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下學堂回到米鋪,就見到有幾個黑衣人闖進來,他們說要找乾爹和乾娘,結果乾爹他們一出來,那些黑衣人就將他們打昏帶走,黑衣人一行人走得很快,我追出去時已看不見人了。」小辛在燕記米鋪的夥計陪同下,來到古家別莊求救,滿臉驚怕的遊說著事發經過。
站在廳堂裡的凌青聽見他的陳述,不禁育些疑惑。「他們為何要劫走燕老爺和燕夫人?」
尋思片刻,古月生出聲詢問:「他們可有留下什麼話?」
帶著小辛過來的那名夥計立刻答道:「有,他們說若想讓老闆他們平安回來,就拿如絲姑娘去換,明晚子時在渡頭旁換人,倘若不去,那就等著替老闆他們收屍。」
聞言,凌青訝道:「他們的目標是少夫人,這是為什麼?」
古月生眉頭緊攏,低頭思索。
「姊夫,你快點去救我乾爹、乾娘回來。」小辛的手緊抓著古月生的衣袖,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古月生拍了拍他的唇,安撫他,「你放心,我會想辦法救回他們。不過你記住,這件事暫時不能讓你如絲姊姊知道。」他正色叮囑著。
小辛不解的問:「為什麼?」他不懂,乾爹、乾娘是如絲姊姊的親爹娘,為何不能告訴如絲姊姊?
「如絲若是知道她爹娘被壞人抓去,一定會急著想去救回他們,難道你願意看見她拿自個兒的命去換嗎?她若是去了,也許就沒命回來了。」他可以肯定,若是讓如絲得知此事,她會毫不猶豫的拿自己的命去換回她爹娘。
小辛驚駭的用力搖頭,「不可以,我不要如絲姊姊拿命去換!」乾爹乾娘對他很重要,但如絲姊姊也一樣重要,他不要如絲姊姊有危險。
「那就是了,所以這件事不能讓她知情。我會盡快派人救回岳父、岳母,這段時間你就暫時先留在別莊裡,不過為免洩露消息,你最好避著如絲,知道嗎?」古月生慎重的交代他。
小辛乖巧的點頭,「我知道了,我會避著如絲姊姊的。」
古月生接著吩咐朱管事安排小辛住到一處安靜的院落後,立刻召來塗永璋和數名心腹手下搜查燕氏夫婦的下落。
「冬婷,你說我爹、娘被人擄走了?」
「沒錯,奴婢聽朱管事說被擄的人是燕記米鋪的燕氏夫婦,那不就是少夫人的雙親嗎?」
「是誰擄走了我爹娘?」燕如絲驚問。
「這奴婢就不知了,事實上,大少爺交代過,為免少夫人擔心,所以這件事暫時不能讓少夫人知情,可奴婢心想那可是少夫人的雙親哪,應該還是要讓少夫人您知道才是。」
心繫爹娘安危,燕如絲哪還有辦法鎮定,她焦急的往外走,「不成,我要回去看看。」
冬婷趕緊攔下她,「少夫人,您這樣貿然出去,到了大門那兒還是會被攔住。」
「那我去找相公。」
冬婷再拉住她,「少夫人,奴婢違命告訴您這件事,若是讓大少爺知道,一定會責罰奴婢的。」
燕如絲不願害她被責罰,但又急著想得知雙親的情況,一時左右為難。「那該怎麼辦?」
冬婷想了個法子,「若您真的想回去看看,要不咱們從後門那兒走,守在那裡的人手較少,奴婢先去引開他們,少夫人再悄悄出去可好?」
得知爹娘被擄,燕如絲心都慌了,一聽見她的話,便立刻頷首同意,「好。」
兩人遂避過耳目的來到後門,待冬婷一引開看守後門的守衛,燕如絲立即趁機從後門離開,然而才走出別莊不久便遭人伏擊,後頸無預警地被人一劈,登時昏厥過去。
跟著出來的冬婷看見兩名黑衣人帶著燕如絲要走,匆忙追上去。
「我把少夫人帶出來了,你們答應給我的四千兩呢?」有了這些錢,她就可以不用再為奴為婢,能過上好日子了。
一名黑衣人伸手到懷裡掏了掏,對她說:「你過來拿。」
聞言,她面帶喜色的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想接過那四千兩銀子,然而對方卻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瞬間割斷她的頸子,鮮血頓時從她的頸上噴濺而出。
只見冬婷暴瞠雙眼,嘴巴驚愕的張大,還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便倒地不起。
另一名黑衣人蹲下身,在她身上搜索了下,從她懷裡找到不久前他們買通她時,為了取信於她而給的那五百兩銀票。
拿了銀票,那名黑衣人不屑的啐了聲,「蠢貨,你出賣了主子,就算我們不殺你,古月生也饒不了你,只怕屆時你會死得更淒慘,我一刀了結你,算是便宜你了。」又踹了她一腳,他這才扛著昏迷不醒的燕如絲回去覆命。
主子早就算到,古月生八成不會交出他的妻子來換回燕氏夫婦,因此事先便命他們伺機買通古家別莊裡的下人,想辦法誘出燕如絲。
而這蠢丫頭一看見白花花的五百兩銀票,登時就被鬼迷了心竅,答應幫他們。
此刻,冬婷無聲無息的躺在地上,瞠大的雙目裡似乎充滿了不甘和悔恨……
殘陽似血。
蘇州城內某處房間裡,燕大娘正拚命捶打著門板,大聲吼道:「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春娘,你別白花力氣喊了,他們既然把咱們抓來,就不會輕易放了咱們。」燕三泰勸著妻子。
「你說你得罪了誰?這些人為啥要把咱們抓來這裡?」中午,在女兒、女婿離開後不久,米鋪突然闖進了幾個黑衣人,不由分說,見到他們就將他們給抓起來帶到這裡,她至今都弄不明白這些人是誰?為何要抓他們?
