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全亮,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幾乎傳遍整個山莊,許多僕從都還窩在被窩裡打呼,突地被驚醒而跌下地,以為睡過頭的趕緊起身梳洗。
響亮的回音不斷,再好眠的人也會清醒,尤其這個大呼小叫的人丹田十分有力,一傳好幾里,連遠在莊外的老黃狗都被嚇得大聲咆哮起來。
可是沒人敢口出惡言責怪,一來她人緣好得沒話說,莊裡上上下下都與她交好,連風悲雲失寵的小妾都當她是自家妹子來疼。二來她是風悲雲的心肝寶貝,也是全莊唯一敢和他回嘴的嬌客,主子都不開口地縱容她的任意妄為,下人哪有資格多嘴。
不過,大夥是真心喜歡她,乞飛羽的存在代表著歡笑,讓冷冰冰的悲情山莊有了活力,人人的表情不再僵硬如死屍,見了面會互相道聲早,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
除了擾人清夢外。
「悲雲哥哥大懶豬,你睡醒了沒?太陽婆婆在唱歌了,你快起來煎煎面,我要進來嘍。」
乞飛羽大剌剌的魯莽行徑一點也沒有女人味,昨晚記帳記到大半夜的風悲雲苦笑地掀開沉重眼皮一睨。這丫頭用不著睡覺是不是?一瘋起來全莊的人都跟著遭殃。
可正如她老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她是人見人愛的好命兒,每一個人好像都卯起勁來寵她,不在乎它的瘋言瘋行。
不用說,寵得最沒天理的人正是他,要天給天,要地給地,十顆星星若嫌少就摘下萬點星斗捧在她跟前,只為博她開心一笑。
古有君王為紅顏傾城傾國,今兒個他終於體會到帝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心情,有個人可以寵的感覺更好。
一晃眼,羽兒已在莊裡住了月餘,對她的愛戀與日俱增,再不把她娶進門,只怕他會把持不住先吃了她,然後對外宣佈懷胎十月的親生兒是不足月出生好保她名節。
但,她大概不會在意,率性的以樂觀天性徵服所有人的心。
「悲雲哥哥你還在睡呀!習武之人不是一向早起,你在帶壞習武者的習性哦!快起來啦!」
乞飛羽向來不懂羞怯為何物,踹開門之後就往內室走去,也不管人家清醒了沒,衣著是否合宜,孩子氣地嚷嚷來到他床前。
薄被下的昂藏身軀令人欽羨,看在嬌小玲瓏的她眼中是嫉妒萬分,要是她再高一點的話就不用辛苦的躍上躍下,腳尖一踮就能採到樹上果子。
視線一瞟,她突然覺得自己太幸福了,他長得多好看呀!試問這世上有幾人敢明目張膽的欣賞他的「美色」?
嘖!好一幅美男臥睡圖,可惜她不精通丹青,不然墨筆一繪可是流傳千古,後世子孫亦能瞻仰其俊容,她化成白骨躺在墳墓裡都會驕傲得大笑三聲。
「怎麼還不醒?你的床比較好睡嗎?」自言自語的小人兒托著腮研究起他的床。
沒一時安分的乞飛羽先是用手指捏捏他的鼻樑,接著頑皮地撩起他的黑髮彈彈耳朵,扯拉他的臉皮扮扮鬼臉娛樂自己。
第一道曙光在她遊戲時悄然沁入房中,微微的金粉灑在兩人身上,唯美得令人落淚,可是兩人都無所察,一個裝睡逗弄她,一個把他當現成的活玩意兒捉弄……
「悲雲哥哥有怪莫怪,誰教你睡得像死人,還美得讓人恨,我拔兩根睫毛算是替天下不漂亮的姑娘討個公道,畢竟人見人愛的小羽兒世間只有我而已。」
不知是貶人還是自捧,她喜孜孜的伸出小手靠近他長長的黑睫,興奮地挑選最中意的幾根,眼看著就要達成心願……
