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家僕整理行囊,王府派來的轎子已經準備迎接主子回府。
天色還大亮著,大概是過午不久,坐在穩當快速的轎子裡,任流霜思索著等會兒要怎麼和舅舅開口。
一行人進了王府,她沒有稍作梳洗就直奔嘉王所在的院子,一旁打著呵欠的蘭心訝異的看著她。
「表姊,你怎麼了,這麼急著見父王嗎?」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舅舅稟報,你先回房休息吧!」話說完也不等蘭心反應,她讓總管先行,先知會舅舅一聲。
猶是旅行裝束,她僅是撥開臉前亂髮,稍微整理了儀容。到了嘉王所在院落,她伸手敲了敲門,裡頭的總管替她開了門,然後恭謹的退到門外。
一名男子立在窗旁,手裡把玩著一個白玉杯子,聽見她進來的聲音,男子沒有回頭,僅是開口說道:「怎麼不先回房休息?」
「霜兒有要事向舅舅稟報。」
聽她這麼一說,那男子放下手上玉杯,臉上微帶訝異的轉過身來。他年約三十多歲,長相英俊,斯文的表相下,又帶著幾許深沉。
「出什麼亂子了?」要是沒出事,他這個一向冷靜的外甥女是不會急著來見他的。
「溫懷南勾結白崇安一黨,盜賣官鹽。」冰冷的字句從口中吐出,她堅定的迎向舅舅探索的目光。
「這事沒弄錯?」他很清楚流霜從不說笑,做事更是有分寸。
「千真萬確。」
嘉王看著她,沒有再說什麼,也不問她是如何知道的,心思轉了一圈,這才開口,「還好發現得早,蘭心知道了?」
「我還沒告訴她。」在和舅舅談過之前,她不想讓蘭心過度緊張。
「你這番心思,若是身為男兒……罷了,去告訴她吧!她會樂壞的。」嘉王歎了口氣,本以為找到乘龍快婿,誰知道差點上了賊船。
「是,還有舅舅,這事齊黨已經開始查了,很快奸黨的人就會被一網成擒,最好還是快些和溫家劃清界限吧!」語畢,她恭謹的退下。
「等等,范玖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他做過的事,我一刻都不敢忘,他欠任家的一百多條人命,自然得還。」
嘉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幽幽說道:「如果非這麼做不可,你就做吧!」
看著任流霜離去的背影,他忍不住歎了口氣。若是能將她和蘭心融成一個,再一分為二,該有多好?
☆☆☆
出了院子,蘭心愛睏的揉著眼睛,站在門柱邊等她。
「表姊,你和父王說什麼,怎麼這麼久?」
看著表妹可愛的模樣,任流霜忍不住露出笑容,方才盤桓心上的復仇念頭,暫時被拋到腦後。「記不記得我說過,回京後要告訴你一件好事?」
聽見她的話,蘭心瞪大眼睛,方才睏倦的模樣突然消失,取代的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模樣。「記得記得,快點說嘛!」
「你不用嫁給溫耀廷了,舅舅親口答應,要我來告訴你。」
「真的?真的!」蘭心高興得在廊間放聲尖叫,惹得王府下人都偷偷看著她們。
「當然是真的。」看蘭心一時三刻是回不了神,她轉身準備回房休息。
突然間背上傳來猛撲的力道,她差點跌倒,還弄不清怎麼回事,就聽見蘭心大叫。
「表姊表姊表姊,你是怎麼讓爹答應的?」她整個人掛在任流霜背上,像件披風似的,雙手環繞著表姊的脖子,雙腳離地。
「下來,我快被你勒死了。」她岔了口氣。
「表姊,我最喜歡你了。」
兩人一路拉拉扯扯,看得一旁的僕人目瞪口呆。郡主何曾這樣失態了?更難得的是,表小姐這次回來,似乎不再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表姊,你說嘛!」
「事情完結後,我就告訴你。」
「啊?你又這樣,每次都賣關子!」
迴廊裡,哀求的,戲弄的,兩道聲音飄散。
☆☆☆
一早,才用過早膳,金兒就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拿出一封信給她。
「小姐,您的信。」信是方才後門家丁拿來的,小姐交代過,會有人送信來,信是誰寫的她不敢多問,只要盡了她丫鬟的本分就成。
接過來信,信封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幾個字──任小姐親啟,就只有這樣,沒有其他東西。
她不禁疑惑,她的繡荷包呢?
