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拖拖拉拉到底要走到什麼時候?"赫連負劍隱忍大半天的脾氣終告爆發。
"你死命地趕趕趕,去投胎啊!"水靈靈老實不客氣地反駁他。
此刻她大小姐正悠閒地蹺起二郎腿,慢條斯理地享用從家裡帶出來的肉乾片。
"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再不起來別怪我把你丟在這裡喂野狗。"
這半天,對赫連負劍而言,比叫他獨戰狂盜悍匪還累,這水靈靈根本是累贅、負擔、麻煩的代名詞,他真想去之而後快。
"你不能把我扔在這裡,我會哭的。"她仍卡滋卡滋地吃著肉乾,很自在隨意地用自身的安危一臉綠相的赫連負劍。
"眼淚對我沒用。"女人的眼淚不過是手段,只要想透這點,就算水淹金山寺也沒啥可怕的。"只要你再廢話一個字,我馬上就走了!"
他說得到,自然做得到。
他真受夠她了,短短幾個時辰的路,一會丟了鞋,一會兒包袱不見,再下一刻鐘,看見河裡的蛤蜊便死纏著他要下水撈,這會兒,她被水濺濕的緞鞋、白襪和她一個勁大旱帶走不可的芋葉(裡頭自然是那些口吐白沫、一命歸陰的蛤蜊)正琳琅滿目地掛在他的馬鞍和褡撻袋上。
這回,上路不到一刻,她又喊腰酸背痛、飢腸轆轆,他連坐騎都忍讓給她了,這小魔女竟還不滿意。憋著一肚子近欲爆炸的鳥氣,他打算跟她打開天窗說亮話。
"喏,你一定餓了,難怪脾氣這麼差勁。"一包猶冒香氣的芋頭餑餑活靈靈地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對一個三天三夜沒進一粒米的人而言,那些炸成金黃色的餑餑是多大的誘惑。
"我不吃嗟來食!"他運用自己最大的意志力抵抗"外侮"。
對付面子比裡子重要的老古董,非常人自然有非常的法子治他。
水靈靈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一塊香酥可口的餑餑塞進他口中。
"你敢吐出來,浪費大地的糧食,小心雷公下道雷來劈死你。"
不吃白不吃。從來沒吃過這種粗食的赫連負劍在確定天氣晴朗得沒一絲烏雲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選擇了一塊路石坐下。
想他赫連負劍居然為了一包餑餑折腰,不禁"悲從中來"……天殺的,他居然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來反擊她。
他萬般後悔自己一路縱容她,現在後悔是不是來不及了?
"赫連大哥,那餑餑跟你有仇嗎?還是你生氣了?"水靈靈吃完自己的肉乾,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到他身邊。
他那濃濃的眉,深深亮亮的眼真吸引人。
赫連負劍決定拉下臉不理她,讓她自己唱獨角戲,橫豎即使他不睬她,她也興致昂然地哼哼曲兒和拈花惹草。
他想得出神,嘴巴也專心啃東西,冷不防右眉突來一陣刺痛。
"你搞什麼鬼?"
水靈靈一臉淘氣,使壞地笑,亮閃閃的眼神,無視赫連負劍眸底成潭的凝水。
她手拈一根金眉毛。"我覺得它很特別,想拔一根下來瞧瞧。"
他乾淨的臉部線條像塊被風火錘淬的冶鐵,冷硬得駭人。
"小東西,我警告你,沒經過我的允許絕不准你從我身上取走任何東西,還有——"他的口氣像對待一袋垃圾。"記住你的身份,病人該有病人的樣子,我絕不允許你再做出這種輕浮的動作來!"他怒斥。
"我沒病,寒毒也不常發作,我會變成這樣說來說去不全是你的錯。"她齜牙咧嘴,尖尖的小虎牙又露出來。
"不用費心機想引起我的愧疚,你的身體弱得像病貓,先天不良,後天失調,還敢怪人?"他嗤之以鼻,口氣是厭惡的。
她存心教他內疚,雖然他根本不欠她什麼。
該死!他要取回青雷劍有千百種方法,何必浪費時間在這裡陪她!
