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要你,待會兒還要,不想等到晚上了。」說著就把她壓倒在布袋上。
「好吧,」茱迪閉上眼睛,一副陶醉的模樣。「你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反正你向來是為所欲為的。」
就在他哈哈大笑時,突如其來的叩門聲卻打斷了一切。「夫人?你在裡面嗎?」
「什麼事?」茱迪尖叫。
「夫人,」女傭的聲音如風中之葉般猛顫,「你的女婿來了,狄雷夫在大廳裡等你。」
一對偷情的人只好在敗興之下分開,茱迪咒罵道:「搞什麼嘛!他來幹什麼?」一邊整理衣服和頭髮。
「如果他帶著妻子一起來,我想你就要小心一些。」
茱迪從未聽過他如此不安的口氣,不禁愕了一下。「說得也是,如果他和妻子的感情和睦,那她一定會向他提起結婚之前所發生的事,如此一來,我們就更不明白他的來意是好是壞了。」
看見狄雷夫身後還帶著兩名騎士,茱迪的心裡更加犯嘀咕,尤其是他一臉森冷,令人不寒而慄,所幸憐兒沒有同行,多多少少減輕了一些壓力。「狄大人——」
「夫人,你丈夫到底還要我們等多久?」「等?威廉向來醉得不省人事,僕人早就學會不去叫他了。」
「那我建議你親自去叫,夫人。」
她給了他一朵最燦爛的笑容。「你該不介意和我聊吧?反正等他醒來之後,我就會將你來過的事告訴他。」
「恐怕不行,」雷夫說:「我想找的是你的丈夫,你去叫?或我去叫?」
「但他真的醉得不省人事嘛,就算把他叫醒,恐怕也認不出你是誰,大人。」雷夫問說他一大早就醉了?茱迪便故作無奈狀說:「威廉清醒的時間本來就少。」
「好。」雷夫馬上轉過身去吩咐手下道,「看來今天我們得留下來過夜,找個人回去通知索勃爵士,跟他說他可以先回魏普要塞去,老天!誰知道咱們得在這裡再待多久?」茱迪再也掩飾不住驚慌,忙問他到底想要做什麼?「這不干你的事,夫人。」
「可是……你不能就這樣……」
「不能?」雷夫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難道你不想要有個清醒的丈夫?」茱迪當然立刻呼天搶地的說她想,無奈丈夫沒有酒就做不了事,她又有什麼辦法?「你沒有辦法,或許我有辦法,到時你就會感謝我讓他清醒過來,走吧,夫人,帶我到他房裡去。」
茱迪開始害怕起來,一邊看狄雷夫開始吩咐傭人幫丈夫擦臉,扶他起來洗澡,一邊構思自己該怎麼辦?殺了雷夫嗎?她無能為力;殺了威廉?那一切財產將歸憐兒所有,自己又該如何謀生?
如果能探知他為何來此就好了,偏偏狄雷夫守口如瓶,雖然理查勸她不必太擔心,但教她怎能做得到呢?狄雷夫為什麼那麼生氣?又為什麼非出盡法寶把丈夫弄醒不可?現在茱迪只希望威廉會不怎麼記得這一段,那麼在狄雷夫離去之後,自己就可以再把他灌醉。
☆☆☆
經過幾天的治療,威廉終於可以坐到餐桌上來了。「如果你想殺了我,為什麼不給我一個痛快?」
這句話在過去幾天內雷夫已聽了不下十來次,不過威廉的手確實已不再發抖,噩夢似乎也沒有過去作得那麼頻繁了。雷夫相信岳父已夠清醒,終於決定開口,嚇了威廉、僕人、自己兩名手下和茱迪一跳。「因為,大人,」雷夫慢條斯裡的說:「我要你清清楚楚的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了你?」
