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大少爺悲痛過度,已……去。」素服的丫頭還未來得及褪下喪服,再度回到紫微院報喪,「老爺請二少爺節哀。」
垂簾內不憩的人睜開眼,媚迷的鳳眼裡快速閃過些什麼:「夫人的身體如何?」修長的身體從躺椅上稍起,纖手拂開墜落胸前的發。
終於……死了麼。
「夫人服了二少爺開的藥,身子好了很多。」丫環恭敬地回答。
「三少爺呢?」慵懶地伸直身子,精緻的面孔無一絲表情。
丫環低著頭:「三少爺仍在太微院書房看書。」忍不住偷偷抬眼,正看到屋內之人無波無動地拭掉額上的汗,忙低下頭去。平日就知道這二、三少爺與大少爺、大少夫人不和,前些日子,少夫人早產身亡,如今大少爺也去了,這兄弟兩個竟無絲毫悲色,真是……
「下去吧。」冷音打斷丫環的思憶。
「是。」不敢違命,斂福後,丫環退下。
躺椅上的人懶洋洋地起身,雖然天熱了,他還是順手扯過外袍披上。慢慢走到敞開的窗前,齊二樓高的玫瑰已探枝上前,揚著朵朵艷麗的花兒,陽光下,炫得很。
扶住窗台,閉眼傾身,讓鼻端拂花而過,這花香得醉人。
呵——這般美好的日子,多久不曾有了?看樣子,三弟是不用擔心什麼的。可歎的是父親身為丞相,宿敵定會借此大做文章了,就不知是否會上門查案。
微睜開單鳳眼,眼前是一片百花盛開的迷人景象。
傾國傾城的嬌容上,緩緩浮出絲淺笑。煙似的,夢幻般的顏色頓籠全身,直逼出股妖異的媚。
「姐。」清脆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聲音裡有著不容忽視的興奮。
窗前的人兒輕轉過身來,纖雅的容顏清妍淨麗,玉琢般的面龐嵌著雙嫵媚至極的單鳳眼,琥珀色的眸子靜靜盯著來人。
「剛才下人才說你在太微院裡看書的。」裴止天輕道,嫣薄的唇隨即微抿,斂掉剛才的笑意。
「有好消息幹嗎還死呆在太微院。」裴無邪薄唇揚起抹笑,瀟灑自如地撿張最順眼的椅坐了,清雅俊美的容貌與裴止天有著驚人的相似,「我等這一天很久了。」手托住下巴,「坐,別客氣。」笑嘻嘻的,很輕易搶過主人的角色。
半斂的眸子裡閃過絲笑,又恢復成無神的模樣。裴止天纖細的身段置回躺椅中:「沒錯的話,明天會有人上門找茬了。」
「嗤!」裴無邪傲然地不屑一笑,「讓他們來!也正好省了我調查哪個混蛋在背後扯我們後腿的時間。」
「幸而你這個翰林供奉還像樣,否則我懷疑你這般口舌怎麼還沒被降罪誅九族。」托住下巴,裴止天懶懶地打了個小哈欠。
「呸呸!」裴無邪翻白眼,「你想死也別扯上我們。」跳下椅子,走到她面前,環抱上手,「姐,若沒什麼差錯,一年之內,我會調到刑部去。」
仰高頭,看向弟弟的俊容:「爹知道?」以爹那種性格不會答應的,「娘怎麼說?」
裴無邪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告訴了娘,她會勸爹的。而且,要不是你身子不好,辭了官,皇上是想讓你去的。」賊兮兮一笑,「姐,你那次暈倒可真夠意思,不只把曹國良那個王八蛋的壽宴搞得一團糟,還讓人以為他在食物中下毒。第二天就被皇帝連降九級,貶去守城門。實在太損了!」
裴止天淺合眼,嫣唇扯出個無意義的笑:「我們同為爹的兒女,自然,爹的宿敵也是我們的宿敵。」
「除了那個雜碎。」裴無邪厭惡地啐道,「算了,反正也死了。姐,接下來你打算如何?」他笑咪咪地,「替我找個姐夫?你女扮男裝也夠久了。」
「神經。」推開弟弟湊過來的不正經大頭,裴止天無神地瞟向窗外,「我想到處走走,散散心。」
「什麼?」裴無邪驚愕了,「可,你的身子……」裴府三個兒女中,就這個老二是需要雙倍以上照料才活得下來的人。
「我的身子我瞭解。」沒好氣地白他一眼,習醫十幾年,什麼情況自己還不清楚,「現在家裡一切我都放心了,否則幾年前我就想走了。」伸個懶腰,再伏回躺椅。