燕三泰喊冤,「我怎麼會得罪人呢,要說得罪人也是你比較有可能……」他的脾性一向很好,見人就帶三分笑,倒是她脾氣急躁,才是容易得罪人的那個。
「我不就嗓門大了點,哪有得罪誰?」說著,燕大娘忿忿的再捶打著被鎖上的門,「來人,快點來人!你們為什麼把我們抓來這兒,給老娘說個清楚,這樣藏頭露尾算什麼?」
忽然間門開了,有名黑衣人走進來喝斥,「再嚷嚷我就割了你的舌頭,看你還叫不叫得出來!」
認出這人就是把他們抓來這兒的其中一名黑衣人,燕大娘怒問:「你是誰?為何要把我們抓來這兒?」
那人沒搭理她,逕自朝外喊道:「把她帶進來。」
「是。」外頭兩名同樣身著一身黑衣的男人扛著一個人進來。
等他們將人放下,看清對方的模樣後,燕大娘和燕三泰驀地驚呼一聲,「如絲!」他們想過去女兒那裡,卻被黑衣人攔住,不讓他們過去。
那名最先進來的黑衣人冷聲吩咐道:「主人很快就會過來,快將她弄醒。」他們真正想抓的人是燕如絲,之所以先抓來燕氏夫婦,是為了要誘她離開古家別莊,因別莊守衛森嚴,不易潛進去,所以才計劃了這一切。
聞言,方才扛著燕如絲的那名黑衣人立刻伸手用力掐了她的人中,她頓時痛得睜開了眼,茫然的看了那人一眼,還未回過種,耳邊便傳來燕氏夫婦焦急的呼喊聲。
「如絲!」
她抬頭搜尋了下,看見父母,欣喜的站起身,「爹、娘!」她想奔過去,卻被攔住。
最先進來的那名黑衣人警告她,「你若想保住他們一命,待會兒主人過來,他問什麼,你就老實回答什麼,聽明白了嗎?」
她迷惑的看著對方,完全不知眼前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人交代完,便領著另外兩名黑衣人離去,房門再度被鎖上。
燕氏夫婦急忙上前與女兒相會。
「如絲,你怎麼也被抓來這兒?」
「我不知道。」她茫然的搖頭,想了想,接著說:「我只記得聽冬婷說起爹娘被擄的事,然後我在她的幫助下,從後門離開別莊,結果……好像有人打了我一下,我就昏過去了。爹、娘,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燕大娘忿忿道:「我跟你爹就是被方纔那些人抓來的,也不知道他們抓咱們來這兒想做什麼?」
燕三泰想起黑衣人離去前說的話,「我聽那人的意思,似乎是有人想問如絲什麼話,才把咱們抓來這裡。」
「如絲,你這是招惹到什麼人了?」燕大娘急忙問女兒。
她努力想了想,肯定的搖頭,「我沒有招惹過誰呀。」
「那你出來,月生可知道?」燕三泰問。
「他不知道。冬婷說他吩咐過暫時不要把你們被抓的事告訴我,也不讓我出去,所以我才悄悄從後門離開,想回米鋪去看看。」
燕大娘一臉狐疑,「不對呀,怎麼你一離開就被抓來了?」
「可能那些人守在後門吧。」燕如絲沒有多想說。
燕大娘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們為何會守在後門?難道事先就知道你會從那裡離開別莊?」
燕三泰訝道:「春娘,你的意思是說……別莊裡有人跟他們裡應外合?」
「可不是,要不然怎麼會這麼巧?那個叫冬婷的丫頭肯定有問題。」燕大娘斬釘截鐵的說。
「可打我嫁過去後,她一直待我很好呀。」燕如絲不明白冬婷為何要害她。
「這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家心裡打什麼鬼主意,你這笨丫頭哪看得出來。」燕大娘罵道。
「不過他們究竟想問如絲什麼事?為什麼要把咱們全都給抓來這兒?」燕三泰很納悶。
這答案,他們沒等太久,甫入夜,鎖上的房門再度被打開——
而此時,別莊正因為燕如絲和冬婷的失蹤而人仰馬翻。
古月生大為震怒,懷疑有人洩露了如絲父母被擄的事,因此她才會偷偷出莊。
「我吩咐過不准任何人告訴少夫人此事,是誰洩露了?」
「屬下絕對沒有向少夫人透露過啊!」朱管事急忙表明自個兒的清白。
