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她是不是聽錯了?不過是抹臉罷了,連這事也要她服侍嗎?
原本她還在想著要如何以自持冷靜的神色面對他,孰知他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態度,不過這麼一來,倒令她真正的冷靜下來,忘了他方才是如何羞辱她的。
「還不過來?」他挑起眉森冷地問道:「難道一刀門的人沒告訴你要如何服侍搶王嗎?還是要我好好地調教你?」
既然他已經確定了她是一刀門派來的爪牙,他壓根兒不需要對她客氣。
「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聽錯了,但她總覺得他的話中有著曖昧的提示,彷彿拐著彎在同她曲解著什麼般;這種感覺令她感到不自在,然而她卻沒有辦法反駁他什麼,只能傻傻地任由他揶揄。
他絕對不是恕行少爺,恕行少爺不會像他這樣說著譏諷的話……她到底在想什麼?搶王是搶王,恕行少爺是恕行少爺,她不是老早便知道的嗎?為什麼她仍是不死心地想要將相似的兩個人擺在一起比較?
或許是因為直到最後,她仍是自卑於身份上的差距,而沒有對恕行少爺說出真心話的緣故吧,所以她必須背負著這個遺憾直到黃泉底下。
「還不過來,還在發什麼楞?」瞧她舉步不前,他不禁放聲咆哮。
赫連煖煖抬眼,羞赧地緩緩走到他面前,擰了布巾遞到他手上,卻見他只是挑高了眉,倨傲地睇向她,彷彿正在等她服侍一般。她歎了口氣,無奈地拎起布巾,輕柔地覆在他的臉上,輕輕地在他深邃的五官上移動,掠過他的眼、他的眉,再緩緩地往下擦拭著他的鼻、他的唇……
為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如此相似的人?
即使閉上眼,光是憑藉著指尖的觸感,她仍能分辨出他的容顏,那卻只是令她的心更侷促不安,令她更彷徨;即使她真能擁有殺他的時機,可她下得了手嗎?那感覺像是要親手殺了恕行少爺一般,她做得到嗎?
這唇的觸感……
她心神悸動,壓根兒沒發覺布巾早已掉落在地上,而她青蔥般的指尖正觸摸著他略薄的唇瓣。倏地感到有點濕意,震得她拉回恍惚的心神。
「你是在誘惑我嗎?」暗虛邪氣地笑著,以濕熱的舌惑魂地舔著她的指尖,百般挑誘著她。
赫連煖煖見狀,快速地縮回手指,驚慌失措地退到門邊。
「見鬼了?」他微慍地勾笑,魔魅頓生。「你以為自個兒還是個處子,可以在我的跟前假扮清純嗎?窯兒姐還想扮黃花,豈不是要笑死人了?」
她是在為那個人守身是不?畢竟娼妓也可以心有所屬,也可以為衷情之人而守身,但在他的面前還要如此作態地守住清白,豈不是蔑視了他?他可是搶王,倘若真是他要的人,豈有到不了手的理由?
「你太放肆了!」
她緊咬著唇,一雙玉手不斷扭絞,像是要抹掉他囂狂的痕跡,又像是要告誡自己不能忘我地一再將他錯認。
一刀門是恕行少爺亟欲回歸的地方,而搶王則是一刀門亟欲除去的對象,孰是孰非她心底自有準則,豈能在這當頭迷亂?