他是站在世界最頂端的王者,需要對數以萬計的人負責,卻從來沒同情過誰。
他的環境培養出他的剛毅和果決,要做人所不能;唯獨沒人教何謂同情和心軟。
看他冷著臉,水靈靈努力板臉止笑。"你別忘了,拿人食祿與人消災,是你親口答應替我祛毒的,我可沒義務天天看你的古董臉。"
"你說我拿人食祿?"他暴戾地凶她。
"你方才吃進肚子裡的是什麼?我的肉乾和餑餑吔!"
他那慎重擰眉的樣子像丑巴巴的沙皮狗,他當她欠他銀兩啊!
赫連負劍的俊臉其臭無比。
"你生氣了?"她小心翼翼地問,並做好預備要逃走的動作。
白癡!再蠢的人也知道他氣得想殺人。
"不要讓我再聽見同樣的話!"去他的!他就知道不該吃她的東西,天下哪來白吃的午餐,尤其這小魔女,好像只要他一放鬆警戒,她就無孔不入地乘虛而入,他絕不准許她養成這種壞習慣。"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轟回去!"
水靈靈滾動的眼珠子在他身上兜啊兜的。"你想趕我走,我馬上從這裡跳下去,讓你終生遺憾!"她旋即面向山拗。
"請便!"他赫連負劍從不吃這套。
他要因為這彫蟲小技而要脅他屈服,就不配做黃金城之主了。
一陣狡黠忽掠赤她粉粉的俏臉,她衣袂飄飄,赤足的腳毫不遲疑便往下跳——
雖說不在乎,赫連負劍還是將她的一舉一動收進眼底。見她一躍百下,不敢置信和驚恐登時竄進他的眼。
這該死的小女人竟然為了一點芝麻小事跳崖!念頭方才閃過,褡撻和長劍哪來得及拋,赫連負劍縱身便跳!
"水靈靈!"
他六神無主地跌在一片爛泥裡。
"嘻……赫連大哥,你洗泥浴啊?"她的聲音藏著明顯的笑意。
赫連負劍尋聲望去,只覺胃部糾結,血脈賁張,滿腹的焦灼恐懼全化成想宰了她的衝動。
但見水靈靈完好無瑕地站在一塊平石上,手裡還扯著山壁上的野草玩哩。
顧不得一身泥濘,他怒氣衝天地移向那個罪魁禍首。
她竟把他當猴耍……不擰斷她的脖子,他的名字就倒過來寫!他敢發誓,這半輩子還沒人敢惹毛他到這種地步。
水靈靈在赫連負劍的注視下,開始有些不自在。
"是你自己呆呆往下跳的!"她只是想誆他。
"你很高興自己的詭計得逞了?"他雙眸奇寒。
"我哪知道你那麼好騙,隨便說說你也信得跟什麼似的?"敢情是赫連負劍會錯意了。
他如岩漿噴射的怒火又飄高了幾丈。
"你——簡直豈有此理!"他齒冷。
水靈靈瑟縮了一下,纖瘦的肩登時垮了下來。
"人家是女生吔,你大吼小叫的,我會怕。"
"你會怕?"他好似聽到空前大笑話,喪失理智地狂吼。"當你戲弄我的時候怎麼沒考慮到結果?"
看他一副言出必行,非宰她而後快的吃人表情,水靈靈擰著肩,有些緊張了。
"好嘛!算我不對。"
她怯弱的認錯模樣如一陣及時雨,迅速蒸發了赫連負劍的怒焰。
他不相信自己的怒火居然說滅就滅。
抹著突覺筋疲力竭的臉,赫連負劍帶著殘餘怒氣嘶吼著:"看在你有病的分上,今天的事就當過去了,但是——"他惡聲惡氣強調。"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赫連負劍的表情真有趣,紅紫白青,要不是水靈靈知道他現正在氣頭上招惹不得,早就笑得風雲變色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瞅著他變換快速的臉生怕又被他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
赫連負劍陰森著沾了泥的臉,一邊提高音量咆哮:"去把竹笠戴起來,我們要趕路了!"
這笨女人一點也不會想想自己是什麼破身體,竟敢不自量力的曝曬在太陽下,簡直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打算曬人干或烤排骨啊!
