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遍千山萬水……呃,是走了快兩個時辰,乞飛羽一向以自己的腳程為榮,可是這會兒繞來繞去就是走不出悲情山莊,好像走進迷城般。
乞兒爺教過她五行八卦的入門,因此粗淺的乾坤難不倒她,但……
天呀!佔地十數甲的倒行五行和大八卦混雜小八卦,兩儀逆施,艮坎難解,就算有通天本領也翻不出這奇門遁甲陣,她的好運教天收去了嗎?
鎖情閣?!
情鎖得住嗎?謄來欺欺黃口小兒,悲兩句春花秋月罷了,要真鎖得住就不是情,自欺也該有個限度,分明是無事自攬憂,強說情。
「挺清幽的環境,就是冷清了點。」有花有草便是園,姑且稱之後花園吧。
不請自來的乞飛羽擅入他人的小天地,蒼松已老桃葉凋,滿閣淒涼似無人借問,孤零零地遺世獨處。
還好她並非悲情山莊的人,不然住在這死氣沉沉的大宅院裡,她不瘋也軟了身子,三天兩頭撫著腮幫子說:我病了。
大戶人家應該有專人照料這些花草,可瞧它們一株株垂頭喪氣地開不成艷,莖下的根泥都乾裂了,未綻先謝教人好生不忍。
好吧!吃人一口飯,還諸千斗米。
水桶呢?
啊!有了。這些花草來回澆個兩、三回總該恢復生氣吧!
頓時,一個忙碌的小人兒多事地提著一隻木桶,懷裡的破碗正好當勺,喜孜孜地做起「報恩」的工作。
怡然自得大概是她現在的寫照。
「喝吧、喝吧,小花小草,用力的喝,努力的喝,我是過路人,你們來沾沾福。」
一碗一碗的倒,乾地吸水快,一會兒工夫她已提了不下十數桶水,而整座花園才澆了三分之一,她不由得怨起風悲雲。
全家死得一乾二淨哪用得著住這麼大的地方,蓋個小草屋不就得了,遮風擋雨又不必常打掃,一人撣撣灰塵就省了不少事,何必弄幢大宅折騰人。
雞湯的味兒都淡了,好想吃個又大又香的白饅頭。
「小兄弟,你是新來整理園子的長工嗎?」一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端著一盤冒著熱氣的饅頭走過來。
「饅頭、饅頭……」她兩眼頓時睜得老大,口水直咽地猛盯著。
「你是新來的長工嗎?」翠菊不厭其煩的重複一問,暗笑著眼前小哥的饞樣。
為了她的饅頭著想,乞飛羽直點頭,「對,今天剛上任。」
「這是我們小姐剛蒸好的小點心,你趁熱吃吧。」翠菊當她是小兄弟的說道。
被丟下溫池後,一身乞兒裝濕得像塊爛布,可人緣好得沒話說的乞飛羽隔著一扇門向路過的小廝借衣,長袖口一卷,烏髮輕束,少年小僮的模樣清秀無比,立刻博得不少小姑娘的芳心。
別人沒發覺,她也懶得去點破,全當她是剛買入莊的下人使喚,嚴肅地囑咐她多做事少說話才待得久。
通常她是左耳進右耳出,人家一吩咐她轉個身就忘記,先前的唯唯諾諾不過是圖一時方便,誰理茅坑的糞便清了沒,嫌臭就憋著氣,噗通一聲頂多濺了一身屎尿,水井就在旁邊請自理。
「真好吃,我太幸福了,你們小姐一定是活菩薩下凡,渡化我這個餓死鬼。」呼!好運又回來了。
翠菊俺唇一笑,「吃慢點,沒人跟你搶。你是餓了幾天?」
乞飛羽狼吞虎嚥的粗魯樣難怪她誤會了。
「水……水……」
一隻纖纖素手及時遞了杯清水給她。
「真有那麼好吃?」