他要是敢弄丟,就走著瞧。
抖開信紙,裡頭簡單的寫著幾句話。
未時在朱雀門外街巷李家茶坊見,步公子雅座。
就這樣?沒有先問候兩句,沒有交代近況,這人就這樣寫信的?
和他說話一樣,她沒問,他就不說。
「小姐,怎麼了?」看小姐的模樣,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像生氣似的,真不知寫信人怎麼有此本事。
「午後我們出去一趟,你去街上繞繞,我要辦點事。」
五年前她和母親回到王府,舅舅就給她極大的自由,也曾派人查過她爹案子的實情。前因後果,嘉王心裡是明白的,也因此她私下的小動作,舅舅從不阻止,反而由著她去。若是王府內找不到她的蹤影,眾人也不會大驚小怪。
☆☆☆
李家茶坊在巷底,往前走去,左右都是教坊。位在此處,來往的儘是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沒有人會多注意旁人,流通的消息也十分暢通。
「最近有什麼新鮮事?」粗嗄的聲音從簾外傳來,男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問著同伴。
她戴著帷帽,孤身一人來到李家茶坊,店東沒有多注意,只將她當作幽會的伶妓,便領著她到步公子訂下的雅座,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有,吏部尚書齊海的二公子回京了,這算不算新鮮事?」
「這算什麼新鮮事?」
「他都近二十年沒回京了,現在齊黨得勢,這還不算新鮮事?」
齊海還有個二兒子,她怎麼從沒聽過?
「客倌請。」
小二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抬頭一看,他正掀起簾子進來。
看著他的模樣,一時間她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得噘起嘴,佯怒道:「我的繡荷包呢?」
「我收著了。」他淡淡道,臉上沒有笑意,眼中的情感卻很濃烈,像是見到她的喜,全都混成了他深沉的目光。
「不是說好送信來要還我的?」
「那不是定情之物嗎?」
聞言,她瞪大眼睛,一時間竟說不出話。後來才從他眼中的笑意發現,他居然在說笑!
「你!」她作勢要打他,卻被他一把扯進懷裡,緊緊抱著,不說一句話。
像是累了,他只是將她抱在懷中,沒有開口說話。打量著他的模樣,眼下竟有兩抹暗影,他沒睡好嗎?
「我沒聽說過定情之物是要還的。」還是摟著她,沒有放手,他僅是閉上眼說了這句話。
他心裡有事,為什麼不告訴她?
「你很累嗎?」手指輕觸他略顯疲憊的面孔,她心疼的將他的臉壓到肩上,緊緊抱著。
「有很多事,我還沒準備好。」也許他永遠都不會準備好,他卻還是回京了。
「我……」他是因為她回來的,是不是?
一時間,任流霜的眼眶竟有些酸澀。
「沒事,我沒事。」聽見她喉頭發緊,他抬起頭,輕輕哄她。
「唉……」該說些什麼才好?她不問,他什麼都不說。
她想著,終於想到該說些什麼才好。「秀水莊有什麼好看的?」她微笑朝他問道。
他本想回答,秀水莊沒什麼特別的,他從小到大住了這麼多年,從不覺得有什麼好看,可是看著她帶笑的表情,他卻說不出口。
「我聽人說,秀水莊有三河匯流、兩口泉眼、一湖瀲灩,是真的嗎?」
「確是如此。」秀水莊也是因此得名,他不知道女孩兒家都喜歡這些玩意兒。
「湖名就叫瀲灩?」
「是。」
「那瀲灩湖好看嗎?」
說不上有什麼好看的,雖想這麼回答,他還是在腦中想著湖邊景致,想著該怎麼回答才好。「我祖母在湖邊植滿柳樹,晴天的時候,就對著鏡園,湖光閃耀。」
「鏡園,那是誰的住所?」
「我的。」在他娘出嫁前,本是她的居處。
「鏡園裡有什麼?」
沒什麼,腦中雖是這麼想,嘴巴卻自己開口說道:「有條胭脂河流過,兩旁的矮堤上種滿了楓樹,我祖母喜歡秋日時,河上流過紅葉的景致。」
河的名字很柔美,聽得出不是他願意這麼叫的。
「紅葉題詩?」想起那個故事,她笑著看他。
「是。」
「那矮堤有多長?」
「大概一里長。」
「那胭脂河的河面有多闊?」
「約莫一丈有餘吧!我沒算過。」
「胭脂河全長多少?」
「五里有餘。」
「鏡園有多大?」
「就一個尋常院落那麼大。」
「秀水莊有多少座橋?」
「十七座。」
「石橋還是木橋?」
「石橋十一座,木橋六座。」
唉,他還是不懂嗎?
