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方才咱們逃出來時,怎麼一路上都沒見到人?」燕三泰疑惑的問。
「就是呀。」燕如絲也覺得不太對勁。
「咱們先回米鋪吧……啊!不成!萬一他們又到那裡去抓咱們可不好。」
「娘,我們去別莊吧。」拋很擔心古月生的安危,那日那個老者說要去殺他,也不知道現下究竟怎麼樣了。
「也對,這些人應該不敢上別莊抓咱們。」
三人急忙往別莊趕去,途經一處宅院時,大門匆然開啟,瞥見往外走的一名老婦人和古朔時,燕如絲赫然震驚的停下腳步。
古朔和那名老婦人見到燕如絲也愣住了。
「如絲,你沒死?」見到孫媳婦平安無事,沉碧心滿臉欣喜。
燕如絲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奶奶,真的是您?」
燕氏夫婦沒見過古太夫人,但聽見女兒的話便立刻明瞭她的身份,兩人驚詫的面面相望。
「我還以為你被殺了。」沉碧心驚喜的看著她。
「我是差點被殺了。」那天那個老者幾乎要掐死她。「對了,奶奶,您究竟是活人還是鬼魂?」她納悶的問。
「如絲,對不起,奶奶騙了你,奶奶還活著,沒死。」沉碧心為利用她的事向她道歉。
「娘,咱們得盡快趕過去,遲了只怕會來不及。」站在一旁的古朔提醒母親,眼下不是閒話家常的時候。
想起正事,沉碧心立即點頭說:「如絲,奶奶眼下還有事,咱們晚點再說。朔兒,我先過去了。」說完,她身子一晃,人已飛至十數步之外。
「公公,奶奶要去哪裡?」燕如絲急忙抓著古朔問。
「去西郊。月生以為你死了,帶人去找郭破要替你報仇。」由於娘親擔心傳授他古家獨門武功會被郭破認出來,因此不曾教過他功夫,他也不像四個兒子曾向武師習過武,所以僅能眼睜睜看著娘親先行離去,自己卻絲毫幫不上忙。
望著燕如絲,古朔沉吟了下說:「不如你也一塊來吧,月生若是知道你還活著,定會很高興。」
「好。」雖然不太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一聽見要去見古月生,燕如絲立刻點頭,燕氏夫婦也一塊跟隨著古朔往西郊而去。
一得知郭破的下落,古月生立刻帶人包圍郭破的落腳處。
穿著一襲天青色長袍,古雲生率先跳出來叫陣。
「郭破,你快快束手就擒,本少爺可從讓你死得痛快一點。」
郭破露出陰厲的冷笑,「天堂有路你們不走,卻親自上門來送死。好!我就成全你們!」經過這兩日,他已察知自己所中的毒沒有危害性命之虞。
古月生寒冽的雙眸注視著郭破,沒有多說一句廢話,迅速的抽出佩劍直探他咽喉。此刻他只想手刃仇人替妻子報仇,無法忍受讓他多活一刻。
郭破側身避開,反手一個橫刀劈向他。論單打獨鬥,古月生完全不是他的對手,他出手狠戾,打算今天非取他性命不可。
古月生對他手上那把殺人無數的黑刀視若無睹,豁出性命般的接連朝他攻去。