驟地,快如閃電的巨掌箝制住細小的腕骨,雖然不痛卻讓她大吃一驚,身子一跌就趴伏在風悲雲上下鼓動的胸膛上,隨後低沉的笑聲在她頭頂響起。
乞飛羽賴在他身上,不滿地抬起頭,小臉氣得吹鼓了兩腮。
「你怎麼可以騙人,我還準備非禮你耶!」他太壞了,欺負小姑娘。
原來生氣的原因不是他裝睡,而是還沒玩過癮。「你繼續非禮吧!悲雲哥哥任你擺佈。」
風悲雲忍俊不已,一副受死的姿態攤成大字型,樂於接受她一雙小手凌虐。
若是失身就莫要怪,是她自個兒送上門。
「討厭啦!你睜大了眼睛瞧著人家看,好像餓虎要撲羊。」她不高興的嘟著嘴。
她的嬌俏模樣讓他心弦一動地拉近她一吻。
「我的小母老虎起得可真早,我這頭晨膳羊可還合你胃口?」他最愛看她星眼迷濛的神態,十分嬌憨。
她咯咯的一笑,不善記仇。「不要,你的皮太老了,小老虎咬不動。」
「你還真挑剔,『有得吃就是福氣』是哪個人掛在嘴邊的口頭禪。」臉色一沉,他眼底滿是取笑的寵溺。
「有毒的七彩菇我可不吃,要是一命嗚呼怎麼辦?做人要懂得愛惜生命。」她說得頭頭是道。
不懷好意的風悲雲捧著她的小臉蛋邪笑,「我的唾液具有解毒功效,哺一些給你增強抵抗力。」
「不……唔……」退無可退的乞飛羽嗚咽兩聲,全含入他口中。
濕潤的舌沫相濡,使她的呼吸中有他全然陽剛的氣味,混著她處子的幽香特別令人迷亂,她不禁虛軟了全身氣力。
或許她不經人事,但畢竟行走江湖多年,看遍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經歷過無數的大小場合,況且七位乞丐師父可不是吃素的苦行僧,偶爾也會上花樓開開葷,她曾偷看過幾回。
以前不懂為何那些女子老是嗯嗯啊啊的叫個不停,兩具赤身裸體的男女在床上翻來滾去有何樂趣,一、兩個時辰樂此不疲地黏住對方。
如今,經他稍微「調教」之後,她終於能領會其中的奧妙,實在是如臨雲端般飄飄然,不知身是誰。
「回神嘍,小丫頭,雲遊到哪去了?」氣息有些不穩的風悲雲輕擰她鼻頭。
他的定力越來越差了,幾乎要一口吞了她。
乞飛羽璨璨明眸一眨一眨的,「真糟糕,我好像迷戀上你的吻。」
「真糟糕,我的功力似乎退步了,你『只』迷戀我的吻。」他學她故作懊惱的口氣,心口泛起一陣甜意。
她還是個不識情的小丫頭,他相信在他循循的誘導下,假以時日小羽兒必成大器,蛻變成風姿多采的小女人。
他已迫不及待要迎娶她入門,好同享情慾之樂,不教旁人發覺她的美麗,這是他一人獨有的權利,只因她是只不受禮教約束的七彩蝴蝶呵!
有蜜的地方就有她的羽影,遨遊於天地間,不為塵世煩惱而愁眉,心澄眼淨似流泉,掬之甘甜洗滌罪惡。
「悲雲哥哥你佔我便宜。」害人家都不好意思的臉紅。
「吃我、住我、睡我還兼娛樂你,你的算盤是反向撥數的嗎?」「睡我」那兩個字他說得特別曖昧。
乞飛羽真給他說得赧酡了臉蛋。「你壞死了啦!把人家說得像無賴。」
「儘管來賴我,相公我可是樂意得很。」他笑撫她的純真小臉。
「那蝶姊姊怎麼辦?她看起來很落寞,我會不會很貪心強佔了你?」她很苦惱地皺著月眉。
風悲雲怔了一下後放聲大笑,「我還沒被強佔過,你不妨來試試。」
她太可愛了,難怪人見人愛。
「你別笑得那麼誇張,洞裡的老鼠都翻肚了。」她一嗔的推推他。
她心頭是有些小量啦!雖然她很喜歡蝶姊姊的溫雅嫻淑,但可不想將悲雲哥哥分她一點點。
她的個性向來大方,但現在卻介意,她一點也不瞭解自己心情上的轉變是怎麼回事,心好像越來越狹小了,只容得下他一人。
就要愛了嗎?
