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她,他說他愛她!她的心猛地揪緊。
「你怎麼可以!」她突然奮力地捶打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好氣也好恨。恨他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對她說愛她,讓她不知何去何從。
這樣愛恨交織的情緒,逼得她幾乎要崩潰了。
「雲兒!」他握住她纖細的手腕,驚訝於她激動的反應。「你不愛我嗎?」他問,以那雙如黑夜星子般深邃的眼眸逼問她。
承認他內心真正的情感令他覺得脆弱。他知道,他不該在這個時候逼問她;甚至,他根本就不該承認自己愛上她。一個男人,同時愛上兩個女人,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他所感受到的衝擊是旁人所無法想像的。
他一直以為這一生不會再對第二個女人動心,因為他有了如湄。然而——直到遇見了雲兒,他的理智與感情徹底地崩毀。
直到昨夜他才明白,她在他心中佔著什麼樣的地位。在這之前,他一直小心地不去碰觸自己心中真正的情感。然而他卻明白,就算沒有昨晚的事,他對她的感總有一天會決堤。
聽見她要離去的決定,他心如刀割。
他根本無法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她如遭雷殛般地抬起眼,眼底卻早已蓄滿了淚水。「孟浩天,你好自私——」
「我知道,雲兒,我知道——」他親吻著她的雙手,自責而痛苦。「我不該有了如湄,卻還想要擁有你。雲兒,我——我恨我自己!」
感受到他內心的掙扎,她心疼了。
她知道像他這樣一個重情義的男人,是不會允許自己辜負他人的;然而,他卻仍是這麼做了。為了她。
「雲兒,我愛你——」他望著她,發自內心地呼喊。
她合上了雙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浩天——」再睜開眼時,她已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你要我怎麼辦?如果我承認愛你,我就要陷入萬劫不復了。」話雖這麼說,然她的一雙手卻早已眷戀地撫上他俊挺的容顏。
他側過臉,輕吻住她的手心,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如果我們之間有人必須付出代價,那應該是我。雲兒,我絕不會讓你承受這一切。」他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迴盪。
她哭了,拉下他的頸項,在他堅毅的薄唇上印下了她的回答。「就讓我——萬劫不復吧。」
她的心,回應了他的請求。
他震動,為她的行動,也為她的回答。
「雲兒——」他低吼,無法自制地回應那個吻,需索地、狂野地,幾乎要將所有的情感傾注在這樣一個吻裡。
而她,無力地承受了他的需索。
在這時刻裡,兩個相愛的人靈魂緊緊交會;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擋他們。
更沒有人想到遠在紫竹庵的柳如湄。
愛情不該是純粹而唯一的嗎?
有沒有可能,在愛著一個人的同時,又愛上另一個人?這樣的愛,也是純粹而唯一的嗎——當他在面對其中任何一個人的時候。
難道……每一段感情都是可以獨立不受譴責的?
誰也沒有答案。
愛,就是愛了。
???
這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與自己所愛的人攜手共游。
他牽著她,就像牽著心愛的妻子,倘徉在西湖的美景中;當然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嗎?
