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樣東西。」
三十幾歲的男人了,居然還像個獻寶的孩子似的笑,叫她不禁忍俊。「你知道我不喜歡收禮物,我不要。」雖然是拒絕,卻沒有不悅。
老闆的女人沒有一個不喜歡收禮物,但宋祖沂卻說她不要?!
「你放心,這東西不能拿走,只能看,而且已經是你的了。」任楚徇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也不明說,故意吊吊胃口。
只能看?
那八成是什麼美麗風景了,這男人還是一樣浪漫,便也不再抗拒。
車子開進一幢漂亮的房子,零星的幾個傭人打掃著庭院、屋子,宋祖沂訝異地挑眉,任楚徇帶她來觀賞漂亮的房屋?!但隨著他下車,典雅的風格卻讓她迷醉,心生暖意,很有家的感覺,不知誰住在這裡。
「有沒有熟悉的感覺?」
走進大廳時,任楚徇低柔地問,沒有意外地發現她的目光已經被嵌入牆壁內用堅固玻璃隔開的畫作,全是中西有名的畫家作品,比當日他家客廳擺放的還名貴許多,所以才如此費心放置。
「嗯。」
她出神地點點頭,算回了他的問題。中西協調的融合著,無論畫作擺置的方式,或整個建築的風格都有這種特色,宋祖沂可以確定自己不曾來過這房子,但為何有熟悉感?像是……夢想中的家,被具體地呈現在眼前。
任楚徇臉泛微笑,配合她的速度緩慢移動,更不急著介紹任何人。宋祖沂直到被他拉上階梯拾級而上,才回過神來,反拉住他。
「這樣亂闖不太好吧?」
「沒關係。」
手改摟她的纖腰。
既然他這麼信誓旦旦,那就應該是沒關係的了。這幢房子只有兩層樓,坪數卻大,愈參觀,宋祖沂的眼睛就愈睜大,因為那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它卻應是剛落成。
最後來到了主臥室,連房間的擺飾都讓她感到熟悉而溫暖。
「喜歡嗎?」
他知道她會喜歡的,而她的表情也支持他的猜測,畢竟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有他的深情和用心。
「喜歡。」宋祖沂老實回答,想起這是別人的房間,不好意思多待。「我們出去了,被主人家撞見多尷尬。」
任楚徇摟著她,還在她唇上吻了吻,宋祖沂霎時滿臉通紅,他想親熱也不該在別人的房間啊!還來不及推開他就聽他輕笑道:「這產業的所有人叫宋祖沂,你的構想,記得嗎?我答應過你的。」
驚訝中,她腦海驀地閃過一段往事。學室內設計的時候,有天突然靈感豐富,幻想著和他的未來,洋洋灑灑地畫了一張圖,該不會……天!難怪她覺得親切熟悉。沒錯,那張圖送給他了,他還開玩笑說要建一幢給她。這個禮物超乎她想像得貴重,這樣的房子她就算努力一輩子都賺不到,他竟然真的建了……
「我不奢求你感謝,我只求你收下來,搬來住下,就算是對我的心血最大的報償。這是你的地方、你的家,你可以把任何不受歡迎的人轟出去,包括我。好嗎?」
宋祖沂說不出話來,不肯去細想他為何要建這房子,更不肯去想他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建房子,她的堅強奠基在否定中,只有否定自己獨一無二的價值,以及否定他這種風流多金的男人有任何真心可言,她才能在可預見的將來離開。她要在離不開他之前離開他,不管那時是否已被他拋棄,這是她答應當他情婦時對自己的要求。
「說『好』,祖兒,點頭也可以。」
