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凝重又篤定的幾個字迴盪在紐約市C大附設醫院的一間診療室中。坐在病床上、穿著藍白色罩袍的女子聞言一僵,美麗的杏眼瞠得老大,原本於床沿亂晃的纖長美腿也因年輕醫師的宣告而凍住不動。
她錯愕萬分地瞪著棕髮白袍的醫生凱爾,像是想確定他在開玩笑。可惜他沒笑。
凱爾優雅地在椅子上蹺起腳,慢吞吞地接著道:」如果妳繼續維持目前的生活方式。」
懸在半空中的心臟恢復跳動,林莉薩絕艷的容顏因怒氣而隱隱抽搐。
「你一次把整句話說完會死啊」差點被這傢伙嚇破膽!
他挑了挑眉。「病人不該對醫師這麼粗魯。」
「去告我好了!」她不客氣地白他一眼,十二萬分後悔抽空來看病,早知道多吞幾顆藥丸就好了!
她還在C大唸書時就認識了醫學院的凱爾,當時年紀小、不懂事兼不長眼,居然被那種略帶憂鬱的氣質迷住,兩人開始約會。沒想到三星期後,他老兄便決定」出櫃」,坦白自己終究還是不喜歡女人,於是交往便畫上句點。怪的是,兩人情侶沒當成,卻發展出深厚的朋友情誼。
或許這就是中國人所說的,孽緣。
「我到底有什麼毛病?」
「像腦瘤、血癌、愛滋這類的大毛病倒是沒有……」
「你才有愛滋哩!」
凱爾不以為忤地繼續說:「不過妳身上的小毛病一大籮筐,血壓過高、輕度的胃潰瘍、性激素分泌失調,還有……妳上一次排便是什麼時候?」
莉薩一愣,卻答不出來。她很忙,真的很忙,忙到如果不是萬分急迫絕不會浪費時間跑廁所,又怎麼會留意自己上次嗯嗯是在哪一天?
「妳的腸道中堆積了不少該排出體外的東西……」他用食指彈了彈手中的X光片,直截了當地說:「莉薩,妳便秘。」
她美眸瞪大。「你的意思是,我現在一肚子……大便?」
這麼噁心的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這種高貴的都會佳人身上難怪最近老是覺得肚子有點脹脹的……
「那不是醫生會用的字眼,不過……」凱爾想笑又不敢笑,板著臉道:「妳要這麼說也可以。」
莉薩一臉黑黑,艷若桃李的嬌顏倒真的出現了便秘表情。
「便秘嚴重的話可能會導致痔瘡,痔瘡嚴重的話,則可能需要動手術。」根據過去經驗,高血壓和胃痛都嚇不了她,凱爾這回把焦點放在另一條病症。
「你少唬人了!」她嗤之以鼻,杏眸中卻隱隱流露出憂慮。
「妳可以問問我的同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好吧,他的確有危言聳聽的嫌疑,但那是為了她好。「不曉得妳有沒有聽過,切除痔手術得從肛門開刀,也就是說,病人得脫下褲子,趴在床上,臀部向上。」
「夠了!你不必解釋得太詳細!」
嬌艷的混血容顏大驚失色,那種屁股朝天讓別人在私密部位操刀的畫面浮現腦際,即使是世故、幹練如她也不免頭皮發麻。
對一個美麗的女人來說,這實在是一段很不美麗的談話內容。
「你說的這些都是假設狀況,既然你是醫生,就得在我的情形變嚴重之前治好我的毛病。」她蠻橫地指出,然後習慣性地看了看手錶。「快把處方開一開,把我該吃的藥列出來,我還得回出版社。」
「吃藥只是治標不治本……妳過分操勞、作息不規律、睡眠不足、飲食不正常,沒有人的身體能承受這種長期虐待,說穿了,妳身上這些大大小小的毛病都是因為過度工作和過大的壓力引出來,如果妳再這麼下去,就像我先前說的,一定會提早上天堂。」凱爾語重心長,對好友的生活方式很不贊同。
莉薩的父親是享譽國際的華裔數學家,美籍母親則擁有華爾街一家規模最大、最炙手可熱的投資顧問公司,雖然兩老現在已退休雲遊四海去了,但林家家底雄厚是不爭的事實。身為唯一的掌上明珠,按理說,她大可悠哉地過著富家千金的日子,或是在她母親的公司做個玩票性質的掛名主管,可是她偏偏甘願投身出版界,當個辛苦又吃力不討好的小說編輯,或許也是好勝的天性使然,她工作起來還比誰都賣命。
「我是來找你看診的,不是來聽你咒我早死的好嗎?」
凱爾對她的態度早習以為常,改口問道:「告訴我,妳上一次到中央公園散散步、賞賞花是什麼時候?」
她微怔了下,沒好氣地斜他一眼。「你在說笑吧?我哪來那種閒情逸致!」