威廉用終於能夠集中焦點的眼睛盯著雷夫看。「是嗎?你這樣折磨我,就為了告訴我這個?」
「威廉,不要挑釁。」茱迪嚇得大叫。
「惹我不快的人是你,夫人,」雷夫站起來喝道:「所有的人都給我出去!」他還特地向皮耶打個眼色,暗示他專門料理茱迪。
「你太過分了!」等大家都出去之後威廉才說,但人仍坐在椅子上。
雷夫直等到門關上之後才問他認不認識自己。
「我當然認識,還剛把女兒嫁給了你,上天保佑她。」
「剛剛?我和你女兒結婚已三個多月了,你知道嗎?」
「三個多……?」威廉喃喃而語:「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你還記得婚禮的事嗎?」威廉答說大部分都記得。「之前的呢?」
「你簽了契約。」
「再之前,」雷夫倚過來說:「在你到坎普墩之前。」威廉厭煩的表示他有話直說,說他實在很累很累。「我要知道你對你女兒做了什麼!」
威廉迷惑不已的猛揉太陽穴,這個女婿是怎麼啦,凶成這樣。「我想起來了,她很不高興,因為我直到婚禮的前一天才通知她那件事,坦白說,直到現在我還想不起來曾接獲國王要她嫁給你的指令。」
「該死的!」雷夫咆哮道:「你把她揍成那個樣子,現在還敢來跟我東拉西扯的。」
威廉聞言立刻跳起來,一張臉佈滿了怒意。「你在胡說些什麼?竟然說——」
「她被打得好慘,只為了被迫嫁給我,這件事我直到最近才從她口中得知,但其他的人早就知道了。」
威廉的臉色由白轉紅。「不可能,不論我記不記得,我都不可能傷害自己的小孩,她是伊莎留給我的唯一寶貝,我愛她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傷害她?」
「愛她?」雷夫也大吃一驚。「如果你愛她,會棄她多年於不顧?」
「你又在胡說些什麼?」威廉道,「我……只是暫時送她離開一陣子,我怎麼捨得和她長久分開,她……」威廉壓住太陽穴,努力想記起往昔的一切。「茱迪說憐兒忙著……茱迪說……噢,天啊!」他呻吟道,「那天在寶獅莊我根本認不出她來,我想不起來我的小憐兒由少女變成女人的成長過程!」他用乞求支持的眼光望著雷夫,希望他能拉自己一把。
雷夫也發覺有異,不禁皺起眉頭,這男人不像在撒謊的樣子。「你的意思是,威廉大人,」現在他說話比較客氣了。「在你酗酒的期間,你一直以為憐兒在你身邊?」
「不是嗎?明明是啊。」
雷夫重重歎了日氣,「如果我剛來的時候,你已像現在這麼清醒,我想我會因為你的所做所為而宰了你,但現在我對你只有滿懷的同情。」話一說完他便轉身想離開。
「等一下,我不知道是誰跟你胡說憐兒的事,但茱迪可以告訴你——」
雷夫猛轉過身來吼道:「笨蛋,這些都是憐兒親口告訴我的。」
「不!天啊!如果我真的打了她,那就罰我的手被——」
「等一下,」雷夫喝道,「讓我想一想……當你跟憐兒說出嫁的事時,身邊還有哪些人?」威廉嘟嚷著說記不太清楚了。「快想啊,大人!」
「幾個傭人……憐兒的手下吉伯特……我的妻子。」
雷夫仍然想不通,憐兒的人不會傷害她,而茱迪又不夠強悍。「憐兒聽了那個消息後沒有說什麼?比如說要離開寶獅莊,要逃到別個地方去之類的話?」
「沒有,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回房去了,之後在出閣前有沒有再出來,我也不知道。」
「你沒想到該和她說說話嗎?」這男人是怎麼了?
