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軟了,跟那隻大花龜一樣爬不起來,大白天見鬼有多驚恐呀!不能怪他大驚小怪,人鬼本殊途,哪能陽世相見,又不是快死了。
呸!呸!呸!他還正值青春年少,有無限美好的春光等著他開採,紅艷艷的小嘴、軟綿綿的胸脯、纖細不盈一握的小蠻腰,他的姑娘們……
「什麼鬼?睜大你的眼睛瞧清楚,再給我渾沌度日,小心我多踹你幾腳。」她被騙了,誰說這傢伙深藏不露的?她看他還是一副傻樣。
「咦!鬼會踹人?」不是應該陰陽兩隔嗎?一腳踹碎祁天歡的白日夢,他雙眼驀地瞠大,驚駭不已,不敢相信青天白日下,與「生前」形影無差的鬼魅竟敢現身,而且踹人一樣很痛。
這……該不會他忘了早晚三灶香,求菩薩保佑她早日投胎好人家,所以她大感不滿,回來找他找算帳?
不過,她當了鬼也這麼厲害呀!人家是入夜才出來遊蕩,而她日頭炎炎,光天化日的也敢上來,果真是威風凜凜的丫鬟,連四方小鬼都不敢擋。
她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鬼話說夠了沒?要不要我推你下湖餵魚,好讓你徹底醒腦一番?」世上要真有鬼,也是他這只怠惰鬼。
「哎……哎喲喂!妳……妳不要擰我耳朵,我保證天天三牲四果供奉,金銀珠寶滿屋,讓妳在底下吃好穿好,過著千金生活。妳要是想報仇,就去找大哥,他一定會很樂意見到妳的……」風紫衣一使出招牌招式,祁天歡連忙求饒。
她沒好氣的一掌往他後腦拍去。「什麼叫去找你大哥,你的兄弟情義哪去了,我是這麼教你的嗎?」
「嘩,我心裡想什麼妳也知道,真不愧是女鬼……」他渾然不覺自己早已說出心裡話,「痛……不要再打我了,我也想去替妳收屍,親手為妳挖墳,可是妳死狀淒……」
噢,痛死了!他身上一定青一塊紫一塊了,但對付魂魄用武功可有用?
「可是我死狀慘烈,身首異處,你怕瞧了會夜夜惡夢,只得在心頭哀傷,為我流兩行清淚是吧?」這個笨蛋,自個兒在喃喃自語還不知情,這哪裡像祁天昊說的心思慎密、深藏不露?
「對對對,還是紫衣妳瞭解我,可是妳為什麼死得那麼早,不是有句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沒道理死的是妳……」嚇!鬼瞪眼,好嚇人。
「我是禍害?」
「不是,不是,我嘴巴笨,紫衣是大好人,所以早死……呃!好像不對,早死是好人,那誰要當好人,我不想太早死,難不成我得當壞人……」他被自己搞糊塗了。
沒辦法,誰教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種沒有形體的東西。
「二哥,紫衣沒死啦,你不要怕嘛。」祁天喜看他嚇得命都快沒了,連忙出聲安撫他。一道纖麗身影映入眼中,祁天歡先是怔了一下,但他沒有回過神,反倒更加面無血色,接著便號啕大哭了起來。
「天哪!天喜也死了?妳怎麼這麼短命……好人果然不長命,妳好好的去吧!二哥一定為妳立牌位,將妳風光大葬,絕不讓妳淪為孤苦無依的孤魂野鬼。」
面露困惑的祁天喜一頭霧水,蓮指輕抬往他手臂一戳。「二哥,你是不是還沒睡醒?我和紫衣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立牌位,死人才要。」
「我知道妳生前憨直,死後犯傻,連自己變成鬼都不曉得,二哥會請道士為妳唸經超渡,妳跟紫衣走吧!不要再留戀陽間……噢!紫衣,妳……妳用什麼砸我腦袋?」祁天歡大叫一聲。
完了,他腦袋准破了個洞。
「冷靜點了吧!」風紫衣冷笑的舉高巴掌大的小烏龜。「不知是你的頭硬,還是龜殼硬。」
「妳……妳……」好狠毒的心,做鬼也要欺壓他。
「二少爺,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紫衣是個禍害,你沒死之前,紫衣捨不得先你一步走,你要認命呀,以後的苦日子請你多忍耐。」
終於冷靜下來的祁天歡,一臉狐疑的問:「妳……妳不是鬼?」對、對耶,她跟天喜都有影子。
風紫衣斜睨他一眼,「七十年後吧。」有人做,何必當鬼。
「可是妳明明被砍了頭……」他不解的念著。
行刑那天他也有到場,還難過了好一陣子,屍體是他派人收的,當時大哥說要去看天樂,喪事由他處理,後來才連絡他,要他幫忙顧著祁家跟看著曹憚承,但從頭到尾都沒跟他提過紫衣還活著的事,難道大哥也還不知道?不、不對,大哥一定早就知道了,所以他當時才能這麼冷靜!