他懇求的神色讓她無法拒絕,為什麼他總是能打破她固若金湯的心防?當興奮瞬間點亮他企盼的俊臉時,她才發現自己點了頭,結果送出貴重禮物的人好像才是收到億萬財富饋贈的人,感恩地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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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溫暖的被窩中被拉起來,背隨即貼上結實溫熱的胸膛,宋祖沂揉揉惺忪的睡眼,搬來新家不過幾天,她幾乎已經習慣早上被他吵醒,頸窩也跟著落下熱吻。
「看鏡頭,笑一個。」耳邊傳來低喃。
宋祖沂捂著臉,這傢伙有個奇怪的習慣,每天早上一定要用拍立得照幾張相才要出門上班,就算她再不重視裝扮,但凌亂的頭髮和黑眼圈也絕對不適合人鏡。「一大早的醜死了,別照了。」
任楚徇手指梳過她的發,拉下她的手然後將她整個摟在身前。「別嘟著嘴了,我要照嘍。」
在他按下快門前,宋祖沂反射地勾起微笑,看他心滿意足地拿著成果,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昨天照的不是跟今天的一樣嗎?幹嘛每天都要拍?」
「我要帶著今天的你去上班。」說完在她粉頰上一吻。「再睡一下。」
寒假,宋祖沂也辭了學校的工作,除了這是校方的希望之外,她自己也不想置身複雜衝突的環境中,上大學之後她就不曾失去獨立自主,換句話說,她一直有工作,但現在她卻選擇了最不想選擇的一條路——依賴任楚徇。當然這是暫時的,她不適合再擔任老師的職務,只是一時之間她還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什麼。
窩在被中好一會,聽到任楚徇車子的引擎聲漸遠,她的瞌睡蟲早已跑得一隻不剩。那天之後,他天天下班後就來陪她,隨著她搬到這兒,他也就以此為家,難道何昱玫連他受傷都沒回來看他嗎?若有又怎能縱容他如此?心頭驀地煩躁起來,她掀被下床,今天做什麼好呢?
宋祖沂穿戴整齊步下樓,盡責寡言的管家陳媽迎了上來。「宋小姐,用早餐嗎?」
「好的,謝謝。」
她是個很好伺候的上司,對於下屬的工作幾乎毫不挑剔,只要尊重她的隱私,一切都好說話,也由於任楚徇對她顯而易見的重視,每個人對她也就特別恭謹。
開著車到處閒晃,時間尚早開的店並不多,宋祖沂面無聊賴地逛著,每個人踩著快速的步伐,彷彿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只有她失了方向,不願想過去,也無法想未來。
又浮現被窺視的感覺了,但每當她轉過身去,總找不到可疑的人物,只好歸咎於自己的神經質。突然,一個人追到她身旁,伴隨著驚訝的低呼:「祖沂!」
「……駱風?!」宋祖沂乍見老友,又驚又喜,收住了腳步。「你怎麼會在這裡?」他變了不少,感覺上事業有成,以前那股藝術家的落拓氣質也淡了。
「這話該是我問你才對,畢業後你就消失了。有沒有空?我請你喝咖啡。」駱風更是喜形於色,這份意外來得像上帝的贈禮。
「有空,倒是你,不用上班嗎?」宋祖沂浮現由衷的笑容。
「沒關係,不過……」他突然神色微變,低聲道:「我覺得好像有人在跟蹤你,你跟我來。」
來不及驚訝,她已經被快速拉著跑了,迅速轉過街角,駱風拉著她靠在轉角處,果然沒幾秒鐘,一個外型十分不起眼的男人慌慌張張地跑來,駱風突然出現擋在他面前,在他轉身逃走前捉住了他的衣襟。
「先……先生,你這是做什麼?」那人露出驚惶的神色。
「少裝蒜,說!你為什麼要跟蹤她?」
宋祖沂沉著臉瞪著這人,原來她這段時間的感覺並非錯覺。「誰指使你的?不說的話我就把你扭送警局。」
「別……別這樣,我沒有惡意,是王先生要我暗中保護你的安全的。」
王先生?難道是……「你是說王舜?」
「對對,就是王舜王先生。」
王舜的作為就是任楚徇的命令,她胸口倏地燃起了熊熊怒火。「駱風,放了他吧!不需要為難他。」
那人一獲自由,立刻飛也似地走了,事跡敗露要趕快通知顧客才行。
「王舜是誰?」駱風奇怪地問,她究竟惹上了什麼樣的人?