裴無邪沒開口,年輕的臉上滿是沉思。
門外作響的樓梯提醒屋內二位有人上樓。不一會兒,丫環在垂簾外道:「老爺請二位少爺到太古院。」
裴府世代為官,底邸位居京都東郊,佔地百頃。內設五院三閣,其間更有小橋流水,還種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草,十分典型的官邸。
太古院,裴易揚與其夫人梅珍的居所。
「爹。」跨進正廳,向上座的裴易揚和梅珍行了禮,「娘。」裴止天和裴無邪這才落座左右。
裴易揚揮手,讓其他人退下,才歎了口氣。因為兒子的死又使他蒼老了不少:「止天……你說要出門是什麼意思?」
裴止天抿出個淺笑:「爹,我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裴易揚停下揉眉心的動作望向女兒。一轉眼十幾年了,當時一時衝動讓這個惟一的女兒按算命先生所說,扮成男兒以求躲過劫難活下來,不知不覺都這麼大了。身子是好轉了不少,可……竟在不知不覺間沒了女兒身的氣息:「止天,你……」該講讓她婚嫁的事嗎?這個女兒如同當年自己未亡的弟弟一般冷靜而自持,有時連他這個爹都摸不透她。
像是明白裴易揚要說什麼似的,裴止天輕笑:「有什麼事,待我回來再說吧。」目光投向一直用疼愛眼神注視她的梅珍,「娘,放心,女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梅珍只能疼惜一笑。不難看出,嬌美的面龐與裴止天相似。
裴無邪無聊地聳聳肩:「爹,皇上在今年之內要讓我到刑部執權。」
裴易揚一揚眉:「我不同意!」掌管刑部是很誘人,可目前裴府樹敵不少,他們一定會藉機向皇上又進讒言!
「爹,」裴止天輕開口,「無邪可以的。」傾了傾頭,保證弟弟對於這個職位絕對游刃有餘,「其餘的事,他會著手,您擔心自己身子就可以了。」
「止天……」裴易揚歎氣。不是不明白女兒的苦心,裴家歷代為官,何其風光,可,他厭了,看透了官場世事,真的不願為維持裴府而讓兒子再涉入其中。
裴無邪微笑:「姐說了沒事就沒事,我一定可以的。」太好了!只要裴止天應允,他可以放手幹,好好整一整那些對裴府不利的混球。
裴易揚再歎口氣:「你們都大了。」望向妻子,大兒子剛死,女兒又要離家……唉……
「爹,若沒事,止天無邪告退了。」裴止天優雅地起身。
「你們去吧。」裴易揚點頭。
退出太古院,一路漫步向紫微院。
「把我們掌握的所有資料隨時備好。」裴止天凝視遠處,輕倚上廊柱子,「一有人上門,馬上動手。」
裴無邪站在她身邊:「這事交給我,你安心去玩吧。」很捨不得她呵,府裡,除了她,他不聽任何人的;也只有她講的話,才能讓他心服口服,「姐……」垂下漂亮的眸子,「早些回來好嗎?」輕輕拉住她的衣袖,像小時纏著她陪他去捕蟬般。
揚高柳眉,裴止天笑了:「你喲,都比我高半個頭了,還這樣。」開心地揉亂他的發,仰著頭笑看他忙抽回手抱怨著護住自己可憐的頭髮。
「姐——」有些撒嬌地低喚。但仍高興地看到她眼裡盈滿的笑意。多久了,多久不曾看到她真正開心了。好像自從那個人進裴府以後,「你就愛弄亂我的發!」似埋怨,心底卻是高興,他這一面獨屬於他的姐姐。
裴止天笑咪咪,索性勾住他的手臂一同向前行:「喪事,你幫著點。人固然可惡,但爹也年事大了,你多擔著點兒府裡的事。」
「嗯。」乖乖地任她拖著走,見她額上微沁了汗珠,才加快了步子同她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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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有人上裴府。
五位大臣聯名上告裴府弒子殺兄之罪,皇上交於刑部調查。