可惡,說什麼他騙了大家,明明就是他被大家騙,這件事連天喜都知道,只有他傻傻的真以為看到鬼,只差沒嚇死。
「被砍了頭?那你知道頂替我被砍的人是誰嗎?」聽天歡提起這件事,她才想起還沒問祁天昊替身的事,關於這教她心裡不安的事。
「喔,原來是有人頂替妳。」聞言,風紫衣送他一記白眼,看來他也什麼都不知道,得問祁天昊了。
忽地,一道女子嗓音不識相的揚起,從迴廊那頭走來——
「祁二少,你到哪去了?你說要拿酒請我,是跌到酒缸了是不是……妳?風紫衣,妳怎麼回城……」女子張著嘴,遲遲闔不上,跟剛剛祁天歡被「鬼」嚇到的樣子有得比。
風紫衣微微挑眉,笑看抱著字畫的女子。「這句話應該是我問妳,妳不是該在玄武城『鐵口直斷』,為眾人排憂解惑嗎?江、小、魚。」
「啊!這個是……呃……呵……任何行業都有風險,所以……妳知道的,有銀子賺的事我一向不放過……」冷汗直冒,偏偏她兩手抱著字畫,沒手擦汗。
「不放過?所以我家二少爺是妳不能放過、讓妳撈銀子的肥羊?」她要敢點頭,一盤干燒小魚就要端上桌。
抽了口氣的江小魚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是……是祁城主要我幫著看管他。」
「祁天昊?」她要笑了,這江小魚說謊都不打草稿。「對了,他說府裡沒大人,沒人管事,所以眼眶含淚,非常誠心誠意的上門請求,拜託我無論如何都要……喂!妳太沒禮貌了吧,人家說得正起勁,妳居然打哈欠?!」太不捧場了吧?