「妳該試著放緩生活步調,學著適時放鬆自己。」溫暖的棕眸蓄意瞥向擺放在角落的筆記型計算機和公文包,莉薩總是隨身帶著這兩樣東西。
事實上,他不但看過她邊吃飯邊打電話催稿,還見過她在美容沙龍一面讓人做頭髮一面審稿。
「我當然知道怎麼放鬆。」她反駁,但不再那麼理直氣壯。「我每個禮拜五下班後都會跟同事去喝點東西、輕鬆一下。」
「泡吧可不是我所謂的放鬆方式。」他溫溫地堵了回去,然後傾身向前,關切地凝視那張融合了東西方特色的漂亮臉龐,認真道:「妳需要好好地休息一陣子,去度個長假,離開紐約、離開妳的工作。」
「不可能。」她不假思索地打斷他。「我們主編決定半年後提前退休,公司上星期才宣佈新主編將采內升而不是外聘,只是人選未定,這是我等了很久的機會,而且志在必得,要是挑這時候休假,會損害我的職業聲譽。」
雖然主編曾有意無意地暗示她會是絕佳的人選,但是公司裡也有人謠傳呼聲較高的是她的死對頭詹姆,要是她在這非常時期休假去,誰知道那個陰險的娘娘腔會在她離開期間搞出什麼小動作
「莉薩,妳聽起來像個工作狂,妳讓我很擔心妳知道嗎?」
「整個紐約市都是工作狂,你幹麼不去擔心他們?」她不耐地回嘴。
凱爾淺歎一聲,柔聲道:「他們不是我的朋友。」
是的,他關心她,因為她是他最好的朋友。
在他的前任情人琵琶別抱時,在他的愛爾蘭裔天主教家族不諒解他的性向時,是莉薩二話不說地收容他整整兩個月;在他處於生命低潮、自怨自艾之時,是莉薩尖牙利嘴、不留情面地刺激他振奮起來。
在這個冷漠的大蘋果裡,人人都建築起一道厚實、低溫的心防,然而,莉薩的心卻是熱的。
的確,她尖酸強悍得讓人不敢領教,但是在那堅硬的外殼之下,卻有著一顆柔軟、善感的心,即使她抵死都不承認這點。
「知道了啦!」她跳下床,拿起自己的衣物就地換了起來,顯然不把凱爾當男人看,但他還是紳士地別過頭。
「答應我,妳會好好考慮我的建議。」他苦口婆心地再勸。「妳不是繼承了台灣鄉間的一棟房子嗎?何不找個時間回妳父親的出生地看看?」
「嗄?」她想了片刻才想起凱爾在說什麼,她好像跟他提過那棟房子,不過那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連她這個正主都忘了,沒想到他卻記得。
「再說吧!」著裝完畢,莉薩拿了藥方和自己的辦公配備便向凱爾道別。
快步走到醫院門外,她習慣性地要招出租車,卻又改變了主意。
中央公園就位於醫院和出版社之間,凱爾的囑咐在耳際縈繞不去,也許她該走路穿過公園回公司,順便看看中央公園的花長啥樣,免得又要被那傢伙念到耳朵長繭。
放慢步調是吧……哼,那有什麼難的!
修長的雙腿以一種極刻意的閒適緩緩踏出,她強迫自己用散步似的速度前進,但這時,公文包裡的手機響了。
她取出手機,一眼就認出來電顯示上的號碼,來電者是她旗下的拖稿大王。
「哈囉,喬治,稿子有問題嗎?」她也不浪費時間,劈頭就問。
「是這樣的,莉薩……」彼端的男人吞吞吐吐。「我知道原來的截稿日在後天,我……我只是在想……有沒有可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莉薩聽著電話,沒發覺自己的腳步又快了起來。
就知道這位仁兄要拖稿!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地將截稿日挪前一個月。
「兩星期,兩星期後我親自上門領稿。」喀嚓!她切掉通訊,不給商量餘地。
手機馬上又響了,這次是住在皇后區、堅信自家計算機受到詛咒的作家蘇珊。
「莉薩,快來救我!我的屏幕突然黑掉了,剛打好的三章都不見了,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嗚嗚……我真的完蛋了!」
「停止歇斯底里!」她魄力十足地低喝,接著命令道:「妳現在什麼都不要做,記住,連個按鍵都不准碰,我十分鐘內到。」
莉薩收線,如鷹的犀利目光在街上搜索著出租車,原本要放慢步調的打算被拋到九霄雲外。
散步?賞花?改天吧,反正中央公園又不會跑掉!
