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夢。」若雪鬆了一口氣,坐起了身,環視一片寂靜的屋內。「呼!只是惡夢而已。」她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夢中全身鮮血的好友,那只是個夢而已。
若雪輕巧地下了床,來到了窗前,咿呀一聲推開了窗門。映入眼底的是滿天的星斗,在這沒有月亮的夜晚,每顆星星都特別地美麗耀眼,而街頭冷冷清清,一個影子也沒有。
「唉……」她長歎。什麼時候她才能離開這個地方?在這裡雖然物質生活過得很好,但心卻是不自由的啊!
「哼!」暗夜中,傳來了一聲不屑的冷笑。
「誰?」她斥道,一轉身,赫然瞧見屋中多了一道黑色的人影。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不回答這種蠢問題,女人。」
黑影朝她走近,透過微弱的爐火和背後的點點星光,她看見了不速之客的真面目。
昏暗的光線下!是一張邪魅陰沉的臉蛋,兼具了陽剛之氣和陰柔之艷,狹長而有神的雙眸微微瞇起,似乎正上下打量她這個獵物,血色的薄唇掛著無情的冷笑,而及肩的黑髮隨意地披散在身後。這個男人,全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像傳說中在深夜出現的魑魅魍魎,令人不寒而慄。
「你……是誰?到底想做什麼?」她憤怒地質問他,一邊對自己的膽怯感到生氣。
「我要你。」殘酷而無情的宣告敲進她的耳裡。
「你……」逃離這個充滿危險氣息的男人身邊,是她的直覺反應,但就在她正欲動作的同時,他早已看出她的企圖,反手一個擒拿,就將她輕易地納入懷中。
「放開——」她張口欲叫,卻隨即被點了昏穴,軟倒在他懷中。
「哼,女人!」他冷冷地看著昏迷中的若雪,抱著她往窗外縱身一躍,暗如鬼魅般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寂靜無邊的夜色中。
***
「青楓……青楓……」
是誰在叫她?這充滿稚氣的聲音,好熟悉啊!可是,為什麼她找不到這聲音的主人呢?她只覺得好累、好累,好想就此沉沉睡去……
「青楓!」
一股外力促使她睜開了眼,只見意雲的一張大臉出現在眼前,而自己的雙頰被她的兩隻手捏住。一旁的家丁都是一臉的惶恐和無奈,隱隱約約還可聽到他們的勸阻聲,然而似乎沒什麼用,因為意雲的雙手還在她的臉上肆虐。
「丫頭!夠了,我已經醒了。」青楓坐起身。唔,全身酸痛!但她更擔心的是——「天河……怎麼樣了?」她衝口而出。
「肋骨斷了三根,其餘是外傷,我已經處理好了,沒什麼大礙。」意雲說道,隨即語氣一變。「拜託你們別嚇死人好不好?好端端地出去,卻滿身鮮血地被人抬回來,還好沒給娘看到,不然她一定會暈過去。」
「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回想起來,她也是心有餘悸,幸虧有「追風」的幫忙,在崖上引起其他家丁的注意,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話說回來,他倒是挺保護你的嘛!」意雲賊兮兮地奸笑。「從那麼高的崖上跌下來,只有扭傷真是奇跡。」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瞄青楓的足踝。
「我去看看他。」青楓下了床,對妹子的調侃不為所動。
看著青楓離去的背影,意雲向後一仰,躺上了床,咕噥道:「嘖!真無趣。」
走到客房,青楓輕輕地推開房門。隨即映入眼簾的,是躺在床上一臉蒼白的男子,他雙眸緊閉,以往沉穩內斂的俊美臉孔透著一絲絲疲憊的氣息。
「對不起。」青楓在他的床邊坐下,以近乎耳語般的聲音說道。
看著他平靜的睡顏,應該大致上是無礙了吧!可是……星眸不經意地飄向了他緊抿的薄唇,隨即又略微慌亂地移開。在他眼中,她是個「男孩子」吧!從他平常對她的態度上看來,這是無庸置疑的,但是……為什麼他卻在雪地中那樣對她?唔……想不透……
啊!難不成……他是「那個」!一想到這兒,她驚得差點跳起來。不!不可能——無論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覺得他像是有「斷袖」癖好的人!
