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幾歲開始,他就沒再出現這種愚蠢的爬行「動作」,而會面臨這種窘境都得歸功於他那寶貝妹妹。
深長的坑道似乎沒有盡頭似的,他們爬行了許久。「妳確定這條甬道有出口嗎?會不會只是某個地鼠鑽的地洞?」邵巡在她前頭朗聲道,聲音在通道間迴盪。
尋尋在他身後格格笑著。「你見過這麼大的地鼠嗎?」
「現在不正有兩隻?」邵巡也笑著,慶幸有時時保持好心情的本領。
兩人繼續向前爬行,越爬邵尋尋越覺得有點怪,遂開口問:「大哥,你有沒有覺得坑道有點向前傾斜……」
砰!隨著一記悶響,整條通道立刻陷入全黑。
這算什麼回答?
「大哥?」尋尋停住不敢再爬,伸手向前揮了揮,沒人!大哥呢?
「大哥,你還活著嗎?活著請回答。」
她鼓起勇氣試探性地往前爬了幾步,豈料前方並無通路,她雙手一個懸空,整個人順勢往下掉進一個深洞……她就要摔死了!
她唯一的死前念頭還來不及想完,就被一雙熟悉的臂膀穩穩接住。
「我好心陪妳來,妳竟然咒我死。」
「我叫你半天,誰教你都不回答,故意嚇我。」
怎麼說都像他對不起她似的。邵巡搖搖頭輕放下她,在黑暗中盯著她胸前那塊琥珀色環石,他從不知尋尋不離身的這塊環石在黑暗中會這麼亮,剛才他就是先看見發亮的環石,才能估算她的位置準確地接住她。
「妳掛的墜子還真亮。」邵巡邊說邊摸黑重新點燃油燈。
「我也覺得它今天特別亮,可能是因為這裡比較暗哇!大哥,你看!」
邵尋尋眼睛倏地一亮發出震驚的讚歎,右手不由得緊拉住邵巡的衣角.
這是一問面積更大的地下石室,四面牆上繪有壯觀精緻的壁畫,而壁上所繪儘是工人興建陵墓時的真實情景,有人運石,有人砌牆,有人指揮,場面之浩大,令人歎為觀止,這座墓的主人一定非同小可,再看畫裡人物的服裝造型,莫非……
「天呀!我猜這裡也許是秦始皇的地下陵宮!」
話一出口,尋尋不禁開始愉快地想像--根據史料上記載,當年秦始皇動用七十萬奴工建造陵宮,二世皇帝繼續修建,前後費時近四十年。如果這裡真是古籍中所記載的秦始皇地下陵宮,那麼她就是歷史上進入此陵的第一人了,這是何等的光榮呀!
她一定要親手摸摸那栩栩如生的壁畫,來證明自己不是在作夢。
尋尋興奮地跨步街上前,腳底不小心踢到突出的石板,邵巡根本來不及拉住她,她整個人已撲跌在牆上……
轟轟轟!
整塊石壁竟然向後開啟,那速度快得嚇人,邵巡一個輕功飛身快速抓住尋尋,承受落地時的衝力,兩人遂一起倒向更深更長的通道裡,還來不及起身,石壁隨即密合。
「妳走路的習慣真差。」邵巡促狹道,她能平安長這麼大,沒摔得面目全非還真是奇跡。
「可是我們進來了,不是嗎?」尋尋驕傲道,連忙起身,邵巡也跟著站起。
沒錯!他們是進來了,可是到目前為止,他根本沒看到尋尋專業的盜墓能力,舉目所見全是她的誤打誤撞,難道她都是憑這份該死的幸運進行挖墓嗎?
