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一個視錢如命的小氣鬼與一個飽學俊儒的公子,大鬥法 >> 錢香惑儒生作者:於佳 | 收藏本站
錢香惑儒生 第四章 作者:於佳
    歡天喜地的鑼鼓聲宜告著哪家在辦喜事?

    天下首富的望家!

    新郎還是肖勝堅肖公子,新娘卻換成了望家的大小姐依水。她原本是有所推辭,然而在肖勝堅深情厚愛的鼓動下,終於「勇敢」地拋棄世俗觀念,轉而爭取自己的幸福。

    這樣的結局是全長安城的百姓都樂意見到的,在眾人的心中,誰都可以擁有幸福,只除了那個「閻羅望」,因為她沒有這個資格。

    剔除了望家的討厭鬼,這個沁滿紅色的歡樂夜晚拉開了帷幕。望家府邸門外人聲鼎沸,那是二夫人為慶祝大小姐成親而向窮人發放喜餅的熱鬧場面。二夫人聽信了寺廟裡高僧的意見,說是吃的人越多,大小姐的婚姻就會越發美滿,結果這一發就發掉了幾千兩銀子。

    這還不算,外廳放了百桌酒宴宴請望家各處的幫傭,大家齊贊二夫人菩薩心腸,個個笑呵呵地祝福大小姐婚姻美滿、早得貴子。進了正廳,又是酒宴喧嘩,這是各處當家、家族親友以及和望家有生意往來的人的交際場地。

    肖勝堅在范大管家的帶領下一桌一桌敬著酒,連匆忙趕回來的范成也充當起主人的角色招呼著親朋好友。一切都是那樣美滿,什麼叫姻緣天定,這就是真實寫照。

    然而,望家的另一隅卻是月色清冷。

    「你怎麼在這兒?」

    身邊的兩個小廝都去前苑湊熱鬧了,羿江愁初來乍到也沒什麼熟人,他本想趁著這工夫去看看田里的藥材,推開門一看,那抹消瘦的背影正坐在西洲居走廊邊緣。

    心裡想過千百遍,想這場婚禮會對她造成怎樣的傷害,想看見她要怎樣說些安慰的話。可是,真的看到她一個人坐在這裡,他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對著她孤獨的身影,他結結巴巴地說:「你怎麼不去參加婚宴?不是說有很多客人都是衝著你來的嗎?」該死!他到底在胡說些什麼?「我是說,這畢竟是大小姐的婚宴,你不出席合適嗎?」

    她不說話,拿起手中的酒瓶灌了一大口。這個豪氣干雲的動作讓江愁慌了手腳,「你……你在喝酒啊?你的身體不好還喝什麼酒?」他一步上前想要搶走她手中的酒瓶,換來的卻是她的一記白眼,「不要你管,走開!」

    如果這樣就怕了她,那他就不是羿江愁了。撩開衣襟,他陪著她坐在走廊上,拿出他不擅長的行徑——開玩笑,「喂!二小姐,你不會悲傷到想將自己灌醉吧?那好!我陪你!」

    拉過他的袖子,她用它擦拭著唇邊流出的酒,彷彿它的功用本就如此。江愁不樂意了,「我說二小姐,我就兩件衣衫,你不要隨便糟蹋好不好?」

    「我還怕你的衣衫糟蹋了這麼好的酒呢!」丹風眼一勾,扣人魂魄,「你知道這是什麼酒嗎?這是無字酒莊的『無憂酒』。想我望斷雲將望家的商行設置在各個產業上,惟獨不去碰釀酒業,知道為什麼?」不等他的回答,她逕自說下去,「因為無字酒莊的釀酒實在是人間少有,天上難得——我知道自己鬥不過他們,所以不去惹這個沒趣。」

    「無憂酒!真的可以無憂嗎?」她喃喃自語,似有千言萬語哽在喉中,不吐不快。

    江愁忽略了她的感受,只是疑惑地想著,如此強勢的人也會說出這種話,他不得不對這個「無字酒莊」刮目相看了。不過酒這個東西,大體上他是不太看好的,尤其喝酒的又是眼前這個咳個不停的倔強小姐,「別再喝了,你明天不是還要跟幾家商行的當家討論開設分鋪的事嗎?」

    斷雲異常清醒地點了點頭,「不過,今天晚上這瓶無憂酒倒是不能不喝啊!」

    「我知道,我知道今晚是大小姐的婚宴,可你也不能一個人喝完一整瓶酒吧!」

    「你不懂。」她轉過頭,一雙眼對上他的,眼神裡全是悲傷,「今天是我娘的忌日。」

    「呃?」江愁沒想到她喝酒的原因竟然是這個,他手忙腳亂地尋找著話題,想著如何安慰她。

    「十三年前的今天晚上,我娘病逝了。」不需要他的安慰,斷雲只是想找一個願意聽她傾訴的對象,就是他了!