一番下來,裴府沒被查出什麼,反而揭開以五位大臣為首,以下一連串官員貪污受賄的大罪。
京城風雨依舊,而裴府也仍安穩地靜居東郊。
此時此刻,裴家二子,裴止天已在千里之外的南疆。
已近夏,熾熱的初夏陽光從稀疏樹影中透出來,此刻正是午後時分,建立在半山腰的七彩雲天,時常吵鬧的空間如今愈發嘈雜,熱鬧得幾座山外也聽得見其間的驚呼。
「你不覺得止天很卑鄙嗎?」大吼的是七彩雲天四位主子之一的甘泉,眨著頗有英氣的大眼怒望向正老實任裴止天包紮傷口的江海。
以往英俊非凡、帥氣逼人的江海,如今正奄奄一息地處於被照料狀態中,但仍能橫起一道眉掃向那邊咋呼不停的甘泉:「住口!若不是你情報有誤,我們怎麼會那麼慘地敗下陣來?還想賴到止天身上!」
雖是女孩子,卻仍不雅地蹦得半天高:「怎麼能怪我?如果按原計劃,我們根本就成功了!」甘泉櫻桃小嘴哇哇大叫:「江海,你根本就是袒護止天!」
「我哪有!」江海顧不得傷口地大吼:「你那個屁計劃,讓止天去色誘別人,有沒有搞錯?!人家可是皇上派來治理這塊亂世之地的王爺!你連這種人也敢去打劫,分明是不想活了!」吼得扯動傷口,江海痛得齜牙咧嘴的。
「住口!」搶在甘泉之前,七彩雲天最大的頭頭終於開口。揉著發疼的額,汪洋沒好氣地各賞他們一記白眼,「甘泉,你的計劃根本從原則上就沒對過!」
「啊?!」甘泉不可置信地瞪向汪洋,「連你也這麼說?」原地跳跳,「氣死我了!我不要理你們了——」剛要跑,被裴止天抓住衣領,頓時聲音卡在喉中。
「你的傷要上藥。」轉到她面前,裴止天面無表情,直盯著甘泉乖乖坐回椅子裡,這才動手幫她療傷。
甘泉撇嘴嘀咕幾句。她就怕止天。
「止天。」汪洋喚道。
裴止天以眼神示意,手裡沒停地繼續迅速包紮傷口。
「你說的那個王爺會不會查出七彩雲天的事?」汪洋支著頭,皺眉。
剪斷紗布,裴止天懶洋洋地伸個懶腰,備覺舒適,朱唇才輕輕打了個哈欠,鳳眼瞄向窗外:「會,他,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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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繚繞,人煙罕至的峭崖之顛。
一具挺拔身型獨自立於峻嶺之上。
天際層疊起伏的山巒,白雲淡繞,陽光下綺麗萬分,渾然天成的雄偉氣勢足以令觀賞者傾倒。
可崖顛之人僅微閉雙目,意境全然不在面前美景中。
一個月前,皇上下旨,讓他這個鎮南王名符其實,領兵十萬下駐南疆,好一平這邊的混亂局勢。豈料,才到南疆邊境,就遭受攻擊,雖說是他率的軍隊取勝,可對方似乎無心應戰,一打照面就全然撤退,沒讓他佔到更多便宜。
會是誰這麼大膽敢與朝廷軍隊抗衡?沒聽過有何叛黨之流呀。
「王爺。」不知何時,兩名軒昂男子立於其後,「查到消息,為七彩雲天所為。」
男人緩緩偏頭:「七彩雲天?」玩味地吐出這幾個字。陽光下的面龐黝黑,一看便知是久經沙場之人。身材偉岸挺拔,週身盤繞著難以令人靠近的高貴氣勢。
身後人道:「七彩雲天,乃近兩年內崛起的商家,表面上打著行商,私底下卻喜好打劫由朝廷押送的糧餉。」
另一人道:「其也誅滅惡霸貪官,且將所誅之人六成財物濟民,深受民間愛戴,江湖間也以俠義相稱。」
男子不動聲色,伸出右手,張開仔細看著:「七彩雲天?本王倒要看看!」手指驀然握緊,狂野和傲然迸發於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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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雲天
