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人了!」
房門嘎一聲打開,老醫生提著醫療箱離開危險地帶,食指不忘塞進耳朵裡,隔絕噪音公害。
「醫生,她沒事吧?」齊母主動迎上去。
「任何病患在打針的時候能和醫師纏鬥,而且發出激烈的慘叫聲,通常不至於有太大的問題。」醫師的診斷結果一針見血。
「她打了幾針?」齊霖的眼眸漾出希望的火花。
「兩針。」
「兩針『而已』?」他搖頭的神情充滿遺憾。早知道就讓她多吹十分鐘的冷風。
「我聽見了!」房裡傳來病人威勢十足的詛咒,「類人猿,我和你誓不兩立!」
倚月氣得咬牙切齒。聽聽他的口氣!幸災樂禍的調調與電視上泯滅天良的刻薄老闆有什麼不同。
「你們兩個別吵啦!」齊母拖著兒子進入病人的閨房。
「倚月,你最好安靜休養幾天,不過依據我對你有限的瞭解,你安分躺在病床上的機率微乎其微,所以我已經替你找好消磨時間的事情。」充當和事佬的同時不忘提出合乎天地至理的觀察結論。「來,兒子,給你!」
齊霖被母親強壓著坐在床沿,愣愣地接過厚重的高中數學參考書。
「幹什麼?」他拒絕念睡前故事給你聽,天知道他是全世界最缺乏耐心的保姆。
「倚月說她明年要重考大學,你趁她臥病在床的時間幫她補習一下。」齊母拍拍兒子的肩膀,對他的頭腦很有信心。
「媽,我不行啦!」他彈跳起來。
「我也認為他不行。」倚月難得和他有意見相同的時候。
憑她堂堂二十世紀的新新人類,居然要一個遠古時期的類人猿來教她數學,傳出去簡直笑掉人家大牙。有誰聽過史前時代的生物會算數的?
「為什麼不行?從小你的數理就比普通小孩子強,以前還專門替同學劃重點,不是嗎?」齊母拒絕採納他的辯解。
「不是,我──」
「茶園的雜務暫時由阿里布負責一天,不會倒的,你們安心研究學問。」
法官退庭!
齊霖愕愣在原地,呆望著合攏的門板。
拜託,他離開高中階段起碼十年以上,大學主修的植病系更和高中數學扯不上關係,怎麼可能記得牢那些莫名其妙的公式和計算題?
「算了,我不為難你。」倚月寬宏大量地拍拍他肩膀。「去外面玩吧!在齊媽媽面前我會保密的。」
什麼話?分明看扁了他!
齊霖不領情。「紙筆準備好,第一題……」
敢情他玩真的?!倚月頓時開了眼界,也好,病榻前有人「綵衣娛親」滿有意思的。
「有一個六位的自然數,若將最左之數字移到最右,所得的六位數為原數之三倍,求此數。」她主動念完題目。「大師,怎麼求?」
「呃──」他硬著頭皮上陣,「我們假設自然數是A……」
「P。」她插嘴。
「什麼?」
「我喜歡用P當代號。」
「不要吵!」他瞪了她一眼。「P就P。那個調來調去的數叫X,其他五數分別叫作A、B、C……」
「其他五數統一假設為Y就行了。」她好心提醒他。
「是嗎?」他搔搔腦袋。「好,就叫它Y,那麼P等於……這個……」
「P等於X乘以10的五次方加Y。」她自動接下去。
「為什麼?」他滿頭霧水。
「唉,這麼簡單也不懂。」倚月拿起鉛筆,連說帶弄地寫下整個算式,「……這樣加一加就等於P了,是不是?」
「哦──」齊霖恍然大悟,「懂了,懂了。那三倍的P就等於……」
「10Y+X。」
「嘎?」他又弄糊塗了。
「你看,題目上說新數是P的三倍──」她花了幾分鐘時間向他解釋等式形成的原因。「……所以啦,以上結果會帶領我們得到接下來的完整算式。」手起筆落,計算公式於焉產生。「這樣你懂不懂?」
「哦!」他忍不住點頭贊同好的計算過程,「原來如此,那左右的數字互相搬動……」
「先把數值化開來。10Y+X就等於3乘以10的五次方乘以X加Y。」
「噢,這樣呀?」他只有點頭的份。
「沒錯,等式兩邊互相移動消減,所以Y等於42857X。當X等於1的時候,Y就等於142857以此類推。」
大功告成。
「哦,懂了。」他微笑起來。「原來如此,你還不錯嘛!以前我怎麼算也算不出來……」
且慢,他以前何必計算這種爛問題,現在準備重考大學的人也不是他!今天應該由他出任主講人,她充當崇拜的聽講人才對,他們的角色對調了吧?
