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老婆回娘家後(一定要趕快結婚,他們才能一起回家),林克翰在回程中不斷思考這問題。
以他的優質條件,很容易吸引一些主動的女人,用不著他費心追求,基本上他的慾望也不強(再次重申他是壓抑成性的處女座),總是以安全考量為重,因此不曾爆出桃色緋聞,也沒有私生子來認親,畢竟他身為林家長子,丟不起這個臉。
既然他沒追求過女人,當然也沒培養過感情,只好求助偉大的google大神。
回家後,他上網查詢了兩組關鍵字:「培養感情」、「追求女人」,在浩瀚網海中浮沉了好一陣,太多訊息實在難以消化,只能先決定幾個基本步數。
他寄了一封E-mail給秘書劉力群,內容是:每週一買花,每週三買巧克力,送到周筱雲上班的地方,每週五晚上幫他訂餐廳位子。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指示,劉力群可能會很驚訝,但不會有意見,他對秘書的要求就是完全的服從、徹底的實行。
無論如何,這些投資是有必要的,看看他老爸的三次婚姻,每次都是連續劇的芭樂情節,他無論如何要找個好女人,建立一個和諧成功的家庭。
周筱雲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妻子,完美到幾乎讓他有點怕,說不定她有致命的缺點,只是他還沒發現?不管怎樣,目前的她值得他冒險,商場上沒有必輸或必贏,情場上自然也是一樣。
當他關上電腦,看看時鐘已是十一點,但週六晚上不用太早睡,他正在想要不要找弟弟們來喝酒,電鈴聲就響起了。
打開門,穿著休閒服的林品軒站在那兒,手中提著啤酒和小菜,果真有默契。
「老大,你在忙?」
「剛忙完,坐。」林克翰招呼大弟進門。「阿旭呢?」
林品軒聳聳肩說:「他跟老爸吵架,不知跑哪兒去了。」
「又吵什麼?」林克翰皺起眉,他們兄弟中就數老三林子旭最大牌,動不動就火山爆發,繼母把他寵壞了,老爸又壓不住他,其實這小子個性直爽,但也年輕氣盛,磨個幾年看會不會好一點。
「都是些芝麻小事,過陣子就沒事了。」
「希望哪天有個女人來管管他。」可能是因為自身的處境,林克翰突然覺得男人的問題都來自女人,只要找到合適的女人,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我也這麼希望,但不敢抱太大期望。」林品軒跟大哥一樣實際,不過多了份圓滑。
兩人坐到客廳桌前,喝起台灣啤酒,配著滷味和毛豆,他們養成這習慣才幾年而已,父親的三次婚姻曾讓他們互看不爽,也為自己的母親打抱不平,但時間總能撫平一切,畢竟彼此都是無辜受害者。
聊了一會兒工作近況,林品軒好奇問:「你最近還在相親?」
「嗯,相親很有效率,你怎麼就不肯?」林克翰不明白大弟為何抗拒相親,不管在哪個年代,只要有用就是妙計,即使是傳統老套。
林品軒堅定搖頭。「我要靠自己的本事,不用別人幫我介紹。」
「那是你的損失,我已經找到老婆人選了。」林克翰揚起嘴角,忍不住得意之情。
「哦?誰是我未來的大嫂?」
「周筱雲,周永鈞的女兒,周敏雄的妹妹。」
「周敏雄……」林品軒很快想起此號人物。「我跟周律師打過高爾夫球,他這個人挺正經的,他妹應該是個乖女孩吧?」
「沒錯。」林克翰點了頭,語氣不禁流露自滿。「要選老婆就要選這樣的,有氣質、有教養、乖巧聽話、看起來順眼、聽起來悅耳、摸起來又舒服。」
今天他牽起老婆的小手,果然是細滑柔嫩,加上她臉紅紅的模樣,他巴不得明天就結婚!