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呢?
一想到他們在雪地裡交纏擁吻的情景,她就覺得好像有一把火從脖子熊熊燃燒到耳根。
真是太丟臉了!堂堂上官府的三少爺,竟然和一個男人……嗚……想不下去了。而更可恥的是,她居然覺得這種感覺還挺不錯的……天啊,讓她死了吧!此時的青楓有一種想拿頭去撞牆的衝動。
「你在做什麼啊?」悅耳的男中音突兀地傳入她快糊成一團的腦袋。
「別吵,我正在思考——」她的眼忽地對上了熟悉的冰眸,四周的空氣瞬間凝成一片靜默——
「哇!」她火速跳離床邊。「你醒了啊!」青楓滿臉通紅,眼光四處游移不定,不敢直視眼前男子的臉。在經過那件事後,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嗯。」籐原天河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少年。其實他老早就醒了,之前他一直在思考中,看來兩人都一樣,都在煩惱著。那……就先這麼辦吧!
「發生什麼事了?」他說。
「咦?」她疑惑地抬起頭。
「我記得我們掉下了山崖,然後怎麼了?」他甩甩頭,假裝想理清自己的腦袋。
原來他忘了啊!可能是因為摔下山崖的關係吧!那她現在也沒什麼好介意的,只是有點失望而已……失望?哈哈,怎麼可能?她高興都來不及。嗯,把那件事忘掉吧!畢竟那是非常時期,在那種時候,人的腦袋都是不清楚的。
「你受了傷!『追風』救了我們。」她理好思緒,重新面對他。
看來眼前的少年不再煩惱了,他對她微微一笑,隨即因牽動到傷口而皺起眉頭。
「啊!別亂動,我去叫人煎藥,看樣子你得休養好一陣子了。」
「是嗎?」他苦笑。但他的腦袋可能得不到休息的機會,他必須好好地確認一下自己那份埋藏已久的心事。
「嗯,那我不打擾你了,好好休息吧!」她打開房門,卻沒有走出去。「天河!」
「嗯?」
「……沒什麼,謝謝你。」她搖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謝謝……嗎?籐原天河歎了口氣。他必須好好想一想他們之間的關係。
是的,他必須好好想一想……
***
最近的上官老宅瀰漫著一股古怪的氣氛,家丁們做起事來神經兮兮,常常出岔子,不是打翻了水盆,便是搞砸了差事。這樣的情形讓當家的青楓隱忍了許久,直到某天因為水桶迎面飛來——
「說說看你們最近到底是怎麼回事,嗯?」她集閤家僕,笑瞇瞇地詢問眾人,一臉風雨來臨之前的詭異寧靜。
嗚哇!眾人皆在心裡暗暗盼望自己別死得太慘。少爺這副笑面虎的樣子最令人心驚膽寒,若不警醒點,還在老虎身上拔毛,待會兒可能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說嗎?」秀氣的臉孔依舊保持著笑意,但星眸中暗藏的怒火卻隱約可見。
「當家,實不相瞞,但這件事挺難啟口的。」向來個性率直的忠榮拗不過眾人乞求的眼神,挺身而出。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那乾脆早死早超生算了。
「你說說看。」語氣聽起來還有一絲絲轉圜的餘地。
啊!有救了!眾人瞬間眼睛發亮,以崇拜的眼光看向忠榮。阿忠,我們崇拜你!
