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哼,越來越像隻狐狸了。」狡猾成性,愛算計人,把丐幫弟子當成手下使喚。
「不敢不敢,小墨子師兄謬讚了,小弟尚在學習中。」腹黑、腹黑,姑姑說了,越奸詐的人越是笑得和藹可親,把人騙得暈頭轉向再宰了下鍋,敢吃人才有前途。
「喬灝,你太做作了。」連自己都騙的人天下無敵。
喬灝眸一瞇,嘴角揚得高高地。師兄事情辦好了,那麼,接下來就換他上場了。
「呵呵呵……喝酒喝酒,賢佷還真有本事,叫老夫大開眼界了,那麼一件大麻煩你三兩句話就擺平了,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呀!讓人由衷佩服。」這樣的人才得好好拉攏拉攏,成為自己人。
「國舅爺過謙了,是你為人豁達,廣結善緣,才能貴人有貴相地化險為夷,避過一次劫數,在下不過舉手之勞,掠美而已,不必掛齒。」要是你曉得此事由我一手主導,你還誇得出來嗎?
馬青桐原本是朝廷三品官,可一次犯了錯,讓父親的死對頭左相逮著小辮子,準備大辦特辦,他索性官也不做了,在家當個富貴閒人,靠著皇后妹妹的裙帶關係也能吃香喝辣,搜刮不少民脂民膏。
人沒嫌錢多的道理,腰纏萬貫才能挺直腰,大聲說話,每個人都得看他臉色。
後來有個古董商人找上他,說好了三七分帳,他三商人七,不過他不用出錢只要出人脈,幫著打通關節就好,不用本錢就能賺進大把銀子。
一次兩次,他手頭日漸寬裕,心也變大了,光是三分紅利已餵不飽他的胃口,他想把這門買賣搶過來,獨家生意賺得更多。
於是他拿出將近一半的財產,半買半搶地買下商人手中的所有古董,再有模有樣的開起鋪子。誰知那商人氣憤他的專橫行徑,竟把古董字畫全給換了,不識真偽的他興高采烈地搬上架,想以高價賣出。
可他買的是假貨,最後一件也賣不出去,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賠了一大筆錢。
找商人理論,對方卻置之不理,任他吵鬧,人家的後台似乎也挺硬的,和他拗上了。
無計可施的馬青桐在「因緣巧合」之下,透過官場一舊識引薦,由喬灝出面協商,那商人才肯退一步,給了真品,而國舅爺再補上些許銀兩,兩方都不吃虧,各有賺頭。
但實情是,那舊識是喬繁舊部,商人是喬灝找人喬裝的,貨物也是他從中調包,用意是攀上國舅爺這條線,讓國舅爺為他和皇后搭上線,好執行下一步計劃。
「年輕人不居功真是難得呀!老夫欣賞你,有空多來府裡走動走動,當是自個家裡。」馬青桐暗示當他是自家人,他會當是子佷輩照顧。
「馬世伯別把我讚得暈頭轉向了,小佷禁不得吹捧呀!你與先祖父曾同朝為官,兩家算是世交,多有往來也是人之常情。」他端起酒杯一敬,把話說進人心坎裡。
曾為酒所害,他僅沾唇而已,並未入喉。
「這句話說得真動聽,深得我心呀!多年交情互通有無實為尋常,老將軍過世時老夫還去上過香呢!喬府一門盡忠於國。」呵……小伙子有前途,把話全說圓了,讓人不怕閒話多。
「國舅爺贈匾的恩情,小佷沒齒難忘。」喬灝雙手一揖,好似無限惶恐又不勝感激,給足了對方面子。
「什麼國舅爺贈匾,這話可不能胡謅,老夫蒙聖上看重,代他走一趟而已,老將軍一生功在社稷,御賜匾額不足以道盡他汗馬功績。」他趕緊撇清,怕遭人誤會越俎代庖,但眉宇間難掩洋洋得意。
喬灝假意關心地壓低嗓音,「聽說皇上的身子骨益發不濟事了,日後國事就要勞煩皇后……不,是太子代勞。」
他先提皇后假裝說溜嘴又改口太子,不過大家心裡有數,太子年幼方足十齡,萬一皇上有個什麼的話,還不是由皇后作主,把持朝政,太子這個小屁孩成不了大事。
「你是聽誰說的?皇上身體好得很呢!連夜批奏折不成問題。」他心中有鬼,聲音特別大聲。
喬灝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朝他靠近,一張萬兩銀票往他手上一塞。「生意人得多多注意局勢,想要一本萬利就要順著風向走,一步走錯可是血本無歸。」
宮中的情況當然一般人不會輕易得知,馬皇后將消息封鎖得緊,可對於國舅爺家可就鞭長莫及,馬青桐這人沈不住氣,床上美妾耳邊風一吹,什麼都說了,而那美妾正是他高價收買來埋伏在馬府裡的。
「為什麼找上我?」馬青桐沒多推辭,看了一眼銀票的面額,滿意地收下,一臉橫笑的放下戒心。
有錢能使鬼推磨,不論忠臣奸臣,誰也離不開銀子。
「因為馬世伯你德高望重呀!小佷不找你還能找誰?!」喬灝故意說得誇張,好似全朝文武百官無一人及得上他。
「說實話。」他配合地沈下臉,表示他不受賄賂。
嘴角一彎,喬灝溫潤笑道︰「當然國舅爺的身份是小佷敬重的原因之一,還有你家千金。」
馬玉琳,他怎麼會放過她?!