威廉被他一問,不禁低下頭去說:「茱迪說那樣沒什麼好處,因為延誤通知,讓女兒不高興的人畢竟是我,所以應該離她遠一點,又叫吉伯特陪我去打獵,你看,我慢慢能想起一些事情來了。」
雷夫走到門邊去問:「茱迪夫人呢?」
「被我趕到樓下去了。」皮耶應道。
「去把她帶上來,快。」然後問威廉:「她終究是個女人,這裡有哪個男人會聽她的命令行事,絕不遲疑的?」
「每個人都會,」威廉承認道:「我已經忘了上回直接叫下人做事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年來,你都放任你的妻子管事?」雷夫覺得不可思議。
「我……是的。」
威廉的反應雖然還是很慢,但有一件事卻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如果女婿說的都是實話,茱迪設計他做的事便不只結婚一樁,還有隔離他和自己的女兒。憐兒的丈夫為妻子結婚前一夜所吃的苦心疼,身為她父親的自己則為她認定遭父親拋棄多年的心情而更加難過,自己的確棄她多年於不顧,一切都怪他沈溺於悲傷和軟弱之中,致使另一個女人有機可乘。
茱迪一踏進門來就看見丈夫陰鬱的眼神,於是她知道他全發現了,因為婚後就沒再見過如此清醒的他,而他的表情又正好和自己請他結婚,被他得知真相時一模一樣,等客人走掉吧,等雷夫走掉,她就會跪下向他求饒,到時一定有辦法再讓他喝酒的。
她怕到眼淚都真的奪眶而出了,望著丈夫說:「威廉,不論你認為我做了什麼,請別忘了我是你的妻子,我曾盡心盡力的服侍過你,而且——」
他大手一揮,便把她揮倒在地。「盡心盡力的服侍我?在你的服侍之下,我差點酒精中毒,這還算是盡心盡力嗎?」
茱迪知道這一次丈夫不再對她留情,因為事關他的寶貝女兒,可是教她不做任何辯解就屈服,她又實在不甘心啊。
「沒有人可以勸服你少喝酒,威廉,」她說:「我何嘗希望自己的丈夫是個酒鬼,但除此之外,我又能怎麼樣呢?」
「騙子!」他罵道,「是你一直鼓勵我喝酒的,你以為我到現在還不明白這一點嗎?而唯一能幫助我的人根本不在,是你不讓她回來,一邊還向我撒謊,讓我以為她一直都在這裡,讓我相信自己常看到她,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隔離我和憐兒?」
茱迪整個人都呆掉了,他到底想起了多少事?在絕望之中,她只好狡辯道:「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也為了她著想,你有沒有想過若讓她時時都看到你爛醉的樣子,她會覺得多羞恥?多難過?我是在保護她不受污染啊。」
「我的天啊!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樣的傻瓜?」威廉咆哮道:「你唯一想保護的只有你自己,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想要你,明知道我如果恢復清醒,就會把你趕出去,所以才會想盡辦法讓我成天渾渾噩噩的,我相信你一定也讓我的女兒深信我根本不要她回來。」從茱迪越來越驚慌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沒有說錯,氣得威廉馬上就朝她伸出手去,但卻被女婿擋住。
雷夫擋住威廉,一是因為他向來不贊成男人打女人,二是因為他還有話要問茱迪。「大人,我想跟她說幾句話。」言下之意便是:至於你等一下想怎麼對付她,那不干我的事。
威廉強迫自已退後一步,他的確欠女婿一份人情,於是雷夫將茱迪扶起來問:「為什麼要叫人打我的妻子?」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茱迪馬上看看丈夫會有什麼反應,卻只見他面無表情,難道他也已經知道這件事?茱迪只好再把眼光調回到雷夫身上。
「我不得不那麼做,」她辯解道:「因為她不肯嫁給你,難道你要我們都惹上抗君的罪名嗎?」
「你自作主張,也沒有先請示丈夫的意見?」
「要靠他把憐兒送上紅毯?我沒有十全的把握,」茱迪說:「反正國王下的命令,我們一定得服從就是。」
「又不是只有這個辦法可行!」雷夫的聲音終於揚高了,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女人呢?至今尚無半點侮意。「你可以派個人來跟我說,由我全權解決。」
茱迪瞪住他說:「你要的只是土地,你一樣也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有什麼權利在這裡批評我的做法?我已經跟你說過她是被迫嫁給你的,反正你已經得到她了,至於是怎麼娶到的,有何差別?」
雷夫要到這個時刻才真正明白為什麼有些男人就是會出手打女人,若非憑著驚人的意志力,恐怕他現在也會動手揍茱迪了。「你根本一無所知。」
「誰說的?」茱迪忽然反擊道:「在向憐兒求婚前,你就曾提出過買下寶獅莊的要求,若不是我一併否決,你也不會轉向國王求援。」話一出口她才覺得不對,但已經來不及了。「我……我的意思是……我……」
「茱迪,」威廉歎了口氣問:〔你到底代我拒絕了多少上門求婚的人?你打算把憐兒留在這裡多久?」
「是她自己不想嫁的,」茱迪說:「我覺得沒有必要放棄……她把土地經營得很好,肥水何必落入外人田?」
兩個男人都靜靜的瞪著她看。「我做錯了什麼?」茱迪又問道:「如果憐兒想嫁,後來為什麼又不肯嫁給狄大人?」
「她自有她的理由,但和你想的不同。」雷夫冷冷的說:「夫人,你對憐兒實在太殘忍,不過這些都不干我的事,我只想知道接受你命令去打我妻子的人是誰?」
茱迪本來仰起下巴,一副還不想講的樣子,是威廉再度開口斥罵她,她才嚷了出來。「理查!」為了自保,什麼人不能出賣呢?「他……他曾強暴過憐兒的侍女,所以由他去『執行任務』最有效。」
雷夫轉身就走,把茱迪留給威廉去解決。沒多久雷夫就在院子裡找到理查,看到他雷夫心頭的怒火更熾,這個男人又高又壯,手臂粗大,手掌又寬,他那位嬌小的妻子經得起他幾巴掌?幾拳?她起先還以為經得起他的毒打,實在是既勇敢又愚蠢,她根本沒有脫逃的機會,如同今日他也沒有脫逃的機會一樣。
理查一迎上雷夫的視線就知道事機敗露了,那個賤女人,竟然這麼快就出賣他。
不過揍那個女孩真是愉快的經歷,若不是她即將出閣,自已本來還想嘗嘗鮮的,他知道若被人發現他痛揍過一位貴族小姐,任何人都會唾棄他,更何況是她的丈夫?