「我放肆?」暗虛瞇起灰綠色的攝魂眼眸,迸射出危險的光痕,一步步地走向她。「到底是誰放肆了?看來是有人搞不清楚狀況。」
他一個箭步向前,在她猝不及防之際將她拽向床榻上,一把撕毀她的襦衫,毫不憐香惜玉地拉扯著粉綠色的肚兜,動作粗暴而悍戾,像是要將她拆吃入腹一般的霸獗。然而,吻在她身上的細吻卻是恁地輕柔,與他所展現出來的氣勢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住手!」
她嬌羞欲死地低喊,然而他卻是恁地狂鷙,一步步地攻城掠地,甚至在剎那間便褪去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倘若我不住手,你又能奈我何?」
他邪佞如鬼、狂獗如魅,然而他的身體是如此熨燙著她的身子,緊箍住她的雙手有力卻不失溫柔;他的吻是熱情的,逐一膜拜著她如羊脂玉般的胴體,直到她白皙的雙腿之間。
「你如果再不住手的話,我、我會死給你看!」倘若讓他給污了身子,她也不打算再活下去了。與其讓他獸慾得逞,倒不如保持著清白之軀踏上黃泉路,免得到時無顏見恕行少爺。
「你還沒殺了我,你死得可安心?」他低嗄地笑著,灰綠色的眼眸暗沉,染上氤氳情慾。「一刀門要你上天險闕,可不是要你死在這兒的是不?倘若你現下一死,豈不是徒令他們等待?」
「你!」
「別你呀我的,叫我暗虛。」他粗嗄地命令,像是要讓她知道佔有她的男人是他,而不是那一個她一再錯認的他。
他的大手企圖引誘出她矜持的情慾,舌尖無情地挑逗著她脆弱的自我,當陣陣酥麻的感覺充斥全身時,她猛地拉回出軌的心神,嬌喘著氣,醉眸半掩,思緒一片紛亂。
不,倘若要她在一刀門和恕行少爺之間作抉擇的話,她定是選擇後者。
打定了主意,她決絕地張口打算咬舌自盡。
在那一剎那,他卻鬆開了她,怒目欲眥地瞪視著她毅然求死的俏臉。
想死?她真的想死?
可惡!
暗虛怒然起身,扣好衣襟上的扣子,背對著她,不斷地調整呼吸,像是在壓抑沸騰的怒濤。
赫連煖煖胡亂地抓著被子遮住自個兒赤裸的身子,瞪大的水眸裡有著惶懼,亦有著不解;他到底是怎麼了?倘若他真要她的話,他大可以蠻力佔有她,壓根兒不需理睬她的死活,然……他卻停止了暴行。
他到底在想什麼?
「你好好地待在房裡,千萬別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搞什麼花樣,否則……」
滯礙的氣息在兩人間散開。
「你要離開?」他要去哪兒?
「你在乎嗎?」暗虛緩緩地轉過身,冷厲如惡鬼般地瞪視著她。「你在乎我正打算殲滅一刀門好消我的心頭之恨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一刀門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你為什麼要將一刀門趕盡殺絕?」糟了,如果他真的打算滅了一刀門的話,她要如何才能夠通知一刀門逃過這一劫?
搶王的名號不是浪得虛名,倘若他真要殲滅一個教派,只怕是如囊中取物一般簡單。而一刀門自然是因為敵不過搶王的兵馬,才會出此下策——要她上天險闕殺了搶王。她的任務並沒有完成,倘若一刀門真因為她一時的婦人之仁而慘遭滅絕的話……天!這要她背負著多大的罪惡?
「你擔心了?知道要求我了嗎?」他低笑著,詭邪而妖異。「放心吧,我不會那麼簡單地放過一刀門,不會那麼輕易地滅了他們,因為那麼做,一點兒也消除不了我心頭的仇恨!」
一刀門欠他的血債,必要他們血還,然而現下還不是時候。
「你打算怎麼做?」赫連煖煖舔了舔乾澀的唇瓣。
「等我回來。」他如風似地往前一俯,在她的唇上偷了個香,又如影般地退至門邊。「到時你就會知道了,煖兒。」
現在還不是決戰時刻,他只是想去警告一番,讓他們知道他已經不再是當年對一切皆茫然不知的少年了!
***
「請問有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我幫忙的?」
這是赫連煖煖在天險闕里逢人便問的一句話。
她被囚在搶王的主屋裡,只能待在房裡等著進來服侍她的人帶給她一點消息,但卻沒有人敢在房內多加停留。
她一定要找點事來做,要不然光在這裡等待,她都快要崩潰了;然而這天險闕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卻彷彿看不見她的存在一般,任她問了老半天,仍是沒有半個人搭理她。
眼看著天快要暗了,而搶王領了手下精兵出闕到現下仍未回來,要她如何能不心急一刀門的安危?
天!倘若一刀門真是因此而被滅,豈不是讓當年赫連鏢局的事件再現?
