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五紋卻在呱呱大叫:「放手,你快放手!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人……」
白玉溪倏然明白了他的心思,妥協地放了手,眼眸一直望著盧大娘的背影,消失在日光的樹陰深處,抹去了蹤影。
她問:「小五,盧大娘究竟是怎樣的人?」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心裡的感覺該怎麼去形容?
後五紋的眼睛裡閃過一似微芒,答非所問地道:「她不會對你怎樣的!你就放心跟她學著做女孩子吧!」
白玉溪一手敲了他一個爆栗子,狠狠地盯著他冷笑。
第十四章懷疑
盧大娘和白玉溪每天不是呆在屋子裡不見人,就是不知所蹤!
田里的活,屋裡的活,全都是他一個人在干!
後五紋叫苦連天,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聞。
就這樣也不知是過了多少日子,就知道,母雞下了三十九次蛋,田里的苗長成了穗,小黃和別的狗打架,斷了一次腿,後大叔的墳前新種上的野花野草又死了,他又給種上了。
後五紋推開窗戶,看著漫天的飛螢,滿懷的心事。
自從後大叔死後,他的心事就沒有人傾訴,而且有心事也得裝著沒有心事,不能吐露。
盧大娘究竟是不是他的娘,後大叔一直沒有告訴他,他也就一直摸不準!
從小到大,盧大娘對他時好時壞。有時候看著他笑得很溫柔,卻又不像在看他,那種眼神似乎在看著遙遠,遙遠地方的一個人。有時候看著他又要生氣,蠻不講理地把他關到烏黑麻漆的屋子裡,任他哭,任他鬧,總是不心軟!
每次都是後大叔帶來燈火,帶來好東西給他吃;也是後大叔給他抹的眼淚,擦的鼻子,總是憨憨的笑著,將他抱進溫暖的懷裡,一隻粗糙的大手撫摸著他的頭,他的發,哄他睡覺!
他唯一不滿意的一點,就是後大叔太老實,連編個故事也不會。
後五紋想著往事,抿著嘴巴笑。一個人坐在窗台上,一雙腳前後晃蕩!
但是那個老實的人,也有不老實的時候——
他一直在瞞著盧大娘,偷偷地教他功夫,而且是很俊的功夫。
只是為什麼,後大叔一定讓他保證不能讓盧大娘知道,一定不能在盧大娘的面前顯露,甚至告訴他,這是為了如果有一天,有人要害他,他就可以用這個功夫保命!
誰要害他?
後五紋一直想不明白,他雙手托著腦袋,眼睛眨巴眨巴得像兩顆跌落凡間的星星,異常的明亮,異常的透徹。
心中生氣一點點的哀傷與懷念。
那一年,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盧大娘抬著後大叔從外面回來,滿臉神色恐怖!盧大娘一直在屋子裡給後大叔治傷,可惜沒有治好,不久後大叔就到了屋後的土堆裡了。
後大叔臨死前,抓著他的手,低聲說著:「秘密……白玉山莊……秘密……白玉……」
他問:「是要說,秘密在白玉山莊嗎?」
後大叔點頭,但沒有說是什麼秘密。
盧大娘就從屋子外面進來了,把他趕了出去。
後大叔為什麼要告訴他這樣的一句話?為什麼直到臨死前才告訴他呢?而又為什麼不能當著盧大娘的面告訴他呢?
許多的疑問,在後五紋心裡糾結,影影綽綽,影影綽綽,似乎有一些答案隱隱地將要浮出水面!
卻又有更多的謎團沒有解開——
他窸窣地打了一個噴嚏,似乎無端地竟覺得這夏風有些陰涼。讓他從心底裡發冷!
無端地又讓他想起了在白玉山莊裡看到的一幅畫像,一幅供在了佛堂裡的畫像,卷紙上畫著一個婦人,容顏雍容,姿態端莊,那樣的眉眼,那樣的神態,叫人忘情,可愛可親。
佛堂裡,日夜供著花果,燃著蓮角檀香,被人拭抹得一塵不染。
後五紋又該笑了,他竟然在那裡偷吃了一隻桃子。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在白玉山莊去過了哪些地方。他白天把莊子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夜裡就行走得輕輕鬆鬆,自自在在!