好幾輛鮮黃色的出租車呼嘯而過,車上已載有乘客。她又等了一會兒,然後眼尖地瞧見一輛空車,不假思索地招手叫喊,既快、又狠、又準。
「Taxi!」
「Taxi!」
另一個聲音同時響起,莉薩迅速而警戒地扭頭一瞥,前方多了一個穿西裝的禿頭男人,離迎面駛來的出租車更近。眼見禿頭男就要先她一步攔到車,杏眸微微一瞇,果決地快步迎向敵手。
「先生,」她朝他盈盈一笑,如花的美貌讓男人微微恍神。「地上那只皮夾是您掉的嗎?」
「嗄?」男人一愣,兩隻眼睛很聽話地朝身後的地面看去。
時間配合得分秒不差,出租車這時在路旁停下,莉薩立刻丟下敵手,毫不留情地開門上車,動作迅速無比、一氣呵成。發現上當的禿頭男也只能在人行道上跳腳、咒罵。
「到皇后區。」她吩咐司機,一邊撥手機給原先約好要簽約的新人作家,一邊囂張冷笑。
哼哼……想跟她搶車?也不想想她林莉薩是何種角色……下輩子吧!
於是,凱爾的殷殷告誡成了馬耳東風,走出醫院不到五分鐘,莉薩便故態復萌,恢復成原來那種機動性超強、戰鬥力驚人的粉領亞馬遜女王。
直到兩日後的深夜,她正在家熬夜為某本新稿撰寫文案,腹部卻毫無預警地襲來一陣驚人的絞痛,把她折磨得死去活來,吃慣了的藥片也派不上用場,在她覺得自己快暈死過去之前,打了電話向好友求救。
住院三天後,凱爾軟硬兼施,威脅、恐嚇加懇求,終於逼得她不得不向公司老闆請長假。
又過了一星期,莉薩在凱爾的嚴密監督之下,乖乖地帶著行李和一堆藥片、維他命,登上飛往台北的班機,開始為期三個月的調養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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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米鄉,位於嘉南平原北部,以水稻為主要農作物。貫穿好米鄉內八個村莊的河流就叫好米溪,同一條溪,也是所有作物的灌溉水源。
林莉薩的父親,則出生於八村之首,好米村。
艷陽高照,在這個盛夏的午後,除了在田間默默忙於農事的農民之外,其餘的人們大多在睡午覺,村內一片祥和。
轟隆隆的引擎聲驀地劃破空氣中的寧靜,一輛火紅的跑車突兀地出現在鄉間的小路上,榕樹下打盹兒的幾隻土狗因此被驚醒,紛紛狂吠不止。
「花錢找罪受……」莉薩扭動了下發疼的臀部,嘴裡咒罵連連。
在停車、開車都難的曼哈頓,養車是自找麻煩,所以她一向以出租車代步。現在在度假,本來打算租輛法拉利過過飆車癮,結果租車公司只有保時捷,她也只能將就於許多玩車人所謂的「窮人的法拉利」。
只不過事實證明,無論何種等級的跑車,都不適合這種滿是坑洞的鄉下小路,跑車底盤低,對路面狀況也更加敏感,在平坦的大馬路消失之後,她的小屁股就開始受罪了。
「老伯,好米路怎麼走?」她停下,詢問一個頭戴斗笠、赤著雙腳的老翁。
突然見到一個說話帶著點洋腔又長得像「阿兜仔」的漂亮小姐,老人明顯地呆愣了半晌。
「啊好米街喔……妳就過了前面的好米大橋,左轉就是了。」他的話帶著某種濃濃的鄉音,莉薩在一番努力之下才聽懂。
她看向前頭寬約兩公尺多、長不到五公尺的「大橋」,俏臉不小心黑了黑。
「謝謝。」莉薩踩下油門,咻地飆走。
可惜過不了多久,她就發現原來好米路跟好米街是不同的。
「好米鄉、好米村、好米大橋、好米街、好米路……這裡的人怎麼一點創意也沒有!」她在某路口煞住車,透過墨鏡四處張望。房舍零零散散、街道一點規劃也沒有的村落已經磨光她所有的耐性。
「那個該死的好米路到底在哪裡?」她極為不爽地犯著嘀咕,心中第十八萬次後悔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
她要回曼哈頓,她要回到那個街道用簡單明瞭的數字標示的彈丸小島,她要回到那個四處是高樓大廈,而非稻田跟菜園的文明世界!