微風吹來,吹亂了她的髮絲。他伸手輕輕撩起那一絲秀髮送到唇邊輕吻,然後又放回她的耳際。輕柔而充滿寵溺的碰觸,震動了她的身與心。
「冷嗎?」他攬住她,順勢吻上了她的頰。
「嗯。」她搖搖頭,享受他身上傳來的溫度與堅實胸膛帶來的安全感。「浩天,湖上還有別人在呢。」她嬌羞地輕推著他,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
然享受著他的輕憐淺愛時,她內心仍有著小小的掙扎,那種即將面對未來的掙扎。
他揚眉輕笑。「什麼時候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北地芙蓉』膽子也變小了?」他調侃她。
他不是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拉鋸,也不是不懂她的掙扎,對他來說,這也是他的問題。但他不想在此刻觸及這個問題,在這個與她心靈交會的時刻。
「什麼天不怕、地不怕,你當我在打老虎啊!」她不甘願地回嘴。
她的回答讓他忍不住朗聲大笑,笑聲震動胸膛。「說得一點都沒錯,我這只生在南方的大老虎,就差點被你給打死了。」他語帶暗示,眼角還輕佻地揚起。
「你——說這什麼話!」她的雙頰在瞬間變得通紅。
望著她頰上如醉的嫣紅,他幾乎為之沉醉。突然間,他緊緊地擁抱住她,霸氣地道:「管他們看去!我吻我心愛的女人,他們愛看就隨他們看好了。」雙臂更緊緊地箍住了她。
「你——你真是的!」在他的懷裡動彈不得,只能由著他胡鬧。她仰起臉,嬌嗔地回望緊貼在她身後的他。
男人,總是這樣!就在她回頭的那一剎那,他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
她一震,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掙扎著。
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了她。天!她感到自己的雙頰猶如火燒。
她的掙扎讓船身微微搖晃,他順勢往後倒下去,將她整個人帶往他身上。
「浩天!」她驚喘。
他揚起一眉輕笑,笑裡有著她未曾見過的、動人心魄的邪氣。「喜歡嗎?」他摟住她,讓她半坐在自己懷裡。
她根本就不敢看他,整個人埋在他厚實的胸膛上,一動也不敢再動。
他愛煞了她這副模樣。
「雲兒?」他在她耳畔輕喚,聲音裡有著無法掩飾的得意。「我的雲兒也會害羞?」
「你——」她抬頭。「氣死我了!」又羞又氣地輕捶著他的胸膛,她是不像一般女人那樣柔弱羞怯,可是,她到底還是個女人嘛,尤其是在自己心愛的人面前。
他立即握住她的雙手,輕易地反剪在她身後。這樣的舉動,使得她渾圓的胸脯無可避免地貼近他。他灼熱的體溫燃燒著她。
「浩天——」她掙扎扭動著。「別這樣——」她低垂著眼睫,仍不敢望向他。
他硬生生地倒抽了口氣。
她停下了掙扎,緊張地抬眼以為自己的舉動撞傷了他。然而,才一抬眼,卻被他眼中燃著的火焰給嚇著了。
那熾烈深沉的黑眸裡寫滿的情慾,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了,她羞得避開了他的目光。
「浩……天……」她怯生生地喚,粉頸低垂。
他放開了她,緊緊將她摟進懷裡,情不自禁地埋入她的肩頸,吸攝著她惑人的體香。「乖,別動,讓我就這樣摟著你。」他的聲音沙嗄。
她偎進他懷裡,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與悸動。雖然羞人,但卻為自己能輕易對他造成這樣的影響感到喜悅。他愛她、他要她!「雲兒……」他吻著她的發喚,聲音仍然瘖啞。「我愛你。」
她伏在他胸前,輕輕顫抖,因為他的愛。「浩天。」她喚他,挪動著身子想回應他的愛,卻因為他的鉗制只碰上他的頸項。
然而,她柔嫩帶著些濕意的唇,卻引起他一陣低吼。「該死的!雲兒,你快把我逼瘋了。」
她一愣,接著卻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的原意可並不是要挑逗他,誰要他這麼禁不起誘惑。
「還笑!」他低吼,捉住她再度印上她的唇。這回,他卻無法再管別人怎麼看了,吻得她嬌喘連連,顯些失了心跳。
良久,他才放開她。「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看著她劇烈地喘息著,臉上的顏色早已嫣紅似火;從她氤氳的眼眸中,可以明顯看出她被挑起的情慾。這回,可換他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笑裡,是對她濃濃的愛。
???
沒有人會想起如湄,也沒有人願意想起她;在這樣濃情蜜意的時刻。
他們兩人都極有默契地刻意避開了這個話題,享受著兩人親密的相處,彷彿一對即將被命運分隔的愛侶般,他們珍惜著每一刻的相聚,沒有人捨得用那樣殘酷的事實破壞這一切。
她好愛他。然而,只要一想到他和如湄也曾——她的心就莫名地抽痛。
望著他如孩子般沉睡的俊美容顏,她甚至不敢開口問:你愛我還是愛如湄多一點?