水靈靈又露出她的小虎牙來。"赫連大哥,你別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
"快去!"他吼。
才給她一丁點顏料,她就開起一座染坊來,他的威嚴,他的公信,哈!全滾一邊涼快去了。
赫連負劍狠甩了甩濕得像落水的身體。
他自幼養成的清高身段已斷,接下來的路程——他閉上眼,完全不敢想像,只感覺筋疲力盡。
踩著吱吱叫,浸了泥水的靴子回到山路,水靈靈難能可貴地乖乖等在紫騮馬身邊。
"嘖,你真不是普通的髒。"他那身衰相,實在教人發噱。她眨眨眼,不敢笑,生怕被分屍。
"我勸你最好不要這麼做。"赫連負劍冷漠地開口。
只要她敢笑那麼一笑,他保證教她倒大霉,吃不完兜著走。
"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嗎?"她裝蒜的技術一流。她才不會笨到和現在的赫連負劍耍嘴皮呢,識時務者為俊傑嘛!
"上馬!"他的命令為何一到她耳裡全變成馬耳東風?她到底有沒有神經?
"看你滿可憐的樣子,不如我委屈點,幫你弄乾淨衣衫,你一身髒兮兮,別人看我跟你走在一起,對華貿易指提點點,這樣對健康不好。"至於是誰的健康,當然是指她自己嘍!笑翻了嘛。
"水靈靈——"
他的咆哮叫人頭皮發麻。
好啦、好啦!看來她還是三緘其口好了。
雁作行雲,昏鴉嘶啼。
他們終於趕在夜晚來臨之前投宿在獵戶的家裡。
赫連負劍神清氣爽,通體舒暢地洗了個澡;當然,是在他付出一筆為數可觀的銀子後才獲得的享受。
這是一間寒酸簡陋的小木屋:一目瞭然的空間,一張冰冷的木板床,木頭做的飯桌,要滅不滅的燈火,其他空無一物。
忽地,一顆鬼頭鬼腦的腦袋瓜由門口探向赫連負劍。
他一走出來就瞄見那個鬼崇的小影子。
"你不上床睡覺在這裡做什麼?"連想都不用!除了水靈靈外還會有誰習慣做出這無聊幼稚的行為。
"你洗好澡了?"她顯然也換過衣裳,一件白藕色的秋羅,素綢褲,一對鑲明珠的緞鞋,華麗又素簡的金箍,依舊固定在她柔美細緻的黑髮上。
她渾身上下不見金珠銀飾,卻煥發出一股無垢絕塵的清麗丰采。
"哼。"他用冷哼作答。
他一定是眼花頭昏了,居然覺得她美麗?哼!
"換洗的衣服呢?"她瞟向他的手。
"作啥?"
"給我!"
和他相處十二個時辰下來,水靈靈做了個"切膚之痛"的結論,她非"推翻暴政"以正清流不可。
赫連負劍的霸道和強悍她領教過了,以卵擊石的硬碰硬太傷精神,所以她翻來覆去地想,終於讓她想出"以柔克剛"的千古不顛真理,她相信一旦自己成為一個"有路用"的人之後,那臭傢伙鐵定離不開她,屆時,看他還敢不敢動不動就對她大小眼,嘿嘿!
"我幫你洗呀。"她做出溫良賢淑謙恭低下的小女人模樣。
"你?"他恍若看到變種的生物。
"是呀,是呀!"她墨黑晶亮的眸子寫著"相信我吧!"四個大字。
"喏!"赫連負劍盯視著她好一會兒後,毫不客氣地把一堆衣物扔給她。
這小鬼大概是良心發現了。
她如獲至寶,一溜煙便往後門跑。
"後頭天黑路滑,慢點走。"看著她一甩一甩的秀髮,毫無戒備的叮嚀驀地逸出口。
他悚然一驚,馬上噤口不語。
他何必在意她的一舉一動,就算她跌下山溝喂野狼也只能怪她不小心,他窮擔心個什麼勁兒?
他把自認無謂的想法趕出腦海,見那對老夫妻已經就地熄火睡著了。
往唯一的床板一躺,他也打算早早就寢。
他慣走江湖,早練就席地而睡的本領,今天又足足趕了一天的路,按理說,應該好睡得很。
偏偏,他腦裡有只揮不去的"蒼蠅"。
他等了又等,翻來覆去,水靈靈仍然沒出現。
他挫敗地咬牙下床。
木屋的後院接連著無際的森林,是夜,涼風習習,月影幢幢。
"該死的水靈靈到底在幹麼?"
水靈靈那副德性哪有半點在"洗衣"的樣子,她袖子卷高,長褲也規矩地摺到膝蓋,在一燈如豆的月影下,露出四截粉嫩嫩的肌膚來。
她哼嗨出聲,飽滿的額頭全是汗。
"哈——你來啦!"