「瀲灩湖有多大?」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她有些疲憊的將臉埋在他肩上。
他沉默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看著她又是皺眉又是微笑的模樣,他似乎開始懂了。
「再來是不是要問我,湖裡養了什麼魚?」
「你好聰明啊!」她忍不住一笑,其實還沒想過下一個問題。
「然後湖裡的魚有幾隻?」他挑眉。
「是啊!是啊!」她又笑了。
「為什麼?」
她的笑意很溫暖,很溫柔。不像平日逗他的那樣笑,是一種輕輕歎著氣,卻又笑著看他的模樣。
「因為我不問,你就什麼都不說啊!」深深望進他眼裡,她又笑了。
「我……」他皺起眉,一臉苦惱。
他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哎,你別這樣。」她無意要他這樣的,只能把手貼上他的面頰,輕輕說著,「我今天帶了兩封信來,你替我拿給齊日陽吧!」
「什麼信?」他恢復了平靜的模樣,輕聲問她。
「我爹出事前,有一位同鄉叔叔,混入奸黨之中查探這件事情,後來叔叔不明不白的死了,我爹也出了事。」
「這信?」
「或許算是證據吧!」她露出一個笑容,卻又隱隱藏著什麼。
「我會交給他的。」
「什麼時候再見面?」將懷中兩封泛黃的舊信交給他,她忍不住問了。
「明日,明日同一個時間?」
「好。」
☆☆☆
才踏入大廳,齊日陽就已經在裡頭等他。
「你今日讓人送信出去,約在朱雀門外街巷見?」這是齊日陽的府邸,他會知道也不讓人意外,只是話中質問的語氣太過,看得出他心情不佳。
「是。」
「你們在杭州就見過了?」看這情況,他們應該早就認識了,為什麼寒川沒有告訴他?
「是。」
「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他想不出他們會在何時何地見過面。
「我不想說。」
「她就是告訴你溫懷南盜賣官鹽的人?」
「是。」像是答得煩了,步寒川走至一旁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水啜飲。
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齊日陽想到第一個晚上,寒川查探白府後奇特的模樣,莫非那晚他在白府就見過她了?
「她和你一樣,夜探白府?」齊日陽的語氣中還包含著幾分不敢置信。
「她懂武功。」這是步寒川的解釋。
「胡大人的事……」在他的認知裡,寒川是不可能失手的。
「這裡有兩封信,你不妨看過再說。」步寒川從懷中掏出那兩封信遞交給齊日陽。
就算她在胡大人那兒失手,她給的幫助也遠遠超出她的破壞。
那兩封信,就像是將散亂的書頁開始排序,原本接觸到的線索,都像是從書本中抽出的一頁,雖然看得懂內容,卻弄不清頭緒,現在看了程舒給任紹的信件,他終於開始懂了。
「那位大人是誰?」齊日陽焦急的問著,這兩封信是程舒接觸奸黨後所寫的,第二封的內容又比第一封深入,沒有後續的信件,真讓人心焦。
就像是聽了說書人的故事,卻斷在最精辨的地方。
「我不知道,那兩封信我沒看。」這件案子本來就與他無關,何況那兩封信是她指定要給齊日陽的。
「她為什麼會把信給你?」齊日陽看著步寒川事不關己的模樣,不明白任流霜為什麼會把秘密藏了五年,卻選擇了這個不懂官場鬥爭的人,來交付這件事?
