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沐府的別莊,不是奴婢救你的。」
「不是你救的?」他猜錯了,救他的另有其人?
「是我家少奶奶說不救你,她會良心不安,所以就把你救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應該是這麼說沒錯吧?
「原來少奶奶的仁慈心腸,次等大恩,來日必報……」不過,京城裡那些人……日子過得太安逸了。
俊公子俊魅的眼中閃過一抹冷芒。
「不是。」
「不是?」他一噎。
「是李全大哥救了你,當時喝水暴漲,十幾個會水的大哥下河找你,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夾在石頭縫中的你,李全大哥把你背上岸,那時你已經沒氣了,臉色慘白慘白的……」
「你說我沒氣了?」那他這會兒是死是活,還是說他已經是一縷亡魂,才會遇到一個說話顛三倒四的丫頭?
「是呀!不過我們少奶奶真的很聰明哦,她教李全大哥用渡氣的法子救活了你。」這法子真是太神奇了,比神仙還厲害。
「渡氣的法子?」他忽然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對呀!李全大哥先壓你的肚子,讓你把水吐光,再壓你的胸口十下,然後趴下來扳開你的嘴,他吸了一口氣吐進你嘴巴……」
回想當時的情景,她有臉紅了,其實她不記得得按幾下,只看見兩個大男人嘴對嘴,然後她就臊得不敢看下去,摀住臉跑開了。
「……姑娘貴姓?」他跟一個男人碰了嘴……他該殺幾個人滅口?救命之恩不報也罷。
「我沒有姓。」她搖頭。
俊公子深吸口氣,再度燦笑如花,「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翠花。」翠花好不歡喜地自報名字。
「翠玉香雲鬢、花蝶舞春風,好名……」俊公子發覺自己的招牌笑容失效了,他很不解自己說錯了什麼,這姑娘居然板起臉來。
翠花怒氣沖沖地瞪人,兩手叉腰,「明明是奴婢服侍你的,為什麼你只提翠玉?你太無禮了!」
他無禮?!他是將她的名字嵌入詩裡……他歎了一口氣,解釋道:「我不認識翠玉,只是覺得你和玉一樣潔美。」
「真的嗎?」嘻嘻,誇她是玉哪,待會向姐妹們炫耀。
俊公子笑得很桃花,在不扯痛傷口的情況下一頷首,「可否請你家主子一見,好讓我當面致謝。」
「好呀!奴婢去請大少爺和少奶奶,順便跟大少爺要賭贏的銀子。」哈,她的小錢袋又進賬了。
「賭什麼?」一開口,他又有些後悔問了。
翠花很興奮地笑出聲,「賭你什麼時候清醒。大少爺說最好一輩子不醒,少奶奶瞪了他一眼,他才改口再三天,少奶奶說最遲明天,她是昨兒個說的,結果你今天就醒過來。」
俊公子乾笑幾聲,「你家大少爺好像對在下有成見,翠花姑娘可知是何緣故?」
「因為我們大少爺吃味嘛!本來是少奶奶要幫你渡氣,大少爺臉很臭地把少奶奶拉開,叫李全大哥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若你不幸斷了氣,他還會送口薄棺給你……」
原來如此……俊公子陰惻惻地笑了,眼露興味。
「想和山腳下被土埋了的災民葬在一起嗎?本少爺成全你。」沐昊然推門而入,一瞪這把不住嘴巴的長舌丫頭。
「大……大少爺,奴婢什麼也沒說,真的,奴婢的口風很緊。」翠花搖頭搖得飛快。
走了七天的路,昨兒個又趕了一夜的路,沐昊然等人終於在天亮時分趕至蒼山茶園附近的莊子,稍作梳洗和用過早膳後,給自安置先睡上一覺再說。