這條甬道以石片鋪陳,出了通道,他們來到另一間石室,邵巡點燃了置於入口壁上照明用的火炬,立即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室內景況一覽無疑。
這間石室比先前那間大上不知幾倍,宮牆是用未經焙燒的磚壞砌築,內部建築也雄偉肅穆得多,靠壁邊更整齊排站著許多看起來像是衛士的高壯陶俑,壯麗和諧,靠內側部分另辟有兩間內室,門道邊鑲貼青石板及壁柱,階墀用青石拼砌。
「這裡一定是秦始皇的陵宮,瞧瞧這些陶俑……」尋尋喃喃自語,小心翼翼向其中一間內室靠近,此墓規模之大,還是她初次所見。
「史籍上記載,秦始皇的墓裡裝置有許多弓弩,以便射殺入墓之人,如果這裡真是秦始皇陵墓的話,我們早死在外頭了」邵巡不以為然地說.「而且大家都知道,秦始皇的墓位於驪山,離這裡有一段很遠的距離。」
尋尋偏頭一想,也對!這座墓雖然建得很隱密,可是從他們剛才進來到現在,的確沒碰到任何具傷害性的機關,可是,她的直覺一向很準的呀!奇怪了。
她晃進內室,瞧見一排整齊的石棺,突然心生一計--想知道墓主是誰還下簡單,開棺瞧瞧不就得了!
真是個不錯的方法,她高興地蹦上前準備偷看棺內乾坤。
邵巡拿起壁上一排排的簡牘,隨手翻閱著,也沒抬頭看她,只道:「別忘了邵家的規炬。」
正欲伸出的手像是被燙到似地趕緊收回。詭計被拆穿,尋尋尷臉地道:「只看一下下嘛!幸運的話,也許我們可以看見秦始皇長得啥模樣。」
「不行!」他的語氣無庸置疑,仍然站在牆前翻閱竹簡:心裡納悶小妹的腦袋是怎麼想的?怎會奢望能見到早已作古千年的人的面容呢?
她嘟嘟小嘴,眼尖地發現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有個通道連接更隱閉的密室。
這個墓主還真麻煩,密室辟了一間又間,奸像在玩拆字遊戲,豈不累煞所有的盜墓人?不過,這種墓正符合她的胃口,像是專為她這種人所建造似的。
她趁邵巡沒注意到她的當口,快速閃進了那條通道。
***
怎麼回事?
邵尋尋覺得全身不對勁。
這間密室很小很暗,卻被她胸前的那塊環石照得白亮,而且她感覺那塊環石微微發熱著,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現象,很奇怪。
勉強將心思轉往探險上,尋尋皺皺鼻子,失望地發現這間石室裡並沒有什麼特別好玩的東西,只有一尊陶俑躺在石床上……
等等!為什麼這尊陶俑會是躺著的?奇怪!太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她輕步栘向石床邊,像是怕吵醒睡中人似的,強烈的好奇心趨使她探身一看究竟,她的心跳急快,環石墜子也隨著她劇烈的心跳越來越炙熱。
她從背袋裡拿出一把她挖墓必備的小刷子,輕輕地陶俑男子臉上的灰塵拂去,準備仔仔細細地研究這尊奇怪的陶俑。
這尊陶俑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氣勢,五官輪廓分明精緻,眉宇間似乎散發一股孤冷的氣質,只可惜他的眼睛是閉上的,看不出真切的樣子,不過她倒很想知道這尊陶俑當初是以何人的形像塑造的?她相信那個人一定長得很好看。
突來的一個念頭,讓尋尋放下刷子,以食指描摩著那尊男子的臉,從額頭順著鼻子,最後來到線條分明的唇,她的手並在他的唇上逗留了一會兒,奇怪?怎麼軟軟的?
軟……的!
她驚喘一聲跳開,整個腦袋像被雷打到,熱烘烘的,小刷子也跟著彈落地面。
軟的?陶俑怎麼會是軟的?
錯了!也許他不是一尊陶俑,而是……而是……一具沒有腐爛的屍體。
她覺得好噁心,因為她剛剛……竟著迷似地欣賞那尊……不不不!是那具……不不不!是……哎呀!反正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奇怪男子。
尋尋越想越不對勁,逐漸向門邊退去,但她胸前的墜子卻越來越亮,也越來越熱,更怪的是,她彷彿看見那個不知是真是假的男人口中隱約透出一股微弱光線。
她確定他的嘴裡好像含著什麼東西!
所謂好奇心殺死一頭牛,尋尋不怕死地又往前靠近,並大膽地想扳開他的嘴,看看裡面到底藏有什麼新鮮的玩意兒?