一旁的古雲生見到大哥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大吃一驚,稍加思索,便知他是打算拚上性命也要替大嫂報仇,急忙彈出幾枚暗器擾亂郭破,以掩護大哥。
凌青與塗永璋相覦一眼,立刻上前一起圍攻郭破。
郭破要應付他們三人連手,還要小心提防不時射出暗器偷襲的古雲生,著實有些吃力,邊打邊退。
他眼角餘光瞄了眼手下,只見他們皆與古月生帶來的護衛和武師打得不可開交,沒有人能上前為他解圍。
「郭破,你忘恩負義、欺師滅祖、弒殺師父,他現下就站在你身後,要向你這個不肖徒弟索命來了。」除了伺機暗算他,古雲生還刻意裝出陰森嗓音來激他。
「小子,你別白費心機,這些話嚇唬不了本座,本座見神殺神,見鬼殺鬼。」郭破冷哼道。
為了引他分心,古雲生繼續加油添醋的罵道:「當年我外曾祖父見你差點要被一群男人輪姦至死,好心出手救下你,還為你治傷,誰知你本性淫亂,四處勾搭,連他飼養的公馬都不放過,東窗事發,你竟惱羞成怒的殺了他,像你這樣淫亂低賤之人,還有何顏面苟活於世上,我勸你還是快快拿刀往脖子上一抹,下去向我外曾祖父謝罪,免得在這世上丟人現眼,遭世人唾棄。」
聽見他竟信口編派出這種莫須有的混賬話,郭破不禁怒喝,「臭小子,你再敢胡言亂語,本座撕爛你的嘴!」他一分神,左臂立刻被古月生刺了一劍,他倏地大怒,運起內力,使出與沉碧心岡脈相傳的玄素功,將寒氣灌注於黑刀之上,狠戾朝他斬去。
古月生被刀鋒上傳來的迫人寒氣凍得持劍的手一僵,來不及擋開他砍來的刀,右肩登時中了一刀。
接下來情勢急轉直下,只見郭破週身瀰漫著一股陰寒之氣,手持著那把注滿寒氣的黑刀朝他們連砍數刀,殺得古月生、凌青和塗永璋三人不得不接連後退。
郭破身邊寒氣太重,迫使三人無法靠近,只要一接近他,全身便會凍得僵硬,根本無法還擊,三人逐漸落於劣勢。
為免誤傷自己人,古雲生暗器使得十分小心,覼著空隙才能出手,否則一個不慎可能誤傷大哥他們。
而此時渾身宛如化成冰人般的郭破,彷彿後腦長了眼睛,每次皆能準確避開他射出的暗器,令他更加投鼠忌器。
古月生身上已中了兩刀,但他面無表情,渾不覺痛,冷若寒霜的眼神直視著郭破,心頭直迴盪著當初落難時,如絲背著他逃命,對他所說的話——
咱們是夫妻,我不能不顧夫妻之情,捨下你自己逃命去,今日咱們要生就一起生,要死就一塊死。
如絲,生,我們一起生;死,我們一塊死。你別怕,我很快就會去陪你。
他冷不防的後退幾步,下一瞬,便迅速縱身一躍,舉劍刺向郭破。
郭破驚覺他竟想與自己同歸於盡,但手裡的黑刀已揮出,來不及收刀自救,他頓時驚愕的暴瞠雙眼。
就在這頃刻之間,一道人影閃進兩人之中,出手打掉了古月生手裡的劍,背後卻無法避開,當場被郭破的黑刀貫穿胸口。
這陡然的變故令所有人全都震懾住,古月生不敢置信的看著打掉他手中之劍的人,驚愕的張口喊了聲,「奶奶!」
聽見他的話,郭破驀地鬆開手中黑刀,迅速來到來人面前,待看清她的面容,不禁滿臉驚喜,「師妹!」
隔了四十幾年他終於找到她了,但下一瞬,看見插在她胸口的那柄刀時,他臉色驟然丕變……他殺了師妹,他竟親手殺了她!