還是……已經進行了?
「小羽兒也會煩惱嗎?你長大了。」他的視線故意停在她壓在他身上的雪白酥胸上。
乞飛羽低頭一看,啊了一聲連忙用手遮住。「好色鬼,春光全教你看了去。」
「早晚是我的,先收點利息零花也不錯。」他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你也用色迷迷的眼光看蝶姊姊嗎?」她不喜歡這個念頭,吃醋似的。
「她曾經是我的小妾。」說實在話,要不是小羽兒的到來,他早已遺忘宋沐蝶的存在。
「人家不是問你這個啦!你還喜不喜歡她?蝶姊姊心細又溫柔,只比我的人見人愛差一點。」她說得毫不羞澀,一副理所當然樣。
他微微一笑,「我嗅到一點酸味,幾天沒洗澡了?」
「有嗎?」她抬起手臂一聞,「才」兩天沒刷垢也聞得出來?
乞兒生活十天半個月不碰水是常事,只要維持不長虱子、跳蚤就算乾淨,一層一層的污垢不痛不癢何必去洗洗刷刷,留著當傳家寶。
要不是那幾朵聒噪的花老是在她耳旁犯嘀咕,她才不要勤淨身呢!三天一次已是她忍耐的極限。
誰家的浴池像小湖?一個小木桶不就省事,害她三番兩次差點溺斃的急呼救命,笑癱了桃、荷、桂、雪四花,不時要拿根長竿子來撈人。
「小小心眼不愛我碰其他女人是吧!」拈酸吃味不是只有他一人。
「誰說我小心眼?以前皇帝老子三宮六院嬪妃無數,你瞧有哪個長命百歲?」精力全被搾乾了。
生、離、死、別四大關她最討厭送葬了,哭了人家說她矯情,沒淚便一句冷血,比死人還難擺平。
「聽起來像是關心,想深了有點詛咒意味,你在銀埋三百兩嗎?」瞧她一副心慌樣。
「喂!你耍心機哦!人家不過問一個小小問題,你就迂迴上了京。」乞飛羽指責地比著風悲雲。
「光是應付你就煞費精神,我只好辜負美人的萬千柔情了。」他只獨鍾一根輕羽。
她一聽,喜悅溢出嘴角。「那蝶姊不是很可憐,成了冷宮棄婦沒人惜。」
「有人疼你就好了,你管太多閒事了。」是該把多餘的人處理掉。
「人溺己溺,人饑己饑,江湖兒女應該重情重義,我是不平人踩不平路。」前題是不由她來踩,因為太累。
「我怎麼不曉得你有一副俠義心腸,一大早擾我好夢就為了打抱不平。」他促狹地提醒她。
爭風吃醋她還沒學會,鬼靈精怪的點子倒有一大籮筐,千奇百怪得令人噴飯,無從捉摸她下一刻找誰尋開心,他已被訓練得「逆來順受」。
家有一寶,如上天宮——輕如燕。
「啊!人家要找你去後山抓魚啦!你快起床。」記憶一回流,她催促地推他起身。
為之失笑的風悲雲半推半就地下床著衣。「咱們山莊幾時有後山?」
「有呀!」她一臉你好拙的神情。「不就是山莊外那座看起來很危險的小山丘。」
「你私自出莊?」他的表情很危險,兩眼森冷地迸出凌厲之色。
「你……你不要嚇我,小羽兒的心肺很脆弱,一不小心就爆了。」她脖一縮,摀住耳朵怕打雷。
花一個月的時間摸遍悲情山莊的逆五行八卦陣是辛苦了些,但不去探探險怎麼成,他又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有空陪她,四鬼、四花也挺無趣的,她總要自行找樂子才不會悶壞。
