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裡,曜玄翰特意為獄澄兒整理出來的小書房裡,嚴林的大嗓門響起,大爺他正抱著一堆快高過他的頭的簿子,有些看起來很新,有些則佈滿了灰塵,一旁的牆角,還放著一個大木箱子,木箱子裡還是滿滿的簿子。
這些是天璇城近十幾年來所有的賬冊,裡面記錄著所有天璇城上繳的稅賦,還有城堡修築等等的開支費用。
嚴林痞痞拿起一旁最上面的一本簿子,呼地一下吹開上面厚厚的灰塵,「小妞,這些東西麻煩你啦。原本查賬應該是他的事,他本來也想查啦,只不過這內城裡全是人家的耳目,那些賬房管事全不能依靠,幸好現在來了一個好幫手。
對於獄澄兒,他是真心服了,原本還想著她一個小不點能幫什麼忙,但是這想法在他親眼見到她可以快速用雙手撥算盤子之後,完全改觀。
獄澄兒先從最簡單的賬務著手……城牆修建,這是每年最大筆的款項,但是一年也只有一筆,越算她越覺得怪異。
提筆將有問題的資料寫下來,嬌俏的臉蛋是一片正經,「嚴林,你這幾天把庫房裡所有庫存點清楚,這樣我才好核對賬冊。」
「什麼?你知道有幾座庫房嗎、」嚴林聽了臉都綠了。這庫房有十來個,有金庫、絲絹庫、物品庫等等十來種,要他這幾天點清楚,要怎麼點?
「這很重要,你快點去辦,順便幫我請玄翰過一來趟。」她沒空跟他說笑,因為她發現有很多賬冊都有問題。
看她說得認真,嚴林也收起嘻皮笑臉,拿著庫房的賬本跑去找人。
「你記得去找她,我先去忙了。」傳話完畢,嚴林沒空多理會人,擺擺手就離開了,畢竟還有十幾間庫房等著他哩!
曜玄翰點點頭,起身去找獄澄兒。
獄澄兒一看他進門,拉著他快步走到桌子旁邊,「玄翰,外面有沒有人?」她小心翼翼地指著外頭問。
曜玄搖頭,她連忙抽出幾本簿子,翻開其中幾頁之後又拿起她剛才寫的東西。
「你看,這些賬冊全都不對勁,大哥曾經跟我說過,城堡修築最是花錢,可是也不該是像這樣的花費,你看,這是瑞澤元年的城堡修建費用……」她翻開比較新的簿子,再找出一本很舊的,「而這人是當年內亂剛平息時的費用。」
曜玄翰仔細看了下,臉色一變。這二十年前內亂剛結束的時候,當時修繕牆花了十成兩白銀,而前年修築一樣也花了十萬兩白銀,旁邊還細細麻麻的記載著修繕所使用的材料費用等等。
平時的修築費用,怎麼可能與戰後相同?
獄澄兒看他臉色變得鐵青,暗暗歎氣,這些都是他現在要背負的東西。
「玄翰,不只是這些,只怕所有的賬冊都有問題,我剛才初初對過稅賦上繳,入城庫的金額跟上繳的金額完全不對。」不是爛窟窿,而是毒瘡,毒瘤了!這還單單只是天璇城的賬,屬城與屬州的都還沒核對。
曜玄翰有些疲憊地閉上眼,揉揉鬢角。事情不只是如此,他在意的外城的衙門還有城門軍隊,護城軍隊一直被抓在皇上手中,問題不大,可其他在內外城編制外的游散士兵全都有問題。
「玄翰?」
曜玄翰睜開眼,「你要多久的時間才有辦法核對完這些賬冊?」只有抓出實質的證據,才能對那些人發難。
獄澄兒在心底掐掐時間,「至少也要半個月。」
「嗯,那說交給你了。」
獄澄兒鄭重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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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獄澄兒開始查賬,所有的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可以感受到城裡暗湧不平常的氣息,曜玄翰自城外調動兵馬,親自領兵入城進駐。
這下那群名門貴胄開始擔心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們是知道的,大不了砍幾顆腦袋也就算了,現在這不是怎麼回事?
