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又好氣又好笑地瞪她一眼,「你用了什麼妖術,令永琰竟如此想要把你留下?」
崔詠荷聽出他語氣裡的醋意,笑盈盈地說:「我想世上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像我這樣給他難堪,所以才引起他的興趣。不過,無論是對我的興趣,還是對你的仇恨,都比不上他對皇位的渴望。他就算可以把你殺掉,但戰鬥之慘烈,絕對無法隱瞞,再想到皇上對你的寵愛未變,他怎麼還敢做這種自毀前程的事?」
兩個人在說話之間,已經走過了好幾條大街,京城內人來人往,分外熱鬧,大清又最講究禮法規矩,可是在這麼多人之中,福康安仍然不曾放開崔詠荷。
滿街古怪的眼神都望向他們,各個方向也都傳來不屑的話語。
可是,她與他縱然是聽見了,卻也不理會。
無論如何,她不願放開他;而他,更不能再忍受一時一刻的分離,因此他幾乎是腳不點地的,抱著她往傅府而去。
那是他的家,也會是她的家。從此之後,再不會讓她離去,再不會讓她遭受到絲毫危險。
傅府大門前,王吉保帶了幾十個人,正如無頭蒼蠅般亂轉,不知是誰先看到了福康安,驚叫一聲:「三爺!」
其他人全都大叫著圍上來,每個人臉上都有著驚喜交加的表情,甚至都沒有注意到福康安緊抱著崔詠荷的姿態,是多麼不合禮儀。
福康安立即發覺了不對勁,「怎麼回事?」
王吉保急急忙忙說:「紅塵居的清雅姑娘傳來消息,說崔姑娘被強請進了嘉親王府,三爺也趕去了。夫人擔心三爺的安危,當下就說要進宮去找聖上,大人攔住了夫人,不知在爭吵些什麼,我們所有的下人全被遠遠地趕離了廳堂,三爺,你快去看看怎麼回事吧。」
福康安臉色一變,終於鬆手,放開了崔詠荷的嬌軀。
崔詠荷低聲催促:「快去!」
福康安看向她,「好!」語畢,他開始向廳堂跑,不過,他的手卻還拉著崔詠荷。
崔詠荷也全不遲疑,快步跟隨,無論到天涯海角,只要那隻手拉著她,她便會毫不猶豫地追隨他。
「你不要攔我,我要進宮,我要進宮!」傅夫人的聲音焦急至極。
「聽我說,讓我去嘉親王府找永琰,你不要進宮,疏不問親,永琰畢竟是皇子,有太多的話,是我們外臣不好說、不便說的。」傅恆的聲音也顯得有些張惶。
終究還是讓父母擔心了。福康安心頭一陣慚愧,張口正要說話,廳裡又傳出一句令他手腳冰涼、全身僵木的話。
「什麼疏不問親,難道康安就不是皇上的兒子嗎?」
天地間忽一片寂靜,廳內廳外部落針可聞。
崔詠荷全身一顫,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住站在她前方的福康安,竭盡全力用身體來安慰這個正悄悄顫抖的男子。
良久的沉寂之後,傅夫人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為什麼你不問?你罵我啊,你打我啊,你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聲音帶著哽咽,無限悲憤。
「你還要我說什麼?」傅恆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無奈,深深的倦意。
「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嗎?只是你從來不問。」傅夫人的哭泣悲慼至極,「我一直在等你問我、罵我、打我,甚至殺了我,可是你從來不問……」
「其實,我並不十分肯定,直到幾年前,別人一提要為康安向公主提親,你就立刻找一個人給他定親,我才確定。」傅恆的聲音十分苦澀。
「好,你好,你從來都知道,卻從來不追究,除了不到我房間裡來之外,也什麼都不做,你根本什麼也不在乎,對不對?」傅夫人撕心裂肺,含恨地逼問。
「我在乎,我當然在乎!可是我在乎有什麼用?」傅恆的爆吼聲也帶著深深的痛,「你是這樣美麗多才而高貴的女子,他又是那樣英俊瀟灑身處至尊之位的人。
對女人來說,還有比嫁給他更好的歸宿嗎?而他想要親近的女子,又有誰能阻止?
我一直等著你對我說,可是你什麼都不說。你既然不肯說,我怎麼干涉你?我怎麼去誤你的前程歸宿?