養足了精神,沐昊然到山上茶葉去勘察災情,原本杜雲錦也想跟去一看,但下過雨的山路崎嶇不平、土石鬆軟不易行走,於是她被留下了,以主母的身份整頓因受災破損的莊子,安頓受傷的莊戶。
茶園的情形還好,大約毀損了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二待放晴後稍作整理,雖然會晚上一個月,但幾百斤秋茶的收成不成問題。
不過比較慘的是住在山下靠採茶為生的茶農,連連大雨逼得他們無處可逃,一陣泥沙洪流沖刷而下,比鄰而居的十幾戶人家一個晚上沒了大半,連屋頂都找不到。
逃過一劫的十幾人因為大雨截斷路,躲在山上的工寮避雨,天一亮回家後,竟只看見一片把什麼都淹沒的泥地。
杜雲錦知道土石流的可怕,也明白天災造成多少家庭的破碎、多少人無家可歸,因此她組了一隊壯丁,幫著居民整理家園、重建房舍,又讓丫頭、婆子負責煮食和照顧受傷的人,分工合作做些善後工作。
「翠花,你這句「口風很緊」是拿來欺騙大少爺還是你自己?我看你什麼都說了,那口薄棺就賞了你吧!反正該躺的那個人又被閻王爺打了回來,嫌他禍害地府。」
暗指某人活得太長的沐昊然神色鄙夷,男人長得太禍水都該少一截——入宮當太監。
「不要呀!大少爺,奴婢以後不敢再多話了,棺材給你躺好了,奴婢會記得早晚三炷香,再多燒點紙錢給你……」
咦?誰在笑?為什麼好像……很多人在笑?
第二十章救到大貴人(2)
「你詛咒少爺我去死?」臉黑了一半的沐昊然聲冷如霜,凍得人手腳都要發涼了。
「我……」呃,她有嗎?
翠花實在不曉得她哪一句說岔了,想了又想,一顆圓瓜腦袋快抓破了,還一頭霧水。
「夠了夠了,翠花,你已經非常努力了,六個靈竅通了,只剩一竅不通無所謂,當丫頭不需要太聰慧,只要忠心。」
杜雲錦憋笑道,用冷面笑匠來形容這丫頭當之無愧,更好笑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很好笑。
「少奶奶……」一看到杜雲錦來了,翠花就安心了。
「好,你先下去吧,大少爺輸你的賭金找趙春取,就說我吩咐的。」光她乾脆那番讓她笑了老半天的話,就值得賭金翻倍。
「好,謝少奶奶賞賜。」拿銀子、拿銀子了……
咧開嘴的翠花笑得歡喜,一心要去領賭金,她在門口和仰月、銜雲等人錯身而過,很高興地想和她們分享又賺到銀子的喜悅,誰知道她們一看到她,竟然是撇開頭,然後肩頭一抖一抖地上下抖動,還摀住嘴巴發出嗚嗚聲。
難道真有人死了?
那口薄棺裡到底躺的人是誰呀?她是不是該去偷瞄一眼,若是熟人順便祭拜一下,免得人家說她不夠交情。
一直到多日以後,翠花還在想著薄棺置於何處,為什麼她找了好多天都找不到,是誰偷用了?
「聽說是你們夫妻倆救了在下?」一想到被救的「方式」,天仙般姿容的俊公子眼角一抽。
「貴姓?」沐昊然單刀直入,不跟他客套。
他一怔,笑意斂起,「東方。」
東方?皇族大姓。「不介意把名字也透露吧!」
「浩雲。」他滿臉笑如芙蓉,開得妖艷。
「妖九子?」沐昊然黑眸驟地轉為銳利,他一派淡定,其餘幾個丫鬟則是暗驚在心,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待著。
至於杜雲錦,她畢竟不是「本朝人」,生於現代的她對於皇家只覺得尊貴高不可及,卻不如古代人對於皇族的敬畏,此時只是神色泰然地聽著他們的對答。
「本公子在家排行老九沒錯。」這是個聰明人。
「不知九公子到江南有何貴幹,為何被追殺?」他話裡多了諷刺,但也少了先前的狂傲。
「探訪災情,順便陪人練劍。」看了看身上大大小小傷口十多處,他撇嘴自嘲,苦中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