弄。
周均傑不知道,韓之瑩是花了極大的自制力,才能讓全身的痛楚及悲慟隱藏在冷靜的表面下。
他更不知道,握緊雙拳的她,用力到令指甲都深陷手心,強迫自己像尊泥像的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在一旁跟另一個女人調情。
一直站在門口的蘇倫眼見好友演出這活色生香的一幕,連忙將眼睛閉上,他不想看,周均傑根本是在糟蹋自己。
「唔……嗯……」裸女在周均傑熟稔的調情技巧下,發出嬌喘的嚶嚀聲,其它八名女子似乎也被這充滿情慾的氛圍給感染,渾身跟著燥熱不已。
周均傑冷睨著韓之瑩平靜的臉蛋,「怎麼?你成了性冷感了?連點感覺也沒有?」
韓之瑩撇撇嘴角,一臉憐憫,「你何必這樣糟蹋自己!」
「我糟蹋自己?」他嘴角上揚,仰頭發出一連串的狂笑,「任何女人只要我想要,都可以要到手,我何必糟蹋我自己?」
「不是任何女人,我就不是其中之一。」她冷冷的提醒他。
「是啊,不過你不知道,你恰巧就是我『不想要』的女人之一!」
韓之瑩臉上的血色刷地褪去。
他冷峻的睨了她慘白的麗質一眼後,鬆開了揉搓裸女胸脯的大手,回頭對著蘇倫道:「就這個一百二十六號,你去安排一下,其它人可以離開了!」
「呃,這──」蘇倫錯愕的看著大步的越過自己的好友,「那她呢?」
周均傑當然明白「她」指的是誰,可是若她以為她可以隨便的離去,隨便的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她可是大錯特錯了!
韓之瑩聽到身旁裸女喜悅的低笑聲,還有一群女子失望的歎息,她的腦袋卻是一片空白,他不要她了,她為什麼還站著不走?
蘇倫看看她,再回頭看正準備走出玻璃隔間的周均傑,急得猛抓自己的頭髮,真氣自己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棘手的狀況?
五年前早該結成夫妻的有情人如今就近在咫尺,卻像極了一對仇人。
「蘇倫,別讓我因你辦事不力而裁了你。」周均傑冷漠的聲音又起。
上天啊,給他多一點智商行不行?他總不能讓這對有情人又分隔五年吧!蘇倫真氣自己的駑鈍。
韓之瑩看著周均傑俊美臉上的絕情與冷漠,知道自己是來自取其辱的,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他還會要她呢?
嚥下梗在喉間的硬塊,她走到蘇倫面前,直視著周均傑不曾移開的冷眸,平靜的道:「何必為難蘇倫呢,我走便是。」
「不,別走!」蘇倫看她轉身就走,當下不理會身後如芒刺在背的犀利冷光,硬是跟了上去,在她進入電梯時,跟著閃身晃了進去,然後按了十二層樓的按紐。
「我要離開,蘇倫。」她略帶哽咽的啞聲道。
「我知道,但你既然來了,就多給自己一個機會,好嗎?也給均傑多一次機會。」
「我看不出來有何必要。」
「有,」他笑嘻嘻的舉起大拇指,「絕對有必要,尤其你講他下流、糟蹋自己,那簡直說得太好了,我一直沒有勇氣講,因為他絕對會殺了我,可是你說了,卻毫髮無傷,不是嗎?」
「蘇倫……」她無措的看著昔日的友人,五年來,他變圓了不少,但那古道熱腸的心倒沒變。
蘇倫邊說邊將她拉出電梯,走進自己的經理室。
只是一看到外面的職員及專屬秘書頻頻投注過來的曖昧眼光,他頭皮跟著發麻,辦公室裡他老婆蒂娜的眼線可不少呢!
「呃,你先待在這兒,我上去跟均傑談談,待會兒再按內線請你上去。」
韓之瑩只能點點頭,她還是想逮到死神,縱然面對他會再難堪、再被冷嘲熱諷,她也該忍下,不是嗎?
何況她也急需一筆錢撐住公司,還有母親的生活費、深子的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