風紫衣佯裝如夢初醒的模樣。「咦!妳喳呼完了呀?我看妳這會說會演的資質,挺適合去當說書先生。」
「妳不相信。」她鼓起腮幫子,「小玉姑娘,妳不是說妳身世可憐,要被賣進青樓,所以上我這來躲避債主?我才說要請妳喝幾壺好酒,怯怯寒。」祁天歡眼一瞇,盯著方纔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小玉姑娘」一副被冤枉的樣子。
沒辦法,他雖聰明一世,但只要漂亮姑娘一哭,他就沒轍了。
「我說的是……」
「怯寒?現在都什麼天了」風紫衣刻意抬頭看了看天,很不給面子的嘲諷,「你們兩個半斤八兩,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個看對方小姑娘嬌俏,一個看對方大少爺好騙,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不過這兩個會湊在一起,還真是出乎她意料的……好笑!反正兩個都是擅長騙人的騙子。
「我……我哪有被騙?」
「我……我哪有騙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又互相瞪了彼此一眼,似乎覺得是對方的錯。
「沒有騙?妳手上這是什麼?」風紫衣往她鼻頭一彈。「這回賺了多少,要不要我幫妳算算,吃虧了可沒得討。」
「我……」被拆穿目的,江小魚不悅的埋怨,「妳為什麼會回來啦,祁……呃!佟城主肯放人嗎?」
「佟城主是不放人,但祁城主管不住我,他們只好由著我做主。」她的雙眼帶著審視,直勾勾盯著江小魚。
看來,這隻小魚兒似乎知曉不少內情。
「是嗎?他們怎麼可能……」一看對方臉色沒變,她皺了皺鼻子問:「紫衣姑娘,妳是不是發現他們其實是……」
「同一個人。」她接道。江小魚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此事不是由她嘴裡洩漏出去的。
「看妳的表情應該早就知道了,是吧?」見她臉色一僵,風紫衣狠瞪了她一眼,「這筆帳以後我們再慢慢算。」
「紫衣,她偷字畫,怎能輕易放過。」祁天歡連忙落井下石,為自己被騙扳回一點面子。
「什麼字畫……」她後知後覺地看著懷中之物,接著臉色一變,全往地上扔。
「什麼偷,說的真難聽,我只是聽說曹國丈在找一張藏寶圖,才好心的幫你們先把所有的畫拿走,這樣他就找不到了。」
瞧,她多有遠見,先一步偷……呃,是拿走,祁府的寶藏才不會落入奸人之手。
「妳怎麼知道藏寶圖的事?」她就不信真是她指指算來的。
江小魚理所當然的說道:「那當然是祁天……唔……唔……」未完的話,全讓祁天歡的手擋住,只剩兩隻手能掙扎。
「當然是她祈天卜卦問來的,真的好厲害啊!」如果讓紫衣知道江小魚一說缺錢,他就連忙說出祁府多的是錢,還洩漏了馬上就有寶藏能挖,可以分她一點的事……不行!如果讓紫衣知道,他不可能活過今天晚上。
「……唔……」用力擰了行兇的手一把,江小魚終於重獲自由,「其實你們要感激我才是,要不是我腦袋靈光,懂得把畫藏起來,要不然,現在曹國丈肯定得意地大笑,數銀子數到手軟。」
這下她成為祁府的大恩人,就算不偷,他們也理應分她一份,呵呵——想起來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翻了個白眼,風紫衣賞她一個爆栗。「借問,妳認為這些畫哪一幅看起來像藏寶圖?」
「咦!難道我拿錯了?」不會吧!那她辛辛苦苦一幅一幅的從牆上拆下,不就落得一場空,虧她這麼勞累。
「如果是妳,會把藏寶圖掛在牆上嗎?」
聞言,江小魚立即說道:「當然不可能,誰會笨得讓人看見……」啊!她做白工了。「待會記得把畫掛回去,少一幅我扣妳一百兩……」說著,她的視線轉回不敢出聲的祁天歡,「還有你,如果她少掛回去一幅,我就扣你兩百兩。」
「為什麼我就……」兩百兩?但他沒敢抱怨,已經被一雙厲眼盯得發毛。
江小魚不屑的看了那沒用的男人一眼,還好她不是祁家人,不受管轄,她不服氣的問:「等等,妳不是說這些畫不值錢,那幹麼要扣銀子?」
「和黃金千兩的佳作一比,區區百兩哪值得一提。」說到這,江小魚這騙子還真沒眼光,不曉得偷好貨。
「什麼——黃金千兩……」江小魚用力一吸涎沬,大口一吞。「呵……紫衣姑娘,府上缺不缺丫鬟,我剛好想謀個差事……啊!祁天歡,你幹麼踩我腳?人肉做的會疼你知不知道,又不像你皮粗肉厚。」
他看起來就像被風紫衣揍過很多回的樣子。
被推了一下的祁天歡不但不氣惱,還一臉做作的拉起她的手。「不小心踩到的,我替妳呼呼……」通常被他一調戲,一般的姑娘不是羞得手足無措,就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他絕對不要這騙子也進來祁府!