雷夫的眼中只有一片死寂,理查知道自己今天絕對逃不掉了,只是不曉得他會不會給自己一個痛快而已。
「你就是理查?」雷夫已嗅到恐懼的氣息,知道這個人就是他要找的目標。「因為你揍過我的妻子,所以我非殺了你不可,拔劍吧!」
理查想不到自己還有公平競爭的好運,看來這位騎士並不想佔他便宜,想來個公平的決鬥,行!在這方面他也不是弱者,狄雷夫不見得就討得到便宜。
但劍才交鋒,理查就知道自己輸定了,當雷夫的劍尖插入他的胸膛時,心中並無絲毫罪惡感,只有妻子被他打得幾乎半死,不得不屈服的慘痛畫面。
雷夫一個轉身,並沒有多看躺在血泊中的理查一眼,馬上帶著兩個手下迅速離去。
☆☆☆
樹林外陽光燦爛,樹林內卻昏暗沈靜,正好給八個男人和他們的坐騎提供了絕佳的隱藏地。
蒙艾倫看見七名部下躲得好好時,不禁露出滿意的笑容,本來靠伊裡從坎普墩偷出的錢支付他們足足有餘,但現在已經行不通,見伊裡已經沒有利用價值,艾倫馬上一劍解決了他,諷刺的是捉到他貪錢的人竟是憐兒。
現在艾倫最需要錢,光靠打劫路過的旅客根本緩不濟急,最好的辦法還是擒下坎普墩的新主子,上回他放火燒磨坊時差點就成功,想不到黑狼機警外加命大,硬是給他逃過了一劫。
要等狄雷夫一人出外的機會實在不容易,艾倫最理想的計畫是殺掉他之後,再娶憐兒為妻,奪回原本就屬於他的一切。
跟他說憐兒的人民都反抗黑狼的是伊裡,唉,憐兒多麼可愛啊!伊裡還跟他說憐兒是被迫嫁給狄雷夫的,起先艾倫聽了很生氣,後來想想又未嘗不是件好事,因為她越恨黑狼,將來就越能做位「好寡婦」,高高興興的嫁給自己,有她的支持,還怕沒有和國王談判的籌碼嗎?這個辦法一定會成功,因為即便是國王,也抗拒不了憐兒的魅力。
艾倫的眼睛如鷹般直盯住林外看,這一次她非過來不可,傳訊給她並不容易,因為坎普墩的居民顯然已接受了他們的新主子,找來找去只找到一位願意幫他送信過去的人,其他的人不是還記得艾倫的嚴厲,便是有意將他的行蹤往上報,對於這些人,艾倫已決定在重返坎普墩後,將給予最嚴厲的懲罰。
第一、第二張紙條都石沈大海,不過那也難怪,因為他是要她一個人來,談何容易?湊巧這幾天碰上狄雷夫不在,所以憐兒應該會來,她非來不可,再不來他手下那批人已經越來越難以控制。
索取一大筆贖金可以暫時解決艾倫的問題,外帶安撫這群人,要不要跟憐兒說他打算利用她向黑狼要一大筆錢?如果她同意跟他走,事情就會容易一些,反正他又不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只需要說一部分就好。
馬蹄聲自另外一個方向傳來,嚇了艾倫一跳,所幸定睛一瞧,來的人是憐兒,她將帶來的人留在林外,又因為是從寶獅莊那邊來的,所以帶的人便是自己的手下。
一收到艾倫的紙條,憐兒便回寶獅莊去,然後跟坎普墩的人說明天她這邊的人會送她回去,打發他們先走。她既不想讓坎普墩的人向雷夫打小報告,也不想再收到艾倫的紙條,唯一的辦法便是跟他當面說個清楚。
本來她是想一個人來的,但吉伯特哪裡肯答應,所以憐兒只好帶著六名手下同行,幸好他們是自己人,所以請他們在林外稍候時,並沒有人有任何異議。
憐兒匆匆策馬往艾倫騎去,半年沒見了,咦?真的只有半年嗎?其中發生了太多的事,倒活像不只半年似的,離別之後,艾倫又變了多少?他重返故里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不必再逃亡,想出能得到特赦的辦法,二是太想家了,不顧一切都要回來,不管是哪一項,想起來都令人鼻酸,可憐的艾倫。
當兩人終於面對面時,憐兒只覺得他似乎比實際年齡還要小,感覺上二十都不到呢,等再接近一些,才發現他神情憔悴,而且略帶緊張。
「艾倫,」憐兒等到他扶她下馬之後才說:「我以為你想留在愛爾蘭?」