他沉默,再沉默。
齊日陽似乎可以看見他的臉隱隱紅了,然後才聽見他說:「我答應過她,這件事情過後會替她爹平反,然後……」
即使他不說,齊日陽也明白。
「原來如此。」
雖然高興步寒川找到了意中人,卻又想到他們兩人之間,還有個問題沒解決。
寒川對她說過了嗎?
☆☆☆
午後,風和日暖。
茶坊裡,兩人坐在包廂內,門簾外還是和昨日一樣人聲嘈雜,顧客來來去去。
「心不在焉,是因為茶葉的事?」
天才微亮,探子就傳來消息。
船沉了,福建來的茶船沉了,不是糧船,是茶船。
那日李大人和白崇安的對話之中,兩人說的明明是糧船,不知為何這回沉的竟是茶船。想來是米能賣得的錢不多,還是上好茶葉才湊得足銀子吧!
這個消息打在心上,怎麼想都不好過,明明已經盡力去查了,也得到足夠的消息,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改變計畫。
「你知道了。」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步寒川沒想到今早才收到的消息,王府也在同樣時間收到了。
「天一亮,探子就進城了。」王府有自己的人,大大小小的消息,不一定要從別人口中得知。
「只是沒想到……」
「你很懊惱。」看著他悶悶不樂的模樣,她知道是因為船沉的事,明明都探聽到消息了,對方不過把糧船改成茶船,還是讓他們防不勝防。
「沒想到還是讓他們得手了。」
這世上多得是不合理的事,讀書中舉成了求取功名之路,本該是愛惜百姓的官員,卻成了貪贓枉法,暗地裡搜括百姓血汗錢的豺狼。
官場黑暗,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只是為什麼這次的事情特別讓人難受呢?
是因為自己參與其中吧!他涉入得很深,就連消息也是他親自探聽到的,正因如此,這種挫敗感更讓人感到無力。
看著他氣悶的模樣,她是明白的,明白他心中所想何事。官場上的黑暗,她比他更明瞭,也比他更能適應。
話雖如此,心裡還是忍不住泛起一股暖意,因為他。
或許該說他太天真,還相信著所謂公理正義。雖然表面上他總露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在心裡,他還是溫暖善良的。正因為他不是官,所以還有良心。
看著他不平的模樣,她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好喜歡、好喜歡!
相較之下,她呢?
如果這次的事情是她獨自探查出來,也許她不會費心揭穿李大人的陰謀,她會等到事情過後,用這件事情狠狠咬住奸黨,加重他們的罪行。
這麼說來,反倒是她良心泯滅了?
「要怎麼樣你才會痛快?」任流霜看得出他心裡還是氣悶著,若是不對這件事做些什麼,他是不會釋懷的。
「那些茶葉,去哪裡了?」沉默了一陣,他才吐出這幾個字。
「船是在過揚州後才沉的,若是想先將船搬空,茶葉定是在揚州。」她細細推敲著。「只是這也說不準,若是有心,在船沉之前,李大人肯定能找到方法,把東西運離揚州。」或許是用一般貨船,或許是和誰勾結,上了哪一路的官船,茶葉便可以不受盤點的暢行無阻了。
「不在揚州,會在哪兒?」
「也許東西早就到京城了。」而且,她感覺有極大的可能。
他一震。
「不找到東西,你是不會滿意的。」她說,臉上的笑很溫柔。
「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原先是不關他的事的,可是現在他卻放不了手,有一種想幫助齊日陽拔除貪官的衝動。
不是因為他對官場有任何想望,而是想做些什麼,如果以他的能力能做到,他願意盡自己所能去做。
「你啊……」她拿他沒辦法,該這麼說嗎?