她兩隻腳浸沒在木盆裡,一上一下地亂踩一氣。
天殺的!她哪是在洗衣服?根本是踩鹹菜乾。
赫連負劍目瞪口呆地看她從木盆裡跳出來,又見她掄起紫電劍拚命往那堆可憐的衣服上敲。
紫電劍——
"啊——"他後知後覺地發出一聲驚天動地慘叫。
肇事者在很遲之後才發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嘿嘿,我一時找不到順手的木槌……"
赫連負劍實在、非常、根本、恨不得一把扭斷她的細頸,但是她額際的汗珠,略濕的雙鬢,微喘的呼吸聲都說明她"努力"的事實。
他重重地抹臉,一時半刻居然放不下抹臉的手,他深怕一放下來他會用那隻手把水靈靈揉成一團垃圾丟下山崖邊,以免"污染"了他的雙眼。
"把手洗一洗,睡覺去,拜託!"平生他第一次這樣低聲下氣。
他簡直要替自己鼓起掌來;為自己的好風度喝采——
天知道他牙齦繃得都出血了。
"衣服還沒晾。"呼!原來洗衣服是這般辛苦的差事,她不由欽佩起明教負責照料她們飲食起居的婢女嬤嬤們。
她決定等哪天再回到教內一定幫那專門洗濯衣服的傭人們加薪餉,外加高昇三級,福利比照管炊的下人們要好。
"我來就好了。"他開始倒數計時,她再要磨磨蹭蹭地不走,他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來了。
"也好,我肩膀疼,手也酸了,好累好累!"她捶肩捏手,好似自己做了什麼豐功偉業。
她根本不是做家事的料,要用"賢妻良母"的端莊形象感動赫連負劍可能"有點"難。
此路不通,哎呀,管他的,眼下,只好先養足精神再做算計,明兒個再說吧!
她伸伸懶腰,打了個毫無淑女形象可言的呵欠。
這一天來,她真累壞了。
赫連負劍認命地撈起木臉盆裡的布料,隨著被擰乾後攤開的衣服,他才鬆開的眉又打了七、八個死結。
一個破洞、兩個破洞、三、四、五……大大小小,有的是由線頭處綻開,有的像被野獸狠狠噬了一口似的破碎。
算了,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赫連負劍安慰自己。
第二件是長褲。
很不幸,它的下場和襦衣差不多。
赫連負劍額上的青筋活脫脫跳了出來——
再一件是單衣。
他用力一甩,把那堆怪不忍睹的"破布"悉婁丟回臉盆,返身便往屋裡走。
他絲毫沒察覺自己的腳步聲重得像地牛翻身,下人得很——
那是他僅有的一套換洗衣物——那個該被千刀萬剮,下油鍋上刀山的水靈靈,她鐵定是想活活氣死他。
屋內。
他看到了更教他氣絕的景象。
他的棲身之所——唯一的一張床,竟被水靈靈大咧咧地佔了去。
此刻的她彷彿好夢正酣,一臉甜蜜舒適。
赫連負劍氣得雙手發抖,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他定定看了她好半天,才下定決定,粗魯地把水靈靈連同那床破棉被抱起來扔回床腳下。
她連眼皮眨也沒眨一下。
活該!這就是跟他作對的下場。
他隨即合衣把自己擺平。
水靈靈被紫騮馬的嘶鳴聲吵起。
透過惺忪的眼簾,她看見木桌上猶帶熱氣的粥和饅頭,這下,她全清醒了。
跳下床,她伸手便五爪下山。
"盥洗完才准用膳!"赫連負劍龐大的身軀忽地矗立在門口擋住晨光,手中拿著馬鞍。
看他衣著整齊,似要整裝待發了。
水靈靈瞪著那快插翅飛走的食物,口水直咽。
"沒人會跟你搶早膳,快去?他下達命令。
看她那餓死鬼投胎的德性,肯定對昨夜發生過的事沒什麼知覺了。
"我餓了。"她猶作垂死掙扎。
"這是基本的禮貌和規矩。"
他最見不得女孩子家沒半點家教,而水靈靈顯然是有待加強的那一個。
她敗陣,只好摸著鼻子乖乖去梳洗。
一會兒,她即回到餐桌旁。
"咦,老婆婆和老爺爺呢?"她四下眺望。
"在廚房裡頭。"
"他們是崑崙派的人。"她大咧咧坐上長板凳,慢條其斯理剝著饅頭皮。
"原來你不算笨!"他原來想誇獎讚美她的,只不過看她那"知情不報"的表情,一肚子火又衝上眉。
昨晚要不是拜這擾人的小魔女所賜,他也不會睜眼到天亮,更不必被自己可笑的同情心折磨,一夜下床看她踢被十幾回,又怕她著涼,所有自從他年長後就不再做的蠢事,昨夜裡全做遍了。
他暗暗唾罵自己白癡!