可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別的動靜。自孝賢皇后去世,你也不再進宮。或許,害了你的人是我,如果不是礙著我,你早已被封為貴妃,你……」
啪地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傅恆的話,「原來你是這樣看我的,如果不是為了你,我何至於這樣……」
「你、你是為了我……」傅恆的聲音不斷顫抖。
「你忘了那一陣子你剛要進軍機處,你總是神采飛揚,說要為國為民,有所作為,要當千古名臣。那個時候他來惹我,我才一推拒,他就生氣,氣的時候,就連你一起罵。
我能怎麼樣?我只知道那個時候的你,有著前所未有的光彩,可是我若惹怒了他,就再也看不到你眼中的光芒了。所有的男人,最重視他的功名前程,女人算得了什麼?你可以娶很多的女人,但你施展抱負的機會,卻只有那麼一次,我怎麼能誤了你的前程、你的功業?」
「傻瓜,為什麼你不說?為什麼你不說啊!」傅恆的叫聲無比苦痛激動,「你用你自己來保住我的功名富貴,卻什麼都不對我說!這二十多年來,你過得生不如死,我過得了無生趣,這是為了什麼?
功名算什麼?官爵算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傻,為什麼我這麼蠢……
廳裡的聲音漸漸轉弱,只留下哽咽和哭泣之聲。
崔詠荷靜靜地抱著福康安,想到那萬人之上的第一首輔抱著妻子痛哭的景象,也不由得黯然。可是,她現在更關心的卻是福康安。
已經不知要用什麼話來安慰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竭盡全力抱緊他把所有的力量全都傳給他。所能感到的只是福康安無聲無息地用力回抱,以及忽然落到手背上的一點灼熱水珠。
那樣的滾燙的淚,落在她手上,竟燙得她心都猛然痛了一痛。
張張口,竟覺得難以用任何言辭來安慰他,悄悄地把身體伏在他身上,但願這軀體裡每一點微不是道的溫暖,都可以傳遞到他心上。
福康安激動地轉身,將她擁人懷中,「權力到底算什麼?官位又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竟要人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而我,幾乎像阿瑪自以為是地害了額娘一樣,害了你。」
崔詠荷慌張地想撫去他臉上的淚水,心疼地皺緊了眉頭,「沒有關係,至少我們最後都沒有犯錯、沒有對永談妥協,以後我們也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你也永遠不會捨棄我。」
「外面是什麼人?」傅恆的聲音帶著一點慌張和驚怒。
崔詠荷低呼了一聲,知道是自己與福康安失態之下,聲音稍大,驚動了裡面的人,一時慌亂無措,不知往何處去躲。
福康安卻忽然鎮定了下來,拉著崔詠荷大步向裡走,「阿瑪、額娘,我回來了。」
傅夫人忽聞愛兒的聲音,驚喜交集,確定他並無半點損傷,鬆了口氣之後,剛擦乾的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額娘,我沒事,我一點事也沒有。」福康安一邊低低地勸,一邊抬起頭來,看到傅恆同樣欣喜寬慰的眼神,心中一酸,忍不住叫道:「阿瑪。」
傅恆微笑。
福康安卻喃喃地又叫了一聲:「阿瑪!」
傅恆依然淡淡地笑笑,看著福康安臉上雖已擦去,但仍然可以發覺的淚痕,再轉頭看看一直與福康安的手握在一起的崔詠荷,「崔小姐,我把這個孩子交給你了。」說「這個孩子」四字時聲音裡滿是深刻的感情。