不料,江小魚可不是一般姑娘,狠狠揍了他兩拳,她才收手,「呼你的頭啦!我痛的是腳,你眼睛有問題啊,摸我的手做什麼。」
「腳痛……手就會痛……一樣痛……」好痛,居然有兩隻手同時往他身上招呼。
「天歡,想吃魚是要付出代價的,想想你的鶯鶯燕燕。」人不風流枉少年,這傢伙既風流又下流。
「什麼鶯鶯燕燕?」他不認識叫鶯鶯、燕燕的,他愛去的那家花樓,姑娘們都以花為名……「啊——對了,我差點忘了,藏寶圖……有人去找藏寶圖,藏寶圖要被拿走了!」
哎呀,這不能怪他,被江小魚一鬧、風紫衣一打,他差點忘記在會見江小魚之前,他本來是在跟蹤一個鬼鬼祟崇的人,不曉得「那人」找到東西沒?
風紫衣驚呼一聲,「什麼?」一聽見藏寶圖要落入貪邪之輩手中,「死而復生」的風紫衣拉高累贅的裙襬,小腿一邁,快步的朝書房疾奔而去。
祁天歡、祁天喜、江小魚也跟在後頭追,幾道奔跑的身影如色彩斑斕的蝴蝶,忽地從花間草叢中溜過,留下一抹炫麗光影。
途中遇見的祁府下人,一個個驚恐不已的睜大眼,抖如風中落葉,貼著牆不敢動彈,以為死去的人兒放不下祁府,又回來瞧瞧。
「二夫人,妳在找什麼?要不要奴婢替妳找找?」風紫衣才踏過門坎,便見書房中一片混亂。
「不用不用,出去……」方涓心原本以為是哪個不識相的下人,但才開口趕人,又覺得聲音熟悉得教她心裡發毛,便緩緩轉過頭,不料一看見門口的人影,只差沒嚇死,她顫抖著聲音,「……妳……妳……是人是鬼?」
風紫衣突地臉色一黯,一臉哀怨,聲音聽來也頗為陰森,「二夫人,妳再找找,如果找到奴婢的頭,可要記得還我。」
聞言,方涓心腿一軟,跌坐在地,「妳妳……我不知道……妳別找我,不、不是……妳的頭還、還在……」風紫衣摸了摸自己的臉,還刻意轉了轉脖子,「呵呵——真好,我看著它滾出去,沒想到又回來了,二夫人對奴婢真好,奴婢給妳磕頭。」
「……別……別……」一看她要走近,方涓心寒毛豎起、渾身是汗,支支吾吾的道:「我沒、沒幫什麼忙……妳、妳走……」
「怎麼會呢?二夫人替奴婢找到頭,幫了大忙,奴婢這就來給妳磕頭,只是奴婢這脖子……」頓時,風紫衣一臉煩惱,「不知道穩不穩?我怕這一磕,就把頭磕出去了,不過……也沒關係,要是滾出去了,二夫人可要仔細接住了再還給我。」
霎時,方涓心臉色發白,抖著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腦海閃過無數個頭滾落地的可怕畫面。
不、不要,她不要接住掉下來的頭啊!