"江湖我是漢走過,可他們這些低三下四的彫蟲小技還騙不倒我。"她可不是那種白癡加三級,不知天高地厚,把天下人全當好人看的千金大小姐。
她們明教,一個曾經威震江湖的大教派會就此鬧得風流雲散,四分五裂,是栽在那些自命正義的各大門派手中,這鐵血教訓,畢生大恨,教她如何忘得了。
"你倒挺沉得住氣。"
尋常人家的山野貓戶有雙白蔥似的手委實詭異了些,自此,他便隨時保持警覺心,又為了不願打草驚蛇,一直挨到對方想用煙火通知同門,他才斷施殺手,這會兒,那兩個人被他點了昏穴扔在灶爐下,至少三個時辰內醒不過來。
"不是我沉得住氣,而是我有你在身邊吶。"她嘿嘿笑,把光禿禿的饅頭塞進嘴。
"多謝你看得起我!"
"不客氣!"她應對進退瀟灑自惹,壓根兒沒想到行跡敗露的原因是自己把紫電劍這把神兵利器拿來大材小用……
看在她白癡得還不算太徹底的分上,赫連負劍只好把她的"功"和"過"拿來相抵,勉強當啥事都沒發生過。
"不要吃飯說話,趕緊吃完,我們好上路了?
"你不吃?"她囫圇吞下那白胖胖的半個饅頭,口齒不清的嘟嚷。
睨著桌上那些饅頭屍屑,赫連負劍文不對題地命令:"吃完東西去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那饅頭是他僅剩的乾糧,看她那饜足的表情,不用大腦想也明白水靈靈根本沒感覺荒郊野外的深山平空哪來的白面饅頭。
他不知道該悲哀或生氣好。
"為什麼?"他是不是看不順眼,老對她的衣服有意見。
這小魔婦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惡習,一點都不可取。
"行走江湖最忌招搖,除非是白癡或笨蛋才會穿金戴銀,把自己打扮得像只肥羊,我可不想跟一個意圖危害我性命安全的笨蛋走在一起?
水靈靈定定地看著赫連負劍一張一合的嘴,竟破天荒地溫馴應道:"我知道了。"
她這般聽話,赫連負劍反倒是啞口無言了。
他很希望自己不要以小人心態懷疑水靈靈"反常"的行為,畢竟他也很少如此疑神疑鬼,打死他也不想讓這種不正常的情緒變成習慣。
"嘿嘿!我穿這樣你滿意了吧!"不消半炷香時間,水靈靈從後門蹦進來,身上是一件離了譜寬大的外衣。
她把多餘的袖子折了好幾大摺,腰部用布條固定,下擺——自然是拖地嘍。
赫連負劍自認自己不是個火爆脾氣的男子,他有時或許蠻了點、不講理了點,但是只要大原則不變,他仍是個好說話的人,但是,這一天一夜下來,是她,這活活會氣死人的魔女把他改選成一個隨時隨地都像座活火山。
"你不能穿這種死樣子出去。"他發誓自己是用最"溫柔"的語調建議她。
"你煩不煩吶?"她好不容易有女扮男裝的機會。
"不煩,"他陰森森地瞅她一瞥。"去換,隨便你穿什麼,就是不准打扮得不男不女,還有,把衣服穿整齊後到屋外,過時不假!"他流利地下達這一大串命令。
竟敢說她不男不女,這臭男人好毒辣的嘴,可惡透頂。
"還有——"水靈靈正握著拳頭罵他,不料赫連負劍臨時又轉過頭。"記住,衣著要盡量簡單樸素,我不想帶一個大花癡在身邊?
水靈靈把盛早餐的盤子狠丟出去,正中他剛好關上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