崔詠荷不知何時眼淚也滑落了下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人聲地說:「我會一直和他在一起永不背棄,絕不分離。」
乾隆皇帝的六十大壽終於到了,這是國家的大喜事,鞭炮之聲,響徹京城。
紫禁城中,宴開千席,百官都可攜眷參加。
剛剛看完四大徽班的精采演出,乾隆的心情異常高興,坐在龍椅之上,笑容滿面地與臣子共歡。
滿漢全席的菜一道道端上來,全世界似乎只剩下笑語歡歌,和歌功頌德之聲在這樣一片談笑聲裡,哭泣聲就特別刺耳地特別惹人注目。
乾隆臉上的笑容忽然一冷,眼睛往座下無數人中掃去,所有被他掃到的人無不臉色發青,手腳發抖,卻還要努力維持臉上的笑容,以表示哭泣的人不是自己。
哭泣聲並沒有停止,而所有的官員也都紛紛閃開,很快地,坐在宴席一角,對著滿桌佳餚正不住抹淚的女子,就成了目光的焦點。
因為身份高貴而坐在首席的傅家幾個人,全部臉上變色,福康安一震之下就要上前,卻被傅恆一把拉住。
而坐在這女子身旁的一對夫婦早已面如上色,跪地不住磕頭。
永琰大喝一聲:「還不快把這個大逆女子給拖下去!」
侍衛們迭聲應是,就要衝上前。
崔詠荷一邊哭,一邊就地拜倒,「奴婢衝撞聖上,願領死於君前。」
乾隆難得的好心情被破壞,心中已想將此女千刀萬剮,「你跪上前來,告訴朕,為何哭泣?是不是朕治國失德,讓你有了冤屈?」
這一句話問得陰冷,令崔氏夫婦全身抖如篩糠,福康安則面無血色地望著崔詠荷,眼神裡有著生平未有過的驚惶恐懼。而至少有一半的官員流露出幸災樂禍或痛快開心的表情。
崔詠荷起身上前,再跪伏於地,「奴婢今日初睹龍顏,已感皇恩浩大,聖德隆厚,偏偏有人竟然還誤會陛下是薄情寡義,想要殺戮功臣的暴君,實在是太對不起聖上了,因此奴婢才會於此痛哭。」
「哦,是什麼人這樣看朕?」乾隆的眼睛徐徐掃視眾臣,諸臣無不心驚膽顫,不知這個膽大的女人想要誣告哪個人。
崔詠荷抬頭伸手一指,「就是他!」
所有人全部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因為崔詠荷冒死在御前告狀的對象,居然是——福康安!
而唯一明白過來的,也只有福康安。
震驚之後醒悟的他,怔怔地看著崔詠荷,心緒激動,卻又咬牙切齒。
她是在保護他!她是在用她的生命為他發出不平之鳴!她是在冒著天下最大的危險,為他尋求未來的平安!
可是……實在是太大膽、太荒唐了!
崔詠荷,你這可恨的小女人!
此的福康安除了感到切齒的憤恨之外,還有揪心的痛與驚,他雙眼牢牢注視著崔詠荷,再不肯稍稍移開。
乾隆素來寵愛福康安,見崔詠荷竟然告他,心頭勃然大怒,但他仍平靜地問:
「為什麼你認為他將朕視為無情之君?」
崔詠荷叩首道:「聖上,奴婢是大學士崔名亭之女,與福康安早定有婚約,可是數日前,福康安上門退婚……」
乾隆眼中漸漸流露出怒意,「所以你懷恨在心,要污蔑大臣?」
崔詠荷拾起頭來,全無懼色地說:「皇上,詠荷雖是一女子,也知忠孝節義四字,怎敢做這不忠不義的事?
但女子節烈為先,既已許人,便不願輕易退婚,所以我一再追問原因,福康安才告訴我脫是聖上有意禪讓帝位,新君即將登基,皇子們全對傅家有芥蒂之心,所以朝中百官都有意打擊傅家而討好新君,而聖上也要犧牲傅家上下,以安新君之心。滅門大禍就在眼前,所以他才不願連累我。」
乾隆微微動容,仔細看了福康安一眼,這才發現這個自己向來疼愛的臣子,真的較往日憔悴了。
「皇上,福康安說這樣的話,實在是太過分了!我身為女子,身許傅家,豈有逢大難便求脫身的道理?他這樣做,太輕視崔詠荷了。不過,我一個女子,受些委屈倒也罷了,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冤枉聖上是薄情寡義的君王!