    「我娘是大家閨秀,聰慧、高貴、明事理,有著名門之風。家裡為她安排了這門親事,她也就順順當當地嫁了過來。可是等過了門才知道,這家的老爺早就有了一個很寵愛的小妾,而且那名小妾已經有了身孕,她就是望家的二夫人。二娘原本是這家的丫鬟,後來得到望老爺的寵愛,懷了孩子,也就是今晚的新娘——依水。可是她的身份卑微,根本不足以成為正室,望家的老爺這才急急娶了夫人,也就是我娘。

    「婚後,望家老爺最疼愛的依然是他的二夫人,大夫人不過是他擺設給外人看的對象。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想眼不見為淨,我娘變賣了從娘家帶來的嫁妝蓋了這座『西洲居』。我還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娘經常坐在這裡癡癡地看著園子的那頭,她是在等她愛的人吧!那個永遠看不到她愛的眼神的男人。她就這樣坐在這裡,嘴裡喃喃地念著……」緊握著手中的酒瓶,斷雲彷彿置身於十幾年前,她看見了娘親等待的目光,「憶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西洲在何處?兩槳橋頭渡。日暮伯勞飛,風吹烏桕樹……」

    「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他已不記得《西洲曲》的全部了,隱約這最後幾句讓他印象深刻。在這簡簡單單幾句曲詞中,他看到了一個少婦用她畢生的等待換來的一份絕望。

    她微微合上眼,卻合不住那自心底流露的感傷。斷雲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下去:「在我僅有的記憶中,娘一直過得很憂鬱。後來,也就是我五歲那年,這家的老爺帶著二夫人去洛陽小住,還帶走了大小姐、三小姐。我娘依舊坐在這裡重複著她一天又一天的等待,終於有一天她的身體再也坐不穩了,她就這樣悄然倒下,丟下她惟一的女兒,在如此一個清冷的夜晚。」

    「別說了。」

    她在敘述往事的時候都沒有提到「父親」、「爹」之類的詞語,所有的稱謂都是用「老爺」替代的。她不喜歡自己的父親嗎?或者,她恨他?

    找不到答案,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為往事折磨,卻什麼忙也幫不上,他從來沒像這一刻痛恨自己的無能。丟開所有的主僕之份,男女之別,他抬起手臂圍上她的肩膀。假使他可以給她一丁點的力量那也好啊!

    斷雲任自己的身軀如此無禮無教地沉淪在一個男子的懷抱中,她不在乎了,在這個「西洲居」的門內,她什麼也不在乎了。

    握著酒瓶的手微微抬高,她讓瓶中剩餘的酒親吻西洲居內的大地,「娘,我敬您。今天是您的忌日,也是你的女婿娶他人為妻的日子,真是值得慶賀啊!」

    「斷雲……」他叫了她的名字。

    將他丟在一邊,斷雲獨自沉浸在與母親的對話中,「還記得你臨終前和女兒約好的事嗎?你對我說,以後嫁人,一定要找一個懂得珍惜我、懂得愛我的男子做相公。現在,女兒對你說:在黃泉路上,遇到了望家老爺,記得要行同陌路。去尋找吧!尋找一個願意等你的男子,一個愛你勝過愛他自己的男子。如果找到了,哪怕跟著他只能喝粥咽糠,哪怕跟著他要織布耕田,你也是世間最幸福的新嫁娘。」

    有那麼一瞬間,江愁幾乎要脫口而出:我會讓你成為這世間最幸福的新嫁娘。可激情過後,他的腦中卻開始用理智檢視所有的問題。

    細想想,世上有女兒會對娘親說出那等話嗎?沒有!

    可他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兒,她是望斷雲啊!那個掌握著天下財富的望斷雲,那個舉手投足將決定多少人命運的「閻羅望」。

    這樣的女子,他可以擁有嗎?可以嗎?