「你耍我!」
哈,被他發現了。
「沒有呀!」她嘟起紅艷逗人的嘴唇替自己抱屈。「我發覺你好像看不懂題目的意思,所以才好心地替你解釋清楚。」
「我沒說看不懂,只是需要一點時間進入狀況而已。」他連忙找借口遮掩自己的出醜。
「真的嗎?」靈透可愛的秋波漾出狡黠的亮彩。「類人猿,每回你和我狡辯的時候,語言機能就會恢復正常也!」
「我……」他一時語塞。對呀,真是奇怪!天生視開口說話如畏途的他一碰見這女孩在場,兩片嘴唇就如同開閘的水龍頭,廢話源源不絕而來。「什麼叫狡辯?我從?床喚票緄摹<熱荒愕氖謜怢芠t挫[搶錘聰捌淥蝠嶉T!?
他決定速速掙脫讓自己尷尬敗北的XYZ。
「OK。」她笑開懷地拿出一張爬滿密密麻麻中國字的筆記紙。「我今天早上默寫好『長恨歌』了,請將它翻譯成簡體文。」
「沒問題。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捲起衣袖,進入嚴肅的戒備狀態。
慢著,似乎又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照理說,應該由他來考問她才對,何時起竟然變成由他來接受測驗?「蘇倚月,你又想耍我?給我正經一點!」
「我很正經呀!」她不等他回過神來,立刻展開一連串的炮轟。「請以白話描述『溫泉水滑洗凝脂』的情景,快快快!」
「呃,『脂』就是脂肪,古代通常以豬油作為脂肪的來源,因此『凝脂』就等於凝固的豬油──」他攪盡腦汁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原來如此,我懂了。」她有板有眼地接口,「唐朝尚未發明微波爐,解凍肉品不太方便,因此把凝固的豬油放進溫泉裡侵泡三分鐘,脂肪立刻溶解,達到迅速化凍的功用,這就是『溫泉水滑洗凝脂』的原意。」
「沒錯。」他暗暗吁出如釋重負的歎息。不愧是古人的智慧,果然有科學根據。「油脂在水裡溶化之後,熱泉自然變得油膩膩的,難怪會『水滑』嘛!這首詩是寫描寫什麼主題?」
「楊貴妃。」她的臉皮已經扭曲成抽筋似的弧度。
「那就對了,」他更加肯定地說:「誰都曉得楊貴妃是出了名的胖子。」
然而,唐朝第一美人與豬油解凍有任何關聯嗎?他皺起眉峰來,潛心思考。
「哇哈哈哈──」倚月在床上扭曲、翻滾,拚命想止住自己可能危害生命安全的笑聲。「噢,我的胃,哈哈哈──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救命呀!我的肚子!」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齊霖老羞成怒。「既然你樣樣都會,為何還考不上大學?」
「因為──因為我的考卷忘記填上『凝固的豬油』這個解答……」她用力深呼吸,掙扎著捉回正常的吐納頻率。
「我很忙,你自個兒慢慢看書。」他丟開參考書,踩著最偉岸勇武的步伐離開受挫的戰場。
即使他老媽出動,也別想要他留下來當傻瓜。
「喂,等一下,難得我『不恥下問』,我還有歷史科沒考到你……」
砰!
門板隔絕她沒心肝、爛肚腸的嘲笑。
他發誓,下半輩子如果還有人敢要求他出馬充當家庭教師,不是他死,就是那人亡!