只見她不悅的神色中似乎帶著些許難堪,靜默數秒才道:「任楚徇的手下。」
他的臉色微變,當年任楚徇和何昱玫結婚的消息轟動了整
個校園,而宋祖沂的消失更與此事脫不了干係,他以為他們九年前就分手了。「你還跟他在一起?」
「一言難盡。」她實在不想談,任楚徇竟然派人監視她,有多久了?排開這些問題,她開始關心駱風的生活。「談談你吧!你看起來似乎挺有成就。」
「在廣告界混口飯吃罷了。」他是藝術總監,曲高和寡的藝術天分終屈服在商業掛帥的現實環境中。「聽說雪誼結婚後跟丈夫移民了,你們還有聯繫嗎?」
「有啊,她兒子還叫我乾媽呢!有事沒事就打電話跟我訴苦。你也結婚了吧?」大學的同學唯一跟她有保持聯絡的就只有簡雪誼,其他人的事情她一律不知。
「忙得沒有女人敢嫁我。」駱風微微苦笑,這些年他常常想起她,也嘗試過尋找她,沒想到她還是跟任楚徇在一起,但忍受著情人有妻室以及不斷追求別的女人,這實在不像他所認識的宋祖沂,但為什麼她肯?
除了任楚徇的話題之外,他們變得很有話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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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楚徇收到報告後就立刻排除萬難趕回家了,陳媽說宋祖沂回來後就待在房間沒出來過,所以他一進房門就看到她窩在椅子裡,望著窗外發呆。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居然這麼快就跑回家,看來也不打算否認這件事了。不等他走近,她就已經站起身面對他,冷凝的神色寫著距離,阻止他的腳步。
「是你派人監視我的?」
「是。」
美目燃起怒火,她知道他一點歉意也沒有,他當她是什麼!!「我不是你所管轄的囚犯,你無權監視我!你馬上停止這種行為。」
「我沒辦法答應。」他的下顎緊縮,卻異常堅持。只要是她的要求,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他都會想辦法做到,但只有這件事他不能答應,尤其駱風又出現了,而這個黃金單身漢還未婚,他的不安全感一天比一天深。
「你……」宋祖沂氣極,只要他不答應,那麼她就得被迫生活在窺視之下,就算她現在就離開他也一樣。「我有哪一點讓你覺得必須被監視?你解釋一下。」
有一秒鐘,他考慮說好聽話哄騙她,但他知道那只有惹她更不快。
「你從我眼前消失了九年,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他們的關係就像風中殘燭隨時有可能幻滅,而他愈是怕,那天似乎就愈近在眼前。
宋祖沂轉過身,五味雜陳的滋味並不好受。「好,我答應你,我要離開的時候一定會先通知你,如此這些人就用不著了吧?」
他的心直線下沉。「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她的話讓他好失望,九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因為我也絕不會再重蹈覆轍,我不可能像九年前一樣愛你。」只有將心緊緊封閉,才不會再受傷,她已經沒有能力再給他機會了。
他受傷的表情讓她的心緊縮,宋祖沂的眼睛卻瞥向一旁。
「你到底要我怎樣?你究竟要我怎麼做?」絕望和無奈是嗓音中的唯一氣息,血液燃燒的卻是永不放棄的渴望。
「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
他知道,但這冷淡的言語於他卻是沉重的打擊,如果她能夠有一絲需要他,那他也不必作出這種惹她反感卻又不得不做的事了。
不接一詞,他轉身走了出去。當門扉隔絕了那落寞壓抑的身影,宋祖沂又坐回原來的椅上。為什麼她要覺得抱歉?她才是被侵犯隱私的被害人啊,為何感覺卻像是殘忍冷血的劊子手?閉上眼睛,浮現的卻是他失望傷心的臉龐。
他們之間沒有承諾。當任楚徇仰頭喝下第二杯威士忌時,他終於發現這段關係脆弱的原因了,只有用婚姻的承諾綁住宋祖沂,他才能有安心的一天,但這件事有兩個天大的困難。一個自然是何昱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態度,儘管這九年婚姻對彼此都只有痛苦,她也絕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第二則是宋祖沂本身,就算他成功地離了婚,她也不見得就願意嫁給他。難道他這輩子注定活在不安恐懼之中?