    猶豫中,他抽回了自己已然伸出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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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禮過後,望斷雲還是和從前一樣,忙著商行的事,忙著一家瑣瑣碎碎的大小事務,看不出去有什麼情緒的波動。倒是二夫人變得忙碌起來,成天像個媒婆似的到處張羅著,張羅著幫望家招二女婿。

    這一日,斷雲正在書房忙著核對賬目,二夫人和依水、惜虹姐妹兩個又拿著幾幅畫像來念叨了。

    「斷雲,斷雲你快過來看看。這幾家的公子家世都挺清白,也都願意入贅望家。張公子是秀才,今年才二十三歲,雖然長得差了點,不過人很憨厚。」

    坐在一邊玩鬧的三小姐惜虹忍不住插嘴:「娘,他長得真憨厚;像一頭烤豬。」

    大約二夫人自己也對這個張公子不是很滿意,趕緊換了另外一幅,「那這個李公子呢?聽說他祖父那邊的什麼人是王公貴族,蠻有背景哦!」

    惜虹又坐不住了,「他姓李,他就是王公貴族了?那如果有一個姓蠃的,一定是秦始皇的後人嘍!」

    「惜虹,你不要打岔,聽娘說下去。」依水用絲絹掩住了小妹的口。她嫁給肖勝堅之後,一直覺得愧對二妹,她也希望斷雲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要不然這個怎麼樣?」二夫人翻出另一張畫像,「這位孫大人是個武官,他很佩服斷雲的魄力,說是要娶妻一定要娶這般硬氣的。」

    「這話聽來怎麼有點耳熟?」惜虹嘀咕了起來,

    「好像大姐夫也說過這種話哦!」

    「惜虹!」依水尖叫著要她閉嘴。都什麼時候了,她還在這兒添亂?「你的范成哥哥回來了,你不去找他陪你玩嗎?」

    惜虹翻了一個可愛的白眼,「如果不是范成哥哥正在幫范大管家處理事情,你以為我還有那個閒工夫在這兒陪你們幫二姐挑相公嗎?我就是太閒了,才坐在這兒的。想也知道,這些來求親的多半是看上咱們望家的財勢,你們想啊!二姐在整個長安城風評那麼差,又跟大姐夫定過親,後來又退婚,都這樣了誰還願意娶她啊!大姐,你瞪著我做什麼?我有說錯什麼嗎?娘,你不要老是眨眼睛,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我要范成哥哥幫你請大夫?」

    顯然,闖了大禍的惜虹毫無自知之明,連大姐和娘親的提醒也沒能看明白。

    依水大喊糟糕地向斷雲望去,只見她沉著一張臉,低頭處理賬簿,看不出個所以然。身為長姐,又是惜虹的同母姐姐,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站出來說上幾句,「二妹,你別聽小妹瞎說,雖然整個長安城都在談論你被勝堅休掉的事,但還是有好男人在等著你的。大姐相信你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雖然沒有勝堅那麼優秀,但是也一定很出色。大姐向你保證……」

    「出去。」

    斷雲頭也不抬地下著命令,眼色之凌厲足以凍死幾個壯漢,「我要忙這些賬目,而且我誰也不嫁,請你們帶上這所有的畫像……出去。」

    二夫人沒想到好好的氣氛會變得這麼糟糕,她試圖挽回,「斷雲,你大姐、小妹也不是有意要說這些的。其實她們也沒說錯,現在整個長安城都在傳這件事,真的!不信你去街上走一圈就知道了,我們沒騙你。所以我才想早點幫你找個好人家,這些人條件都不錯的,你看你是不是仔細考慮看看?如果沒什麼大問題咱們就趕緊把事辦了,也免得人家再說三道四的,你說是……」

    「滾出去!」

    來找夫人訴說衷腸的肖勝堅一進門就聽到這個低沉的怒吼,他心弦一緊,趕緊過來看看,「出什麼事了?二妹,你又在發脾氣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怎麼能隨便發脾氣呢?好歹二娘也是你的長輩,你要懂得孝敬她;依水是你大姐,你要尊敬她;惜虹還小,她要是說錯了什麼,你多擔待一點不就完了?」

    看見他一張單純的臉,斷雲更加怒火中燒,「這裡沒你的事,你在望家白吃白住,根本就是吃軟飯的廢物,你有什麼資格說話?」

    「我……」肖勝堅的男子漢尊嚴嚴重受創,他沉著一張黑臉,半天喘不過氣來。

    一邊的依水心疼得漂亮眉頭都彎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步逼到斷雲跟前,「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相公?他是你姐夫噯!」