「我們知道少爺的朋友住在這裡休養,也一直相安無事,可是最近……」說到這裡,忠榮的臉不禁有點微微發紅。
加油啊,阿忠,我們的未來就全靠你啦!眾人在內心發出呼喊。
「最近?」青楓挑了挑眉。
「這陣子,籐原少爺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盯著我們看,眼神怪怪的,所以我們才會手足無措,常常出錯的。」畢竟在美人的凝視下誰不會小鹿亂撞心兒怦怦跳?不過這句話他可不敢說出口。
「是嗎?」青楓沉吟了一會兒。「全部下去吧。」
咦!這樣就結束了?眾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本來還以為會被狠狠地削一頓,不過既然當家的說退下,他們也不會呆呆站在原地等著自討苦吃。
家僕離去後,青楓兀自沉思。她的確是很久沒找天河好好地聊一聊了,這陣子的忙碌也已告一段落。好,決定了,這就去找他。
客房內,籐原天河坐在窗前,靜靜地不發一語。經過細心的調養,他的身體早已恢復得差不多,但俊美的臉上仍舊眉頭深鎖,因為到現在,他仍被一件事所困擾著。
這陣子他很少看到青楓,就算有,也只是簡短地寒暄幾句,青楓就得去忙別的事。雖然如此,每次一見到青楓,他就感到莫名的喜悅,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他究竟是怎麼了?自己是何時開始對男人產生興趣的?
他的眼光飄向窗外,落在一名端著水盆的家僕身上。若他真的有斷袖之癖,他也會對那位家僕產生興趣嗎?狹長美麗的雙眸直直盯著前方的目標物半晌……算了!他移開目光,對隨後傳來的驚呼聲和碰撞聲恍若未聞。
「天河,你在嗎?」
房門嘎一聲被推開,隨即他朝思暮想的人兒便出現在眼前。
「原來你在啊!怎麼不回我一聲呢?」青楓呵呵笑著,生氣勃勃的俏臉上充滿調皮的笑容。沒錯,就是這種感覺。他緊盯著她燦爛的笑靨和清秀的臉孔,一邊感受到自己不規律的心跳。他到底著了什麼魔?剛剛她進來時,他甚至有一股想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這真是太不正常了!「天河?你還好吧!」青楓伸出手在沉默不語的籐原天河眼前晃動。
「嗯。」他隨即回過神來。「工作做完了?」
「嗯!」她很興奮地點點頭。「現在我可以好好地陪陪你這個病人了。」
「是嗎?」他挑起劍眉。
「當然,你要去哪裡我都可以陪你去。」她還拍拍胸脯保證。
「那我現在要去沐浴,跟不跟?」
「當然跟啦!我剛剛不是說過……咦?」沐浴!那……那不就代表要裸裎相見?腦海中隨即浮現出一副性感健美的身軀……停!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怎麼,反悔了?」他戲譫地說道。
唔……咿……「才沒有,我跟你去!」話一出口,她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真是個大笨蛋!青楓一邊在心裡暗斥著自己,一邊拖著腳步隨籐原天河走出房門。
***
「很舒服喔,要不要下來泡泡?」
籐原天河坐在偌大的木桶中,身上僅著一件白色單衣,結實的軀體在浸濕的衣服下若隱若現。
「不……不用了。」青楓一臉苦瓜樣地站在離木桶約一尺處,不敢再前進,怕自己看到不該看的東西。還好澡間水氣氤氳,不然他一定會發現到她那紅得快要燒起來的臉。
「唉!早知道就叫忠榮來,他還會幫『病人』刷背。」他以十分惋惜的口氣說道。
算你狠!她卯起來把心一橫。「我幫你刷。」
當她靠近木桶時,瞥見家僕放在一旁預先溫好的酒。俗話說借酒壯膽,她雖酒量不好,但借一、兩杯黃湯來鎮定一下自己快爆掉的心臟應該沒關係吧?
青楓拿起酒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之後,深呼吸了一下,才走到他背後。
「唔……你不脫衣服我怎麼幫你刷?」
呼!喝了酒後果然比較鎮定一點,但是,為什麼她眼前會有兩個天河呢?