他苦笑道:「我是想啊,但一到那裡我就發現亨利王已警告過我的親戚,所以他們根本不敢收留我,馬上讓我再回來。」
「你太可憐了」,憐兒由衷的說,但她也想弄清楚另一件事。「艾倫,你從來都沒有跟我講過國王到底用什麼罪名控告你,我聽到不少傳言,認為你——」
「全是騙人的,」他馬上截斷她的話語道:「憐兒,見到你真好,你一切都好嗎?和黑狼在一起的生活似乎過得還不錯?」
「他並沒有虐待我,但我也不想談他,艾倫,你為什麼會回到這裡來?」
他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你還猜不出來嗎?當我得知你嫁人時,不禁為你難過到極點,心想此刻你一定需要我的幫忙。」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艾倫,但我並不需要任何幫忙。」她盡量客氣的說。
「這麼說你和他在一起生活得還算快活羅?」
她有些難過的別開臉,「我沒說我很快樂,但事實已經如此,誰也改變不了。」
「你可以和我一起走,憐兒。」
憐兒看著他大吃一驚,不錯,她是想離開坎普墩,但必須是在雷夫的允許下才行,如果不是那樣,就必須得到一個強而有力的支持,而艾倫顯然並不是最佳的人選。
「你打算到那裡去?艾倫。」她只是禮貌性的問一問,但艾倫卻會錯了意。
「你不會後悔的,憐兒!」艾倫輕輕擁住她說:「我保證一定讓你幸福快樂。」
「艾倫!」她吃驚得拚命推他。「我已經結婚了!」
但他卻把她擁得更緊。「這個錯誤馬上就能夠更正。」
憐兒的身子變得十分僵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的丈夫每天都在賣命打仗,」艾倫也不敢一下子就表明來意。「即便到已受封領土的今天,仍在自家裡和我的將領對抗。」
「那是令尊的將領。」
「還不是一樣,」他咬牙切齒的說:「這樣的人,遲早都會死在戰場上的。」
突如其來的了悟令她覺得噁心反胃,還記得艾倫的第一張紙條是在雷夫受傷後不久送來的,當時他在嗎?他會不會就是那個射箭的人?
「艾倫,」她開始小心翼翼起來。「你……誤會——」
「住口,」發現艾倫神情有異,她便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看還好,一看幾乎暈倒,她的丈夫竟然單槍匹馬,奔馳而來。
「不必召喚你的人來,憐兒,」艾倫居然語帶興奮,「光靠我的人就足以解決他了。」
「什麼?」她看不到任何人啊,但一聽見艾倫吹口哨,她馬上發覺雷夫正往險地奔來。「艾倫!不准你攻擊雷夫!」
「噓,憐兒!」艾倫自信滿滿的說:「這件事再簡單不過,」然後扯開嗓門大叫:「待在那裡別動,姓狄的,你已失去一切了。」
雷夫早已看到那一對相擁而立的戀人,想不到最怕發生的事偏成為事實,急著趕回坎普墩,本來是要告訴憐兒有關她父親的事,卻發現她已回寶獅莊去,接著便看到她不小心扔在桌上的紙條,仔細搜尋,竟又給他找出第二張來,兩張紙條已足夠定她的罪,更何況又親眼目睹了這一幕。
「放開她,姓蒙的!」
「她就要和我一起走了!」
憐兒拚命掙扎,接下來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又太快,讓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她的人上馬想趕過去,但動作卻沒有艾倫的人快,不過動作最快的仍屬雷夫,那七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眼見三名同伴幾乎同時被砍倒,其他四名除了扶著他們跑之外,還能怎麼樣?
