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期間,嚴老夫人依然派人跟蹤嚴思安,也依然以奪命連環Call急催他回家報到,但他完全不理會。
這天,他因為接了一個廣告,必須到中南部拍攝,沒有空陪孫恬恬去挑婚紗,便讓何禎陪她去挑。
坐在婚紗店內,看著一本又一本精美的目錄,孫恬恬完全沒有期待興奮之情,對眼前的相片更是視而不見。
「你還好吧?」何禎很快就發現她魂不守舍。「怎麼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計劃不是都進行的很順利嗎?」
不提到計劃還好,一提起,孫恬恬的眉頭更加深鎖。
「是很順利。」她的語氣裡一點歡欣之情都沒有。「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容易,我父母非常喜歡他,哥哥們的反應也比我猜想的好。」
「那還有什麼問題?」何禎觀察著她的反應,輕聲問:「是因為嚴思安?你喜歡上他了,是不是?」
這並不難猜測,過去,她和恬恬起碼兩、三天見一次面,即使沒有見面,也會打個電話,聊聊近況和心事。
然而自從嚴思安出現後,她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聊聊或出來見個面了。
每回打電話過去,她的手機不是關機,就是嚴思安接的。如果她沒有打電話給她,恬恬也不會主動聯絡她,她並不怪朋友見色忘友。
其實這個可能性她早就猜想過了,而且也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前提是,如果他們兩人兩情相悅的話。
然而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不如想像中的順利。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相片中幸福微笑的新娘子,孫恬恬只覺得心情更沉重。「一切都是假的,假的愛情、假的婚姻,可是……我對他卻變成真心了。」
何禎默默的看著她一會兒後,才道:「你確定自己的心意嗎?也許那只是一種依賴,或是感激,畢竟你和男人相處的經驗不多……」
孫恬恬抬頭看了她一眼,幽幽的開口,「我只知道,我希望他對我有一樣的心情,我希望……他說的那些話都是認真的。」
看來,恬恬是真的墜入情網了,何禎在腦中將整個情況檢視過一遍,開始提出問題。
「他知道你的心情嗎?」
「嗯。」孫恬恬點頭,將那天晚上的情形說了。他應該知道。」
何禎挑眉。「他沒有任何表示?」
她搖頭,神色更顯苦悶。
「完全沒有。」事實上,他表現的像是彷彿沒那回事。「我不敢問。」
「也許你應該直接問他。」何禎靜靜的說:「有些男人並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感覺,也或者是他以為你都知道,說不定他是忘了說。」
「不可能的……」她低下頭,一臉沮喪。「他不可能喜歡我。」
「為什麼?」
「因為……這本來就是假的,他之所以幫我,是因為同情。他娶我,只是各取所需,就連他的吻,也只是練習而已。」
何禎聞書搖頭。「恬恬,你又變回那個退縮懦弱的自己了。」
「這是事實。」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一絲活力。「我真的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在還沒知道答案之前,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何禎嘗試著鼓勵她。「你想想,如果他對你沒有一點好感,怎麼可能對你那麼好?就算是為了演戲練習,也不用犧牲色相,一次又一次的吻你吧?」
她說得很自然,但孫恬恬卻因為不好意思而紅了臉。
「也沒有一次又一次……」
「沒有嗎?」何禎笑著挑眉。「剛剛送你到門口,他還依依不捨的親了你好幾下,當我是睜眼瞎子啊?」
「那不代表什麼。」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她的肩膀又垮了下來。「他說過,要演戲就要演到最像,連自己都騙倒才行。」
何禎歎了一口氣。「你對自己太沒有自信了,恬恬。」她伸出手,搭在好友的肩膀上。「他說過的話,你都記得那麼清楚,那麼你也應該記得,他教過你要對自己有自信,相信自己的魅力吧?」
孫恬恬眨眨眼,愣愣的點頭。
「這就對了!」何禎繼續道:「你已經不是以前的醜小鴨了,現在的你,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了,你想要什麼,就該自己去爭取!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該你的,你就去爭取,不該你的,咱們雙手拍拍,再找另一個就好了,怕什麼?」
怕什麼?怕就怕她想要的爭取不到,其他的,她壓根不想要啊!
明明知道害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沮喪只是自己折磨自己,但她卻沒有足夠的勇氣問清楚答案為何?
如果他的答案令人心碎,接下來一年的婚姻生活,她又要如何支撐下去?
「對不起,小楨。」她低聲道:「我真的做不到。」
沒有答案,起碼還能存有一線希望,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愈是在乎,愈是患得患失。
何禎閉上眼睛,又歎了一口氣。
「好吧!」她攤開雙手。「既然如此,只能選擇折衷的方法了。」
「什麼方法?」
「努力讓他喜歡上你嘍!」何禎握住她的手,笑開來。「不一定要馬上知道答案,但你有整整一年的時間,以妻子的身份待在他身邊好好努力,還怕不手到擒來嗎?你們又不是馬上就要分開了,你何必這麼緊張?」
孫恬恬眨了眨眼,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她太在意了,滿腦子只想著一切全是假的,卻忽略了其他的事。
「你想想看,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所謂日久生情,你們兩人做了一年的夫妻,如果他還是對你毫無感覺,那再執著下去也沒什麼意義。既然你不敢問,就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努力,一年之後再定生死,如何?」
聽完好友的話,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笨!