璇州有五大世家,分別是李家、余家、何家、陳家、衛家,其中之最就是中書令李家、工部侍郎余家、城門將衛何家,因這這三家在璇州本來景是世族。
這五大世族從沒想過湳王會回歸,這幾年下來,也習慣了在璇州當大王的日子,怎知湳王突然回來接任城主之位,殺得眾人措手不及!
「李公,如今城主已經開始查賬了,要再讓城主查下去,只怕大伙都沒好果子吃。」余家的主事余永泉語氣沉重地說著。
世族大家誰不為名為得?這幾年下來,又有誰能夠抱持住自己?每個人的腳都陷了一隻在泥裡。
「衛公怎麼說?」李心德捋捋鬍子,雙眼炯炯眼神的直視著坐在一旁不吭聲的另外兩家人。
衛運跟陳子琳兩人對看一眼。他們也知道這三家為什麼會火急地找那他們一起來商討,但光是貪污這一塊,還傷不了他們兩家的要,另外那三家所做的可不只貪污這點小事,他們並不想摻和進去。
「李公說笑了,城主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這是做城臣該有的本份。」衛運拱手笑說。
李、余、何三家人聞言,臉色都變得很難看。
衛運當作沒看見一樣,繼續道:「如今湳王加厚發正統,咱們做臣子的自是要服從,更別說皇上也將兵權交回給王爺。」要知道那些護城軍隊都不是好惹的,他們平常所養的,頂多是披了兒郎皮的羊,而護城軍則是披了羊皮的狼!孰勝孰敗,一眼便知曉。
再說,又與他們兩家有何關係?平時他們三家聯合起來打壓衛、陳兩族,彼此積怨頗深,現在出了事,硬要說成是五大族的事,可笑!
「別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各自保重吧!」陳子琳突然站起身,對臉色黑青的三人拱了拱手道,說完,便和衛運想偕,笑語走出去。
留在廳裡的三個人臉色各異,其中何成還緊張到整個人微微顫抖。
「李公,你要救救我們何家。」何成像是攀附著最後一根救命草一樣抓著李心德的手。
李心德臉色也是十分難看。他們比起那兩家來說,的確是抄家滅族之禍!
「都是你!當初要不是你牽的線,我們何家也不會被扯下水去!」何成壓不下心底的恐慌,大聲地斥罵余公。
余永泉一愣,臉色也紅了。「你說這什麼混話?要不是你不肯,我能硬壓著你嗎?」
「好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吵吵鬧鬧!」李心德頭痛欲裂,想以又想之後,臉色變得陰沉。「余家現在有多少私兵?」
余永泉沒料到他會問這個,一愣,「五、五百有吧,你想做什麼?」臉色發白,手開始抖了起來。
「不!我不知道!你別問我!」何成也是慘白著臉,在李心備轉頭看他的時候,已經先一步搖頭了。
李心德猙獰地笑了笑,「你不知道?你是想被抄家還是想被砍頭?」沒錯!事已至此,還不如拚個你死我活,也許還有一條活躍可走。
何成抖著手,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想了又想,「八百人左右。」
「我李家還有五百,一半衝進內城刺殺湳王,另一半護著家眷走,怎麼樣也可以有一條活路。」
「這……」何成跟余永泉還在遲疑。
屋裡頭三個人說著陰謀詭計,沒發理屋頂上一塊小屋瓦已經被移開來,趴在上面的原鴻亭見聽得差不多,把屋瓦放回去,靜悄悄地離開。
「怎麼樣了?」獄澄兒迎上去追問。
「呼,也先讓我喝口水吧?」原鴻亭扯下臉上的黑布,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地灌下肚。喝完,一抹嘴,對她笑了笑。「被你說中了。」
幾天前,獄澄兒才將所有賬冊粗略點算完畢,再跟嚴林清點後的庫房物品核對,發現了一個天大的問題。
那就是軍兵庫存,比起賬面上的數量足足少了一倍有餘!一發現這件事情,她馬上跑去找曜玄翰。
幾個人仔細推敲,才聯想到之前皇都城郊爆炸案的事件,那時候還是還在震驚賊匪居然有軍用的轟天雷,此時再對上這邊莫名其妙不見的大批火藥,已經可以確定皇郊所使用的火藥,就是從天璇城裡流出去的。
獄澄兒還發現,不只那些火藥消失無蹤,還有許多兵種、武器之類等等,都跟賬冊上的數量不符。
這三人,膽大包天!居然連這些東西也搬出去賣!這跟叛國是一樣的!