「你真的要——」籐原天河一回頭,就發現了她的異狀。「你喝酒了。」一個肯定句,因為他從她身上聞到濃濃的酒味。
「嗯。」她點點頭,站立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可是我酒量沒那麼差!喂!別一直晃,我頭會暈。」
「那是因為你在晃,你醉了。」
「胡說!那麼一點點酒才不會讓人醉。」嗚!她的頭好昏。
「但是烈酒可以。」
「那你怎麼沒事?」
「我習慣了,而且我還沒喝。」
「喔!」她將手撐上木桶邊緣。「頭好暈……」軟倒下來的身子在即將栽入熱水裡前,恰好被他接住。
這小子!籐原天河歎了口氣,認命地起身跨出木桶,抱起青楓往乾淨的角落移動。
「喂,醒醒!」他輕拍青楓的臉頰。「你這小子還要病人來照顧你啊?」
毫無任何反應,顯然當事者已醉得不省人事。
「真是……」他看著熟睡中的青楓,因為酒醉的緣故,臉頰紅撲撲的,非常可愛……可愛?他怎麼會對一個少年用這種形容詞,真是怪哉!
「天河……」身旁傳來微弱的聲音。
「醒了嗎?」他低下頭來,只見「他」仍雙目緊閉。
隨即她翻了個身,喃喃說道:「……好漂亮……」接著傳來微弱的打呼聲。
「哼哼,你這小子……」青筋開始隱約地出現在籐原天河的頭上,他冷笑了三聲。犯了他的大忌,就算是死黨兼換帖,他也六親不認!
沒錯,他要懲罰「他」!他一把抓起青楓的領子。
「好小子!給我起來,跟我好好幹一架!」男人的尊嚴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沒反應。
可惡!「該死,給我起來!」他抓著她的肩膀用力搖晃。
還是沒反應。
他火大地盯著她,一邊思考能讓她清醒的辦法。
「唔……」空中的冷空氣讓熟睡中的青楓下意識地往溫暖的地方靠去。
「你——」籐原天河看著懷中的純真睡顏,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沒那麼氣了。「唉,算了!」他靠牆坐了下來,讓「他」可以舒服地靠在他身上。
好溫暖喔!青楓無意識地抱緊她的大暖爐,絲毫不知道籐原天河的眼神隨著她的動作而變得深沉起來。
他深邃的黑瞳凝視著熟睡中的青楓,隨即單手支起她的下巴,倏地低頭欺上那誘人的柔唇,和上次在雪地的輕吻不同,這次他的吻深切且纏綿,而口中嘗到的酒香更令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他微喘地離開青楓的唇,轉而輕輕吻上了那白皙的頸子,而青楓的手則不知何時已攀附到他的背後,隔著微濕的薄衫,在睡夢中無意識地撫觸衣料下結實有力的背肌。
「唔嗯……」青楓無意識的微弱呻吟驀地喚回了他即將失去控制的理性。
他輕輕地放開青楓。此時的籐原天河終於得到答案了。
或許這很不可思議,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就是深深地被青楓所吸引,不可救藥的……
***
「天河,你最近很奇怪喔!」青楓捧著茶杯,一邊喝著熱呼呼的茶水,一邊陳述她觀察到的現象。
「是嗎?」籐原天河慵懶地半臥在躺椅上,像一隻優雅美麗的山豹,安逸中隱藏著危險的氣息。
「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最近你的眼神……很難懂。」英氣的秀眉在精緻的臉上形成一個皺摺。
「難懂?」
「沒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很複雜,而且我總覺得每次你和我一起出遊,好像都經過了一番內心掙扎似的。」這真的很奇怪,尤其是他最近看她的眼神,有種深不見底的感覺,害她最近都不敢直視他。
「或許吧。」他自嘲地笑了笑。他現在的心情的確很複雜,很少有男人在知道自己愛上同性時,還能鎮定自若的。
「你到底有什麼心事不能告訴我的啊?」她走到躺椅前,豪邁地一把攬過他的肩。
「沒什麼啊。」籐原天河依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唉,跟一個男孩靠得那麼近卻感到很快樂……他真是沒藥救了!