「琳兒?」馬青桐微訝。
他故意流露靦腆神色,「自從前陣子小佷在蓮香樓見過小姐一面,至今對她的花容月貌念念不忘,盼著有幸花前月下吟詩作對,附庸風雅。」他一臉戀慕,期盼花好月圓譜良緣。
至情至性,絲絲入扣,多麼動人的情意,皇后的親佷女、騰龍王朝有名的貌美才女,自是有情癡對她愛慕不已。
馬青桐對自個女兒的姿色可是十分驕傲,不是嫁不出去而是萬中難挑,總要選個方方面面條件都不錯的才能讓她出閣。
再細細打量喬灝,家世不用說,更有靖王這靠山,聽說生意做得不錯,賺的錢富可敵國,這才是最重要地,活脫脫不就是個乘龍快婿嗎?
萬里選一的佳婿送上門,豈有往外推的道理,連忙招來幾個丫頭服侍喬灝用菜,自己找了個借口離席,好去找女兒,想趕緊促成這樁好事。
「爹,你來找女兒有什麼事?」姍姍來到自個院落廳上的馬玉琳一臉墉色,似乎剛被人從榻上喚醒,無精打采的憊懶樣。
「女兒啊,你是什麼時候結識了喬老將軍家的孫少爺?」真是太爭氣了,懂得為自己招來這麼一位金龜婿。
見父親提起喬灝,馬玉琳心底也是甜滋滋的,昨日她收到喬府家丁送來的一封信和一大木匣子,信是喬灝寫的,信中說他先前因祖父喪事,誤了與她相約的事情,因而送上特別烹調的八色養顏露飲,向她鄭重致歉。
他這番舉動,顯然是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現在又聽他幫父親解決了樁麻煩,來到府中作客,她忍不住欣喜,把當日兩人相識的詳細經過,統統告訴父親。
馬青桐聽得興奮非常,難怪這喬灝會願意出面幫助自己,原來不只是因為野心,還是因為看上自己女兒的關係。
「琳兒,你做得太好了,我剛剛看那喬灝的樣子,看得出他是真喜歡你,你看昨日他剛給你送禮,今日又和我透露這意思,想必不久之後就要上門提親了。」本來因喬灝的幫助,他已對這有為的年輕人有了好印象,現在更是打從心底把他當成女婿看待了。
父女倆想到貴客還獨自在廳中等著,不敢讓人多等,趕緊前往花廳。
佟欣月也被馬玉琳喚了跟上服侍,剛才這對父女的話她在一旁全聽見了,心中只覺得這位喬少爺膚淺,只看見馬玉琳金玉外表,看不清其內敗絮。
她不禁想起了她的哥哥,若這人也是個糊塗人,落得像哥哥一樣的淒慘下場也怪不得人。
想起沈子揚,她眉頭又籠罩愁雲,怔怔陷入思緒。哥哥,月兒這幾年撐得實在痛苦,多想去陪你,可是我捨不得爹……你會不會怪我呢?