「我會失去她,我有預感我會再一次失去她。」任楚徇突然開口低喃,彷彿在對沉默相伴的王舜說話,又似自言自語,握著酒杯的指節已泛白。
王舜看著痛苦而徬徨的英挺側臉,他再一次因震驚而無法言語,從認識任楚徇以來,他的明快果決一向令他欽佩,那幾近冷血殘酷的冰冷幫助他做出不少正確的判斷,被他看上的女人總在沉醉甜蜜中的下一刻,突然地被拋棄,誰也不知道他為何從燃燒的火焰忽然降溫至冰點。他在愛情遊戲中來去自如,不曾痛苦,更不可能迷惘,但他為何偏偏對宋祖沂如此特別?或者因為她不容易征服?
「對不起,是我委託的人不夠高明。」王舜慚愧地低下頭。
任楚徇苦笑地搖頭。「用不著自責,我跟她的問題不在於此。」
「宋小姐會因此而離開嗎?」他試探地問,雖然心裡並不這麼認為。
他的臉色一變,出乎王舜意料的是,任楚徇真的在害怕,心頭浮現的是那年走進那房內時空蕩蕩的景象,或許她現在正在收拾行李,想到這裡他倏地起身,衝了出去。不能讓她走,絕對不可以!
宋祖沂背對著門側躺在床上,聽到開門聲卻動也不動,她的氣還沒消,自然也沒發現他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五秒鐘後,被掀開的被子竄人了冷空氣,背隨即貼入溫暖的胸膛中,身軀被他緊緊地摟住,輕輕地摩擦傳遞出極度的眷戀和……恐懼?!
「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我?九年刑期……還不夠嗎?」
那痛苦的低喃讓她的胸口扎進了千根刺,不堪回首的過往驀地恍然如昨,他們幾乎不提過去,視之為禁忌,宋祖沂更不願再去面對。但今天的爭執卻讓他第二次提起過往,她不會忘記他說過他並不稀罕她,所以對他來說像她這種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她閉上眼睛裝睡,不切實際的幻想才是最尖銳的利刃,但為何淚水會悄悄地滑落耳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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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你怎麼會在家?!」咬下第一口三明治的宋祖沂被突然出現的王舜給驚得差點噎到,她拿起杯子啜著柳橙汁,眼睛邊左顧右盼。「楚徇沒去上班嗎?」她明明聽到任楚徇車子引擎聲駛遠才又進入夢鄉的,現在吃的早餐已經快要算是午餐了。
「老闆去公司了,我今天的工作地點在這裡。」
她還以為他們是形影不離的。「你不是他的貼身保鏢嗎?萬一他的安全發生問題怎麼辦?」秀眉輕蹙,想起了他上次的車禍。
宋祖沂挺關心老闆的嘛!偏偏平常表現得那麼冷淡,或許這正是她高明的手段之一。「有別人代替我的職務,你請放心,我也不是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機器人,我休假的時候老闆也一樣安全無虞,所以不會有事的。」
說的也是,她幹嘛緊張過度?!「但你今天顯然不是休假,為什麼要留在家裡?」
這問題倒叫他不知怎麼答了。因為何昱玫昨天踏進家門,而苦候老闆無所得的石晴卻等到了老闆娘,情況突然變得複雜起來,老闆早上凝重而審慎地將保護宋祖沂免受干擾的重責大任交給他,但常識判斷這話不能實說。