滿腦子只想著她沒得到的東西,卻沒想到自己擁有優勢,可以如何去爭取她想要的。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她怎麼希望別人自動喜歡上她,尤其是他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時?
「對不起,小禎。」她不好意思的道歉。「我又鑽牛角尖了,你說得很對,我不能只是呆呆的等著,什麼都不做,想要的東西本來就該靠自己爭取。」
「這才對嘛!」何楨開心的拍拍她的肩。「那,我們先挑婚紗吧!既然要努力,就從現在開始,讓他看見你最漂亮的樣子。」
「嗯!」她綻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
他的職業是模特兒,每天最常做的事便是擺各種姿勢拍照,照理說,拍婚紗照對他來講,應該是一件很輕鬆的事,但是……為什麼他會覺得這麼辛苦?
當他第N次在攝影師的要求下,嘗試露出幸福的微笑時,嚴思安真的快要捉狂了。
幸福的微笑?這不就是了嗎?
瞧!嘴角四十五度完全的上揚,兩眼望著遠方滿是笑意,除了那種一手靠著佈景上,手插在腰上的百癡姿勢他擺不出來之外,有哪一個地方不夠好?
但這個攝影師卻一再喊卡,直說沒有那種感覺。
真是見鬼了!
這簡直是在侮辱他的專業。
看了他的不快,旁邊的攝影助理連忙道:「不然我們等新娘子出來,先拍合照的部分吧!」
嚴思安終於可以放鬆一會兒。
他毫不猶豫的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走到一旁喝茶。
如果不是為了給恬恬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他實在沒有理由來受這種氣。
然而沖天的火氣,在他看見穿著白紗禮服出現的孫恬恬時,頓時便煙消雲散了。
喝水的動作當場停格,他只能目不轉睛的瞪著她看。
那是一襲高領禮服,沒有多餘的贅飾,以簡單優雅取勝,穿在她的身上,彷彿量身訂做一樣合身。
臉上的彩妝雖有些厚重,但是讓她更添嫵媚風情。
孫恬恬緊張的走到他面前站定。
「好看嗎?」
「很好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神,將手中的紙杯放回桌上,攬住她的腰,笑道:「我都看呆了呢!」
其實,就算經過精心打扮,她依然不可能搖身變成絕世美女。
只是當他看見她穿著白紗禮服現身的那一剎那,忽然強烈的意識到:他們將要成為夫妻了。
她將成為他的妻子。
他的。
在那一瞬間,他的心裡竟有著難以言喻的激動。
真是奇怪啊!
他默默的想著:他從來沒有想過結婚這檔事,精準一點來說,應該是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深思過婚姻的意義。
雖然,在他的心裡,曾經有過就此和她攜手一生的念頭,但那不過是順其自然的想法罷了。
她喜歡他,他也同樣,既然結婚了,在感情生變前,都可以這樣一直「順其自然」下去。
至於什麼禍福與共,互相扶持有的沒有婚姻誓言。他就連想也沒想過。
直到此刻。
他忽然之間清楚的意識到,婚姻將會如何將他們兩人緊緊相繫在一起,他們的生命又將因此產生多大的改變。
從今以後,他不再是一個人,他有了—個妻子,一個自己的家庭。
感覺十分奇妙,但是非常不賴。
事實上,當他想得愈多、愈深,愈覺得心情愉悅,渾身輕飄飄的。
他們將組織一個家,也許養幾個孩子,成為一個人見人羨的美滿家庭……啊!真是美好的遠景。
他彷彿可以聽見孩子在耳旁喊他「爸爸」了呢!
「就是這個笑!」攝影師忽然跳高口叫,嚇了所有人一跳。「就是這個笑!就是這個笑!」
攝影助理冒著被罵的危險,小小聲的開口,「師父,你發瘋啦?」
「小孩子不懂事,閃—邊去!」就見攝影師的兩眼綻出光芒,興奮的拉著他們兩人到佈景中間。「哎呀!嚴先生,就是這個笑啊!你終於比較像一個要結婚的人了,就是這種幸福的笑拍起來才有感覺啊!」
嚴思安只覺得莫名其妙。
「你還好吧?」
他伸手要摸攝影師的額頭,結果被揮開來。
「你們不懂啦!」攝影師一邊調整相機,一邊用一種非常熱烈的口氣道:「相機是最誠實的,透過鏡頭,可以看出—個人內心真正的感覺。剛剛你怎麼笑,我就是覺得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新郎,現在比較好了,可以拍了。」
孫恬恬轉頭,以眼神詢問他。
嚴思安的反應是一聳肩。
「好了、好了,來!」攝影師精神抖擻的道:「先來一個深情對望好了,新郎把手放在新娘的腰上,對,就是這樣,新娘子的頭抬高一點,帶著一點淺淺的笑,要充滿愛意的那種……對,就是這樣,好極了!」
閃光燈不停的閃著,快門也跟著不停的按。
他們依著指示擺著各種親暱的姿勢,雖然覺得這個攝影師狂熱過了頭,但是沉浸在甜蜜氣氛的兩人已經不想理會他。
「對、對,就是這樣。」攝影師一邊拍,一邊又叫又歎。「好久沒拍到感覺這麼好的一對新人了,再多拍個幾百張吧!」
攝影助理站在旁邊,看著師父陷入完全的狂熱之中,猶豫著該不該提醒他——
底片要錢的,師父!