「你一定有心事,從何時開始的呢?嗯……我想想……好像是……那次……」沒錯!就是她陪他去沐浴的那次,從那時起他就開始變得怪怪的了。為什麼呢?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發生了什麼事引起的,那麼,會是什麼事呢?難不成……
不會吧!
「喂,天河,那個……上次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失禮的事?」她小心翼翼地詢問。
「什麼?」
「就是……我喝醉酒的那次。」她從沒有酒醉的經驗,結果那次隔天早上醒來頭痛死了,意雲那丫頭還一邊調醒酒藥,一邊賞她好幾個白眼。
酒醉後的她什麼都記不起來,至今唯一留在她腦海中、令她印象深刻的一幕,就是他在浴桶中那若隱若現、令人臉紅心跳的完美身軀……嗯,她必須承認那對她來說有一種陌生的誘惑力,有時她甚至有一股衝動想去碰觸,但都被冷靜的理智壓抑了下來。搞不好她在酒醉時大發酒瘋,稍稍非禮了他也說不定。嗯,這個很有可能!
「我太過分了,對不起。」既然如此,先道歉吧!
「咦?」
「可是也不能全怪我啊!我想可能是一股羨慕和嫉妒心作祟吧!」
「啊?」
「話說回來,好東西當然要跟好朋友分享嘛!對不?」
這小子在說什麼啊?
「不過,我這個人做事是很有原則的,因此,在這裡我致上深深的歉意。」
「為了什麼?」
「因為……上次我非禮了你……」
「你並沒有非禮我。」事實上情況剛好相反,不過這句話他保留了下來。
「啊呀!你別客氣——咦?」她愣了一秒。「幹麼不早說?害我白白鞠躬哈腰那麼久。」
「是你自己一直搞不清楚狀況的。」他輕輕敲了一下青楓的頭。「傻瓜。」
「唔。」她摸著頭,怨懟地咕噥道:「我是傻瓜,那你就是悶葫蘆。」悶騷的傢伙!「好啦,有事別憋在心裡,難道你不信任我嗎?」她仰起小臉望向他,俊秀的臉上是全然坦率的真誠。
好可愛!他看著青楓清秀的臉龐,忍住想一親芳澤的衝動。他真能對「他」說出心裡真正的想法嗎?「他」待他如好友,若是知道了他對「他」的妄想,只怕會毀了兩人原有的情誼。看來,他也只能將這份情感沉澱在心裡了。
「沒什麼,你想太多了。」他轉過頭不再看「他」。
「真的嗎?」那為什麼他的眼神看起來是那麼悲傷與無奈?她猛然抓住他的衣領,正欲再問清楚,但卻忽略了兩人正共處在狹小的躺椅上。
砰!一時的重心不穩使兩人雙雙滾落到地板上,厚重的冬衣阻礙了靈活動作的可能性,導致他們以非常狼狽的姿勢「吻」上冰冷的地面,又以非常醜陋的姿勢「絞」在一起。
天殺的,痛死人了!她敢發誓剛剛她後腦勺撞上地板的迴響連門外的人都聽得見。
「……還好吧?」頭上傳來他的關心,她不經意抬頭一看——
房內瞬間一片寂靜,兩個相隔不到一寸的身影默然凝視著對方。
他……好近!近得連他溫暖的鼻息她都能清楚感覺到。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跳開始不規律起來,呼吸也有點困難。
「青楓……」薄唇吐露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
她的眼光隨著聲音游移至他的嘴唇,感覺到臉頰開始發燙,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她居然覺得他的唇……很性感!
「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聲音破碎得不像平常的自己,目光仍停留在他的唇上移不開,這唇……曾經和她相貼過,那滋味老實講……滿舒服的——天啊,現在不是發花癡的時候!偏偏她的手腳不聽使喚,癱在地上像極了一團爛泥。
籐原天河盯著身下手足無措的美少年,內心正上演著一場激烈的天人交戰。該吻?還是不該吻?眼前的清秀面容眨巴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粉色的唇瓣微張,令人想狠狠地一口咬下去,但若他真的這麼做了,只怕會掉入萬劫不復的變態之路。
「天河……」青楓覺得這個氣氛著實詭異,在加上實在口乾舌燥得緊,於是不自覺地伸出粉舌稍微滋潤一下自己發燙的嘴唇。
「該死!」下地獄就下地獄吧,再這樣下去他會瘋掉!
