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著貴族高中制服的少年從後座下車,燙得筆挺的長褲襯托出他兩條修長的雙腿。
他叫柏霈森,今年十八歲,是柏家的獨子,即將從高中畢業,身為連續三年的榮譽學生會長,各方面都有優秀表現,在同儕中極為受到敬重,更是學弟妹們最好的榜樣,連老師都以他為榮,未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少爺要用點心嗎?」女傭阿彩像往常一般接過他的書包。
柏霈森隨口問著。「不用了,我母親呢?」
「太太中午帶了位小客人到家裡來玩,現在兩人正在廚房裡。」阿彩說完,就先將他的書包拿上樓了。
小客人?他眼露狐疑,下意識的往女傭說的地方走去,果然聽到母親嬌滴滴的獨特笑聲,以及另一個女生的說話聲,雙腳自動的來到廚房門口。
「大功告成了?我辦到了!我真的辦到了!」
梁月媚掩住紅唇大聲歡呼,此刻的她,發上和臉頰都沾到了麵粉,可不像在高級宴會場合中出入的貴婦。
「恩琪,妳快看!這是我親手做的杏仁蛋糕,我親手做的呢。天哪!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這麼厲害,居然會做出一個蛋糕。」
緊跟著柏霈森聽到小女生的聲音響起。
「柏媽媽,妳好聰明,一學就會了。」
梁月媚樂不可支的抱住她,興奮的像個小女孩。
「那是因為我有個好老師,等我老公回來要讓他嘗嘗看,他一定會很驚訝,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笑我什麼都不會。噢!恩琪,謝謝妳,都是妳的功勞。」她不喜歡老是被人看扁,現在終於可以展現實力了。
被摟在柔軟的胸懷中,章恩琪忍不住閉上眼睛,陶醉在其中,假裝抱著她的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好溫暖,原來被媽媽抱著的感覺就像這樣,她在心中思付著,實在捨不得放開,只要再讓她抱一會兒就好了。
「母親。」相較於父親的冷靜自持,母親就顯得熱情奔放多了,動不動就對人又親又抱,有時真讓他們父子吃不消。
兒子的呼喚讓梁月媚鬆開雙手,情緒也更激昂了,馬上跟他炫耀自己的成就。
「小森,你快看看這個蛋糕,這是媽媽親手做的喔。」
柏霈森冷淡的瞄了一下。「我看到了。」
不介意兒子的反應,她又趕緊將自己的客人介紹給他。「小森,她就是媽媽跟你提起過的恩琪,她姓章,立早章,恩惠的恩,琪是安琪的琪。恩琪,他就是我的寶貝兒子柏霈森。」
「你好。」恩琪好有禮貌的打聲招呼。
他下巴微昂,由高處睥睨著矮自己一大截的女生。「妳好。」
礙於應有的禮數,不得不開口響應,黑眸不著痕跡的端詳對方,原來她就是這陣子總是掛在母親嘴邊的「恩琪」。
長相普通,並不特別的可愛,身材瘦瘦幹幹,真不曉得母親為什麼這麼喜歡她。
大約是從一個多月前開始,「恩琪」這個名字就出現在他的生活當中,後來他才知道是沒有方向感的母親有一回獨自出門散步,結果迷路了,無意間走進附近的一座小公園,在那裡遇見了她,兩人一見如故。
不過看這情況,母親比他預料的還要喜歡這個叫「恩琪」的女生。
梁月媚一臉與有榮焉。「你不要小看她喔,雖然她才十五歲而已,不過很會做一些蛋糕還有小餅乾。不如恩琪晚上留下來一塊吃飯,不然只有我們母子倆坐在餐桌上真的好冷清,飯還是要多一點人吃才會好吃。」
恩琪假裝沒注意到柏霈森評量的目光,臉上的笑容增大。「謝謝柏媽媽,那我就不客氣了。」
「噢!柏媽媽真的好喜歡妳。」她又熱情的抱住那具小小的身軀。「妳要是我的女兒該有多好,我好想再生個女兒,可是一直都沒辦法如願。」
「我也好喜歡柏媽媽。」恩琪張臂回擁,眼眶微微發熱。
柏霈森眉頭微皺,不想再看眼前這麼噁心的戲碼了。「母親,要是沒事的話,我先上樓去了。」
「對了,小森,我記得今天好像是禮拜日吧?你怎麼還到學校去?」她是看到兒子身上的制服才困惑的問。
他一點都不驚訝母親的迷糊。「我昨天不是說過了,因為快要畢業了,學生會裡有許多事必須辦理交接,所以我到學校盡快把它們處理好。」
梁月媚點了點頭。「哦,我都忘了。」
「那我先回房間了。」柏霈森舉手投足都相當規矩有禮。