憐兒尖叫著要她的人快一點來,但沒有一個人明白她是要他們來幫雷夫的忙,艾倫尤其認定她是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別怕,」艾倫用勝利的口吻道:「他雖強壯,但畢竟寡不敵眾!」
「你這個笨蛋!」憐兒的喝斥聲使艾倫的臉上不再有笑容。「我會在你想殺了他之前宰掉你。」
「你應該感謝我……」
看見自己的人三傷四逃之後,艾倫馬上把憐兒往自己的坐騎抱,雷夫的兩名騎士和一打士兵才現身去追,憐兒的人則往女主人的身邊接近。
雷夫本人沒動,依然站在幾公尺外望著艾倫說:「如果你和他一起走,憐兒,我保證一定會追蹤他到天涯海角,直到我把他砍死為止。」
艾倫聞言竟迅速放開她道:「他既然這麼珍惜你,那你就回到他身邊去好了。」說完立刻上馬,還頻頻看雷夫會不會追上去。
「你讓他誤解了,」她跟艾倫說:「你一定要告訴他……艾倫!回來!你快點回來解釋清楚啊!」但他已經頭也不回的往手下逃逸的方向奔去了。
憐兒只好硬著頭皮轉過來,發現丈夫果然雙眼晶亮,表情冷硬的緩緩策馬走近。
「夫人,你想反抗自己的丈夫嗎?」
自己的人還在身旁,要她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在手下們的眼中,這一幕又算是什麼?她當然不想單獨一人回去,但如此一來,戰鬥勢必不能免。
「回答我的問題,夫人。」雷夫命令道。
「大人,請聽我解釋——」她哀求道。
「先指示你的人下一步該做什麼?」
她作了個深呼吸說:「大人,首先你得同他們保證不會傷害我。」
「我只會告訴他們別想再把我的妻子帶走,否則我會一個個的宰掉他們。」
憐兒一急,只好對手下們說:「回寶獅莊去吧,我樂於和丈夫一起回去。」
「但是,夫人,」其中一名士兵說:「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吉伯特爵士一定不會放過我們。」
「那就跟他說你們已護送我回到坎普墩好了,」見他們仍一動也不動,憐兒不禁急道:「我不要吉伯特又率領大軍到坎普墩來救我,你們明白了沒有?今天所發生的事也絕不能跟他提起,若被我知道你們洩漏了半句口風,我一定唯你們是問,走吧。」但他們依然不放心,憐兒重重歎了口氣道:「他是我的丈夫,我不能不跟他回去啊,請不要令我為難,拜託拜託你們。」
在為首那名士兵的扶持下,憐兒上了馬,同時立刻策馬往坎普墩的方向奔馳,途中不想也不敢回頭看一眼,雷夫一定緊跟在後吧?
☆☆☆
接下來的一個禮拜憐兒彷彿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沮喪加上無奈,當真痛苦至極。雷夫那一天果然跟在後面,然後立刻抱她回房,本以為會有更可怕的行為,想不到他只是把她關起來,後來她才知道那一天晚上他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雖然只關她一天就把她放出來了,但冷戰依然持續,他不肯聽她所做的任何解釋,不肯接受她說自己絕不可能和艾倫走的說詞,不但不聽,也不肯跟她說話,連傭人們都因為怕他生氣,而不敢跟她說話。
憐兒心想如果他回戰區去,情況應該會得到改善,偏偏他不肯走,連打獵的活動也取消,天天都守在憐兒左右,卻又若即若離,好像無法信任自己離她太近,偏偏又不放心她一人在家?
憐兒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他期待她會偷跑,這樣他就可以來個當場逮住。被關的那一天,她在地板上找到已被捏成一團的兩張紙條,立刻想通他做了多麼錯誤的推論,憐兒並非不明白事情看起來的確很曖昧,可是如果他一直不肯聽她解釋,又如何能讓真相大白呢?