倚月自認她的良心發育得與身體一樣妥當,因此這幾個禮拜以來,道德感開始冒出頭來啃嚙她的好心腸也就不足為奇了。
齊霖──不,她仍然習慣稱呼他「類人猿」──帶她回來南投茶園,美其名為僱用她幫僕,但齊家兩口人半點家事也沒讓她做到。
有可能是她上個星期誇口烤蛋糕卻弄壞烤箱的經驗所致,或者是昨天讓洗碗機壽終正寢的紀錄太過輝煌,才讓齊媽媽將她列為「佳僕排行榜」上的拒絕往來戶,但他們在她面前表現的平常心卻讓她不安了好些時候。
雖然她從未真正追問過齊、蘇兩家的糾葛出於哪一方面,但好歹她老爹與他們有深仇大恨,兩個老闆卻似乎毫不在意。
難道真如齊霖所說的,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不打算從她這裡討回公道?
人類多疑的天性令她持懷疑態度,隨時提防他們暗算她,但這些日子以來相處的經驗其實早已說服她,齊家人或許不見得特別喜歡她,卻也沒有蓄意傷害她的意思。只能歸諸於與世無爭的生活讓他們特別寬宏大量吧!
說來挺好笑的,她既然自詡為「機會主義者」,居然還為賜與她機會的傢伙考慮這麼多,可見連這項自封的名號她也不稱職。
午餐過後,倚月選中屋後的小徑進行漫無目的的散步,不期然間,被一串突如其來的犬吠聲喚住了。
「咦?狗狗!」她迸出驚喜的叫嚷。
洛威拿犬也!全世界最兇猛、忠誠度最高的猛犬。她向來齒n體型巨大的狗,尤其是德國牧羊犬或洛威拿犬。
威勢凜然的大狗從右側的灌木叢鑽出來,炯炯輝爍的棕眸盯著入侵者。亮黑色的狗毛在天光的反射下映出油光水滑的澤度,想必受到狗主人細心的照顧。
「哈羅,狗狗。」她小心翼翼地接近它。「借摸一下,姊姊給你骨頭吃。」
「唔……」大狗並未露出動怒尋畔的狺叫,但提高警備的厲眸也找不到和善可親的意象。
「別這樣嘛!姊姊不是壞人。」她的手距離狗鼻子僅剩十公分。「你聞聞看我的味道,一點惡意都沒有對不對?狗狗乖……」
「汪!」大狗忽然狂喊一聲,張嘴銜住她的嫩掌,直直吞到手腕的程度。
「哇,別咬我,我一點都不好吃。」她嚇破了膽子。「別這樣,你是好狗狗,好狗狗從來不咬人的……」
「唔──」大狗從喉嚨吟出威脅的吼聲,中斷她的胡言亂語。
「好好,我不說話就是了。」倚月登時噤聲。
大狗狗到底想幹什麼?它並沒有咬傷她的皮膚,僅僅用兩排尖銳的白齒含住手掌而已,然而瞧它堅定的表情,似乎也沒有放開她的打算。看樣子打算和她僵持到天黑呢!
「你做過警犬嗎?」她提心吊膽地問。「打個商量吧,警察伯伯從來不冤枉好人的……」
幾天前她就發現齊家屋後的山坡種滿了蓮霧、芭樂和好幾株她不認得的果樹,雖然時值冬天,枝葉光禿禿的,但四周並沒有圍上柵欄,當時她還懷疑為何主人不擔心盛產時期會引來宵小的覬覦,原來他們私底下豢養了一隻特種部隊出身的「守門人」。
「吼──」低沉有力地吟叫再度打斷她的思緒。
倚月隨時打算放聲尖叫。
「大浩。」遠遠的,曲曲折折的樹林彼端傳來女性的叫喚聲。
大狗的尾巴搖晃著歡迎的弧度,顯然它的主人終於出現。「汪,汪汪!」
倚月歡喜的程度實不下於它。她趕緊趁著它回頭叫人之際,讓自己的柔荑從犬口下逃生。
「大浩?」狗主人的身影隨著她的呼喚一起出現在倚月的左前方。「不要隨便亂吠,快回來……你是誰?」
倚月硬生生按下驚艷的驚叫。哇塞!美女!