他這樣很好,真的很好。
「怎麼?」他問。
她雖是淡淡笑著,卻讓他感覺其中另有含意。
「如果世上儘是你這樣的良民,朝中也就沒有貪官,天下豈不太平了?」話是半真半鬧,一半是真佩服他,一半也是真取笑他。
「你在笑我。」看著她唇邊濃濃笑意,他忍不住覺得面頰發熱。
「才不是。」任流霜的語調雖還是半嗔半笑,臉上神色卻是一凜。
若不是知道他是個正直的人,她也不會喜歡他,更不會放心將父親留下的信交給齊日陽。
「事情齊日陽會處理吧?」她問。
「他已經讓人去查了,也許很快就會有消息。」只是也許,事情不難辦,只是茶葉的去向難尋。
「那你就別擔心了,和我在這兒喝茶不是很好嗎?」她甜甜的笑了。
☆☆☆
樞密府內,探子來來去去,主人皺眉端坐在書房中,齊黨到府的官員進進出出,卻沒人能給他個答案。
走進書房,步寒川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信。」將兩封泛黃的舊信拋到桌上,端坐在桌前的人果然馬上抬起頭來。
「你去見她了?」一邊問著話,齊日陽手上也沒閒著。信紙已經泛黃,展信的動作顯得特別小心翼翼。
「王府的人也知道了。」
「嘉王可不是易與之輩。」齊日陽一笑,嘉王爺的城府極深,也難怪他的外甥女會是那副性子。
滿懷期待的開始讀信。這信是當年程舒拚著命不要才探來的,任紹也是因此而死,若不是內容有何特殊之處,絕不會牽連任家一百多條人命。奸黨唯一的錯算之處,只有任紹的妻子了。
他們沒料到,任紹的妻子是蕙郡主,她是皇家之後,就算因栽贓而被牽連,還是有辦法保住自己和女兒一命。也是因此,任流霜才能把這些信留到今日,交到齊黨手上。
他似乎還記得,當年嘉王的手段如何高超,既把事情和王府撇清,又能讓盛怒下的先皇,沒有降罪於親姊和外甥女。
齊日陽本是笑著讀信,想藉此舒緩從一早就不甚痛快的心情,想不到越是看下去,眉頭就鎖得越緊。
「怎麼了?」
「這件案子,范玖也牽涉其中。」在信裡,程舒的措辭還不確定,卻隱約提到范玖與奸黨互通。
「范叔!」步寒川一震,沒有想到信裡會是這樣的內容。
范玖是齊海的好友,也是兩人從小就認識的長輩,一向對他們疼愛有加。雖然在朝廷上,必然與私底下不同態度,卻也讓人想不到,齊黨之中,竟會有人與奸黨勾結。
「事情若是真的……」連忙展開下一封信,齊日陽專心閱讀。
「你會嚴辦。」步寒川僵硬著語氣,心裡雖是不願意,卻還是這麼說出口。
「會,只是事情沒弄好,會牽連很多人入罪。」其中最容易被牽連的,就是他爹了。
沉默持續著,一直到齊日陽讀完信。
「如何?」
「你自己看看吧!」齊日陽從書桌內拿出小心收好的前兩封信,排好順序後交給步寒川。
仔細的閱讀完四封信,兩人顯得神情凝重。
「你打算怎麼辦?」步寒川心緒混亂,他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情況,一邊是奸黨,一邊卻是從小認識的叔叔。
齊日陽就顯得冷靜多了,也許是在朝為官多年,他很快的整理好情緒,淡淡開口道:「我會讓人看著范叔,不論他和任何人來往,甚至是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有人在旁監視。」
「這樣才能劃清界限?」不知怎地,這句話衝口而出。
聽見步寒川不經思考說出的話,齊日陽驚訝的看著他,心裡是一片混亂。他總算找到童年的步寒川了,近日的他,漸漸恢復原有的性情,不再以冰冷的態度武裝自己,這都是因為任流霜嗎?
壓抑住心中翻騰的情緒,齊日陽露出笑容說道:「你多想了,這是以防萬一,若是情況真的像信裡說的,最少可以確定范叔和哪些人碰過面,誰才是奸黨的一員。」
齊日陽笑著,心中卻想起五年前,力諫任紹死罪的人,不就是范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