「怎麼一副精神不濟的模樣,好像沒睡飽似的,你這樣子叫爹怎麼好意思讓你見客?」
父女倆就要進入花廳,馬青桐正想囑咐女兒一番,轉頭就見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實在有失閨秀風範,忍不住叨念幾句。
馬玉琳有些無奈,最近她總是昏昏欲睡,下午睡多了,夜裡卻又精神得不得了,且常感到口乾舌燥,然而大夫只說她虛火旺,多喝點涼補即可,她的嗜睡是季節關係,來年開春便可不藥而癒,因此她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馬青桐愛吃蓮香樓的菜,擺在這花廳中招待賓客的一桌酒菜,菊花燴鴿蛋、百合雞茸、冬菇蹄筋盅、油淋去骨雞、京蔥串子排、北方合子酥……十來道佳餚皆是蓮香樓招牌菜,而酒是喬家酒鋪出的「神仙酒」,酒液清澄無色,最是香醇醉人。
見馬青桐帶著馬玉琳進來,喬灝笑著起身相迎,身姿逸秀,卓爾冠群,星目朗朗看著佳人嬌顏,拂面醉人的笑意令馬玉琳深深沈溺。
正要開口恭維相府千金幾句,不意見到馬玉琳身後的佟欣月,他立時一怔,如墨眼眸閃了閃,失神地望著眼前那容貌清雅的女子,頓時懷念、感傷、喜悅、驚訝,諸多情感彙集在他心中,胸口倏地一緊,像是打翻了油、鹽、醬、醋、茶,五味雜陳。
她不是嫁人了嗎,為何會在相府裡?
「總算又見到你了,喬少爺,自從當日一別,可是隔了許久時日呢。」見到他,馬玉琳眉眼生波地一拋媚笑。
收起眸中的訝色與震盪,喬灝要自己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笑眼盈盈地道︰「府中丁憂,不好訪友,這才耽擱了與小姐之約,望小姐海涵。」
乍見貌妍的佟欣月,大受震驚的喬灝略微失態,沒能像以往神情自若、談笑風生,舌粟蓮花地加以吹捧馬玉琳,內心的諸多疑問無從開解。
但他隨後的表現像不受影響一般,多年的商場經驗讓他學會了將情緒收發自如,即使心裡驚訝不已仍形色不露於外,笑面似柳,拂人心胸。
「我聽說了,老將軍過世了嘛!這事不怪你,至少你還記著這件事,我就很高興了。」果然她媚色無邊呀!叫人一見便惦記上。馬玉琳沾沾自喜,引以為傲的美貌沒令她失望。
「小姐艷色世間少見,讓人一見傾心,再見鍾情,是男人都不願錯過如此佳人。」月兒的神色不佳,莫非病了?喬灝一心兩用,從眼角餘光一脫氣色略差的佟欣月。
「呵……就會說逗人的輕佻話,嘴巴抹了蜜似,我就只有美麗沒有其他令人著迷的才華嗎?」她噙著軟嗓,不在意長輩也在場和人打情罵俏。
他挑笑地一揚眉。「小姐的萬般風情還有待幸運的男兒一一挖掘,一下子把你看透了,豈不失了不少趣味?」
似要執起她的手又偏了偏,欲擒故縱地戲弄相府千金。
一旁的馬青桐看著兩人「眉來眼去」,竟也不以為憐,還識趣地招呼他們入座,若有幸結成兒女親家,他這老丈人可獲利不淺。
他摸了摸收在腰袋裡的銀票,大嘴笑得闔不攏。
「坐坐坐,別站著說話,好酒好菜好風光,不喝個盡興誰也不准離席。」國舅爺做勢要斟酒,一隻纖白柔黃卻阻止了他。
「賤婢,還柞著不動幹什麼?給喬少爺倒酒呀!不罵你兩句就犯賤是不是。」馬玉琳低聲道,自以為遮掩得很好,沒人聽見也沒人瞧見,用力地掐她腰肉兩下,殊不知其惡毒行徑全落入喬灝眼中,引發他一絲不悅。
被人打罵慣了的佟欣月也不回嘴,她一手挽起袖子一手倒酒,腕間細疤宛若猙獰的蟲子,盡入人眼。
「咦,她的手……」為什麼傷痕纍纍?
佟欣月倏地縮手,怕人瞧見的模樣讓喬灝忽地想起那一日在蓮香樓戴著帷帽的婢女,原來,她的手腕是受傷了。
「沒什麼,她是藥人,她的血能替人治病。」許是不把喬灝當外人,又或者是不想讓人以為她虐婢,她口氣輕描淡寫的將事實說出來。
「藥人?」
佟欣月手上那猙獰的傷口深深印入他的腦海,即便以冷靜著稱的他,此時也只能想著一件事,他死後的這段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的月兒怎麼會落在這狼窟裡,受了這樣的虐待……藥人,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他實在不能忍受自己深愛的女人遭到這樣的對待!
巧笑盼兮的月兒、壑眉蹙額的月兒、嬌嗔撒潑的月兒、淚水盈眸的月兒、含情脈脈的月兒……一幕幕的過往如翻開的書頁,快速地掠過他的腦海,那些他所失去的過去種種,依舊深刻得叫他心痛。
她真的成婚了嗎?這一切疑惑,他會用最快的速度找出答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