老半天等不到他接話,宋祖沂挑起了眉。「我來猜猜好了,何昱玫回來了,是嗎?」她也找不出其它理由會讓任楚徇作此安排了。
這回卻換王舜吃驚了,再度對這女人刮目相看。「老闆指示我聽候宋小姐的差遣,做下屬的不必問理由。」他等於是默認了她的猜測。
她哼了一聲,放下食物,已沒了胃口。「他愈來愈狡猾了,你也不比他差多少,難怪如此受器重。」她冷冷地譏刺。
王舜識相地沒接話,連老闆都得委曲求全的女人,他可沒膽得罪。宋祖沂自顧自地拿起報紙坐到沙發上時,電鈴響了,片刻,管家陳媽進來通報。
「宋小姐,有個叫石晴的小姐說要找你。」
宋祖沂看向站在一旁的王舜。「石晴小姐是誰?」
他為什麼覺得宋祖沂的問題愈來愈難回答了?「既然是宋小姐你不認識的人,我想你也不需要應付她了。」
「你不說我自己打電話去問任楚徇。」
王舜臉色微變,看她真的要去拿話筒,只好乖乖地招供。「她和老闆分手兩個月了,分手後就沒再見過面。」
那就是她之前的……宋祖沂俏臉一沉,雙手悠雅地折疊好報紙放在桌上,然後對陳媽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請石小姐進來吧。」
王舜的頭開始痛了。他猜測不到宋祖沂見石晴作啥,但他知道石晴比她強悍多了。果然,隨著陳媽進來的石晴頭仰得高高的,打量情敵的眼神透露輕蔑,王舜發覺眼前的這兩個女人樣貌、感覺竟有六分相似,半年多前老闆認識石晴的地點是在畫廊,迷上了她專注看畫的背影。
「請坐。」宋祖沂十分有禮,就像主人家招待貴客。「石小姐喝咖啡、茶,還是果汁?」
「我無所謂。」石晴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態度仍是那麼不客氣,瞧了眼靜立一旁的王舜,臉色微變。「你怎麼沒跟楚徇去上班?」
石晴一說話,兩個人的相似感就破壞殆盡了,任楚徇拿他當朋友,宋祖沂待他像客人,石晴卻將他看作下人,老闆身邊的女人會稱他一句「王先生」的,只有宋祖沂。
「我遵從老闆的指示,石小姐,這裡似乎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冷冷地道。
石晴眼中寒芒一閃,這個房子的女主人本該是她才對。
宋祖沂適時地插話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道:「陳媽,請給石小姐一杯茶。石小姐今天來找我,不知有何指教?」
她為什麼要見石晴?宋祖沂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只是想看看任楚徇曾喜歡的女人。眼前的人二十幾歲青春美麗,為了愛情勇往直前,見她除了增強對自己的否定感之外,毫無意義。
石晴討厭這個女人的溫和客氣。「我只是好奇楚徇最近看上的女人是什麼樣子,看來也並不怎麼樣,你的年齡跟何昱玫有得拼,不過長相卻差得遠了。」何昱玫養尊處優,自然流露出高高在上的氣勢,還多少有讓她忌憚之處,但若她輸的人是這個宋祖沂,可就叫她不甘心了。
「你倒真的指教起我來了。」宋祖沂微微一笑。「看你這麼直接,我雖然佩服你的勇氣,但平心而論你的手段比起何昱玫還差一大截。」
宋祖沂回將了她一軍!王舜再度為她的聰慧吃驚。她或許沒有石晴強悍,卻絕不是弱者,還有……她什麼時候見過老闆娘了?