皇上仁愛寬宏,德照四海,對博相素來寄以股肱心膂,怎會置他於險地?待福康安,更不啻家人父子,恩情實倍尋常,他怎麼能因為有些臣子落井下石,就以為聖上要拋棄傅家?他又怎麼能因為嘉親王的乳兄,在他面前竟敢安坐不起,口出惡言,就以為嘉親王千歲還有其他的皇子都是心胸狹窄之人?」
崔詠荷每說一句,在場的官員就有一半臉色難看一分,說到最後一句時水琰的神色也陰沉下來。
崔詠荷猶自目不斜視,毫不停頓地說:「他這樣做,是對皇上、對皇子,對朝廷的大不敬。詠荷冒死揭發,還請聖上降罪。」
乾隆的臉色沒有變,但眼神卻越來越陰沉,「你說的都是真的?朝中大臣都是讀過聖賢書的士大夫,何至於做出這樣的事來?」
崔詠荷仰頭看著乾隆清清楚楚地說:「皇上雖確是堯舜人主,然而臣下未必皆是皋陶之臣。不過最可恨的還是福康安,縱然受了一些小人之辱,他也不該以為聖上會拋棄他、不該有求死之心啊。」
「小人之辱,求死之心」八個字,刺得乾隆一陣心痛。福康安是他的孩子,這般挺拔秀逸、文武全才,絕對有資格為一國之君,卻偏偏無法正名。越是對他感到愧疚,就越是加倍疼愛他。
而自己也因為深切明白皇子們對他的妒恨之心,這次敗戰他才會下詔責罵,希望借此消了皇子們的氣,也可以讓這個孩子以後能過安寧的日子。
可是……這竟會讓他受小人之辱,以致有了求死之心嗎?
乾隆含怒的眼睛望向所有的臣子,所有人全部伏首跪倒,沒有人敢抬頭。
他相信這個女子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否則不會有這麼多大臣在跪倒時,顫抖得如此厲害。
傅恆是軍機首腦,當朝一等公,福康安是御命大將軍,可是這些人竟敢輕視侮辱,就連一個包衣奴才,也敢對他們無禮。自己還在位,就有這麼多人忙著討好未來的君主,逼迫賢臣至此,如若退位,又會是什麼結果?
作為父親,他憤怒得想把所有參與此事的臣子都處斬,但一個君主的理智卻告訴他這絕不可能。因為與此事有關的鉅子,極可能佔了朝廷的一大半,就算是帝王,也不宜深人追究。
只是,這樣一個女流之輩,竟能有如此的勇氣和智慧把傅家不敢說、不便說、不能說的所有憤怒和冤屈,在御前直訴。
乾隆眼神柔和地看向崔詠荷,如同看向自己最滿意的媳婦,「你叫崔詠荷?」
「是!」
乾隆笑了一笑,「荷花是最神奇美麗的花了,從污泥中開放,卻不沾污垢。詠荷,朕為你主婚,福康安以後若敢欺負你,只管來找朕。」
崔詠荷還不及答話,福康安已伏身拜倒,「謝聖上隆恩。」大驚大震大懼大喜之後,他的聲音竟還帶點歡喜的顫抖。
「來來來,大家都起來,今日是朕的壽宴,不必講究規矩,咱們君臣同樂。」
乾隆微笑著,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詠荷,你就坐福康安那一席吧。」
崔詠荷應了一聲,盈盈起身,走向福康安。
福康安迫不及待地站起來,顧不得君前失儀,失態地拉住她的一隻纖手。
崔詠荷含笑看他一眼,方才坐下。
福康安在皇駕之前不敢發作,但還是咬牙切齒地瞪了她一眼,眼中的驚惶仍未退去。他壓低聲音說:「你瘋了?知不知道如果剛才對答錯了半句,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崔詠荷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方才為自己的安危擔憂到何等程度,略有歉意地一笑,「皇上疼愛你,所以一定不會傷害為你做不平之鳴的我。」
福康安抬頭望望高不可攀的皇座,神情有些奇異,「皇上是萬民之父,疼愛鉅子是理所當然的。」
崔詠荷瞭解地看向他,小心地反握他的手。
有很多事,知道了只能當作不知道。她與他,都永遠不會提起那一日無意聽到的驚世之秘。
此時其他官員也紛紛回席,乾隆閒閒地問:「眾卿是不是覺得朕老了,處理國事大不如前了?」
大家明白,皇上是要宣佈禪讓的事了,當然紛紛說:
「皇上聖明,更勝當年。」
幾個皇子也一起站起來說:「皇阿瑪英明,大清日日昌盛。兒臣等躬逢盛世,「三生之幸。」
乾隆哈哈一笑,「我原本也想著自己老了,該把皇位讓給年輕人了,不過,即然你們都這樣說,朕就勉為其難,再辛苦幾年吧。」眼睛帶著冷冷的笑意掃視笑容全部僵住的群臣,「你們的意見如何呢?」
一陣冷寂之後眾臣又連聲說——
「皇上春秋鼎盛、乾綱在握,皇子們毓華茂德,父子教睦、內宮熙和,實為天下之幸。」