沉碧心勉強的彎起唇瓣,艱難的露出一絲笑容。
「師兄,我們這麼多年的恩怨也該了結了,你害死了我爹,現下又殺了我,這樣應該足夠償還……你對我付出的感情了吧?」她適才之所以打掉孫子手上的劍,不是為了想救郭破,更不是為了自救,而是不想讓月生背負上弒親的罪名。
郭破語氣微顫的想解釋什麼,「不,我沒有想殺你,我要殺的人不是你!」
「你想殺我的孫子,那跟殺我有何異?」她虛弱的抬眸望著他,「師兄,我累了,不想再躲著你、恨著你了,你也別再執迷下去,人死如燈滅,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到此結束吧……」說到這裡,她再也站不住,澘然倒下。
古月生及時接住她倒下的身子,悲喊道:「奶奶——」
古雲生也撲了過來,緊緊握著她的手,「奶奶!」
看著最小的孫子,沉碧心很想抬手撫摸那張俊美的臉龐,可惜她已沒有力氣了,只能歉疚的對他說:「雲生,奶奶很抱歉,不該為了自個兒的私心,把你當成女娃兒養,你、你別氣奶奶了,好不好?」
他迭聲答道:「好、好,不氣了,我不氣了,奶奶,你不可以死!」他抓著她的手想傳輸內力助她護住心脈。
她輕輕搖了搖頭,「沒用了,這一次,奶奶是真、真的要死了……」想起一件事,她看向古月生,「月生,如絲還、還活著,沒有死。」
「如絲沒死?」悲慟之中突聞此訊,古月生整個人愣住了。
「對,她還活著……」她提著一口氣再說:「你、你們答應奶奶,不、不要替我報仇了,讓我跟師兄的恩怨,就隨著我的死……一起埋、埋葬了吧。」她抬眼望向郭破,吐出最後一句話——
「師兄……求你……別再傷害古家的……人……」她至死,目光都一直看著郭破,似是在等待著他的答覆。
知道她已去,古月生和古雲生哀痛悲泣,「奶奶!」
郭破怔然的望著她再無氣息的容顏,須臾,他痛苦的仰天狂嘯。「啊——」
親手殺死了他癡愛了四十幾年的女人,無盡的悔恨令他彷彿瞬間蒼老了數十歲,驀地嘔出一口鮮血後,他神色狂亂的飛奔離去。
他一干手下也趕緊追隨而去。
剛趕到的古朔和燕如絲看見奶奶躺在古月生懷裡,胸口還插了把刀,震驚的奔了過去。
古朔驚問:「這是怎麼回事?」
「奶奶……死了。」古雲生悲慟的道。
古月生看見燕如絲真的沒死,悲喜交加,情緒起伏太激烈,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能怔怔的凝視著她。
燕如絲陪著古家四兄弟與古朔一起為奶奶送葬。
親眼看著她的遺體被裝殮在棺木裡,埋進墓穴中,燕如絲明白這一次奶奶不會再復活了,忍不住悲傷的啜泣。
古月生悲慼的自責不已,「若是那一日我沒有帶人去找郭破,奶奶就不會為了救我而死。」
古朔拍了拍兒子的肩,「月生,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要怪只能怪那郭破對你們奶奶太執著,才會造成這一切悲劇發生。」
老二古雷生也溫聲附和,「大哥,爹說的沒錯,這一切皆因他而起,你無須自責。」他是古家四兄弟裡脾氣最好的人,儒雅的面容與父親最為相似。
「要不是那個郭破,奶奶也不會為了躲避他而離府,最後還死在他手上,這個仇,咱們一定要報!」老三古夜生滿臉忿恨,相較於老二古雷生的好脾性,他的脾氣則最為暴烈。
聽見這番話,當時在場的古雲生再次提醒他,「三哥,奶奶臨終遺言,囑咐我們別為她報仇。」
「難道咱們要讓奶奶就這麼白白死了?」古夜生那張英朗的面容悲憤難平。
看見古家兄弟個個含悲帶怒,燕如絲想了想,出聲說:「奶奶不讓大家為她報仇,是不希望再挑起仇恨,冤冤相報的沒完沒了,這是奶奶最後的遺願,你們若不遵守……只怕奶奶會走得不安心。」
她的話令原先憤慨的四兄弟全都沉默了下來。
須臾,古朔沉沉歎息,表示,「如絲說的沒錯,既然這是你們奶奶最後的要求,咱們還是不要違背她老人家的意思,讓她安心走吧。除非那郭破再主動生事,否則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他為此事做下決斷。
即使心裡不平,但四兄弟仍是同意了遵照奶奶的遺願,未再去找郭破尋仇。
而郭破也從此不曾再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