「又細又滑當然好吃,嚼感十足……哇!大美人耶!你來自月宮還是仙池?九天聖女顯靈了。」真有眼福。
悲情山莊臥龍藏鳳呀!個個都出色得教人汗顏,男子英挺俊逸,女子柔美嬌艷。
「小滑舌,年紀輕輕倒是懂得逢迎拍馬。」美人嬌羞的一睇。
「千真萬確不虛言,姊姊的美令月娘失色,百花憔悴,小兄弟我口水直流。」她作勢抹抹嘴角。
吃人嘴軟嘛!即使只有三分顏色也要補滿九分九,斜眼姑娘都能捧成荷花仙子,更何況她確實有點姿色。
「嗟!不像話,你吃起我家小姐的豆腐。」護主的翠菊舉起手往她頭頂一扣。
在一襲小廝衣物的穿戴下,年滿十六歲的乞飛羽看起來只像十一、二歲的小童,所以分寸間就寬鬆些。
另一方面是鎖情閣太久沒生面孔進出,淒淒涼涼的樓閣突然有了個生氣盎然的小鬼頭喳喳呼呼,暖夏的氣息由她身上漾滿小冷院,憂愁的玉容因她添了幾許紅暈,主僕兩人的心也暖了起來。
「別敲、別敲,當心敲笨了我的小腦袋。」乞飛羽笑嘻嘻地一躍而起,純真的面容讓人疼惜。
「要不是我家小姐看你辛苦的挑水澆花,你哪來的福氣吃小姐親手揉蒸的饅頭!」
園子裡的花草乏人照料已非一日兩日,她們也如同這花草樹木般被人遺忘已久。
「是是是,我的福氣,姊姊的好手藝全下了我的肚。」她不忘探揉小腹以示感激。
「叫小姐,管家沒教你規矩嗎?」沒大沒小。
管家是誰?她抓抓後腦勺一臉茫然。「姊姊比較親切啦!我們都是一家人。」
五湖四海皆兄弟姊妹,乞兒一條心……呃,有點怪怪的,張冠好像給老李戴了。
「你……」
「沒關係的,翠菊,他挺討人喜歡的。」美人一開口就甜濃得令人醉。
「原來是翠姊姊呀!那姊姊你呢?」她最愛交朋友,知己滿天下。
宋沐蝶嫣然一笑地微露哀愁,「我姓宋,閨名沐蝶,江州人氏。」
「蝶姊姊,我叫乞飛羽,你喚我一句小乞兒就成。」碗要收好,免得被人偷了。
她的怪異舉止沒引起太大注意,只當是她的小癖好。
「是莊主要你來打理鎖情閣的花草嗎?」她的眉宇間有著淡淡的冀盼。
莊主?「你是指風悲雲呀!」
宋沐蝶和翠菊聞言皆心一駭的刷白了臉。他怎麼敢直呼莊主的名諱,教旁人聽了可是大不敬之罪,輕則鞭罰,重則喪命。
「禍從口出呀!小命不想要了嗎?」年紀小不懂事,命是架在刀口上。
乞飛羽嘻嘻哈哈地扶直一株芙蓉花,「你們幹麼緊張得花容失色,他不會捨得殺我啦!」
「大話。」
「我人見人愛嘛!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曠世美男子,哈哈……」她手一擦,大無畏的狂笑。
「真是年少不知憂,你走進的可是以人血漆成的悲情山莊呀!」宋沐蝶感慨的一歎。
入莊幾年她都懶得數了,十四歲被爹親賣入山莊為妾,頭兩年還蒙莊主寵幸,與眾位姊妹相處頗為融洽,以為從此能享世間福分地終老此地。
誰知姊妹們一一無故死去,莊主造訪的次數也逐漸減少,直到四年前再也不曾踏入一步。
如今她都二十有餘了,芳華能再有幾年?她的心由期待到等待,隨著季節的替換慢慢冷卻,她的一生是擺脫不了悲情的牢籠。
「蝶姊姊好生風趣,莊名喚悲情不代表人要悲苦一輩子,傳言通常誇大不實。」山莊有多大呀!沒上萬條人命漆得成牆嗎?