後大叔教的輕功,果然使得。
只怕以後當夜貓子,「劫富濟貧」也不會出差錯的。
他正漫想著,也不知什麼風吹來了一陣淡雅的清香,後五紋輕輕地嗅著,轉過眼睛來,嚇了一驚,逃進了屋子裡去,急忙關上了窗!
「後五紋,你幹什麼?給我出來!」窗外有一個影子在窗紙上晃動,聲音倒是十分熟悉。
後五紋壯了壯膽子,問道:「你是誰啊?憑什麼叫我出來?你……你別以為假裝著小白的聲音,我……我就會上當!才不!」
外面的人氣急敗壞地回話道:「誰假裝小白了!我就是小白!你給我出來!」
「你是小白!」後五紋遲疑地應聲道,「不像!你想騙我!」
「不像?」外面的人越是氣急,冷聲問道,「哪裡不像了?後五紋,你給我出來,說清楚!」
這聲音怎麼越聽越好聽,雖然好像是在生氣的樣子,卻一點也不凶,一點也不惡,聽著就是讓人心裡舒服!
後五紋「奸險」地笑了笑,嚷嚷道:「我才不出來,我才不出來!小白哪裡有你這麼香?小白哪裡有你這麼溫柔?小白哪裡有你這麼勾魂?你若不是夜裡出來謀人的女鬼,就一定是專門迷別人魂魄的大仙!我才不上你的當!」
外面的人怔了一怔,倒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壞水,哼哼冷笑了一聲,說道:「油腔滑調,嬉皮笑臉!」
窗扇子嘎嘎地打開,立刻露出後五紋那一張笑得狡獪的俊俏皮相,他一手托腮,撐著下巴,一雙眼睛朝著白玉溪骨溜溜打轉,滿嘴油滑:「哎喲,這麼美麗的大仙,就算是給你迷了魂魄,這看一看也值了!」一副紈褲子弟的輕浮模樣,真叫人又氣又恨!
氣他的不正經,又恨他笑得令人心慌慌!
那一張既燦爛又狡獪的笑靨,就是有說不出來的魅力,迷得讓人暈頭轉向,只怕是給他賣了,還幫著他算錢!
白玉溪臉色一冷,瞪著他道:「你少給我裝這副嘴臉,我不愛看!」
後五紋也不生氣,伸手指裝模作樣地揉揉笑得發疼的臉頰,說道:「哦,原來你不愛看,那我就不裝了!」他把臉一收,一斂,正而八經地問道:「姑娘,這大黑天的來找我什麼事兒?我可是很正經的人!」
白玉溪被他逗得忍不住「噗嗤」一笑。真是稟性難移!她躊躇了一會兒,才怯怯地張望著他,問道:「你……你……覺得我這身衣服怎樣?這……這髮式還好嗎?」
後五紋側過臉頰,伸出一隻手遮在臉畔,喃喃說道:「非禮勿視!姑娘恕我……」他瞇眼瞧了瞧白玉溪不善的臉色,接著聲音一變,說道:「恕我直言,姑娘……姑娘……」
他總是要吊人胃口,白玉溪忍不住低聲威脅道:「怎樣?」
「姑娘……很美!」後五紋吐吐舌頭說道,然後不忘接上了一句:「美得我的心肝寶貝呱呱叫,怦怦跳!」
白玉溪神色一惱,繼而一笑,低嗔道:「也不知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伸手一敲他的額頭,下手卻是極輕極輕的。
後五紋笑嘻嘻地看著她一身如雪白衣,梨花般的清新美麗,調皮說道:「你的心上人又不是我,你管我說真的,說假的!美不美,倒是要哪一個人說了算啊?小姑娘!」
白玉溪心頭驀然一顫,白衣一閃就在他眼前消失了去。
換了新裝,梳了髮髻,簪了釵鈿,過了一些時日,白玉溪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