正當她認真考慮直接開車回中正機場時,前方不遠處的動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摘下墨鏡,當髮箍似的架在頭上,凝眸再一看,杏眼像是增了千萬瓦特似的亮了起來。
有個男人正在路邊洗車。
「極品哪……」原先的煩躁一掃而空,莉薩忍不住讚歎。
男人的身材頎長、比例完美,麥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光芒,身上只有一件舊舊的白色圓領T恤配著更破舊的陳年牛仔褲。從她的角度瞧不清他的長相,卻能看見那件T恤已濕了大半,也不知是汗是水,呈半透明的布料下,結實、有料的肌肉若隱若現,每一個動作,都洩漏更多的春光。
畫面還真不是普通的養眼!
或許這個見鬼的鄉下地方沒像她原來想的那麼糟糕……說不定可以來上一次旅遊艷遇,譜上一段假期羅曼史,呵呵呵!
紅唇往上一彎,她踩下油門,朝目標飆去。
噢,不,她才不屑像個沒品花癡一樣向猛男搭訕……她只是要問路,Ok?好色之心人皆有之,誰規定問路不能找個賞心悅目的對象問?誰有意見去告她好了!
很快地,保時捷在洗車的男人身邊停住,車窗滑下,露出一張嬌艷動人的臉龐,完美的淡妝,完美的微笑。
「哈囉。」她從容開口,對自己的模樣很有自信。
彎身擦拭著車身的男人放下手中的海綿,站直身子轉向陌生嗓音的來源,黝黑、性格的面孔出現片刻的詫異。
近看之下,果然是極品中的極品,似星的眸子、漆黑如墨的劍眉、有稜有角的深邃五官加上精壯的體魄,粗獷卻不失俊逸,跟她平日見到的奶油小生兼飼料雞有著天壤之別……
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慄在那雙黑眸的注視下直竄莉薩的背脊,小腹中也出現了莫名的溫熱躁動,是暑氣作祟嗎?
她微微暈眩,但多年練出來的笑容仍是拿捏得恰到好處。
「先生,請問好米路在哪裡?」她禮貌地問,眼角順便打量一下男人當寶似的交通工具。
可惜……這種男人理當配上一輛LandRover或是JeepCherokee那類豪邁、陽剛的越野車,這輛中規中矩、小家子氣的白色ToyotaCorolla實在是糟蹋了他的氣質。
「妳已經找到了。」他靜靜地響應她的問題,嗓音低沈悅耳,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
「那麼十二號是哪一戶?」
「對面就是。」男人言簡意賅。
嗄?原來陰錯陽差,居然走對路了!
莉薩看向對街,在見到那棟寒酸到不行、毫無美感可言的水泥平房時,臉色丕變。
不會吧……她真的要在那棟看來一點都不舒適的房子裡住三個月
「你……你確定是那家?」她回頭,卻發現自己在對著空氣說話,男人已經拿起海綿,默然轉身繼續刷洗著小轎車,不再看她。
莉薩皺眉,對他的態度感到些許惱怒,但旋即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唉,山野村夫嘛……八成也沒見過幾個城市來的美女,難免木訥、害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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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好了車子,男人把海綿、抹布等用品放進一個水桶中,本來提起水桶就要回自己屋子裡,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對街。
聽村人說,已故的林老太太把房子留給遠在紐約的侄孫女,就是她吧……
火紅的昂貴跑車、考究的服裝、名牌的時髦墨鏡、精心設計的髮型、起碼三吋的高跟鞋……在這個樸拙的村子裡,她不覺得自己很招搖嗎?
的確,她長得明艷、搶眼,杏形的眼睛和亞洲人特有的、較為突出的顴骨巧妙地融合了西方人深刻的五官,烏黑的耳下中短髮將橢圓形的臉龐襯得更加白皙水嫩,明顯混合著外國血統的絕色容貌讓他在乍見之下竟失了會兒神。
但美則美矣,那嬌貴又不可一世的氣質讓人難生好感。他不是沒看見她瞧見對面那棟房子時,臉上顯露出來的鄙夷和嫌棄。
這樣一個都市嬌嬌女,來這種單純的鄉下地方做什麼?
「Oh……Shit!」一個可能是化妝箱的東西掉落地上,她大聲咒罵,由於雙手是滿的,乾脆用腳把箱子踢進大門。
他蹙眉,並不欣賞女孩子說髒話,無論是用哪國語言。
距離她出現問路已過了十來分鐘,在這段時間內,她把塞滿跑車車廂內的所有行李一一搬進那棟她顯然很不屑的房子裡,現在差不多快大功告成。
由於沒有太大好感,他並未自告奮勇地替她搬行李,但是若她開口要求也許是擔心弄斷美美的指甲,也許習慣男人替她出力,無論原因為何,他是會幫忙的。
然而她沒有尋求協助,反而憑著一己之力搬動那些看起來不輕的行李箱。
對此,他感到一絲絲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