「龍晃雲。」裴止天攤開地圖,「皇上九弟,定國大將軍,鎮南王。此人非池中之物,沒人敢看輕他。若非他的愚忠,皇上很可能奪了他的實權。」太過於危險的人,都得謹慎對待。她指出七彩雲天的位置,「七彩雲天平日行事從不怕洩露風聲,很容易便可查出底細,今夜起,開始遷移。」
「幹嗎要躲躲藏藏?我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大不了和他們硬拚!」甘泉猛地一拍桌子,桌子杯盞頓時跳一跳。
沒人理她。江海舉舉手:「我們有多少時間?前天還在邊陲相遇,但他們十萬大軍,行動遲緩,應該至少五天他們才到得了這兒吧。」抓抓下巴,「鎮南王府離七彩雲天還有兩天路程。」
裴止天側側頭,鳳眼閃過絲笑:「兩天,他們已經到了鎮南府,若沒意外,正直接往這兒來。」龍晃雲的行動力和判斷反應力堪稱當世一流。呵——值得鼓勵。
「啊!」這回輪到江海和甘泉一起大吼了。
「我馬上召集人馬。」他掌管七彩雲天人馬,平素就有疾風之稱的他調動力迅捷。
「我去打點財物。」甘泉也縱身沒影。她和江海搭配起來,應變能力也快得驚人。
汪洋也站起身,剛要去清點些文件,又轉回來,有些詫異於裴止天的無動於衷:「怎麼了?」
裴止天柔柔地仰起臉,精緻絕美的容貌讓汪洋險些一窒:「不,我留下。」瞇上嬌媚之極的大眼兒。
「你確定?」汪洋皺眉。雖說每次計劃都由裴止天策劃收尾,功夫一流且不露任何馬腳。可用言語打響七彩雲天名號的就是那個死不肯少說幾句的大嘴巴甘泉了,「這次可是朝廷的人。」不是怕,而是他們懶得也根本不想和當朝統治者對著幹,他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罷了。
裴止天輕輕地閉眼,難得地露出抹淺笑:「沒事。我和龍晃雲碰過面,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汪洋濃眉狠擰一下:「嗯。」大步離開會議廳。
一晝夜的功夫,七彩雲天撤得乾乾淨淨,偌大的宮殿中,僅剩了孤單的一抹身影。
斜臥躺椅上,飄忽地望向由山上引下的泉水。
龍晃雲,那個被皇帝極端重視卻拿之毫無辦法的狂傲之人。京城朝廷宮中打過照面,那分霸氣令人印象深刻。不過,那一次卻栽在她裴止天手中。學醫之人嘛,多少會玩點陰的。想來,照他的那種性子,往後見面的刻意迴避算是他強忍不掐死她的自製嘍。
呵——可不能怪她呢,誰叫他出言不遜。那是他自找的。
算起來,離開家,遇上汪洋他們當上土匪也已一年了,再加上辭官的一年半。龍晃雲……不知是否還記得他?
私心裡,留下來是想見他一面的。
那天在大街,用色誘也是經她同意的。好玩嘛,而她從小到大沒穿過幾次女兒裝,難得的機會,還可以檢驗一下自己的魅力值。誰想到對象是他。一見面就慌了神地敗下陣。這也是她當上軍師以來第一次失誤。
不過……還真想見到他嚇一跳的情形。
她靠上椅背,合上眼瞼,想睡了。
才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累了。一直以來,調養的這個身子,仍是夠不著健康。幼時幾次差點死於重病,讓父親不得不按算命先生的推卦讓她扮成男裝成長。大病倒真的不再有。穿男裝的惟一好處即是讓她比一般大家閨秀多看到了這個世界的不同層面。
她的藥師兼先生是自己的叔叔,他生前一直教她如何保護自己,不以偏激看待世界,未成功,卻讓她學了叔叔十成的傲骨和冷眼。叔叔死前仍歎息著,他是將她往正確的路上引領呵。她何嘗不知,只是喜歡並想擁有叔叔同樣的氣質罷了。
也罷,少胡思亂想,今夜,龍晃雲就該率大軍前來。只是不知被放了鴿子的龍晃雲能不能自制。
才放鬆了下來,被襲近的人驚開了眼。
好個狂霸的男人!駐在面前的就是龍晃雲了,和記憶中有些出入,惟一熟悉的就是這份傲氣了。英鋌而威武,很適合惡霸的角色。