「娘,妳怎麼坐在地上,是不是人不舒服啊?我帶妳回去歇息可好?」躲在門後的祁天歡見差不多了,適時出聲,巧妙的閃過風紫衣走向母親。方涓心一見來人,連忙抬手指著離她僅有一步之遙的風紫衣,「歡兒你、你來的正好,你瞧……是、是風……風紫衣……」
祁天歡一笑,「娘,妳說什麼啊?紫衣早讓人問斬了,妳忘了嗎?妳想念是不是?不然過兩天,我們一起去她墳前看她可好?」
「……問斬……」方涓心看了風紫衣一眼,對方還是對她笑咪咪的,笑得她心都涼了,「……好,過兩天去、去看她……」
這一嚇,方涓心早就忘了來書房的目的,一心想著是因為她幸災樂禍,又從來沒去掃過墓,所以這會風紫衣來警告她了。
「那我帶妳回房可好?」
方涓心連忙點頭,由祁天歡扶起,經過風紫衣的時候她看都不敢看,因此沒發現風紫衣跟她兒子交換了個眼神。
走出書房的時候,瞧見她好些日子不見、她卻從來沒找過的女兒,突地開了口,「喜兒,陪娘回房坐坐、聊聊天可好?」
現在叫她一個人待在房間,她可不敢。祁天喜頗為訝異娘會主動找她,一臉喜悅的說:「好啊,我跟娘說說這些日子我在外頭的見識。」
「這些日子?怎麼,妳出過府了?」
「是啊,走了好遠好久……」
一邊讓兒子扶著,一邊聽女兒說著,三道人影漸遠,風紫衣才將視線轉回書房,不過她差點忘了,還有一個人。
「江小魚,妳在找什麼?要不要我幫忙?」這丫頭真是學不乖。
一抹汗,她還是說謊不打草稿,「呵呵——沒什麼,我先幫妳整理整理,省得妳多費力氣。」
風紫衣不理她,逕自走到書桌後的書架,抽掉「祁氏族譜」,手往書架裡按下機關,機關一按下,鍾馗的肚子凸了出來,她拿下畫像,從暗櫃裡取出地圖,動作一氣呵成。
在一旁看著的江小魚暗自扼腕,說實在的,她一輩子也不會對「祁氏族譜」感興趣,看來她果然是沒有找寶藏的命。
一樣的祁府書房,但風紫衣忍不住感慨,兩人重新站在這,竟已經隔了這麼久。
「丫頭,怎麼了?不認得這裡?」看她一臉深思,祁天昊忍不住問出口。
「沒什麼。對了,事情都解決了嗎?」她坐回上好紫檀木做成的椅子,兩手搭上被雕成朱雀樣的把手,頗為懷念。
他歎口氣,「妳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嗯,看他的臉……應該是頗讓人困擾的壞消息。
她曲著手肘,靠在桌上,手掌托著下巴,「先聽好消息,這樣就不會覺得壞消息這麼壞了。」
「好吧。好消息是,我們帶去的那群假和尚順利鎮壓了曹憚承的人馬,絲毫沒有波及百姓,皇上那已經快馬通傳,這下曹憚承坐實了叛國罪,失勢了。」他眼神一柔,看著她的神情是驕傲的……替她覺得驕傲,她真想出一個好法子了。
鎮壓的行動比他想像中順利很多,加上皇上已對曹憚承失去信任,所以當初他要百名高手及密令的時候,都很順利……當然,天樂也幫了他一把。
「嗯,這是好消息,那壞消息呢?」
「不,好消息還有一件,當時陷害妳的是一名叫明月的宮女,妳可有印象?」
明月?風紫衣蹙起眉想了一會,恍然大悟,「是那時候跟天樂一起回府的宮女。」她當時就覺得這個人奇怪,沒想到……
「沒錯,一救出妳之後,我跟准之就對當時宮中來的人暗自調查一番,後來發現這宮女伺候天樂的時間最短卻爬得最快,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後來又發現,當時她回宮之前不慎跌落八里坡,所以我們一直在找她。」尤其是後來發現曹憚承的人也在找她時,更確定了他們的想法。
「跌落山坡?這麼剛好?難不成是……」殺人滅口。
「的確,曹憚承想殺人滅口,幸好,這明月知道自己是曹憚承的目標,隱姓埋名,等養好傷了才自己來找我,要我保她安全。」明月說是曹憚承派殺手殺她,為了保命,她放手一搏的自己跳下山坡,幸好她活了下來,「這事我已連曹憚承的事一起稟報皇上,不用多久妳就能洗清罪名。」