石晴激動得站起身,衝著她大聲道;「我可以不要任太太的寶座,因為我愛楚徇,只要能待在他身邊,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我知道他是愛我的,我們在一起半年多,過不了多久,他就會玩膩了你,然後回到我身邊,你懂不懂?」
「他說過他愛你?」
石晴怔了怔,任楚徇沒對她說過那句話,但她又怎能在情敵面前承認?!「當……當然了!」是啊,他竟然從沒說過他愛她……
「是嗎……」宋祖沂的眼神黯了黯,她何必問呢?真傻。
石晴怔了半晌,隨即高傲地抬頭,對王舜道:「你轉告楚徇,我不介意他在外面玩多少女人,我很愛他,一直愛著他,不管他對我有什麼誤會,或者有什麼不滿,我都可以為了他改變,我很想見他。」
如果石晴那挑釁的眼神是在跟她比癡心的話,那她可以立刻將冠軍寶座送給她,特地在情敵面前宣示對拋棄自己的男人如何的深愛想念,宋祖沂只覺得可悲;她永遠不會允許自己變成這個樣子,為何石晴卻好像認為自己愛得很偉大?
「我會轉告他。」王舜機械式地回應。
「打擾了。」臨走前,石晴環顧了房子一眼,彷彿表示不久後她就是此間的女主人,何昱玫告訴她這個地點時並沒有跟她說房子是登記在宋祖沂名下。
王舜凝視著沉靜坐著的宋祖沂那張毫無表情的俏臉,她讓陳媽去送客,猜不出她心裡轉著什麼念頭,王舜本來不相信有女人會甩任楚徇,但現在他開始替老闆擔心了。
外頭突然傳來吵嚷聲,剛送石晴出去的陳媽拉高的分貝中有忿怒也有驚慌。「你們不能擅闖進去,我家主人沒答應要見你們!」
「就算楚徇在這裡也不敢攔我,你是什麼東西?!滾開!」
這聲音……是任楚徇的母親褚嘉錦!王舜的臉色微變,而宋祖沂則站了起來,嚴陣以待,莫非她也知道來人是何方神聖!
跨門而人的果然是褚嘉錦和何昱玫,這對婆媳雖然互有瓜葛,但褚嘉錦更不喜歡宋祖沂,而且何昱玫一回來,兒子居然就提離婚,她可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請你們對我的管家客氣一點,這裡的主人不是任楚徇,是我。」
好有氣勢!王舜沒想到她居然一改平日的溫和有禮,竟選擇跟這對可怕的婆媳硬碰硬,女人之間的戰爭果然可怕,不過……似乎愈來愈有趣了。」你竟然有臉說這種話!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是我任家的錢。」褚嘉錦對她的嫌惡跟九年前相同,但宋祖沂強硬的態度則更令她怒火中燒。
「但現在你們腳下踩的是我的私人產業,你們要跟我談話可以,但後面的保鏢請全部出去,不然我就請警察來處理。」任楚徇說過她可以把任何人轟出去,光憑這下點他處理得就比九年前好多了,宋祖沂永遠不會忘記當初褚嘉錦給她的羞辱。
在一旁一直沒出聲的何昱玫開口了:「你敢叫警察?別忘了你才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你有什麼立場?」她的眼中醞著強烈的恨意,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她忍受了九年冰冷的婚姻。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年任楚徇答應娶她,卻將她視同仇敵,別人的新婚甜甜蜜蜜,而她卻只有孤獨寂寞相伴。
九年來任楚徇沒有上過她的床,連句話也懶得跟她說,他恨她逼走了宋祖沂。她眼睜睜看著他到處玩女人,視她為無物,別人眼中的他們是郎才女貌、夫妻相敬如賓,又有誰知道她光鮮的外表下默默忍受的痛苦?!而這全都是拜宋祖沂所賜!