通常,侵犯一個人的隱私都很難有好下場。
正當尋尋努力想把他嘴裡發亮的東西硬挖出來時,她的右手指很不幸地被卡在他的齒縫之間動彈不得,甚至被他的牙齒給緊緊咬合住,扳都扳不開,她從來不知道一個沒有生命意識的「人」還會有這麼大咬人的力氣。
現在怎麼辦?她的手被咬住了,好痛!而且無法脫身……天……天呀!她的手指被咬破了!鮮紅的血開始沿著齒緣慢慢滴進那男人的口中,而他嘴裡的那個東西和她胸前的墜飾也開始忽明忽暗的閃爍應和著,這真是她遇過最荒誕怪異的事了。
就在她納悶不解一切現象的同時,她看見了一雙漆黑若子夜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她看,那……那男人睜……睜開了限?
尋尋震驚地瞪大雙眼,反射性以左手搗住嘴驚叫一聲,腦中頓時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不要說身體動不了,就連要轉動眼珠子都有困難了,只能僵在原地和那個男人相互對望。
「大……大哥……」她嚅聲叫道,聲音因過度震驚而走音,希望在外面的邵巡
可以聞聲進來救她。
聽見她的呼叫,那個男人突然坐起來,兩手直直伸起抓住她的雙肩,驚訝地喚道:「尋兒?」
尋尋被他突來的動作轉變徹底嚇到,開始放聲尖叫。
邵巡已聞聲飛身進來,以極快速度和力道點住那男人的穴道,只見那男人又直直地躺回石床上,沒再有機會能對她怎麼樣了。
***
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種地步?
他們兩人下約而同以一種極其怪異的表情,下解地看著躺在石床上的男人。
邵巡皺著眉,詢問她:二逼究竟是怎回事?他是誰?」
「我不知道,不過很顯然的,我打擾了他的睡眠。」尋尋顫聲道,想起她剛才被咬的手指頭,現在血雖然已經止了,卻腫得像一根胡蘿蔔,又紅又肥,她悄悄地將手放在身後,不想讓邵巡看到,免得他又要訓她了。
「不管他是誰,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吧!」邵巡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外頭走去,絲毫沒注意到她腫得一塌糊塗灼手指。
「等等!」邵尋尋硬是停下腳步,盯著那躺在床上的男人半晌,以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指了指,請求道:「我們……帶他一起出去好不好?」
邵巡看她的樣子彷彿她瘋了,他搖搖頭拒絕了她的提議。「我們不能、也不需要帶他出去。」
「為什麼?」
「因為他有腳,可以自己出去。」邵巡執意往外頭走去。
他知道尋尋一向熱心,但這回也實在是熱心過了頭。
「他能出去早就出去了,他一定是被困在這裡找不到出去的路。」
尋尋死拉住邵巡,覺得這樣的推測很合理,也許他和他們一樣,也是進來盜墓的,只是技巧比較差一點,所以進得來出不去。
再加上如果她沒聽錯的話,在他被點穴前,雖然他口裡含著東西,發音有些含糊不清,但她確定聽見他叫出她的名字。為什麼他會知道她的名字呢?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才行,這樣更加深了她想帶他出去的決心。
「我們不曉得他的來歷。」
「這很重要嗎?只是帶她出墓穴而已。」她不解道。
「點穴的時間有限,萬一他醒來俊攻擊我們怎麼辦?」他提出一個明顯的危險性。
「你武功這麼高強,就當是練練身有什麼關係。」這倒也是個事實。
「他個頭高大,我背著他可能躍不上進來時那麼高的坑道。」他指出最實際的問題』所在。
「你也不矮呀,而且我有這個。」尋尋從背袋裡找出一條帶鉤的繩索,做了做投射的動作。「我們可以攀著它爬上去,你就不必那麼辛苦了。」
他找不到抗辯的理由了。
「我不懂,你為什麼非要帶他出去不可?」
