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尚且如此,而今卻是他親手害她受傷,那悔恨的感覺更是加倍,一路上儘是板著個臉,而於曦存也只是靜靜的讓他抱著,不發一語。
這該是第一次,兩人有這麼親近的接觸,她才發現這只黑熊堅實的臂彎原來這麼溫暖,被他抱著,有一種空前的安全感,讓她很是依戀。然而這種帶著微甜的感受,卻又摻雜著羞澀,讓她心中酸甜交雜,十分矛盾。
由於沒有娘親,於曦存對男女之防也只是從書上或是他人口中知道個大概,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兩人現在的動作已經太逾矩、太親密了。
這感覺對於初識情滋味的兩個小雛兒而言,太過特別,也太過寫意,誰都沒有說破,只讓這交錯著心動滋味的含混氣息,淡淡地瀰漫在彼此之間。
待海震抱著於曦存翻牆回到於家後院,將她抱回房裡,安放到椅子上,這份曖昧的沉默終是要被戳破。
「你的傷藥呢?」他擰著眉問。
於曦存瞧他慎重至此,心中覺得好笑,卻也有些甜滋滋的。既然他都問了,她也樂得享受被將軍之子服侍的感覺,開口指揮著他取藥包紮。
或許海震平常練武傷得多了,更或許他不希望她纖白無瑕的皮膚上落下疤痕,包紮上藥的動作很熟練也很小心。半刻,他終於包紮好了,房間裡卻有種靜悄悄的尷尬。
「對了,我不是說要讓你喝酒嗎?方纔那瓶被你砸了,我再去取一瓶來。」
她怎麼會不知道他砸酒的原因?不過是好面子嘛!她從小到大早就習慣了,而他後來見她受傷的緊張反應,也讓她懶得和他計較,還是達到她的目的要緊。
海震原想阻止她,但她話說完便走出房門。當他胡思亂想著這小酒蟲不知又會搬出什麼恐怖的東西來荼毒他時,她已然轉回。
「請用。」她親手替他斟了一杯,「保證和以前不同。」
「是嗎?」他先感受到的,還是那股直撲而來的清香,不嗆不辣,就是一股濃到化不開的芳馥。這小姑娘雖然老是釀出怪味道,但每回的香味卻都很唬人,所以他猶豫片刻,才舉杯就口。
「好酒!」海震眼睛一亮,「這真是你自己釀的?」
「當然,你可別小看我,我說過要釀出讓你覺得好喝的酒。」果然,她終於成功了,心裡很是欣喜。
海震又慢慢的啜了好幾口,感受這酒甜美微酸,卻又厚重香醇的口感,一種美妙的暢快感由喉嚨深處往下漫入腹中、往上竄出鼻尖,令他不由得閉眼回味再三。
看著他享受的表情,於曦存已經得到最好的響應,忍不住跟著彎起嘴角。
「這酒的靈感全來自於你。」她解釋起釀酒的由來,「你記不記得當年我釀出第一次沒有被你吐掉的果子酒?你說搭上桑葚更好喝,所以我試著加入桑葚重新再釀,稍微調整了一下配方,讓酒味不那麼酸澀,花了整整三年,就成了現在的味道了。」
「所以,這就是你這幾年沒有再拿酒來讓我試的原因?」海震有些訝異。
「沒錯!好酒,一種就夠了。」她可是對這樣的成果非常滿意。
「我都不知道你釀酒的手藝已經這麼厲害了!」他確實訝異於她的進步,在他的印象中,她還是那個綁著丫髻,拿著比人還高的釘耙在曬穀子的小女娃呢!
