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狂襲,黃沙漫天胡亂地飛舞。
渾濁的塵煙裡,三匹馬與三個人身在其中。
「神女,這消息既是虹狷女派人差奇虹鳥送來的,理應不會有誤才是。」
虹嵐女手裡握著虹狷女捎來的捷報,信上說明漠南蒙古王原本有意聯同漠西的瓦剌別部一起出兵再度攻伐女兒虹,不料計策失敗,不但人員損傷慘重,還反而教虹狷女用計俘擄了蒙古王的九公主以及瓦剌別部酋領的兄弟呢!
如此一來,女兒虹無疑地便等於是掌控了談判的優先權。她們不僅能為女兒虹重新換回寧靜的和平生活,也要替虹神女取回她完整的自由。
「嗯,」虹神女無奈地抿唇淺笑。「真不知是該謝她,還是該罵她才好?這個最讓我擔心的虹狷女呀,最終了,竟然還是用了她那套暴力至上的法子來解決問題。可是,卻也的確虧得她才解救了大家……」
就連冷峻的虹嵐女也笑了,她當然能明白虹神女話裡的涵義。
在女兒虹中,大部分姊妹們的性情都是屬於恬淡平靜之類,但,唯有這令人傷腦筋的虹狷女是最例外的呀!
幾個月前,虹神女在臨離開女兒虹之際,幾番思量之下,遂決定將自己為領導者的身份,傳承給小她兩歲的虹狷女。
虹狷女和虹嵐女向來便是女兒虹中的兩大武將,前者擅用刀及射技,武藝絕佳,缺點便是天生的一副臭脾氣,遇到什麼事情都想以武力解決。至於虹嵐女,則和虹狷女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凡事冷靜、內斂,連話也少得冷冷清清。
雖說虹狷女性情剛烈、處事衝動,但她處處維護女兒虹的一顆心,可是比誰都還要熾烈誠摯。姊妹們的感情向來都好,即使老是粗魯莽撞,然而其他的姊妹們也的確願意服氣於虹狷女的硬脾氣底下。
因此,虹神女儘管擔心她的莽撞個性,卻不是不由得器重她擔負起保衛女兒虹的責任。況且,若有個聰慧穩重的虹嵐女在旁輔佐,那些擔心是可以稍稍消減的。
「也好,總算可以回去交差了。」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虹嵐女將捷報收回袖口內,凝眼看了看位在她面前的虹神女與搶王撒麻。
最終,虹嵐女將視線停留在虹神女的眸光間。這,就是別離前的滋味了吧?她以目光向虹神女作最後一次的告別。唇邊的笑意淺得幾乎看不見,但她的確是笑著的。
然後,隨即揚起韁繩來,瀟灑地使勁兒一揮。「駕——」駿馬便遵從指示,朝著西北的方向飛馳而出了。
虹嵐女風塵僕僕地趕來,又再風塵僕僕地從這狂沙吹拂中離開,保持著她一貫的冷冽姿態。
「那我們呢?會有什麼人在什麼地方等著我們嗎?」撒麻忽然一問,將虹神女由目送的情緒中牽引了回來。
虹神女轉眸一睇,手裡持握的韁繩輕輕地扯動了一下,駿馬便聽話地踱了幾步,她低垂眼簾,細細地低喃:
「這次,不再教他為我等待了,我要憑著自己的力量,」她仰高臉面,迎向攤展在眼前的這片荒涼漠原。「回到他身邊。」
語罷,即學起虹嵐女瀟灑地揚臂一甩。「駕——」
狂沙飛石間,只見兩匹駿馬疾速地飛馳著。起先是一前一後地奔馳,慢慢地,便開始並駕齊驅地相互追逐了起來。
由遠處看,他倆誰也沒有想要承讓的意味。
???
數月後。
短得可憐的雨季終於降臨了,幾場甘霖之後,也著實為古白族增添了不少蓄水。
此時……
陽光底,只瞧見一名裸身的女子盡情地徜徉於所處的汪洋中。
「魚兒啊魚兒,游慢點兒哪……」虹神女雙眸閉闔,靜靜地趴伏在一尾大魚的背上,任憑髮絲隨意地披散了滿肩膀,顯得慵慵懶懶地。
她的身子浸在被陽光照拂著的汪洋裡,水的溫度恰好適中,不會太冰寒亦不會過於炎熱。
「咳!咳!咳!」搶王撒麻居高臨下,從突於水間的城塔上向下俯望,一雙噴了火的眼睛,就這麼直盯盯地瞪著虹神女那毫未遮蔽的曼妙身軀。
虹神女理也未理會,照舊享受著自己獨處的午後時光。
「再怎麼自在,你也總還是本王的妻子,不是嗎?」搶王撒麻鐵青了臉,按捺著性子說道,從語氣裡的端倪,隱約猜測得出他的確是極力在忍耐。
「就算不在乎王的身份,可我也終究只是個普通男人罷了,你說,會有哪個作丈夫的能這麼慷慨?」
「撒麻,你怎麼盡在那兒瞎吃醋呢?」承載著虹神女的那尾大魚環繞城塔漫遊,她微睜開眼簾,不輕不重地說道。
撒麻蹲下身子,目光追尋住她不斷游移的身影。
「而且,竟然還是同一尾魚在計較。」
沒錯,撒麻承認自己的確是極自私的一個情人,他只想專一地愛著她以及被愛。不過,說到底,會令他益復吝嗇的根源還不都在這個令他心醉神迷的虹神女身上。
因為愛,而惹得自己時常心癢難耐,呃,即如現下……
「若這畜牲別再同本王搶老婆,本王或許還可以考慮讓它多活個幾年吧!」話裡,似乎已出現一絲絲血腥的征伐味了。他的隱忍只限於虹神女一人,其他的,一概在範圍之外。
誰教他偏偏愛上的,就是個同他一般高高倨傲的不尋常女子啊!
「撒麻,」虹神女仰起臉,頰上全是濕淋淋的一片水痕,撇著嘴,露出了她的不滿。「你又想控制我——」
「好、好、好,本王明白,自主,對不對?你要絕對的自主,是不?」趁著兩人的脾氣都還未失控,撒麻趕緊先喊停,他可不想跟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處在戰爭的狀態。
虹神女不語,望著他,安靜了下來。
「本王絕不再限制你了,不論是心思或者行動,我的愛人擁有絕對的自由。」撒麻低著頭,將手浸在水裡,撩動翻攪著它。
在他說話的同時,虹神女已悄悄滑下魚背,以熟練的泳技游至城塔邊,潛在撒麻的影子底下。
「撒麻,」她把頭露出水面,輕聲地召喚著他的名字,並向他招了招手,好教他再靠近她些。
撒麻於是便再壓低身子,將整張臉都貼靠至水面上,緊挨著她沾有水紋的粉頰。
虹神女微躬起身,以雙手攬住撒麻的頸項,將唇淺淺地迎送上,吻了他一記。「我是自己作主,愛上了你的,往後,也要作主更愛更愛你才行。」然後,四片唇瓣進而愈吻愈深,綿綿密密地糾纏在一塊兒,再要分開,片刻間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唉,這便是愛情了。
是虹神女與搶王撒麻彼此選上的,愛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