這些天來,他們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彼此。甚而,他的目光一刻也無法離開她。感受到他濃濃的愛意,她的心也跟著漲滿;但同時,她卻又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想起——他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嗎?
「她」?
她連「她」的名字都不願提起。
她真的無法相信,她的整個人、整顆心都被他滿滿的佔據;而為什麼,他卻可以同時愛著她和「她」?她不是不怨、不恨的。然而,她還是愛他。
這就是女人的宿命嗎?她一直以為,自己和一般女人是不同的;但——她卻還是落入了無法自拔的陷阱裡,而且甘願受苦。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娘在爹爹納小妾時,紅著眼眶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女人,一定要認命啊!」
當時,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女人一定要認命?看見娘因此而哭紅的雙眼,她雖不能體會,卻也感受到娘的痛苦。自那以後,娘彷彿對爹死心了一般,不再在意他的任何一件事,只是接受這一切。然而,只有她知道,在許多無人的夜裡,娘是怎樣地躲在房裡哭泣至天明。
她所知道的男人,都有三妻四妾。初見浩天,雖為自己身處的情境感到懊惱,卻也為他堅貞的情感而動容。她終於看見一個願意守護自己所愛一輩子的男人。
這樣的男人竟是她的夫婿。
然而,他要守護的女人——卻不是她!如今,他為了背叛如湄,她的心緒卻是喜悅與痛苦交雜的。他的愛,讓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幸福,然而他對如湄的背叛,卻又讓她對以為存在的生生世世永不移的感愛感到絕望。
他——會愛她一輩子嗎?
???
「雲兒,娘差人帶訊來,要我上山去接她們回來。」收到這樣的信息,他的心境複雜難解。
這表示如湄要回來了。這些日子沒見,說不想她是在欺騙自己。雖然,和雲兒在一起的時光使他滿足得幾乎忘了一切;然而在偶爾靜下來的時間裡,如湄的身影仍不時出現在他腦海。
「娘——」聽見孟浩天的話,慕容雲的心緒一陣起伏,但她仍是笑著道:「我要下人替你備車,你就快去吧,別讓娘等得心急了才好。」
「雲兒——」看見她的強顏歡笑,他不禁替她心疼。
「別說了!」她阻止他。「見了娘,什麼也別提,就當——就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明白嗎?」她垂下眼睫,臉上還掛著淡淡的笑,以掩飾心中真正的想法。
娘會對他們這麼做,當然是因為知道了一切。這種事怎麼能提,又怎麼提?
「我明白。」他沉聲道。「但雲兒,我不會當這一切從未發生過。」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對他。「相信我,我會跟如湄解釋這一切的。」
她被迫地抬起眼,卻避開了他的視線。「不要!」她有些激動地道。「別跟她提!」
她還沒準備好要面對如湄;甚至,還無法面對自己。
她曾經那樣信誓旦旦地對如湄保證——絕不會愛上孟浩天、絕不會搶走如湄的丈夫。然而,她卻違背了她的誓言。浩天會怎麼告訴如湄?她不敢想。他又會怎麼安排她們?她不知道。想到這裡,她的心又難過得揪緊。
她的世界容不下另一個女人,浩天更不可能為了她捨棄如湄。那麼,她真要和另一個女人共侍一夫?
如湄能嗎?
她能嗎?
「雲兒!」他痛苦地低喚。
「我不許你說!」她捉住他胸前的衣襟。「至少——暫時先別讓她知道。」
他摟住她,將她按在胸前。「我答應你。雲兒,暫時,這只是暫時。我會找一個適當的時機跟她說明白。但——你也要答應我。」他捧住她的心形的小臉道:「答應我,把這一切交給我,試著別想這麼多,好嗎?」
他明白她的憂慮,也瞭解她未曾說出口的感受。他愛她,不願見她為他受苦;但他這樣的愛,早已傷害了她,也傷害了另一個愛著他的女人。
他不能解釋為什麼會這麼做,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然而他卻知道,這一切他該負最大的責任。
但他該怎麼做才能將傷害減到最低?他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