「他們現在在調兵馬,過兩天應該就會動手了!」原鴻亭轉頭看著曜玄翰。
曜玄翰冷冷一笑,「正好,一網打盡!」
三天後……
今天烏雲蔽月,點點星光朦朧,深夜中的天璇城,寂靜得有些詭異。
「你今日絕不能踏出房門一步,知道嗎、」曜玄翰在獄澄兒的房間裡,看著越來越陰暗的天空,慎重的再三囑咐。
獄澄兒知道今晚會有一場大戰,她只是一個弱女子,只能躲在安全的地方,不要給他添麻煩就是幫忙了。
「我知道,你要小心。」眼睛紅紅地,伸手抱緊他。這是第幾次了?從開始尋找湳王之後,平靜的日子都跑哪兒去了?
「我會的,你自己也小心。」只要能活捉這一批人,就有足夠的消息知道安王到底逃到哪裡去,那些失蹤的兵器物品,如此龐大的數量,要給一個軍隊使用都是夠。
「師兄。」原鴻亭的聲音在門外催促著。
曜玄翰低頭摸摸她的臉,在她唇上輕吻一記,在她的目送之下離開了。獄澄兒所在的這個房間,是內城最隱藏的一角,照理說沒有人會注意到,而且他在四周已經布下了重兵,應該足以保她安全。
曜玄翰離去後,獄澄兒坐在床榻上,神情不安,路香跟芸香也在房裡陪伴她,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內城裡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來了!
獄澄兒緊張地握緊手心,一雙大眼直看著外面,她在偏僻的房裡尚能夠聽見武器交擊的聲響,這足以說明戰況有多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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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曜玄翰領著城軍跟突然湧進來的三傢俬兵正面交鋒,哀叫聲不絕於耳!
潔白的石板都被鮮血給染紅了,隨著一個又一倒下的人,散發出詭異刺眼的紅色水漬。
嚴林跟原鴻亭則是領著另一隊人馬往城門狂奔而去,在李、何、余三家人要帶兵闖過城門的時候追到!
「刷刷刷!」弓箭飛鳴齊響,私兵擁護著家眷往城外逃走。
戰亂中,李心德被箭給射死,剩下的老弱婦孺有些也在混戰中被殺死,有些則被捆綁起來丟到一旁。
眼見私兵一個個死去,何成知道自己不會有好下場,悲傷的看著自己那幾個存活下來的後侄輩,提起大刀撲向那些護城兵。
最後,何成也死在長槍下,剩下最後余永泉還苟活著,當飛箭向他射來的時候,他閉上眼,準備迎接死亡的到來。
怎知,突然一把長劍將那支箭給挑開,冰冷的劍身貼上他的脖子。
余永泉驚愕的張眼一看,原鴻亭正把長劍架在他脖子上,嬌媚一笑,「想死,難!」
原鴻亭向旁邊幾個士兵使個眼色,那些士兵像狼一樣撲了上來,三兩下就把他捆綁起來,再把一條隨意拴撿來的髒帕子塞到他嘴裡。
嚴林看了看四周,揮揮手,示意士兵開始處置這些犯人。
內城裡的戰鬥也告一段落,這裡是主要的戰場,秘以一千六百多的私兵,有一千是攻打內城的,內城裡處處可見小火苗還有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