「你嚇唬不了我的。」宋祖沂淡笑。「第一,你沒有捉姦在床;第二,兩位比我更怕緋聞。我相信你們一定有比對簿公堂更高明的方法的,況且兩位是女中豪傑,不需要依靠身後的保鏢嚇唬
人,你們說是不是?」
這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氣魄了?!雖然不高興,褚嘉錦還是揮退了隨行的保鏢。「宋祖沂,你跟我犯克是不是?為了你,楚徇不念MBA,連考上的研究所都不讀,竟然還跑去當兩年大頭兵,現在你還要他離婚!你是不是要把我兒子的命磨掉你才會甘心?」
宋祖沂臉色微白,她沒有去問他這九年來的生活,下意識地她不想知道太多,但聽到褚嘉錦說這些,她還是沒辦法不在意。為什麼他……
「你說的這些事都與我無關,別把一切賴到我頭上。」什麼離婚不離婚的,她根本一無所知,他何時有此打算的?
「與你無關?!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何昱玫冷笑。「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不管你耍什麼手段,我永遠都是任太太!」
宋祖沂憋著滿腔的悶氣,一個是任楚徇的媽媽,另一個是他的……妻子,她為什麼要忍受她們?!那個男人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她煩惱的根源!
「那很好啊,祝你幸福。」她十分冷淡。
何昱玫臉色一青,這女人竟敢譏刺她!她的幸福早就被她破壞光了,她竟然敢說這句話!「楚徇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紀錄最長的是剛剛走出去的那個石晴,希望你能破她紀錄。」
強撐著她的,是這幾年磨練出來的意志力,光是站在這兩個人面前,對她而言就已是莫大的羞辱,就連方纔的石晴也已經是強烈的考驗。她並不是個沒有道德羞恥感的女人,石晴是她的預告,而這兩個女人的身份和那鄙視的目光則刺著她的靈魂,這些年她活得自尊自重,並且優遊自在,但是愛任楚徇卻讓她自覺可恥。
「你們還有什麼要說的請盡快,我們沒什麼好聊的,不需要互相忍受。」
她竟敢下逐客令!
褚嘉錦也變了臉色。「你膽子愈來愈大了,好,我們走著瞧!」這些年,大兒子也恨她這個母親,她知道楚徇的婚姻不幸福,心中也覺得有些虧欠,可是再怎麼樣也不能便宜這個破壞一切的女人!
她們挾著高傲的姿態離開之後,宋祖沂才洩了氣地坐下,家裡傭人並不多,但每一個都瞪著大眼睛看她,又是佩服又是驚愕。王舜發現她好像不需要他的保護,一個人過關斬將,絲毫沒吃半點虧,可是那緊繃而蒼白的臉色、複雜的眼神,莫名地讓他感到難受,或許她是愛老闆的,比石晴所宣稱的還深刻,而她的感情則更為潔淨單純,這脆弱的一面,讓人心疼。
宋祖沂一個人關在房間,煩躁得想摔東西,因為厘不清心中的鬱悶而更加困擾,她為什麼要好奇任楚徇的上一個女人是什麼模樣而見石晴?她明知道他是別人的丈夫、父親,為什麼見到何昱玫的時候還那麼在意?難道她也抓著過去的感情不放?或許在感情上她仍然覺得他們彼此相屬,當現實殘酷地提醒了她,卻反而感到難以接受了,她不要自己又愛上他,可是……她的心不受控制。
任楚徇的車回來了,她偎在窗邊擰眉看著,王舜那只忠狗!
突然,一個女人擋住了任楚徇的車,是石晴,然後他下車了,石晴激動地奔進他懷裡緊緊地摟住他。宋祖沂不自覺抓緊了窗簾,心絞得劇痛,想著任楚徇曾經待石晴如同待她一般溫柔,她轉身乏力地靠著牆,這痛苦是嫉妒吧!
她竟然還是貪圖了,那麼小心提防著自己,卻還是看不得他摟其他女人,受不了他曾對別人說過「我愛你」。她跟自己
說要在離不開他之前離開,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麼快!她不能再承受他深情的目光,不能再沉浸在他無微不至的呵護,因為那以後都會成為比刀還利的凶器切割她的心,她必須離開他,而且是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