赫連煖煖坐不住地站起身想走出房外,卻又被房外的侍衛攔住。她像隻鳥兒般被困在房裡,只能在房內踱步,待星光初現時,才聽聞主屋外頭傳來陣陣喧鬧的聲音,她趕緊站到門檻邊,引頸望向聲音的來源。
那裡有成對的燈火,想必是搶王回來了。
果不其然,不消一刻鐘,她便見到耀眼的燈火直往主屋過來。身形疾走如飛的是搶王,而他的身後似乎還跟了一兩個人,瞧那步伐似乎不是他的手下,反倒像是姑娘家,難道……
「煖兒。」
暗虛妖邪地勾起攝魂的笑,令她沒來由地心悸不已。
真是的,她為什麼要為了他莫名的笑感到心悸?但是當他那樣喚著她的名時,那嗓音卻像極了恕行少爺喚她的方式,還有那惑人的笑……
不是只有恕行少爺才會那樣喚她,然而只有恕行少爺才能夠掀起她難遏的戰慄,只有他的嗓音才會令她心如擂鼓……該死,他長得像恕行少爺便罷,為什麼連嗓音也可以那麼相似?
「怎麼,愛上我了嗎?」他低聲地笑著,灰綠色的眼瞳裡有著莫測高深的笑意,卻也有著模糊的悵然,以及不被發現的自嘲。
「你在胡說什麼?」
赫連煖煖忙不迭地否認,頭搖得仿若波浪鼓一般,瀲灩的水眸卻不敢再睇向他,逕自走回房裡,羞赧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卻又聽聞一陣腳步聲來到。
「到裡頭來吧。」
聞他吩咐了一聲,她隨即轉過身,卻見到他身旁多了兩個小姑娘。瞧那神態與面容,應是方及笄不久。她們該不會是被他搶來的吧?
「這是怎麼回事?」她攢眉瞪視著他,看著那兩個小姑娘,手心一片汗濕。
他真的到龍首山去了嗎?要不然這兩個小姑娘是打哪裡來的?瞧她們緊縮在門邊、抖得似落葉般地互擁在一塊,以及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不難想像方才經歷過了怎般殘酷的殺戮。
他怎麼忍心?
「搶來的。」他挑眉笑著,彷彿他所做的事再對不過了。
「你真的到一刀門去了嗎?」
「你就那麼擔心一刀門?」他蹙眉斂笑。「我在很好奇一刀門到底給你多少好處,竟讓你願意為一刀門賣命?倒不如把價碼開出來,讓我衡量一下你值不值得讓我收買。」
「你別做夢,我一輩子也不會跟你合作的!」
上天險闕以來,她一直被他的外貌所吸引,兀自沉緬在十年前的回憶裡,甚至錯把他當成恕行少爺看待,一時之間居然忘了正事,也忘了他原本便是一個喪心病狂的搶王,忘了他的本性便是掠奪!
她怎麼能再讓這種事情繼續下去?
但是她殺不了他,真的殺不了他;然而除了殺他,她還能做什麼阻止他的征戰殺伐?
「我也不打算跟你合作。出去!」
冷厲的眸子裡映著她憤恨的身影,深深地將她的倩影收藏在腦海裡,心底卻已有了其它的打算。
「我不走,這裡是我的閨房!」要她走了,好讓他欺負那兩個小姑娘嗎?
他真是禽獸不如,居然連那兩個花樣年華的小姑娘也不放過!難道他會不知道他一旦傷害了兩個小姑娘,要她們如何活下去?
「你的閨房?」他訕笑著。「這裡是我的寢房,何時變成了你的閨房?抑或是你在誘惑我,打算代替這兩個小姑娘?」
淫慾的意味深濃,赫連煖煖豈會聽不出?
「你不能這麼荒唐,她們不過初及笄而已,你怎麼可以?」
一想到他打算對那兩名小姑娘圖謀不軌,她便覺得心頭酸澀不已,全身不住地輕顫,彷彿要將渾身的力氣全都抖落一般。
「我不能?」他挑眉,笑得嗜血。「我不知道我有什麼不能的,只要是我想做的,沒有人可以阻止我。要不然,如我所說的,由你代替她們來服侍我如何?雖然你瞧來是比她們年長許多,但你的韻味倒還挺誘惑我的。」
「你——」他怎能如此?
憤恨的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她努力不讓它掉落,不願讓他發現她的脆弱,緊握住粉拳。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便走吧,別壞了我的興致。」他深沉的眼瞳淡漠如冰,深深地瞅著她,翻湧著她讀不出的情愫,卻在她對上他的眼之後,恢復為原先的平靜無痕。
「如果你放了她們,我……」赫連煖煖哽咽了,釋不出淤塞在胸口不散的錐心之痛。「如果你放她們下山的話,不管你要我做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暗虛聞言,挑起眉,卻不發一語,神情森冷地緊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