「何止!我會的可不只是釀酒。」她又站起身,「你等我一會兒。」
這回她花的時間比較久,海震把一壺酒喝得都快見底了——而且還是極為珍惜的一點一點慢慢品嚐,她才端著一個托盤,姍姍來遲。
「這裡有幾道小菜,是我親手做的,你嘗嘗看。」
托盤上有一道蒸豆腐,豆腐切得極薄,片片之中還夾著不知什麼餡料,上頭襯著綠色的蒜苗和紅色的椒絲;一道涼拌鴨掌,裡頭醬汁的鹹香酸辣味混合一氣,卻又各自獨立可聞,配著口感極佳的黃瓜與蘿蔔;還有一道……該說是一碗,清澈如水的清湯,裡頭什麼料都沒有。
海震原就肚子餓,看到這幾道精緻的小菜,舉箸便一掃而空,而喝下那碗清湯時,更是驚為天人,不敢相信這如水一般的湯,竟有如此濃重鮮美的香味。
將軍府裡的廚子也是名家出身,他自小大魚大肉吃多了,是不是功夫菜他一試便知,而於曦存露的這一手,很顯然已遠遠超出一般廚子的手藝了。
「好吃嗎?」雖然知道他吃得很滿意,她還是想知道他的評語。
「還可以……」海震不想讓她太得意,但一對上她瞭然的目光,不禁為自己這點小心思有點訕然。「好吧,我承認很好吃,行了吧?你不是只想釀出最好喝的酒,去煮菜乾麼呢?」
「烹飪可也是經營酒肆不能少的手藝。我若要接下我爹這門生意,當然什麼都要會。」她對自己的要求,可不像他那麼輕忽,想學的就學,不想學的就扔一邊。該會的,她全都要會!
「你一個姑娘家要經營酒肆?」海震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麼,不行嗎?你做得到的,我一樣做得到。」聽出他口氣裡的一絲不以為然,於曦存可不依了。
「笨蛋!你手無縛雞之力,能夠像我一樣扛起千斤鼎、力拔百年樹嗎?」搖著頭,海震根本不以為她一個弱女子可以應付酒肆那麼複雜的環境。
「我不必這麼孔武有力,反正有你呀!」她話鋒一轉,纖手突然指向他。
「……你是什麼意思?」海震不知是因為喝多了酒,還是其他原因,黝黑的臉居然浮起一層暗紅。
於曦存吃吃地偷笑,舉起包紮好的手,故作可憐地道:「你不會保護我嗎?」
「這……當然會!可是,我不會一直在你身邊……」她那表情令海震根本毫無招架之力,毫不猶豫便許下承諾。何況在他的心裡,她的地位很特殊,保護她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只是他仍有顧忌。
「就算你不在,有人欺負我,你事後總會替我報仇的吧?」
「廢話!我不幫你,還有誰會幫你?」光想到那個畫面,海震的濃眉就擰了起來。
「那不就得了。有你這人靠山,我還伯什麼?」
她定定地望著他,眼中雖有著笑意,卻很是溫柔,目光流轉中有著超乎她這年紀的女人味,讓海震瞬間不禁有些恍惚。
「大黑熊,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不管到老到死,你要永遠保護我喔!」
海震撂下一句話便從書院逃了課,幸而同學們替他掩飾,說他肚子疼也就敷衍過去,沒有釀成軒然大波。
然而他與於曦存的交情,卻成了學堂裡眾人調侃的話題,這令臉皮薄的海震很不能忍受,不斷解釋她只是將軍府隔壁酒肆掌櫃的女兒,是拿新酒讓他試。
可是這樣的原因如何能說服一群血氣方剛的少年?他的理由,只被當作欲蓋彌彰。
海震對他們簡直無計可施,總不能一拳一個打到他們不敢笑他為止。情急之下,他脫口而出欲請所有人至明月酒肆,享用於曦存新釀的美酒,以正謠言。
此話一出,有吃有喝又有熱鬧可看,一群人怎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於是趁著書院放假,一群人便相約來到明月酒肆。
這十餘人不是官員之子,就是名門之後,於掌櫃自然得小心伺候。然而明月酒肆原本就不是什麼大酒樓,只是一個讓文人雅士相約小酌、聊些風花雪月的地方,東西雖精緻好吃,酒也香醇夠味,就是地方小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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