「哇,這麼完美?」林品軒吹了聲口哨。
「沒有比她更適合我的女人了。」
「恭喜大哥、賀喜大嫂!」林品軒說是這樣說,卻有別的想法。「不過呢,乖巧的女人雖然不錯,但如果找個愛死我的女人,不是更穩當?」
「談情說愛太麻煩了。」林克翰立刻搖頭,他可以接受培養感情,畢竟夫妻間該有些基礎,但要愛得死去活來就太超過了,再強大的愛情都會消退,看他老爸的case就知道了,還是個性好、處得來才重要。
仔細想想,他老婆真是個寶貝,從頭到腳都符合他的標準,為此他願意多花些時間讓她點頭,遲早她會明白他們是天生一對。
林品軒又開了罐台啤,自信滿滿道:「女人都是感性的動物,只要被她們愛上了,想甩開都不容易。」
「好,你有你的本事,我等著看你的成果。」林克翰不禁有點好奇,戀愛結婚真會有好結局嗎?或許他和弟弟可以做個對照組。
「我才二十七歲,不想這麼早就自掘墳墓。」
「改天也會輪到你,大家都得結婚生子,逃不掉的。」
「長幼有序,先讓我當叔叔再說吧!」
「少來這套!」
兄弟倆說說笑笑的喝到凌晨,醉了也無所謂,還沒娶妻的男人都是自由的,等到他們被套牢的時候,誰知還能不能這麼輕鬆愜意?
周筱雲從來沒碰過這麼制式化的男人,簡直就是照表操課!
自從海灘約會那天後,每週一她會收到玫瑰或百合,每週三她會收到蛋糕或巧克力,每週五林克翰會來接她下班,引發她所有女同事強烈嫉妒,然後帶她到高級餐廳吃飯,在十點之前送她回家。
周休二日時,如果他不用工作,兩人就開車到郊外走走,如果天氣不好就到俱樂部打網球,她懷疑是他想看她穿運動短裙,幸好他沒提議游泳。
坦白說,她很感謝他的用心良苦,他是個大忙人,每次約會都得接一堆電話,卻肯撥空跟她培養感情,雖然是如此不浪漫的方式……
罷了,他已經努力過了,她也不該再奢求,依照她懦弱的個性以及家人的壓力,婚姻大事不可能由她決定,而林克翰已是絕佳人選,甚至還挺有誠意的。
談什麼戀愛?別貪心也別作夢了。
轉眼已到人間四月天,在一個週六午後,林克翰約了她兜風,她沒問要去哪裡,反正他自有主張,不需她的意見。
出門前,周筱雲在客廳碰到父親,顯然有話想對她說。
自從她相親以來,父親頗為關心她的近況,當然她明白這是因為她有對象了,在爸爸和哥哥心目中,女人若沒人要是最可悲的一件事。
周永鈞一開口就挑明說:「你們也該訂婚期了。」
「知道了。」
可能她的表情不太熱絡,周永鈞皺起眉頭問:「你有什麼不滿意?是你高攀了人家。」
「是。」
「真是的!老是長不大,等結婚以後看會不會成熟點。」
她無話可說,父親已替她做了評語,她若反駁只會更顯得孩子氣,總之只要她肯點頭結婚,大家都會高興,她何必再抗拒?
「我先出去了。」
不想聽父親繼續訓話,周筱雲快步走出家門,發現林克翰已經到了,他總是提早個十分鐘,站在車前用手機收信、講電話,看得出來都是公事。
她靜靜端詳了他好一會兒,這男人當真要成為她老公?她還有別的選擇嗎?
平心而論,他長得還不賴,戴著眼鏡的模樣也很斯文,但她明白那雙眼中是有強烈慾望的,只要她一放棄抗拒,他會毫不猶豫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讓她成為他的女人、他的妻子、他的陰影……
沒多久,林克翰把手機收進口袋,轉向她問:「可以走了嗎?」
「嗯。」她的腳步沉重,卻依然走向他,走向命運。
「你今天很漂亮。」他替她開了車門,眼中有掩不住的吃人念頭,盯得她一陣顫抖。
「謝謝。」他的讚美沒有別種說法,總是你今天很漂亮、你今天很可愛,就這兩句話輪流著說,或許這是他的極限吧,這男人並不冷漠,只是無法讓她燃燒。
坐上車,她默默欣賞窗外風景,他放的音樂總是冷靜而疏遠,就像他的人一樣,而他也從未問過她喜歡聽哪些音樂,就直接替兩人做了決定。
說真的,她對他完全不瞭解,包括他的成長經驗、喜怒哀樂,甚至是工作情形,就像他不瞭解她一樣,沒有人肯踏出那第一步,難道是他們有什麼心理缺陷,無法分享,無法愛?