「因為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放他一個人在這兒,他會餓死的。」尋尋過去扶起那名男子,固執地道:「如果你不願意幫忙,我還是會想辦法拖他出去的。」
「好吧,我投降,真服了你。」
邵巡走過去扛起那名男子,知道自己拿她沒轍了,尋尋天生具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她向來說到做到。
尋尋笑咪咪地提著油燈,高高興興地走在前頭替大哥引路,這次的行動勉強還算是有所收穫,至少他們救了一個人。「我們快走吧!」
他們花了比預計還久的時間,才出了那個鬼墓穴。
尤其要重新通過那座自動開啟的石壁,真是萬分艱難,無論他們怎麼試,門不開就是不開,就在他們即將放棄的同時,邵尋尋不知道碰到了什麼東西,石壁突然就開啟了,於是,他們莫名其妙地進去,又莫名其妙地出來,仍然不知道石壁到底是因何而啟動的。
邵巡背著那男人辛辛苦苦地爬出地面,將他置於草叢邊,自己也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下次別再叫我做這種事,簡直是謀殺親兄。」他氣喘吁吁地抱怨,要他背一個體型幾乎比他還高壯的男人爬那狹窄的坑道,簡直就是要他的命。
尋尋也爬上地面,聽到那男人低低地呻吟了一聲,便直接過去蹲在那男人身邊,將油燈湊上前,擔心道:「大哥,麻煩你過來瞧瞧,他的臉色好蒼白喔!」
他快崩潰了,她分明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邵巡無奈地起身,明白自己是絕對拗不過她的,還是少費點唇舌比較好,更何況他現在實在累得沒法再反駁她的意見。
他執起那男人的手,不情願地把著脈,本已皺成一團的眉頭,這會兒更像個包子似地全擰在一起了,他緩緩開口:「他的氣血運行得很慢,而且體溫偏低。」
邵巡放下他的手,開始試動他的手關節與膝蓋。
「我懷疑他到底被關在裡面多久了?妳看他的手腳關節都僵硬得不能彎,一定是很久沒有動,可能要一些時日的調養才會恢復正常的行動能力。」
「好可憐,難怪他看起來那麼虛弱。」邵尋尋蹲在一旁一手提油燈,一手托腮,一雙美目從那個男人身上轉回邵巡臉上,柔聲道:「大哥……」
一看尋尋的樣子,邵巡馬上有不妙的感覺,立刻開口斷然拒絕。「不可能的我絕不答應,他不是小貓小狗,而是個人,一個道道地地的男人。」
他太熟悉尋尋的這種眼神和語氣了。
從小時候開始,她只要跟著邵雍出去挖墓,一定會帶回一些和挖墓無關的「附屬品」--小貓小狗自是司空見慣,連別人走失的雞鴨、半夜從樹上掉下來的蝙蝠……都會被她「好心」地帶回家,邵家後院在她善心的經營下,早已變成動物收養院,裡頭除了邵農平種的一些奇奇怪怪的農作物外,就是邵尋尋飼養的「挖墓戰利品」。下過這次實在太離譜了,她竟想帶個男人回家?說什麼他都下答應。
「我們救人還需要分男女嗎?放他一個人在此荒郊野外,不出一日他就會死掉了。」尋尋可憐兮兮地說。她明白帶個男人回家有些誇張,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些什麼,只是覺得不能就此放下他不管。
「我們不能隨意帶他回家,他的家人會擔心的,而且再過一個時辰,他就會自動解穴回家了。」
邵巡起身拍去沾於白衫上的泥土,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別這麼無情嘛!」她可慌了,急忙死拖住邵巡的衣角,來個哀兵政策。「你也說過他的身體狀況有異無法自行移動,就算解穴了,你教他如何回家?萬一餓死或被野獸吃掉,他的家人才真要擔心一輩子呢,而我發誓,我也會因此內疚一輩子的。」
面對一臉耽憂的小妹,邵巡突然興起一抹頑皮的眼神。
「如果妳願意代替我接掌家裡的事業,我還可以考慮考慮幫妳。」他故意聳聳肩,態度優閒。
嚴格說來,尋尋無論在盜墓或是陵寢建築方面的專精程度,都遠在他之上,就連邵雍在作決策時,也會聽聽她的意見,如此人才,不繼承家業豈不太可惜了?