洗清罪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孟欽呢?你不是要替你乾爹申冤?」
「嗯。」他笑了,「曹憚承一失勢,以前做過的種種惡行紛紛被人揭發,相信不久後我乾爹就能沉冤得雪。」
「你什麼時候要上京?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想去看看天樂。」事情解決了,她好想見見天樂。
「這就要說到壞消息了……紫衣,曹憚承逃掉了,我找上他的時候,他已有警覺的先走了。」不然以他的武功,他有自信能抓到人,可惜……
逃走了?這傢伙會甘願就這樣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托著下巴的手跟著腦袋搖晃,突然,她看到一道身影閃過,眼一瞇,想到什麼似的站起身。
「怎麼了?」
「我們去挖寶。」她大聲,非常大聲的宣佈,大聲到即使站在書房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事情解決了,幹麼還挖……」祁天昊皺起眉頭,這時他聽到非常細微的呼吸聲,有人在書房外?只是他才要出聲,就讓一隻小手摀住。風紫衣繼續說:「為什麼不找?錢還有人嫌多的嗎?」
他拉下她的手,他懂了,「這麼說也對,可是我研究地圖這麼久,還是看不出所以然,怎麼找寶藏?」
「啊——我忘了跟你說,其實呢,我想起小時候的事了。」這次她的表情是認真的。
「什麼事?」
「我不是說我對佟府有印象嗎?結果這真的讓我慢慢想起一些事……」還有她的身世,她臉色黯下,「你記得你之前不是說過,有兩大家族分別持有地圖和鑰匙,你知道持有鑰匙的家族姓什麼嗎?」
祁天昊搖頭,但他隱約猜得出她要說什麼。
「姓石,我的本名石折巧,是鑰匙的傳人。」看他錯愕,她拉出掛在脖子上的鳳凰金鎖片,「我隱約記得當時家裡失火了,我娘推著我從密道走,而她自己出去拖住敵人,替我爭取時間。」思及此,風紫衣眼眶紅了,她還記得……儘管是五、六歲的事情了,她還是記得失火的那天,連她爹也沒回來……走上前,祁天昊抱住她,讓她躲在他懷裡,聽見她哽咽的聲音傳來,「……也許、也許是生了病,也許是不想記得……所以我真的忘了,沒想到,後來會再回到佟府,會想起來……」
「再回到佟府?紫衣,妳小時候去過玄武城?」可是他沒聽忌仇提過……不,也許是不能提。
「嗯,我爹以前是佟府的二少,我跟佟忌仇是堂兄妹,小時候見過一面。」思及此,她有些感歎,沒想到連這最後的親人,她都來不及見到……「因為依祖宗遺訓,我們得常換地方住,佟府我只去過一回。」
似能知道她想什麼,祁天昊拍拍她的背安慰著,「忌仇到現在都還沒找到屍體,妳放心,興許他沒事。妳不知道吧,他可也是武功高手,也許是被什麼事耽擱了才沒回玄武城。」這些話,也是一直以來他對自己說的。
「是嗎?」她拿他的衣襟抹掉淚,微微笑了,「好,我們一起等他。對了,我在跟你說寶藏的事呢,我是要跟你說,你那地圖研究不出結果是必然的,因為那張圖要酊上口訣看才會懂。」「喔?妳怎麼知道?」他斜睨了紙糊的雕花窗口一眼,果然,人還在。
「因為我是鑰匙的傳人啊。」也許有些事她娘還來不及告訴她,但她現在長大了,慢慢回想也就想明白了。
果然,她娘沒有騙她,她說有些事等自己長大了,就會想明白了,只是,現在她想明白了,卻沒有辦法告訴她。
再抹掉淚,不行,她要堅強,事情還沒完呢!是誰害她家破人亡,她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絕對!
「紫衣……」
「你放心吧,天氣這麼好,今晚就是找寶藏的好時機。」
房內房外……三個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