悲情山莊雖大,然而逛了十來天總會膩,乞兒最擅長東鑽西竄,三兩下就摸出一條通往莊外的暗道。
這些時日落單的機會微乎其微,過度的保護讓她像只籠中鳥展不開翅膀,所以她老是開溜一會兒去尋幽探秘,果真探出個人間仙境。
不過,似乎不適合分享。
「我說過沒有護衛的伴隨下不准出莊,你當馬耳東風了嗎?」他是惱她不知輕重而非怪她貪玩。
她是人非馬,當然沒馬耳。「我是天生好命兒耶!你不用擔心我死於非命,乞兒的命都很硬。」
「你曉得……」我的憂慮。
「你的倒楣事到我這裡終止,那些莫名其妙的死因全是巧合啦!我沒你壞,閻王瞧不上眼。」天生天養的孩子最樂天。
「羽兒。」他微帶窩心的擁著她。
乞飛羽和悲天憫人絕緣,一點傷感的溫馨都沒打算給。「好了沒?你不死,我不死,我們可以去抓魚了吧!」
「你……」他氣結的一瞪。
「我知道我人見人愛,你用不著太驚訝。」她由他背後推著他往前走。
無奈一歎的風悲雲抓過身後的人兒。「總要讓我穿鞋吧!」
「噢。」她俏皮的吐吐舌頭。
「要命,你勾引我。」他一定會慾求不滿而亡。
「我哪有……唔……」怎麼又被偷襲了?
好吧!原諒他,因為他食古不化,找不出吻她的好理由。
反正她也樂於接受「凌虐」。
鍋、蓋不分家。
******************
「快快快,左邊石頭下有條肥魚別讓它溜了……右邊青苔上有烏龜耶!快攔住……」
明媚的風光,青翠的山嵐,平日略顯冷清的後山現在異常嘈雜,一條蜿蜒小溪如銀帶般流瀉而過,溪水清澈見底,魚蝦滿佈。
溪底流水洗去銳角的圓石,在晨光的反射下發出七彩炫光,閃爍著純真風情,質樸的映出每一個人的笑聲。
在乞飛羽一陣吆喝下,該來的和不該來的全到齊了,一致揉著惺忪睡眼打著哈欠,衣衫不整地趿著穿一半的鞋推門而出,不甘不願的被拖著走。
魍、魎、魑、魅比較幸運地留在岸邊警戒,心口直泛涼意的盯著流動的水波,一大早玩水不冷死才怪。
逃不掉的桃花、荷花、桂花、雪花個個苦著一張臉,牙關直打顫地聽從乞飛羽的指示抓魚,兩條手臂都凍得發紫,然而魚兒卻一條也沒撈著。
「雪姊姊,你腳下有螃蟹耶!」那一聲叫喊原是要她彎下腰去抓起,可是……
「啊!快把它弄走,不要咬我……」雪花嚇得直踩水花往後退。
乞飛羽搔搔後腦勺一喟,「你把它踩死了啦!」
怎麼會這樣呢?是抓不是踩,扁掉的螃蟹要如何煮?啊!用火烤好了。
「小……小姐,你把它拿遠些。」好可怕,凸凸的眼球似在控訴死不瞑目。
「奇怪了,到底誰是小姐?」她嘟嘟嚷嚷地把死螃蟹往岸上一丟,正好擲在冷魎腳下。
冷魎看了一眼後彎下身拾起,拋向正在升火的翠菊身旁,教她嚇了一跳。
不遠處有棵千年老榕,有一名美麗女子坐在樹根上笑看這一片和樂景象,樹的另一端立了位風采過人的翩翩男子,雙手環胸地露出難得笑意。
「羽兒是個令人不得不喜愛的好姑娘,教人無從嫉妒起。」宋沐蝶滿臉羨慕她的活潑。
她也是被吵醒的一位,以為莊裡發生了大事連忙下床探問,結果被眼尖的好動兒給說動,披著薄裘來湊熱鬧。
「你不恨她奪走我全部的注意力?」嘴上說著,可他的視線卻追著溪中的笑娃兒。
她輕笑的搖搖頭,「她非常世故。」
「嘎?!」風悲雲錯愕的轉頭,是他聽錯了嗎?