人家說,空氣良好、水質佳甜的地方盛產美女,果然半點也不錯,狗主人看得出具有本地原住民血統,五官輪廊深刻而立體,深咖啡色的瞳眸蘊轉著變化多端的情緒,靈活動人,具有異國風情的褐膚和烏溜溜長髮顯得冶艷誘人。
她無法揣測出對方的直確年齡,有可能界於二十歲到三十歲的任何一點。與人家的狂野風情相較之下,她簡直像個發育不良的非洲饑民。
「小姐,有沒有人找過你拍電影或當模特兒?」倚月回過神之後,這是每一個浮上她腦海的問題。
美女浮出一絲微笑,虛榮心顯然受到強烈的讚譽。「你是誰?」
同樣的問題,再次提出來的口吻比第一回緩和許多。
為了廣結善緣,並達到敦親陸鄰的功效,倚月的紅唇咧出圓弧的示好線條。「你好,我叫蘇倚月。」
「蘇?」野性美女的楊柳般黛眉擰成死結。「就我所知,附近姓蘇的人家已經在兩年前搬到南投市。」
「我和那個蘇家沒有關係。」她甩掉指尖的狗狗口水。
「那麼蘇為仁與你有什麼關係?」拒絕友善的警戒感躍回美女的容顏上。
再一次的,倚月證明了自己的姓氏在齊家的地盤上有多少受到怨恨排擠。她不禁感到好奇,似乎在齊家地盤上出沒的每個人都聽過老頭子的惡名!既然齊霖不似酷愛東家長、西家短的麻雀,她著實弄不懂這幫死忠之士究竟如何聽說過蘇老頭的?
「蘇大善人恰巧是我老爸。」她認命地招出自己的來歷。「我一直住在台北,半個多月前才和齊霖一起上山。」
「齊霖帶你上來?」美女低嚷出無庸置疑的震驚。
「很奇怪吧?」連她自己也無法提出合理的解釋。「你叫什麼名字?既然『奶媽』已經出現了,想必你的角色是『小姐』嘍!」
「我聽不懂你在胡說什麼。」美女的臉色立刻放冷了。
依照典型的通俗劇情,「奶媽」通常仗著有「小姐」撐腰,瓷意欺虐無辜乞憐的仇人之女。不過美女最好搞清楚情況,目前的事實證明「奶媽」並不像小說中描寫的那麼「奶」……她的意思是,齊媽媽已經接受她的招降了,美女最好另找靠山來撐腰。
「汪!」大浩拒絕被人類忽視。
哈哈,找一隻笨狗來唬誰呀?
「聽不聽得懂無所謂,重要的是,以後咱們最好和睦相處,以免讓齊媽媽難做人。」倚月不痛不癢的告訴她。
「齊霖帶你回家做什麼?幫僕嗎?」美女隱約意識到危機感。她也說不出來自己究竟在防備些什麼,但向來陽盛陰衰的山區出現另一名姿色還算過得去的年輕俏女郎,她總覺得自己的存在地位受到威脅。
對方高姿態的說話態度立刻激怒了倚月。
「錯,他打算擔任我的臨時監護人。」她胡說一通。「怎麼,齊霖沒告訴你嗎?這也難怪,他的個性本來就不喜歡把切身的私事拿出去四處向『不熟』的朋友宣揚。」
女性受到強敵環伺的本能促使她展開直覺的反擊。
美女暗恨得牙癢癢的。
「以前與他聊天的時候,他明明告訴我比較喜歡我們自己生養的小孩,倒不曉得他有替人作嫁的嗜好。」美女特意強調「我們」兩字。
「只能說我和他一見投緣吧!他才肯為我犧牲奉獻這麼多。」倚月虛偽地笑了笑。「時間不早了,咱們下次見面再聊吧!齊媽媽交代我一定要回去吃點心,她特地為我做了幾道港式茶點,唉,真是太感激了。」
若要比賽拉關係、套交情,她向來不輸任何人,即使「美女仇敵」與齊家有八拜之交也一樣。
「大浩,要不要一起來?齊媽媽的鹵白菜保證讓你流口水。」臨走前,她不忘順道誘拐人家的愛犬。
「唔──」大浩的精神全來了,垂涎兮兮的舌頭吊在嘴巴外。
「大浩!」美女的顏面登時掛不住。好個忠心耿耿的狗東西,一鍋白菜就能讓它變節。
「喂,別責怪它,非戰之罪。」她睥睨新結交的仇敵一眼。
好啦!廣結善緣的計劃失敗,犯不著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她大小姐走人是也!