    「那又怎樣?」斷雲的臉上掛著冷笑,「難道我說錯了嗎?或者,他除了吃喝,陪你逛街花銀子,還做了什麼為望家賺錢的營生而我不知道的?說出來,我洗耳恭聽。」

    二夫人見形勢不對,慌忙打起圓場:「斷雲,你也知道勝堅是一介書生,他在行的是詩賦,不作經商之用的。」

    「是呀!是呀!」惜虹自以為是地說著,「大姐夫的詩寫得很好的,我都聽不懂。」

    斷雲的丹鳳眼一勾,將在場所有人的身影都從眼中勾去,「那就帶著你的漂亮夫人、菩薩心腸的岳母和只會闖禍的小姨子趕緊去作詩吧!免得再聽我說出更難聽的話,你臉上要是掛不住,我可不負責幫你兜著。」

    肖勝堅的男子氣概受到極大的打擊,他蹭地竄到差一點成為自己終身伴侶的人面前,「望斷雲,你不要太過分!」

    「如果不喜歡你可以搬出望家啊!」她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語氣,就像一道霜打在人的心上。

    為了賭這口氣,肖勝堅放下大話:「好!我這就帶著依水離開。」他拉著現任夫人的手匆匆地向外奔去。

    「勝堅!勝堅!」二夫人趕緊追了出去,無論如何她也不會讓女兒和女婿離開家的。

    不用說,沒了好玩的,惜虹也跟在了後面。

    書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斷雲握著手中的毛筆卻怎麼也寫不下去,好像有個什麼東西拴住了她的心,緊緊的就是放不開。下一刻,她一陣一陣地咳著,就是停不下來。

    在那讓人心疼的咳嗽聲中,陽光斜斜地照過來,照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何必呢?」他這樣說著,「何必把關係弄得那麼僵呢?他們都是你的家人啊!」

    「我沒有家人,我只有我自己。」深呼吸,她將所有的痛苦吞下去。

    為什麼她不肯讓大家來分擔她的壓力?為什麼她不肯把她的心交給他?他心中的問題,他卻問不出口。瞥了她一眼,江愁蹙起了眉頭,「別這樣,你也不希望所有人都討厭你吧?」

    「你也會討厭我嗎?」她的問題緊隨其後,「或者,你已經開始討厭我了?」

    我怎麼會討厭你?話到嘴巴又被他嚥了回去,別開眼睛,他不敢看她,就怕那點小小的心思從一不小心的嘴角流淌出來,「我……」

    「你應該討厭我,我是『閻羅望』嘛!」她笑了,很冷,「你會變成望家的僕役都是我害的,如果弄成這樣都不恨我,那你這個男人也太沒骨氣了。」

    她一定要這樣的結局嗎?她一定要她身邊的每個人都遠離她嗎?不!是她自己選擇了遠離人群,只為了換來這滿身的銅臭味。

    即便如此,他還是放不開她,看來他真的是個「活神仙」,救不了自己的神仙,「你怎麼說都好,我只是請你多多考慮家人的心情。你已經失去了母親、父親,不想除了錢一無所有吧?」

    心中某個積著塵埃的角落毫無準備地暴露在陽光下,斷雲一句話擊了回去:「你不過是望家的一個奴才,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這個主子?」

    奴才!主子!

    簡簡單單兩個詞將兩個人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障礙輕而易舉地擺了出來,她就像頭頂的雲彩,他只能這樣眺望,卻永遠無法觸摸。

    傷害,不是一點點。

    垂著的頭緩緩抬起來,他開始微笑,很努力地笑著,「是啊!我不過是一個以身抵債,到死也無法逃脫的奴才,我有什麼資格和主子談論這些?奴才要去做奴才該做的事,主子您還有什麼吩咐?」

    她後悔了,話一出口就後悔不已,然而她卻不去道歉。她以為他會瞭解她的心思,她以為他會放任她的任性,她以為他會包容她的一切。這一切,只是她的「以為」。

    她轉身離開,沒有一句話,就像屋外那個過分安靜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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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過後,羿江愁身邊的小廝過來收拾碗筷。看了看桌上的食物似乎一點也沒動,小廝好心問道:「江愁哥,飯菜放在這裡很久了,你都不開動嗎?還是吃一點吧!」

    「我沒胃口,你們幫我端出去吧!」江愁仔細看著手中剛收上來的藥材,一動都不動。

    另一個小廝走過來拉了拉這位小哥的衣襟,「那筐藥材江愁哥已經看了足足一個時辰了,他今天沒有為二小姐熬藥,現在又不吃東西,會不會是被二小姐罵了?」

    「我看差不多,剛剛我從前苑過來的時候還聽幾個大管家說今天二小姐又發脾氣了。真不知道這樣一個連嫁人都成問題的姑娘家還一天到晚發什麼火?」

    —兩個小廝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咬起了耳朵,「你知道嗎?現在整個長安城都傳瘋了。」