「你很驚訝我會如此說是吧!」對於曾經的良人,她已釋懷地淡了癡心。
有些事強求不得,他的溫柔永遠不屬於她,專給那個叫乞飛羽的小姑娘。
「她有一雙明麗的美眸,能一眼洞悉我們隱藏的心事,在無邪的談笑風生中瓦解防心,同時貼心地以她清純神色化開我們自以為是的死結。
「她的世故在於懂得隱其光華,明珠之圓潤用於人與人的相處間,滑溜中但見慧黠一閃而過,聰明地轉移人們投注的目光,她是精於世故。」
可能是天性使然,她的表現不帶壓迫性,直率的世故暖了貧脊的四周,教人在無形中融入她的喜樂而綻放笑容,鬆懈了凝結成冰的多年病疾成暖流,彙集如湖般清澈。
刻意的世故造成疏離,無心的世故反而拉近距離。
天生的親和力是世故的昇華,無意的散發像沾滿蜜液的桃李,吸引聞香而至的垂涎者,甘心送上自我以掬一口甜。
樹無風不搖,影無光不成形。
「你看得很開。不怕有天我殺了你?」每個人都怕他,她亦不例外。
一怔的宋沐蝶微靦的說:「有羽兒在,你不是風悲雲。」
一個嗜殺之徒。
「嗯?」他質疑地一揚音尾。
「你是拿她沒轍的悲雲哥哥,一味寵溺心上人的傻男人。」愛消弭了他的戾氣。
他聞言輕笑的望向玩得正開懷的小人兒,「我愛她。」
「看得出來。」心頭有點澀,為了這句話她蹉跎了多少年華。
「我打算送你出莊,看在你和羽兒交情不錯的份上,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他說得無情。
「不能留下來嗎?我不會威脅到她的地位。」以及你們的恩愛。
天地之大,她將何去何從呢?
「短時間是如此,日子一久難免有疙瘩,我不願羽兒有半分不開心。」她會計較的,即使不開口。
她多幸運呀!「我羨慕她的無憂。」
「是呀!天生好命兒。」他就是被她的樂天所吸引。
然而凡事真的不能太篤定。
他們一行人到後山時天剛亮,乞飛羽一臉冀求地說好久沒吃叫化雞,更想咬幾口祭祭乞丐胃。
話一說完,草叢裡立即飛出一隻笨拙的雉雞,肥美的身軀跌跌撞撞往一攤泥滾去,全身濕滑泥濘地飛不高也走不快,讓她手一抓就是只現成的料。
現在正燜在熱坑裡等著熟,不一會兒就有香味四溢的叫化雞可吃,她的確是好命兒,手到擒來。
「悲雲哥哥,悲雲哥哥快來呀!我被攻擊了。」
一陣急呼驚得風悲雲奮不顧身施展輕功一躍,心慌地沒留意到四鬼竊笑的表情,神態自若地未曾移動半步。
巨鷹一翻身撈起急蹦亂跳的濕娃兒,連忙無措地檢視她週身,完全沒發現四花笑得前俯後仰,一副快受不了的模樣直打水。
「怎麼了?羽兒,是蠍子還是毒蛇?它咬了你哪裡?快告訴我。」人一急就失了判斷力。
「在……在裡面……鑽……」扭來扭去的乞飛羽比比她衣襟內。
「是什麼東西?毒蟲、蜈蚣……」他伸手探入她懷中試圖抓住鼓動的異物。
「魚啦!它跑進我衣服裡了,你快把它掏出來。」好……好癢。
等等,她說什麼?「魚?!」
倏地一痛,他把手抽回,兩尺長的白鯰緊緊地咬住他的指頭,他驚訝的滑稽表情惹人發噱,但沒人敢笑出聲。
他十萬火急地衝向她身邊竟為一條魚,這……
「哇!好漂亮的魚哦!我第一次看見白色的魚,悲雲哥哥好厲害,你抓到它了。」好美的魚鱗,銀璨璨的。
他苦笑的道:「是它抓到我吧!」
好大的危機呀!她被魚攻擊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愚蠢,連魚都在嘲笑他的大驚小怪,瞧它魚眼翻了翻還死咬著他不放。