「唉!你不懂。」她是活在恐懼中,生怕下一個死的人是自己。
「我不懂,你說給我懂,反正我空閒得很,咱們一邊嗑瓜子一邊說故事。」對了,還要三張小矮凳。
宋沐蝶苦澀地聚眉咬唇,「傻小子,你當鎖情閣是我一人所居嗎?以前這裡住滿了人……」
娓娓道來滿是酸澀,前塵不堪回首,紅顏未老恩先斷,油未枯燈已滅,向晚遲暮伴昏鴉,怕是再無歡顏日,淚眼喚不回昔日情。
說著說著,她眼眶都紅了。
「意外、巧合嘛!怎能把責任往一人頭上推,紅顏薄命是天生注定,蝶姊姊何必死守這扇門,至少你還活著。」
有人天生好命,如她乞飛羽,渾渾噩噩不愁生計。
也有人一出生運不好,像倒楣鬼風悲雲,全家人死光了還背了個大黑鍋,一條一條的枉死魂全記在鍋底,甩也甩不掉。
「她們都死得不明不白,難道你不怕嗎?」宋沐蝶可怕極了。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只要吃好睡好就無所求,何懼呢!」太陽快下山了,又是一個今天過去。
「樂天的稚孩,你當真不畏死?」曾經她也是這般無憂。
「她的確不怕死。」
冷冷的低沉嗓音充斥著怒意,一時間嚇著了宋沐蝶兩主僕,揪著心窩不敢吐氣。
「悲情大哥來逛街呀!你的四根柱子沒跟來?」真客氣,紆尊降貴來請她去吃飯。
「我叫悲雲不是悲情,你給我刻在手骨上。」該死的小女人。
「咱們的關係非比尋常,你是悲情山莊的老大,人人都恭敬地喚你悲情莊主,我當然要與眾不同地喊一聲悲情大哥才顯得出交情。」
顛倒是非是她的專長,要論起厚顏巧舌唯玲瓏乞獨尊,她是一流的辯論家。
「看來你還沒學乖。」風悲雲冷笑地抓起她的後頸,力道控制在不傷到她的程度。
她訕然的一笑,「難看呀!大哥。」
「你說我難看?」音未提高,可是卻冷得像結了霜。
「是我難看呀!悲哥哥。」嗚!乞落平陽遭龍欺,命運乖舛。
「悲哥哥?!」眉頭一皺,他不悅地扯扯她束起的發。「悲雲,不然叫雲哥哥。」
「是,我俊逸無儔的雲哥哥,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小的難望俊容。」要死了,也不給她留點面子做人。
風悲雲微勾唇角地一瞪,「少給我油嘴滑舌,你這一身粗布衣哪偷來的?」
「先把我放下啦!你這樣我很難回答。」她可憐兮兮地眨眨純真的眼。
「說。」他放開手。
乞飛羽轉轉脖子後,孩子氣地握住他的大掌,讓一旁的宋沐蝶和翠菊見狀簡直嚇傻了,皆屏著氣等他發怒,鎖情閣的血又要積一層了。
但是她們都料錯了。
原本怒意滿面的風悲雲緩下臉色反握住蔥白小手,眼神淡然地靜待她開口,一手拂去覆在她額側的落髮,指尖輕柔悠然。
他的反常舉止讓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唯一不為所動的是笑臉迎人的乞飛羽。
「口氣別太沖嘛!你會嚇著我的,人緣好是我長得可愛,不要嫉妒我吃得開啦!」她說完往他胸前一拍。
死定了!宋沐蝶和翠菊忙把眼一閉,不敢瞧血濺四方的慘狀。
「小羽,你是吃定我不想殺你是吧!」她讓他擔憂了一下午。
「嘿,四海之內皆兄……」
「閉嘴,你不曉得我正在生氣嗎?」她根本是得寸進尺。
看得出來。「請問一下誰惹你生氣?」莊裡他最大耶!誰吃了能心豹子膽?
「你。」
「我?!」乞飛羽懷疑地張大嘴。
風悲雲闔上她的玲瓏小口輕撫,「就是你。」
「我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不會為了一碗雞湯追殺我吧!」那麼小器。
「你該在澡堂等我。」他說得簡明。
發現她不見蹤影時,他心中的惶恐、失落強烈得宛如被刨去一手一足般,黑暗中的一盞燈在瞬間熄滅,令他感到失措。
頭一回他急著想擁有一個溫體懷抱,空著的心不甘放走那吟唱的鳥兒,只許為他一人歡啼。
全莊上下動員了兩百多人搜尋她的行蹤未果,教他整個下午都在焦慮和倉皇中度過,一度還疑心她已躍過高牆奔離他的世界。
他一時沮喪的放任自己無心地邊走,來到鎖情閣外突然聽見一陣張狂的笑聲,心情頓然飛揚。
是她!
「開……開玩笑,男女授受不親,我幹麼光著身子等你。」她臉一赧地把手抽出他的掌中。
「小羽,你該不會認為我對青澀的小果子有興趣吧!」他表情含諷地直視她無偽靈眸。
乞飛羽心跳加速地推開他美得教人恨的俊顏。「我長得可愛嘛!人見人愛。」
「自抬身價。」風悲雲輕哼一句。
「配你是我委屈了耶!還有,我幹麼得在澡堂等你?」這披著人皮的豺狼虎豹。
「等我拿換洗衣物。」
「嘎?!」是她小人了。
「還不道歉。」他高傲地揚起下巴。
道個屁歉啦!那種話誰都會想岔。「雲哥哥,你有叫我等你嗎?」
「少撒嬌,軟言軟語對我不受用。」即使他心口已揉化了剛冷。
「我總要自救吧,誰曉得你的黑心肝還有沒有人性,我以為你打算讓我自生自滅。」她就是這種沒良心的人。
「聽起來像是埋怨。」風悲雲指腹一畫,流連在她頸脈處。
人要學會低頭是乞兒生存之道。「人家沒向天借膽啦。」
「嗯!」風悲雲加重語氣。
「是我不對,臉皮太薄,錯把善心當狠心,大哥大人有大量,有怪勿怪,有錯就算了,所謂四海之內皆……」
「小羽——」
她可是滑溜的乞飛羽,「雲哥哥,我們是不是該用膳了?」
「你……」她肯定是賊星下凡,專偷七情六慾。「你除了吃還會什麼?」
「當乞丐。」
他微微一怔,繼而露出爽朗笑聲,「天哪!我真是敗給你了。」
「你在嘲笑我?」她不平的嘟起小嘴。
「不,我是說你可愛,人見人愛。」他笑著在她唇上一啄。
「啊——」
整個人呆住的乞飛羽完全喪失語言能力,愣愣地望著他的薄唇動也不動,他……
吻了她?