一股想笑的念頭讓裴止天忍不住,彎出個小小的笑來,整個人因此明艷萬分。
來人為先前預料錯誤的惱怒在見到裴止天時完全被驚訝代替。他劍眉深鎖,很久才開口:「裴止天。」肯定的口氣,「你這個假男人怎麼在這裡?」一步上前,不客氣地握住裴止天的下巴,抬高至能對上自己的眼,他對她的笑顏視而不見,「你想和我玩遊戲?」黑眸盯住她無辜的鳳眼。他是世上少數知道裴止天是女人的人之一。
裴止天恢復平靜:「我是被劫來的。」盡量用最委屈的口氣,忍住想笑的念頭。這可沒錯,當時,是被甘泉那小丫頭架上山的,而後便莫名其妙留下來當了這票土匪的軍師。只因她會醫會管賬,還能讓甘泉常常躲起來哭,她瞎了眼怎麼會找個大剋星。
「嗤!」甩開手,厭惡似的拍拍手,龍晃雲挑袍坐上她身側的圍欄,擺明了不信,「誰敢劫裴家二少?何況你是男的,女土匪?」炯亮的眸沉下來,「其他人哪兒去了?」
貓似的蜷起身子:「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汪洋說他找到地方再回來接她,「那你呢?」掀掀長睫毛,「按路程,你們該晚上才到。」現在才上午呢。
他的反應是盯著她:「你有看到『我們』吧?」
失算了,忘了他雖是個聰明人也會提前來送死,應該設陷阱。裴止天淺笑開來。和他對陣,似乎很好玩。
龍晃雲盯了她一會兒,才一起低笑。這個裴止天,仍是不好惹。
兩條人影閃到面前,抱拳:「將軍,人全撤走了,除了他。」指向裴止天。
「沒留下任何重要文件,大宗難運物品倒是剩下不少。」另一位道。
龍晃雲一揮手:「把鎮南王府遷過來。」恢復冷峻,「走吧,裴止天,介紹一下哪兒適合我住。」
裴止天?當年差一步升上丞相與其父平職的聰穎狀元?兩條人影面上閃過詫意。
淡淡掃他們一眼,裴止天緩緩起身:「不介紹一下?」仍得仰起頭,才對得上龍晃雲低視的眼。
龍晃雲倒背雙手挑了挑眉:「冷炎,冷炙。」
人影抱拳:「見過裴少爺。」世代為官的裴府兄弟都是厲害角色。除了一個老大,莫名其妙地成了異數。
裴止天柳眉一揚,傾傾頭,信步往院內走去:「請跟我來,王爺。」傳聞沒錯,冷炎、冷炙真是他的死士,看來,想殺他,也不易。鳳眸染上笑意,不知用藥幹掉他,她會不會出名。
龍晃雲走在裴止天身側:「聽說你被劫來一年了?」
甘泉那個大嘴巴!下次要用藥毒啞了她才行。輕道:「王爺的情報網真不錯。」
龍晃雲無聲地掀起唇角,凝望身後十步之外的兩人,才移回矮他一頭的裴止天身上:「你的身子還是很差?」她給人的感覺風一吹就倒的。
裴止天好脾氣,順手拂過欄杆玩著:「王爺的疾風還好嗎?」假笑一下。敢提她的弱點!
「托福。」龍晃雲也笑得沒誠意。他的愛馬疾風,只由她撫了一下,就癱了三天,可見這女人,夠毒的。想一想,「令弟已握刑部大權了。」回想到那個一天到晚笑咪咪的人,他可比面前這個不陰不陽的好太多。
無邪掌權了?沉思一下,才開口:「那……我爹呢?」垂下頭,太久沒聯繫,唔,反省一下自己的不孝吧。
龍晃雲挑高濃眉,不愧是女人:「戀家了?」收到她的橫眼才抱手道,「裴丞相一切安好。倒是我南下前,無邪托我打聽你的下落。」
裴止天眨了眨眼。
無邪?有些敏感地意識到有地方不對。仰高頭:「你和無邪很熟?」他的話語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年可以培養出的友情。他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她怎麼不知道?
龍晃雲聳聳肩:「男人嘛,各種場合及競技都能增進友誼。」聽出她言語中的怪異,再次挑了眉,「當然,顧及到你身體問題,某些友誼是難以培養了。」很好笑地看到她連寒毛都豎起來的敵對樣,故意激怒她似的,「我和無邪,也認識有四五年了。」
四五年?!裴止天邊咬牙邊抑制住手心的發癢。無邪都沒說過!