古月生相信朱管事還沒這個膽敢違拗他的命令,思及什麼,他面帶怒色的問:「是不是小辛跑去告訴如絲的?」
「這……」
朱管事剛要開口,這時,一名隨從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大少爺,我們在離後門不遠的地方發現了冬婷的屍首。」
顧不得再追究是誰洩密,古月生立刻起身趕到發現冬婷屍首之處,注意到她頸子上見骨的刀痕,他神色一沉,下令道:「把負責後門的守衛叫過來。」
「是。」
不久,兩名守衛匆匆跑來,看見冬婷的屍首,頓時神色一驚。
望著兩人,古月生語氣冷厲的質問:「今天下午你們看守後門,可有見到少夫人和冬婷從這裡出莊?」
兩名守衛戰戰兢兢的回答,「屬下沒有見到少夫人出莊,不過倒是見過冬婷,她說少夫人讓她送茶水來給咱們,因為少夫人一向很體恤下人,時常送來茶水點心,所以屬下也不覺有異的喝了。」
聽到這兒,朱管事詢問:「那茶水有問題?」
「沒有。喝完後,冬婷突然說她差點忘了少夫人差她去買胭脂,於是就匆匆從後門離去,之後就一直沒再見她回來,屬下以為她是從前門回去了,沒想到她竟死在這裡。」
聽完他們的說詞,朱管事分析,「看來冬婷可能是趁著拿茶水給守衛喝時,引開他們的注意,好讓少夫人得以趁隙從後門離去,之後跟著離開……可她為何會死在這裡?」
看著冬婷的屍首,古月生的神情越發凝重。冬婷在此遇害,卻不見如絲的蹤影,這意味著她極有可能被帶走了。
那些人帶走她究竟有何用意?
他心急如焚,卻理不出半點頭緒,只好親自帶人沿著後門,一路搜尋她的下落。
房門被打開,燕氏夫婦與燕如絲看見走進來的是一名年約六旬的老者。
郭破面容陰沉威嚴,身形魁梧,睨向他們的眼神彷彿兩道冰刀子,令人不寒而慄。
他掃視三人一眼,陰厲的目光最後停留在燕如絲身上。「你就是燕如絲?」
「是。」
「你見過碧心?」他的嗓音異常沙啞。
燕如絲茫然搖頭,「誰是碧心?」
「沉碧心就是古家太夫人。」說到後面幾個字時,他沙啞的嗓音飽含透骨的恨意。
「古家太夫人?」燕如絲愣了下才省悟,「咦,你說的是奶奶?」
「我聽說你曾見過她,可有這回事?」郭破質問。
她點頭,「是有這件事,不過那是之前的事了,後來我就沒再見過奶奶。我想,她應該已經完成心願,去投胎了。」
郭破臉色陡變,勃然怒斥,「胡說,她還活著沒有死!」他神色猙獰,渾身散發出駭人的氣勢。
燕如絲嚇得倒退一步,與父母緊靠在一起。她不知道這老者為何突然如此震怒,不過仍是堅持方纔的話。「我沒有騙你,奶奶真的死了,我親眼看見她的鬼魂。」
「碧心不可能就這麼死去!」郭破的表情益發陰戾駭人,「一定是你跟古家的人聯合起來想欺騙我!」
「咱們素不相識,我們幹麼要聯合起來欺騙你。」燕大娘嚇得直發抖,仍大著膽子說。
「是不是古家人指使你們這麼說的?」他倏地怒喝,身上頃刻間迸發出來的殺意令燕家三口嚇得面色慘白。
可即使害怕,燕如絲仍然回答,「不是,我是先遇見奶奶,之後才在她的引導下認識相公,古家人也是在聽了我的話之後,才知道奶奶已經死了的事。」
郭破雙目怒瞠,「不可能!我追查了這麼久,都查不到碧心遺體的下落,也查不到她的死因,她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一定是你們把她藏起來了!」
覺得他的話好生奇怪,燕如絲不明所以的問:「我們為何要將她藏起來?」
「因為你們不想讓我見到她!」
她更加疑惑了,「你很想見奶奶嗎?你是她的什麼人?」
「她是我的師妹,古家的人把她搶走,還將她藏了起來,直到前陣子我才查到她的下落,正想去接回她,她卻又失蹤了!」忿恨地說完,郭破忽地一手掐上她的頸子,冷厲的斥問:「說!古家到底將她藏到何處?若再不把她交出來,我就殺了你!」
他花了四十幾年的時間才查到師妹的下落,結果還沒見到她的人,她卻又不見了,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