「可憐的小羽兒,你餓得走不動是不是?雲哥哥來抱你。」風悲雲向來冷漠的眼底有著一抹柔情。
佔上風的感覺大痛快了。
「呃……呃……」她真的木然了,長長的睫毛一扇一扇的眨動著。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天地易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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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扭極了,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擺。
四大護衛平常冷淡至極的臉孔都泛上一絲不自在,氣氛詭異得讓人腳底發寒。他們為什麼得坐在這裡,是朝廷又要徵兵打仗嗎?
滿滿的一桌菜色令人食指大動,色、香、味俱全地勾人食慾,然而他們卻背脊僵硬地正襟危坐,不會是最後一餐吧?
「動箸。」
一聲令下,魍、魎、魑、魅動作遲緩地夾著菜,個個表情扭曲地食不知味,入莊十來年和風悲雲同桌共食的機會微乎其微,不由得有些心驚膽戰。
除非是發生重大事故,否則各自為食,主下有分地獨自用膳,難得見到如此和睦景致。
忍了好久,終有定力不足的人開口詢問。
「呃,莊主,你是不是有事交代?」靜,是風雨前的警兆。
「吃你的飯,冷魅。」風悲雲表情無波。
一旁的下人靜靜地做著布菜工作,而風掠過的聲音,沉寂還諸沉寂。每個人心口上都吊著大石,七上八下的揣測而無心用食,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飯粒,恍若眼前的大餐是刀劍,吞嚥困難。
天空的顏色慢慢暗沉,十幾盞油燈同時點亮,照著一道道熱湯熱菜,香濃的味道四溢。
席間最賞臉的當是吃相無狀的乞飛羽,她是天塌了當被蓋的人,塵世煩惱駐不進她的心。
有食當食,有衣當穿,沒米下鍋打野雞,魚蝦蟲蟻皆美味,果澀果甜可裹腹就好,人生來去如浮雲,春盡轉眼又是冬。
年復年,日復日,歲歲月月隨流水,枝上花空來年綠,片片落泥護根輕,自是有情天。
「那位鬼大哥,魚已經死得很淒慘,你用不著再殺它千箸。」她才吃兩口耶!
冷魎沒好氣地抬頭一視,「我在檢查它有沒有刺。」
「你看過沒刺的魚嗎?下回記得通知我來瞧熱鬧。」乞兒最愛湊熱鬧了。
「直接插在你頭上更好。」冷魎漫不經心的扒了一口飯,習慣性地戳戮眼前的清蒸黃魚。
「不吃就別浪費,你戳到我的心眼上了。」她不雅的踩著椅子,一把搶過那盤「屍骨」不全的魚。
「小羽,坐好。」眉頭微顰的風悲雲不悅地一斥,伸手調好她的椅位。
沒個安分時刻。
乞飛羽端著盤子悶頭吃,不時吐出魚刺。「他們四隻鬼上輩子是啞巴呀!怎麼都不說話。」
頂冷的。
吃飯是快樂的事,應該高高興興的大快朵頤,而不是一個個愁眉苦臉地像是來送葬,悲悲慘慘的提不起精神在應付。
好歹她也長得秀色可餐,是個俊朗小美男,起碼的面子總該給吧!
「八寶鴨好吃吧?」
「嗯!」真爽口,甜酥得入脾。
「少說一句話,多吃兩口肉。」風悲雲責備地以下人擰乾的濕巾拭她嘴角。
這體貼的舉止教人瞠目,四大護衛腦袋裡一片空白。莊主該不會是生病了?或是中了邪法?
四張吃驚的冷臉有了一絲表情,手中的筷子高舉不下,皆一副呆拙樣的望著兩人,閃電打雷都不若眼前這一幕來得驚駭,這是他們心目中敬畏的冷面莊主嗎?