「怎麼可能?事業當然是要由你接管,我只能偶爾提供阿爹意見。」
她都快急死了,他還有心情和她討論家業繼承問題。
「就我所知,爹從沒反對將事業讓妳打理,既然妳有這方面的才能,比我更適合勝任。我這麼疼妳,妳就成全我,如何?」
這算什麼話?就算當代唐朝女人的地位頗高,甚至還出現了女皇帝,可也鮮少聽過做哥哥的「求」妹妹繼承家中的事業。
但對邵家這對性格回異的兄妹而言,可就一點都下奇怪了。
「好吧!我答應你就是了。」唯今只能先來個緩兵之計,其餘的以後再打算,邵尋尋連忙催促道:「來吧!救人要緊!再下快點,天都要亮了!」
邵巡無言盯了她半晌,頗認真地思索她爽快的回答。
繼承家業的要求他不知已對她提過幾次了?她從來就沒認真考慮過。如今,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她竟可以二話不說的一口答應,其中必有蹊蹺。
「不成,就算我幫妳,妳也過不了爹那一關,一旦被爹發現這個男人的存在,那麼妳偷溜出來挖墓的事一定也會被知道的。」他殘忍地搖頭以對。
「我會很小心,絕下被阿爹發現,我們可以將他藏在你房裡,或者你可以大搖大擺地帶他回去,然後告訴爹說他是你的朋友。」
但她似乎忘了--只要她一做壞事或說謊,肯定會被逮到或拆穿的悲慘鐵律。
「不行,我有別的事要辦,目前還不打算讓爹娘知道我已經回來了,否則娘又要給我安排相親,我可消受不了。」
尋尋怒目瞪向邵巡,氣得臉鼓鼓的,這也不行那也不成,她簡直快被她大哥氣死。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她自己想辦法去。
她走過去在那男人身邊蹲下,拉起他就要往背上扛。
「妳瘋啦?妳在做什麼?」邵巡衝過來想要接手,漂亮的臉上第一次顯現緊張的表情,他親愛的小妹固執的牛脾氣發作了。
「既然你執意不肯幫我,我只好自己想辦法了。」她很「酷」地挌開邵巡伸來幫忙的手,吃力地扛拖著那個男人朝她繫馬的地方前進。
這下換邵巡急了,尋尋可是他從小疼愛、保護到大的小妹,就算她擁有比一般女子都大的氣力,可對方是個比她高大的男人,萬一把她壓壞或壓傷了還了得!
而且一個尚未出閣的女子怎能隨便和陌生男子作如此「全身性」的接觸呢?太不莊重了!
邵巡強制性地將那男人從小妹的身上換到自己背上,算是無言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突然之間,他像想起什麼人似的,嘴角下自覺微微上揚了起來。
他有強烈的預感,自己這一生注定是要栽在像牛一樣,擁有堅強意志、脾氣固執的女人身上了……
***
天未亮,邵尋尋偷偷溜出了「邀古居」。
「邀古居」位在邵家東側後苑,裡頭只有兩間廂房,除了尋尋自己的房間外,就是邵巡的。
不過,提到「邀古居」,就不得不提一下這名兒的由來。
約莫在尋尋十歲那年,邵宅改建,各院落的名稱都是由頗富詩才的邵巡所取。
像「邀古居」原本就取名為「雲起居」,頗有「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閒適情趣,和邵巡本人的氣質頗為相符。
但話說有一天,咱們邵家大小姐在背了幾首古詩之後,突然窮極無聊,詩性大發,竟也學起大哥,想為家裡的各苑落取名字,首當其衝的當然是邵巡和她合住的雲起居」。
在邵尋尋當時幼小的心中,「雲起居」是屬於大哥的名字,名字裡的那股氣質和她相距老遠,她應該取個和自己比較對味的名字才是。於是,她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終於想出和自己盜墓興趣有關的名字:「邀古居」。
對於這個名字,她可是滿意得不得了,正巧當時邵巡又離家各地遊歷去了,於是,她順理成章地興起了「叛變」的念頭,高高興興拿著自己取的名字,逕自找邵雍商量去了。
直到邵巡返家後得知改名的事實後,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直呼「邀古居」這名字取得好,果真好得居如其名,因為他只差沒笑到「腰」部「骨」折。
對於大哥的取笑,邵尋尋非但沒有氣餒,反而讓她信心大增,她雄心壯志地開始越過地盤,為其他苑落改名,結果不出三日的光景,邵雍和呂翠意的「藏天閣」因她喜歡看阿娘展顏而笑的樣子而被改成了「笑靨閣」;至於邵農平的「野趣院」則成了「種豆院」,只因為她沒事最愛和爺爺在後院種豆。
然後她的觸角伸向了僕人睡住的後罩房。
猶記得當年她要發表所取的新名字時,還煞有介事地把所有住後罩房的僕人們聚集,一起參與盛會。本來,大家的興趣還頗高昂,但當聽到新名字的那一剎那,全部的人都呆了。
「僕僕圃」?這是什麼怪名字?當大夥兒懷疑自己聽錯,正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時,十歲的邵尋尋像個小老師般地,指揮並強迫所有的僕人噘起嘴來,一起念出那三個字,僕人們不敢下從,只好照做,有人甚至當場「噗」的一聲就笑了出來--而這膽敢不給尋尋面子的人,正是當時年僅七歲、初到邵家當丫鬟的小韻。
從此,小韻成了尋尋身邊的貼身丫鬟,開始了兩人親如姊妹的主僕關係。
而這些當然都是題外話。
好,現在言歸正傳!