    「我也聽說了,所有人都在說咱們二小姐自從被大姑爺退婚後,就再嫁不出去了,沒人願意把一個閻羅王娶回家去。」

    「還有!還有!」小廝的口中有著數不盡的興奮,「還有人說我們二小姐有斷袖之癖。」

    另一位小哥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不是吧!斷袖之癖不是說男人那個什麼嗎?怎麼會說到『閻羅望』身上?」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子養孌童,女子養個姑娘不就好了。」小廝說得有聲有色,「你還記不記得上次來府中的那位樓起小姐?」

    小哥驚呼成聲:「啊!就是住到二小姐房中的那位樓起小姐?看人老是瞇瞇眼的那個?」

    「對啊!對啊!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她來的時候,咱們二小姐破天荒地笑了。那幾天她都沒有發火,而且還很親切的樣子。聽說後來這個樓起就負責管理望家的書肆商行,你記得嗎?二小姐去年臘月還特地放下所有的事跑去宜州看望這位樓起小姐,要知道,『閻羅望』可是那種以賺錢為生存的人噯!」

    「經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搞不好這個傳言是真的哦!你想啊!如果二小姐不是有這方面的問題,她為什麼不願意嫁人呢?都說了咱們未來的二姑爺是入贅望家,對她而言又沒什麼損失,就連這樣她也不願意讓媒婆或是二夫人插手——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江愁手中的藥材「刷刷」地掉到了地上,他的手卻依然以剛剛的姿勢擺放著。眼神一晃,他努力找回呼吸的力量,「我出去走走。」

    再不逃開,他只覺得自己快瘋了。

    會嗎?她居然有斷袖之癖,這可能嗎?

    不知道!不知道!只要牽扯到她,他的判斷力就變得異常糟糕,一如此刻。

    亂如麻的思緒牽扯著他的腳步一點一點走進熟悉的院落,抬眼望進書房裡的燈火,他突然有種逃走的衝動。

    「咳咳……咳咳咳!咳……」

    熟悉的書房內傳出的一陣陣咳嗽聲打破了寧靜的夜,已經邁開的步伐又收了回來,終究他還是放不下她啊!

    撩開簾子,他跨了進去,迎著桌上的燭火,他不動不搖地看著她。朦朧中,他看見她和一個女子坐在一起嬉鬧著,那種感覺以最極端的方式刺痛了他的眼睛。

    「咳……咳咳……找我有事?」看見他,望斷雲的呼吸竟有些急促,緊緊地扣人心弦。

    他長吁一聲,鼓足勇氣說下去:「我這個僕役可以說一句話嗎?」

    他還在介意她上午說的話。斷雲默默地點了點頭,「說吧!把你心中的話全部說出來,這一刻我准許你不把我當成主子。你不是『活神仙』嗎?這一生就讓我信一次神。」

    「我不是神,我連自己的心都救不了,我怎麼會是神?」他苦笑著低下頭,復又抬起,「我要說的是,嫁人吧!找一個好男人幫你撐起望家,這樣你也不會太累,而且……」

    「你很希望我嫁人,是嗎?」她將臉埋在燭光的陰影裡,丹鳳眼挑出濃重的憂傷,「你很希望看見我身邊站一個男人?你真的這麼希望?」

    江愁哽住了,「我……我是覺得……」

    她再度用搖頭打斷了他說不出口的話,「我知道了,如果這是你這個『活神仙』的示下,我會遵照神諭將它實現。你不用擔心我嫁不出去,我多得是辦法為自己找個男人嫁了。安心吧!」

    「我……」

    「你出去吧!我要察看新開的鋪子運營情況。」她用冰冷的表情將他拒於千里之外。

    沒有再留下來的借口,他只能丟下一句:「注意身體。」害怕自己再說出什麼不符合僕役身份的話,他以心動的速度轉身離開。

    看著那抹月白色的背影為月光所吞噬,她這才有勇氣抬起頭。

    娘,你曾對女兒說過,這一輩子,一定要找一個懂得珍惜我、懂得愛我的男子做相公。我真的很想,很想找一個愛我勝過愛他自己的男子。我以為我找到了,我真的是抱著跟他喝粥咽糠、織布耕田也要永遠在一起的心情在等著他開口說要娶我。可是……可是這一切都是幻覺,對嗎?

    老頭子說得對,只有當你什麼感情都沒有了,你才是世間最強的人,你才足以掌控天下所有的財富。

    那麼,從這一刻起,成為天下最強的女商人吧,望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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