她沉浸於自己的胡思亂想中,忽然發覺車子開到了陽明山,最後停在夢幻湖停車場。
夢幻湖,多美的名字,她有點受寵若驚,他帶她來這種地方做什麼?她不認為他會從實際變成浪漫,應該是個巧合吧!
「山上比較冷,這給你。」林克翰從後座拿出另一件夾克,顯然是男人的尺寸,但她不介意。
「謝謝。」她感謝他的體貼,嫁給這個男人不用擔心受冷風吹,只是心底的冷風比較難擋。
下了車,林克翰照例握起她的手,認識至今他不曾有逾矩行動,但她發覺他很喜歡碰她,不是摟她的肩就是牽她的手,即使在餐廳吃飯也一樣,總是用一種飢餓的眼神盯著她,可能他有點慾求不滿吧,等結婚後她肯定會被大口大口吃掉……
幸好她對他的碰觸並不討厭,被吃掉的過程應該不會太難受,沒有愛也可以做愛,這世界上又不是每對夫妻都相愛著,沒錯,就是這樣,認命吧。
他們從停車場旁爬上階梯,大概要走一公里才會到湖邊,山間空氣清涼,帶著些許濕潤,隨著霧氣漸漸湧上,也帶來一陣陣寒意。
林克翰放開她的手,改為摟住她的肩,讓她偎近他胸前,一開始她有點緊繃,過了一會兒也就習慣了,想起他們初次見面時,光是跟他獨處就讓她快要飆淚,可見人是會改變的、會適應的。
他的身體溫暖、大手厚實,如果他們正在戀愛中,說不定她會飄飄然的飛上天。
夢幻湖終於出現在前方,他們走到觀景台上,看遠山飄渺、白霧茫茫,湖面上倒映著美景,就在這近乎夢幻的時刻,林克翰提出一個實際問題:「下個週末,我想去你家提親。」
喔耶∼∼這男人總能讓她回到現實,而現實就是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你覺得還是太快了?」他試探著問:「我們可以先訂婚。」
「沒關係,訂婚和結婚可以在同一天,早點辦完比較好。」
「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也沒什麼,她只是接受了事實,命運注定任人安排,但她該如何向他解釋?他真的一點都不差,只是不懂她,不能走進她的心,不需要她發表任何意見。
他們培養了一個多月的感情,事實證明這就是他的極限,她不該再有期盼。
「我想……就是時候到了吧!」她模稜兩可的說。
「沒錯。」他對這答案挺滿意,沒再追問下去。
這不算求婚,只是達成協議,除了眼前這片夢幻湖,她沒什麼可回憶的,於是她也實際的說:「我可以要求你一件事嗎?」
「你說,只要我辦得到都行。」他對她微笑,一種寵溺而寬容的笑,拿她當小孩似的,她看過這種表情,當她爸或她哥心情好時就會這樣。
「我想要一個我自己的房間。」
他的微笑轉為詫異,而且是非常詫異。「你要跟我分房睡?!」
「不是的!我當然會跟你一起睡。」天啊,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煽情?「我只是想要一個房間,可以放一些我的東西,就當是我的……工作室之類的。」
她說不出那些上不了檯面的玩意兒,漫畫、小說、模型、布袋戲偶,還有布料、串珠、裁縫機………總之都是說出來會被笑的玩意兒。
他大大鬆了口氣,點頭說:「沒問題。」
「謝謝。」她很高興他沒細問,可能他也不在乎吧。
「就這樣?你對婚禮沒有意見?」
「我想自己挑禮服和化妝師,其他的都無所謂。」雖然不是戀愛結婚,至少那天她要決定自己的外貌,至於婚禮要多風光就隨大家高興。
「我也沒意見,可以交給我阿姨處理,她對這種場面很熱衷。」
「嗯。」婚事就這麼說定了,就像談別人的事一樣,多麼和諧又有效率。
當兩人手牽手走在幽靜的湖畔,她不禁在心中歎息,這應該就是她最接近戀愛的時候了,假裝身旁男人深愛著她,假裝他們會有幸福的未來。
夢幻湖,果然只適合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