巧勁一使,風悲雲將魚甩向掩嘴偷笑的翠菊,嚇得她往後一翻差點教火星燃了裙,手肘都擦破皮。
樂極生悲。
「哎呀!你手指流血了。」乞飛羽將他的指頭往嘴裡一放,不怕腥地吮淨污血。
瞧她專心的神情,他心裡的一股氣斷然消褪。「髒,別吸了。」
「可惡的臭魚,待會我們把它烤了吃為你報仇。」她一臉憤慨地輕吹他不怎麼痛的小傷口。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誰欠了她血海深仇,讓她氣憤得兩眼直冒火。
「魚為什麼會跑到你身上?它沒腳吧!」他實在有點懷疑。
「我怎會知道,眼前一陣水花就來了。」她自個兒也迷迷糊糊的。
一旁的桃花小聲地說:「小姐想抓魚,魚就認命地往上跳。」
「誰說的,是你們抓魚技巧太拙,我才說抓魚有什麼難,我光站著就有魚跳進我……懷裡……」
她越說語調越輕,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有這麼笨的魚嗎?她的運氣也未免好過了頭。
眾人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瞧,燥熱的緋色飛上她兩頰,大夥兒都在笑話她一語成真,以後沒飯吃來找她便成,話一溜口即是山珍海味,享用不盡。
「我現在終於相信為何有人敢自封天下第一好命兒,你讓我歎為觀止。」搖頭一笑的風悲雲對兩人的未來安下一顆心。
他的楣星大概抵不過她的福星,他們會有美好的將來,一生無災無難到白首。
她聞言驕傲的揚起螓首,「佩服了吧!我是人見人愛……啊!我的蝴蝶……」
飛揚的神采一瞬間轉為悲苦的哭臉,擰痛了眾人的心,乞飛羽慌張的摸著空無一物的胸前,直往溪裡奔去,急躁地撥開凌亂溪石,拍打水面索撈著心愛的玉玦。
「別急,你要找什麼東西,說出個方圓來。」擔心她傷了手的風悲雲輕握住她的雙臂。
「蝴蝶形狀的玉玦,大約掌心般大小,上面刻著飛羽二字。」那是她的寶貝,有了十六年的感情。
他一聽,吩咐所有人都下溪尋找,連四鬼和宋沐蝶主僕都撩起衣擺、挽起袖地在溪中摸索。
和風多情,吹起一波波漣漪,近午的暖陽高掛頭頂,皇天在上、后土在下,過路神祇見證,辛苦的汗水是不會白流。
「找到了,是不是這隻玉蝴蝶?」桂花高舉起一塊雕功罕見的流綠玉石。
乞飛羽欣喜地一點頭,「我的、我的,天下第一美玉。」
當她又在誇大的風悲雲先一步截走玉玦一瞧。「的確是塊上等好玉。」
光澤、流色和生動雕功絕非民間之物,這是宮中皇族才有的賞賜,難道她是……皇室鳳女?
「很漂亮對不對?」她搶回玉玦掛向頸項,安心的一拍。
「誰給你的?」
「觀音娘娘。」她沒心機地把玩失而復得的蝴蝶玉玦。
他嚴肅的一喚,「羽兒。」
「我沒騙你呀!義父兼師父說我是觀音托子,前世肯定是蝴蝶仙子。」她自己也一直深信不疑。
「你義父兼師父又是誰?」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瞭解她的過往。
「丐幫幫主呀!我沒告訴你嗎?」她一句話就把責任推掉。
「你是週三通的義女?」他驚訝地忍不住揚高聲音。
難怪她說一日為乞,終身為乞,她根本就是乞丐頭之女,哪能輕易脫離丐幫。
「好像是吧。」她也不是很清楚,老乞丐太多,她記人不記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