***
當他們步出婚紗店時,已經天黑了。
攝影師拍得興起,完全不顧旁人的苦苦勸阻,執意帶著他們跑了好幾個地方,拍了數百張的底片意猶未盡。
在外頭折騰了一天,擺著各種姿勢和拚命微笑的幸福姿態,孫恬恬只想回到自己柔軟的床上好好睡一覺。
「每一個結婚的人都要經歷這些嗎?」她累得連說話都感到費力。「我的臉都快笑僵了。」
嚴思安倒是挺樂在其中。
一方面,他已經習慣在短短一天內上山下海的取景,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身邊的她。
不管任何事,只要有她在身邊,就算原本無趣的事,也變得有趣起來。
「一輩子只有一次嘛!」他摟住她的肩,將她拉向自己。「再怎麼累,也只累這麼一次,而且還可以留下美好的回憶,很值得。」
她抬眸瞧他,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似乎一直很好。
「也許吧。」她小心翼翼的接話,「這個世界上像我們這樣,還沒結婚就已經說好要離婚的畢竟少數。」
嚴思安聞言,眉頭慢慢聚攏。
但他還來不及跟她「溝通、溝通」,他們就已經被人攔了下來。
「二少爺。」是一直跟蹤他們的黑衣人。「老夫人請你們回去一趟,請您和孫小姐上車。」
他們兩人對望一眼。
「有什麼事嗎?」嚴思安淡淡的問。
「您見到老夫人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我說不要呢?」
此刻,他們正站在車來人往的大街上,而且對方只有一個人,他們卻有兩個人,如果他們拒絕,他又何奈。
男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無奈的道:「二少爺,請您別為難我,我只是要一分工作養家餬口而已。」
「我們就去吧……」孫恬恬小小聲的開口,輕扯他的衣袖。「不要為難他了,他也只是聽令行事,說不定你奶奶真有什麼要緊事。」
嚴思安懷疑能有什麼要緊事,若真有的話,大概也是因為他們兩人的婚禮吧?
孫子要結婚了,卻隻字未向她提起,也沒有徵詢她的同意,奶奶絕對嚥不下這口氣的。
「好吧!」他聳肩,「我正好也有些話想和奶奶說。」
男人一聽,如釋重負,連忙替他們開車門。
「請上車。」
***
數日以來,嚴家大宅始終籠罩在一股低氣壓中。
空氣中瀰漫著風雨欲來的氣氛,每個人行事說話總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觸怒家中的老佛爺,大家的日子又要難過了。
這一切皆因嚴思安而起。
他與南華營建千金的婚事告吹,已是罪行重大,不肯自動回來領罪更是罪加一等。
嚴老夫人急召他回家,他不到。
打電話給他,他不接。
派嚴忻章去請他回來,他索性來個避不見面。
嚴老夫人的情緒一天比一天惡劣,滿肚子的氣更是一天積得比一天多,她原本就不是個好相處的人,在惡劣的情緒下,更是讓眾人避之唯恐不及。
因此當嚴思安踏進嚴家大宅時,所有的傭人都鬆了一口氣。
這個二少爺要是再不回來,他們的日子就要過不下去了!
「你終於肯回來了?」就是一向最得老夫人歡心的嚴忻章,也難受到家中氣氛的沉重。「要是你再不回來,我看家裡所有的人都要去跟你下跪,求你回來了。」
嚴思安聞言,不憂反笑。「事情這麼嚴重?」
「奶奶很生氣。」嚴忻章也笑了。「非常生氣,事實上,她快氣炸了,從小到大,我還沒看過她這麼生氣的樣子。」
孫恬恬張大眼,看著他們兩人愉悅的笑容,忍不住出聲譴費。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奶奶?」她皺眉,很不諒解的望著眼前這兩個男人。「好歹她也是你們的親人,對待陌生人都還不至於如此殘忍,何況是自己的奶奶?」
兩個男人對望了一眼。
「這就是我未來的二嫂?」嚴忻章挑眉,笑著說:「真是個善良的小女孩。」
小女孩?孫恬恬瞪大眼。「我已經二十四了!」
「我知道。」他含笑看著她。「那些話是在稱讚你,因為我就沒有你這麼善良。」
她一斂神色,正經八百的道:「看得出來。」
嚴忻章發出輕笑。
「喂,喂!」被冷落在一旁的嚴思安將她摟入懷裡,不滿的道:「兄弟妻,不可戲,小弟,對未來的二嫂放尊重一點。」
她的臉一紅,但沒有推開他。
嚴忻章見狀只是搖頭。
「走吧!奶奶還在書房裡等著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