他甚至不肯與她同床共枕,逕自睡在候客堂裡,就像她的貼身侍衛一樣。
這一晚憐兒實在受不了了,再這樣繼續受怒火和沮喪的雙重折磨,她非瘋掉不可,於是憐兒便鼓起勇氣將門推開,發現丈夫理都不理她,仍瞪著天花板看,氣得憐兒立刻想找東西砸他。
「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他的聲音又低又沈。
「為何不行?」她說:「這樣你就有打我的藉口,這件事也可告一段落。」
「打你?」雷夫坐起來說:「我才剛宰了那麼做的男人,而現在你居然敢認為我會——」
「你說什麼?」
「理查已死在我手上,」他面無表情的說:「在他對你那樣之後,你以為我還能放過他?」
憐兒整個人都呆掉了。「你怎麼發現的?我從沒說過——」
「上個禮拜我到你父親那裡去,本來想向他討回一個公道,」見妻子滿臉驚慌,他馬上說:「我沒殺他啦,令尊並非我以為的那種混蛋,鼓勵他喝酒的是他的妻子,不但害他身子虛弱,頭腦也不夠清醒,但他並沒有派人打你,憐兒,他什麼事也不知道,甚至不曉得你這些年來都住在寶獅莊。」至此他的聲音已輕柔許多。
「他……怎麼會不知道?」憐兒大吃一驚的聽完雷夫所做的解釋。
「目前他已克服了害你痛苦多年的酗酒習慣。」
憐兒突覺悲哀與自責,為什麼她沒有早一些像雷夫這樣找上門去?那樣就可以早一點明白父親的處境,早一點知道真相。「我要去看他!」
「不行。」
「不行?」她叫道:「你怎麼忍心說不行?」
「給他一點時間恢復自尊,憐兒,」雷夫說:「等他準備好了之後,自然會來找你。」
她的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了。「何必為你的拒絕找感人的藉口?你說不准只是為了要囚禁我,對不對?」
「該死的!」雷夫氣得起身走來,完全忘了自己身無寸縷。「當天我本來興匆匆的要回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卻發現你和你的愛人跑掉了!我沒有把兩件事混淆在一起的意思,你自己倒好意思起頭。」
「他根本不是我的愛人!」
「騙人!」他扣住她的肩膀說:「你故意留下紙條也是為了要誘我去的吧?因為你知道他的人會設下陷阱等我。」
「我現在才知道,但當時卻一無所知,我怎麼會知道呢?在那之前我們已半年沒見了啊。」
他氣得猛搖她道:「紙條還連來了兩張?!」
「本來有三張的!」她也吼了回去。「但我對前面兩張根本視而不見,我只想去看看艾倫到底要幹什麼?他非常堅持要見我一面啊;對了,你不是說你不識字嗎?那怎麼知道紙條上在說什麼?如果有人撒謊,那也是你,不是我!」
雷夫根本避談這個話題。「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她並沒有被溫柔的語氣受騙,所以聲音一貫冰冷。「說他想幫我,以為我活在苦海之中,但我不相信那是他要帶我走的真正理由,那些攻擊你的人,搞不好是埋伏好準備來強迫我跟他走的,我相信他是想利用我來取得一大筆贖金。」她垂下眼瞼,馬上發現不對,但要避開已經來不及,連帶的雷夫也意識到自己的裸身,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但他的確好想相信她啊!
當他釋然的擁她入懷,憐兒反而嚇了一跳,怎麼有人情緒變化得這麼快?「雷夫,不要!」
他把她緊緊摟住道:「太不公平了,憐兒,你明知道聽你一叫我的名字,我就會無招架之力。」
「你怎麼會——」
「我怎麼不會?老天祐我,憐兒,我好想你,這些天來我飽受折磨,實在無法再按捺下去了。」
雷夫並不知道這短短的幾句話有多大的魔力,讓她突然明白他是真心愛她的,只是因為太固執而不肯承認罷了。事實上自己要的不就是他的愛而已嗎?擁有他的愛,自己願意以一切來回報,包括她的心、她的生命和她腹裡的小生命。
有了這一番體認之後,憐兒回應的熱情幾乎使雷夫無力招架,他將她抱向她一個人一直睡不好的大床上,以他的手、他的唇、他的身子向她完全表達出多日來的內心渴望。
憐兒也全心全意的回應,此刻他是她的,她一個人的,她願意讓內心的歡愉引導著自己投入激情的漩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