待他離開,恩琪不禁誇讚。「他好有教養,跟我平常見到的那些高中男生都不一樣。」而且還滿臭屁的。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梁月媚得意的嬌笑。「不過他比較像他爸爸,一點都不像我,小老頭子一個,要是他能開口喊我媽媽該有多好。唉!叫母親好疏遠,每次叫他改都改不掉。」
恩琪小臉上流露出嚮往的神色,不過一下子又不見了。
「柏媽媽,我們可以來喝下午茶了。」
「對厚!」梁月媚露出喜色。「我叫人泡一壺大吉嶺紅茶,然後吃我做的杏仁蛋糕,真是太棒了。」
「要不要留一塊給妳兒子?」
她擺了下玉手,沒有多加解釋。「他不吃甜食的,我們自己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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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柏家的餐桌上,梁月媚頻頻的為她挾菜。「恩琪,妳這麼瘦,要多吃一點,不要跟柏媽媽客氣。」
小臉上浮現一抹感動。「謝謝柏媽媽,我會拚命的吃。」
「這才乖。」說著,她又幫兒子挾了塊糖醋排骨。「小森,你也一樣,營養夠才會長得像大樹一樣高。」
柏霈森瞅了下性情天真單純的母親,有些無奈。「母親,我已經夠高了。」再長下去就傷腦筋了。
「說得也是。」梁月媚垮下臉龐。「你從小到大都不必讓媽媽操心,媽媽好寂寞喔,要是可以的話,真想再幫你生個妹妹。」
這些話他早就聽膩了。「這件事妳應該去跟父親說。」
「唉!別提了,自從你爸爸在產房看到我生你時痛到差點死掉的樣子,他就發誓不讓我再生第二胎了,害你都沒有玩伴,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長大,媽媽真是對不起你……」說到傷心處,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沒有玩伴就算了,我並不覺得孤單。」
「真的嗎?」梁月媚泛紅眼圈,癡癡的凝望著兒子。「你不是在安慰媽媽?媽媽還以為你也想有個妹妹?」
「有沒有都無所謂。」他說的是實話。
梁月媚掩不住臉上的失望,還以為得到兒子的協助,說不定可以說服丈夫,趁自己的身體狀況還可以,再幫柏家生個白白嫩嫩的女娃娃,那該有多好,不過既然行不通,她也就退而求其次。
「恩琪,柏媽媽認妳當乾女兒好了--」
不待恩琪開口,柏霈森就低聲喝止。「母親!」
就這樣認一個來路不明的女生當乾女兒,未免太隨便了,誰曉得對方是不是有意接近柏家?
「你們父子倆都好討厭。」連這點小小的心願都不讓她達成,讓她氾濫的母愛無從發洩。
恩琪很懂事的圓場。「柏媽媽,妳以後要是覺得寂寞,我可以常來教妳做蛋糕,或者陪妳說話聊天。」
「還是恩琪最貼心了。」梁月媚動容的又摟又抱。
「那是當然,因為我們女生是一國的嘛。」她有意無意的瞟了瞟柏霈森,故意抱得更緊,帶了些挑釁的意味。
黑眸倏地一凜。
看來這個女生不像她的長相那樣平凡,他得多加留意,免得母親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他有責任和義務代替父親保護母親不受到外人欺侮。
這時,女傭來到餐桌前。「太太,先生打電話回來請妳去接。」
梁月媚登時眉開眼笑,立刻作勢起身,很想馬上飛奔過去。
「小森,你也是主人,要幫媽媽招呼恩琪。」叮嚀完就急著去接丈夫的來電。
餐桌上就剩下兩人各踞一方。
「聽柏媽媽說你在學校很出鋒頭,功課也名列前茅,還有連續三年都當選學生曾長,聽起來好了不起……」
他冷冷的睇睨。「妳接近我母親有什麼企圖?」
「企圖?」恩琪佯裝出愕然的表情,她早就看出他對自己懷有敵意了。「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喜歡柏媽媽,柏媽媽也喜歡我,就是這樣而已。」
柏霈森擱下碗筷,眼神犀利。「別以為我會跟我母親一樣上妳的當,妳是因為她是柏夫人才接近她的對不對?妳攀上我們家想得到什麼?」
就連在學校也同樣會遇到像她這種居心不良的人,所以他從不和同學深交。
「我是真的好喜歡柏媽媽……」她眼眶一紅,冒出水氣。哼!這個臭男生還以為她看上的是他們家的錢,要不是為了柏媽媽,她才不想跟他說話,更別說同桌吃飯了。