絕世憤俗,清冷獨身。
「莊主,要不要請駱大夫進莊一趟?」冒著死諫危險的冷魑憂心一說。
風悲雲微抬眼皮一睨,「你病了?」
「不,是……呃,莊主是否覺得身子微恙,恍神得厲害?」他不敢點明。
「你的意思是我病得不明事理,眼不清神不智地要你們來共食?」隱隱的慍火在他眼底跳動。
「屬下無此意,但莊主的行為似乎超過屬下所能理解的範圍。」未雨先綢繆。
一句話——反常。
「你們其他人也這麼認為?」他冷眼一掃,三顆腦袋明顯地往下垂。
他在心底暗嘲。一時心血來潮要大夥兒聚聚好舒緩小羽的緊張,他們卻當是大難臨頭地坐立不安,他有恐怖到人神共懼的地步嗎?
不過,至少有一個不怕死的小人兒百無禁忌,不管他是不是在發火,一張笑臉永遠甜呼呼地說著:四海之內皆兄弟。
「身體有恙就應該就診,莊主是一莊支柱倒不得,請體諒屬下們的僭越。」他們是出自關心。
風悲雲的眼眸一深,似有發作之虞,此時,一雙冰涼的小手覆上他額頭,令他心中火苗頓消。
「小羽,你在幹什麼?」她想當起濟世大夫不成,學人〔察言觀色」。
不燙呀!乞飛羽神情可人的偏著頭,「你看起來沒病呀!又不像中毒的模樣。」
她洗淨污垢的小臉散發著珍珠般光澤,煤灰下的肌膚吹彈可破,白裡透紅地沁著處子馨味,讓她身旁的風悲雲頻頻失常,幾度欲品嚐鮮嫩的粉頰。
先前的一小啄讓他上了癮,她柔滑的唇瓣嫩如牡丹,紅艷多嬌地等人採擷,口中幽香清清淡淡,未能深取頗為遺憾。
而那雪膚襯得明眸更加燦爛,像兩潭終年常綠的碧湖引人入勝,亮得日月失色。
「你吃飽了?」
乞飛羽不滿地夾了一大塊鵪鶉肉往嘴巴塞,「不要擋我的胃,你太惡劣了。」
老是威脅人。
「吃慢些,肉裡有骨頭。」他慢條斯理地飲著湯,不贊同她的粗野吃法。
「我牙齒堅硬,石頭都能嚼成泥……啊!」她一說完就自打嘴巴,咬痛了牙。
似笑非笑的淺淡微波浮在風悲雲嘴邊,「這麼大還掉牙,人家可是會笑話的。」
「姓風的,你少說……風涼話。」她用小指挖出牙縫裡的小骨頭。
痛痛痛……他是毀天滅地的大惡魔,害她心愛的小牙肉加了味,鹹鹹的。
「嗯——小羽兒,你是嫌我太厚道了是吧!沒拿你來煉丹。」音一冷,他以食指描繪她噘高的小嘴。
見風要轉舵,她表情一變地往後縮,「悲雲哥哥是天下第一好人,小小飛羽不足言重,風一吹就七零八落。」
一根羽毛能有多重,三歲孩童都吹得動,她是很認命地甘於無舉足輕重,隨風東飄西蕩。
「我有沒有說過你的小舌甜如蜜釀?」好人?大概只有她一人這麼想。
「糖吃多了嘛!人見人愛的煩惱就是有吃不完的糕餅點心。」人家的盛情不好推矩。
「怎樣才能像你一般甜口甜舌呢?」他托著下顎故作思考。
「不可能啦!我的可愛是世間僅有、天上絕無……呃,大哥,你的眼神有點……曖昧。」不好,她的心口又在亂跳了。
「不曖昧,我只是要偷一口甜蜜。」傾身一俯,風悲雲不偏不倚地吞沒她的紅菱小口。
匡啷一聲,碗筷落地,還有人跌下椅子,一陣冷一陣熱交互襲上眾人的胸口,他們眼花了吧!
這是怎麼一回事?
須臾之後,一臉滿足的風悲雲像喝了美酒般離唇,醺然地撫著留下他味道的微腫桃瓣。她真是個甜丫頭,滿口都是蜜汁。
「你……你又親我!」
又?!
大家領悟的喔了一聲,便胃口大開地盡情享用美食,心中吊著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嚇了他們一大跳。
吃吃吃,肚子都餓扁了,民以食為天,風花雪月之事不在職分之內。
暖風拂過悲情山莊,七色翎雀在枝頭跳躍,是個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