「再見。」她擺擺手,自顧自走向來時路。
「慢著!」美女阻住她的腳步。
「閣下有何高見?」如果她打算發出戰貼,小女子蘇倚月隨時候教。
「我只是想請你幫我傳個口信。」儘管美女極力保持端莊自然的儀表,嘴角斜撇的淺笑卻透露了她的示威性。「麻煩告訴齊霖,今天晚上我等他一起吃飯,我準備了他最喜歡的紅油抄手。」
倚月滿心不是滋味。這女人連齊霖喜好的菜色都知道,言下之意又曖昧兮兮的,想必他們的關係不單純。
去他的類人猿!
她為全世界的女人感到悲哀,居然落魄到連進化不完全的原始人也搶著要。
「你的留言我一定會帶到,不過,請你事先做好心理準備──」她故意吊一下胃口。「齊霖今晚可能沒空。」
「你又知道了?」美女不服輸。
「當然嘍!」黏蜜可人的甜笑躍上她臉蛋。「他每天晚上都必須幫我補習,因此只好犧牲其他無關緊要的約會嘍!容我代他向你道歉。」
BYEBYE!
為了防止自己的「疆土」和「權益」受到損害,從今晚開始,她決定夜夜替類人猿講解高中數學。
類人猿溜了。
平時,無論齊霖白天在茶園或工廠裡如何忙碌,傍晚一定會回家陪她和齊媽媽吃飯,但今夜她們餓著肚皮苦候到八點半,大門口依然靜悄悄的。
倚月心想,類人猿八成連胃部機能也退化到舊石器時期──出門捕獲不到獵物,就乾脆餓肚子。
不過……他會不會是被她嚇壞了?有可能,近來幾天在晚飯過後,她老硬拖著他進書房研究XYZ和李白、杜甫之類的高深學問,八成讓他膽顫心驚良久,一逮著機會就外宿不歸營。
即使如此,他也應該拔通電話回來啊!
鈴──鈴──
電話鈴響時,倚月遠在廚房偷捏炸香腸扔進五臟廟,連忙抹掉嘴角油膩膩的犯罪證據。
「應該是齊霖打回來的。」齊母自言自語地摸向電話機。
「我接!我接!」她橫衝直撞地衝進客廳,大有「你敢搶在我前頭拿起話筒,就給我死」的斷腕決心。「喂,齊霖,你怎麼還不回來?」
話筒的另一端,想當然耳正是男主角本人,而且對她熱烈誠懇的歡迎詞有些受寵若驚。
「我忙。」他說著貫常放在嘴邊的簡短聲明。「請媽聽電話。」
「有事情告訴我也一樣。」偏心!虧她開始覺得有些想念他了。
「跟媽說,村裡發生食物中毒,人手不夠,請她過來幫忙。」他的聲音聽起來嚴肅而緊繃。
「真的?危不危險?你還好吧?」她的腦中自動演繹出最糟糕的後果。「早就警告過你,不要隨便在外面打『野食』,遲早會吃出毛病來,你偏不信,這下子遭到報應了吧?」
「什麼毛病?齊霖生病了?」齊母在旁聽得心都揪起來了。
「中毒的人不是我!」他的嗓門變粗了。「你少煩,叫媽快來!」
嘟──
「誰煩你呀!老兄,請你搞清楚狀況。」她的怨氣一古腦兒地爆發出來。「虧我捧著受苦受難的肚子等你回來吃飯,你這算什麼對待『等門人』應有的態度!而且為了接你的電話,我連到口的香腸都吐出來,結果居然換到一個『煩』字,敢情你當我是天生軟麻酥,好吃又順口?!可惡的類人猿,我告訴你──」
「倚月!我來聽。」齊母連忙把話筒搶過來,阻斷她的聲色俱厲。「喂,喂?」
「別餵了,他兩分鐘前就掛斷了。」倚月喘了一口氣。
「那你還罵得這麼高興?」齊母瞪大眼睛。
「不趁著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詛咒他,以後可就難了。」她回答得挺理所當然的。「類人猿說,村裡的人食物中毒,請咱們過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