他無動於衷。「這一招對我沒用。」
恩琪垂下頭,兩手絞著裙子。「我、我……」
「怎麼了?」聽完電話回來的梁月媚錯愕的看著兩個孩子,一個是面無表情的吃飯,一個是像挨了罵的小可憐。「恩琪,妳怎麼哭了?」
「柏媽媽,我要回家了,謝謝妳的招待。」她咬著下唇說。
梁月媚繃起嬌容,兩眼瞪向兒子。「你對恩琪說了什麼?」
「我說了什麼她應該很清楚。」他決定討厭這個惺惺作態的女生,只會在母親面前扮可憐博取同情。
「小森,快跟恩琪道歉!」
她猛搖著頭。「柏媽媽,不用了,已經很晚了,我也該回去了。」
「那我叫司機送妳回去……」梁月媚急著追上去。
柏霈森依然故我的坐在餐桌上吃著晚餐,沒過多久,母親回來了。
「小森,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媽媽的客人?」
他吃完最後一口飯,將碗筷擺好,然後正色的看著她。「母親,妳如果覺得寂寞,可以去找姑姑和嬸嬸她們喝茶,或者去學點東西,不要隨便相信外面的人,現在這個社會太亂了,誰曉得他們心裡在想什麼。」
「小森,這個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媽媽相信還是有很多好人。」
梁月媚難以置信的看著兒子,好像自己比他小。「你才十八歲,換作其它同齡的小孩恐怕整天都想著玩,而你卻……媽媽看得好心疼!」
眼看母親的淚水要決堤了,柏霈森流露出為難的表情,抽出一張面紙給她。
「不要哭了……」天底下只有一個女人的眼淚能打敗他,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梁月媚抽抽噎噎的接過面紙。「媽媽是希望你像普通的孩子一樣就好,就算書讀得不好也沒關係,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然總有一天你會把自己壓垮的……」
「好,我聽母親的話就是了。」他們父子都拿她的眼淚沒轍。
她這才破涕為笑。「以後恩琪再來家裡玩,你千萬不要再擺臉色給人家看了,知道嗎?」
「知道了。」柏霈森不敢再有異議,免得又淹大水。
「來!叫一聲媽媽。」
柏霈森有些彆扭。「媽……媽媽。」
「好乖。」梁月媚對寶貝兒子又親又摟。
他窘迫的閃躲。「我已經長大,不是小孩子了。」
「有什麼關係嘛,再讓媽媽親一個……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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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留在學校跟學生會的其它幹部討論事情,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了,柏霈森毫不意外會在自家廚房見到恩琪。
「我回來了。」他知會母親一聲,說話的當口,視線自然的落在乖巧的站在一旁的恩琪身上。若是她想玩花樣,絕對逃不過他的雙眼。
梁月媚興致勃勃的將剛出爐的巧克力蛋糕端出來給他看。「小森,你看!這是媽媽今天的傑作喔,是不是很棒?」
「嗯。」柏霈森盯著烤得香軟的糕點,又聞到巧克力持有的香氣,喉頭本能的上下滾動幾下。「看起來很好吃。」可惜這些東西他都不能沾。
她得意極了。「我拿一塊上去給你爸爸吃。」難得丈夫今天晚上在家,得好好當個賢妻,說不定就有懷孕的機會了。
當母親的身影消失在廚房門口,他連看恩琪都不看一眼,轉身要走。
「你不吃一塊嗎?這可是柏媽媽親手做的。」
柏霈森說著違心之論。「只有妳們女生會喜歡吃那種東西。」他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這種東西又怎樣?」恩琪不喜歡他的口氣。「難道你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蛋糕、小餅乾,甚至巧克力之類的東西?」
他佯裝作嘔的表情。「巧克力?那種甜死人又沒營養的垃圾食物有什麼好吃的?我們男生才不愛吃。」
「什麼叫做垃圾食物?」居然批評她最愛吃的巧克力,這口氣怎麼也吞不下。