他在青楓還沒反應過來時便一把攬過她,炙熱的雙唇熱烈地貼上她的,渴切的舌也趁她毫無防範時入侵了她的嘴,纏綿地、激烈地和她彼此交纏著,迫切地企圖引起她的回應。
「唔!」青楓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籐原天河近得不能再近的俊顏。嗯,他的睫毛滿長的,很有魅力……嗚,不對啦,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眼前這個男人到底在幹麼啊?應該是在吻她吧!因為和雪地那次很相似,感覺很好……嗚,還是不對啦!她現在是男人耶,這樣子不是變態嗎?
「嗯……」她逸出了一聲細微的呻吟,在他的唇舌向下游移至頸邊時,紅潮迅速地由她的臉蔓延到脖子和耳根,原本抵在他胸前的雙手,也漸漸地轉變為無力的攀附。這種感覺好像喝醉了酒……她模模糊糊地想著。
一會兒,他的唇離開了她纖細的頸項,黝黑深邃的美麗瞳眸緊緊地凝視著她的,像要看透她的靈魂深處。
「……青楓……」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少爺,不好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即房門啪的一聲被瞬間推開,門後面出現的是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忠榮。「京城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剩下來的話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全卡在喉嚨裡。他最崇拜的俊秀主人居然被他所傾慕的美麗客人壓倒在身下,兩人的臉近得都快貼在一起了,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難不成他們、他們……他不敢再想下去,黝黑的臉隱隱露出慘白之色。
「忠榮,腦中別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青楓一看到忠榮那副印堂發黑、大眼圓睜的樣子,就知道他腦袋瓜中又在運轉一些奇怪的想法了。雖然剛才發生的事的確不太尋常,不過她可沒興趣和大家一起分享。「剛剛我不小心摔倒,天河只是想扶我一把而已。」她冷靜地坐起身來,把厚重的衣袖拉開。「你看,我這裡都瘀青了。」結實細瘦的手臂上依稀可看出暗青色的瘀痕。
「少爺,你受傷了!」忠榮總算釋懷,急忙上前為主人察看傷勢,在他黝黑的手指要碰觸到青楓的手臂時,一隻手倏地抓住了他的手。
「我來吧!」籐原天河說道,狹長的冰眸盯著眼前的男人。
「喔,好。」這位美麗客人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使得忠榮不自覺地服從了他,不過話說回來,被這樣如神祇般的人凝視著,真是令人心中小鹿亂撞啊!還有他修長完美的手指……
「忠榮!」青楓看著忠榮微微發紅的臉孔,知道他又在想東想西了,於是嚴肅地喚回他快出竅的魂魄。
「是!」忠榮大夢初醒,急忙困窘地縮回手。
「你進來有什麼事?」這小子,做事總是莽莽撞撞的。
「喔,對了!少爺,京城那邊現在正謠傳一件事。」忠榮這才想起要事。
「什麼事?」看著籐原天河端起她的手仔細檢查的模樣,她皺了一下眉頭。
「他們說京城的第一美人被人給擄走了,現在鬧得滿城風雨呢!」誰不知道那位天仙絕色的美人正是少爺的意中人呢?這麼天大的消息當然要給少爺知道啊!
「什麼?」若雪!青楓倏地站起身來,清秀的面容蒙上了一層陰影。「忠榮,快去備馬,我要回京城。」
「是。」
「被人擄走是嗎?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敢動我上官府的人?」星眸中蘊涵狂猛的烈焰,原本秀雅的臉孔在這一刻變得冷沉。
這一切,都落入籐原天河的冰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