乾隆再看向幾個臉色全變了的皇子,「你們也不必著急,朕遲早還是會退位的。聖祖在位六十餘年,朕治世絕不超過聖祖,你們放心。」
皇子們臉色都不好看,永琰更怒恨如狂。只因崔詠荷的膽大妄為,他就要再等二十年——
但即使心中恨至極處,他臉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還立時跪地道:「皇阿瑪願意繼續恩澤萬民,是舉國之幸,兒臣等萬死不敢有他念。」
其他皇子一齊跪拜,同聲附和。
「回座去吧,今日是朕的壽誕,大家不要太拘束。」
皇子們紛紛回位,但仍然沒有任何人舉杯動筷。
乾隆笑了一笑,站了起來,對著傅恆一舉杯,「來,傅恆,朕先敬你一杯,謝你這二十多年來,彈精竭慮,為朕分憂的辛勞。其實朕也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但傅家滿門為大清做的事永遠不會有人忘記,日後有朕之一日,就有傅家一日。」
不只是傅恆,傅家這一桌所有人一起站了起來,每個人都百感交集。
傅恆心中無限悲苦酸澀,卻還要勉強舉杯,「傅家世代勳戚,受皇上糜身難報之恩,唯當盡心竭力,為國盡忠。」
這一懷酒飲下,代表著傅家當朝第一權貴的地位,在未來二十年內絕不會有半點動搖。而這二十年的時間,足夠神通廣大的傅家父子,布下絕對安全的抽身之計,保全傅家全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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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詠荷,你像個大家閨秀行嗎?任何懂禮儀的小姐都知道,蓋頭應該由新郎來挑的。」福康安懊惱之至。失去了輕揭紅羅觀賞新婚妻子嬌羞表情的機會,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損失。
崔詠荷一身新娘盛妝,坐在桌前一邊吃點心,一邊埋怨:「都怪你,在外頭轉來轉去,就是不進來,我等得都快餓死了。」
「唉,那麼多的客人,我不能不應酬嗎?畢竟是皇上親口賜的婚,滿朝的官員都來了。」福康安也累得有氣無力,苦笑著回答。
崔詠荷皺皺眉頭,樣子嬌俏可愛,「早知道就不拚命幫你告狀了,你要是被貶官去職,就不會有這麼多應酬了。」
「我要是被貶官去職,又到哪裡找到這麼好的東西送給我的夫人?」』福康安一邊笑,一邊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本書,獻寶似的遞到崔詠荷面前。
崔詠荷瞄了一眼,面帶不快,「你又到哪裡找人續的?我不看。」
「續的?這可是真正的全本石頭記,曹雪芹親筆寫的。」福康安備覺冤枉地叫道。
崔詠荷半信半疑接過來略一翻看,眼睛便再也移不開了。
福康安邀功般地笑說:「其實石頭記已經寫完,只是皇上覺得後四十回不妥,所以令人刪去重寫,但皇上自己卻十分喜歡石頭記,唯一的全本一直藏在宮裡,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收買了管書的太監,抄了一份出來。
不過你要記得,最多只能給韻柔看,切不可傳到外頭去,否則追究起來,可是殺頭的大罪。」
崔詠荷根本沒聽清楚他的交代,越看越是激動,忍不住跳起來大叫:「石頭記!真的是石頭記的全本!韻柔,你快來啊,我看到全本石頭記了!」一邊叫一邊飛撲到門邊,開門就要出去。
福康安嚇了一大跳,一把抓住她,「今天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崔詠荷頭也不回地甩開他,飛快地打開了房門,「但我手上有石頭記,一定要第一時間和韻柔一起看,你這個武夫,才不會懂好書的價值。」
福康安氣得吐血,猛地抓緊她,強迫她看向自己,「你說,我重要,還是石頭記重要?」
「當然是石頭記重要。」崔詠荷毫不考慮地回答,一把推開他,衝了出去。
發覺自己做了天下第一蠢事的福康安,幾乎悔斷了腸子,氣得面無血色,咬牙切齒地追出去,「你給我回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