說到尋尋偷偷出了「邀古居」,躡手躡腳地走進廚房,想趁傭人們都還沒起床之前弄些食物,待那個男人醒了可以給他吃。
探了一下,沒人!太好了!尋尋高興地轉進廚房,開始尋寶似地搜找食物……
砰!鏗鏘!
一聲超大巨響,爐灶裡瞬時竄出幾隻逃命的耗子,恐怕還以為是爐灶給炸了。
原本只是不小心踢到灶邊一隻鍋鼎的邵尋尋,一方面急於穩住鍋鼎,一方面又得閃避奪灶而出的老鼠,東掃西碰的結果是--她撞到了櫥櫃,鏗鏗鏘鏘地弄出更多的響聲。
「噓……」她沒轍了,只能以指就口,要那些在地上彈跳的鍋碗安靜點。
天呀!怎麼這麼大聲,天皇老子不給吵醒才怪!
好不容易等一切歸於平靜,尋尋才輕輕地撿起地上的鍋子碗盤,慢慢放回原位,心裡還直慶幸只破了一個碗、兩個盤子。
「小姐?您在這裡做什麼呀?我當是耗子造反了呢!」一位婦人朗聲道。
尋尋一驚,原本就要歸位的陶瓷碗盤,硬是滑溜出她的手,重新彈回地面的懷抱,哩啪啦的,本來逃過一劫的,這會兒全破得一乾二淨。
「我……肚子餓,睡不著,想吃點東西。」她扯謊道,心裡暗叫不妙。
蘇大嬸是跟在阿娘身邊、專門伺候阿娘生活起居的人,家裡平常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都會「雞婆」地告訴阿娘,她怎麼這麼倒楣?誰不好吵醒,偏偏吵醒她!
「小姐,如果您肚子餓了,可以到後罩房……呃……﹃僕僕圃﹄叫醒我或小韻丫頭呀!」蘇大嬸一邊收拾地上的殘局,一邊說道。
這麼多年來,僕人們早已養成了只有在尋尋小姐面前才會說那三個字的習慣,私底下是絕口不提的,她一定是睡糊塗了,才會差點說溜了嘴。
「以後千萬別自己來弄吃的,萬一受傷了可如何是好?」蘇大嬸說。
其實她真正害怕的是不諳炊事的尋尋小姐,萬一一個下小心,把廚房給燒了,那才真叫慘事一椿。
「我只是來看一下有沒有昨天晚餐剩下的東西,真的不用麻煩妳們煮了。」
尋尋作賊心虛,逐漸往門邊靠近,想一溜了之。
「反正我們也該起來準備早膳了。」蘇大嬸不曉得打哪兒拿出兩個饅頭,問道:「小姐要不要先吃這個解解饑?」
尋尋用力點頭,只要有吃的什麼都好。
「不如妳先回房等會兒,待我蒸熱了,再拿去……」
「不用麻煩,我這樣吃就可以了,謝謝!」
不等蘇大嬸把話說完,尋尋就像撞鬼似地搶了饅頭就跑。
廚房裡,轉眼只剩蘇大嬸一個人手裡拿著蒸籠,站在灶邊看著尋尋奪門而出的身影,愣愣地自言自語:「真這麼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