深呼吸一口氣,裴止天不怒反笑:「原來是無邪的好朋友。放心,我一定會妥當安排王爺的。」手一伸,「請。」
低頭俯視她突然變得捉摸不透的臉,龍晃雲心底狂笑三聲。原來她的弱點是裴無邪。有意思,這一次兩人總算是槓上了。
冷炎、冷炙打量著十步之外定住的兩人,不解地對望,他們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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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雲天。
汪洋特地按她的設計而造了一個小院子,在七彩雲天最深幽處。平日是最安全,而今則成為最難逃脫的地點。這算不算凡事有利必有弊?
裴止天懶洋洋地踱到窗邊,看向遠處的青山綠樹及天空壓低的陰沉烏雲。
剛飄了點小雨,卻仍聽得見士兵們操練的聲音,把好吵得再也睡不著。她只好梳洗了起身,那些鬧得山林不得安寧的聲響卻停止了。真是……
幸好才一個月而已,萬一一年下來都這樣,她發誓,用於甘泉的啞藥會免費贈送給這些兵大哥們。
纖手探向窗外小了很多的雨。
一個月了……汪洋沒派人回來,是沒找到地方還是進不來?七彩雲天在她的佈置下易守難攻,而這一個月來,加上龍晃雲實戰經驗的補充設置,壓根是插翅也難飛進來。
三角形的箭塔……嘖,以後可以竊用。
不過……好端端一個鎮南王府,沒事幹嗎弄得像個兵寨而非仕人的府邸,龍晃雲腦袋裡裝的是什麼?真是沒一點人味。
外邊的木樓梯吱吱作響,不久,門口傳來兩個侍女的聲音:「裴少爺,您的早膳。」
「進來吧。」拉攏外袍轉過身,把遮到眼的發撥開。龍晃雲還不算虐待她,至少找了兩個侍女來服侍。不像整個七彩雲天,八成不把她當女人看。
侍女們端了盛早餐的盤進來,偷抬頭,正瞥見裴止天撩袍坐下,優雅得讓兩人都紅了臉,忙低了頭,不敢吭聲地擺開碗筷。待裴止天點了點頭,才退到一邊收拾屋內的東西。
皺眉。嚥下最後一口菜。
裴止天拿起一邊的手巾拭了手才開始詛咒龍晃雲。是不是蓄意要毒死她?怎麼仍是那麼難吃。要不是這一年在七彩雲天吃慣了洗不乾淨的菜,今天真的不用因連續九次夾出蟲子而不再動筷。喝一大口湯,好鹹哪!不知道今天又補充了多少鹽分。
「王爺在什麼地方?」得去瞅瞅龍晃雲那夥人吃什麼,若比她好,就等著她幫忙加料吧。
侍女邊收拾桌子邊細聲細氣地答:「裴大人可以去問冷炎大人,他就在樓下。」
「哦?」在樓下,「這一個月來他都在下邊?」這一個月來她可沒下樓一步,就連洗澡水都是叫人抬上來的。
「是。」
挑了挑眉,冷炎是監視她,還是負責送她到任何地方,「你們下去吧。」看她倆退下,才起身,隨意整了整衣著,換了件厚外袍,出門去。
踩著響得有節奏的腳步下樓,沒由來心情變得很好。
天空放了晴,剛才的陰雨天消失得若煙若霧。被雨洗滌過的天空,美得明淨動人。
閣樓佔地面積很大,樓梯特意造得很長,讓樓中人有足夠時間處理好自己的事。
「冷炎。」懶得瞅人在哪兒,下了樓便喚。四下瞄,比較一下,龍晃雲的死士和那個鬼靈精甘泉會不會都是從一個地方冒出來?
「裴少爺。」無聲無息,背後有聲。
翻個優雅的白眼,這人適合去當背後幽靈。轉身,優雅傾頭:「煩勞冷大人領在下拜見王爺。」
冷炎面無表情:「請裴少爺隨我來。」轉身即邁開步子。
裴止天歪歪頭,抬頭望向遠方的山,慢悠地向冷炎走去。他走那麼快,是不是因為太胖?鳳眸閃過亮光,雙手在背後捏著偷摘下的葉,轉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