「就算你沒有知識,起碼也要有點常識好不好?我承認巧克力的確是屬於高熱量、高脂肪、高糖分的食品,但是同樣也可以提供一些蛋白質、維他命B群等礦物質;而且現在還有研究指出,巧克力的主要成分可可中含有強力抗氧化劑,可以抗老防癌,巧克力已經變成具有健康概念的食品了……」
對於自己的最愛,恩琪可是倒背如流,這些資料也都是她到書店翻書看來的。
從來沒有被這麼義正辭嚴的教訓過,尤其還是自己的死對頭,柏霈森臉色登時不太好看。
彷彿還沒說夠,恩琪兩眼冒火的繼續往下說。
「何況甜得膩人的巧克力已經過時了,我想你也沒有機會嘗到真正頂級的巧克力,那種由均衡的微苦、微酸、微甜,以及香料般的芬芳所構成的奇妙口感,在舌尖上緩慢融化,然後消失的美味,可以讓你得到前所未有的味蕾體驗。所以巧克力不只是糖,已經是一種料理,一種美食、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
恩琪永遠記得八歲那年吃到客人來家裡拜年時,送給他們的那盒進口法國巧克力,她偷偷藏了好幾塊,躲在房裡慢慢享受,彷彿到了人間天堂,從此以後,她就愛上了巧克力,開始研究它,甚至親自動手製作。
「妳說夠了沒有?」他氣惱的問。
她昂起尖尖的下巴。「大少爺,你說不過人家,也不必氣成這樣。」
「信不信我現在就趕妳出去?」
「是不是所有的優等生都喜歡像你這樣恐嚇別人?」恩琪故作無知狀。
柏霈森怒瞪著她,越看越不順眼。
「柏媽媽真的好喜歡我,還說等我畢業要帶我去日本迪斯奈樂園玩,我覺得好幸福喔,要是能當柏媽媽的女兒該有多好。」
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心裡就更樂了。「不如請柏媽媽收養我好了,我想柏爸爸對我的印象也不錯,一定不會反對的,這樣一來我就能當你的妹妹,你說好不好?」
「別開玩笑了!」他大吼道。
她在心裡偷笑著。「我是認真的。」
其實她才不想當他妹妹,但是氣氣他也不錯,誰教這個臭男生要這麼跩。
「妳休想得逞,我絕不會讓妳這種虛偽的女生當我們柏家的人。」柏霈森宛如看毒蛇猛獸一樣的怒視她。
恩琪欣賞著他怒氣騰騰的樣子。「你真的生氣了?」
「我不准妳再接近我母親!」他近乎威脅的說。
「要是我說不呢?」
他為之氣結。「妳……」
「除非柏媽媽開口叫我不要來,否則我會天天來這裡報到,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恩琪就是要跟他唱反調。
柏霈森氣得臉都黑了。
「喂!聽說在學校有很多女生喜歡你,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哪一點好?整天繃著一張臉,跟人家說話也從不用正眼看人,自以為高人一等!有錢的是你爸爸,又不是你,幹麼擺出瞧不起人的樣子?!」她嘲弄的說。
「只要喜歡我的不是妳就好了。」柏霈森說得咬牙切齒。每回參加辯論比賽都得冠軍的他,遇上她卻總是敗下陣來,教他怎麼不惱火。
她諷笑一聲。「哈!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要我喜歡你等下輩子吧!」
「不用等下輩子,我永遠都不可能會喜歡上妳。」他終於逮到機會發揮實力了。「不要自以為伶牙俐嘴就得理不饒人,我母親心地善良,看妳的穿著打扮,大概家裡的環境也不怎麼樣,所以才會同情妳而已,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恩琪臉色刷白,宛如被踩到痛腳。「柏媽媽不是同情我,她是真的喜歡我……我不會相信你的!」
「哈!」他學她諷笑。「妳要不要去問我母親,她是不是經常捐錢給一些孤兒院,還有參加慈善晚宴?只要遇到受傷的小貓、小狗都會哭得一塌糊塗,她是個很容易心軟的女人,對妳當然更不用說了。」
握緊的小手微微顫抖著,不過她可不會輕易就認輸了。
「那又怎麼樣?就算柏媽媽只是可憐我,我還是很喜歡她,如果她真的要收我當乾女兒,我絕對會答應的。」
他悻悻的瞪她一眼。「妳不要得意的太早,我一定會阻止到底。」
撂下狠話,他便拂袖而去。
「哈哈……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阻止!」她發出得逞的笑聲,可是到了最後變成苦笑,只剩下濃濃的悲哀。
因為她心裡很明白,就算柏媽媽再怎麼喜歡自己,也不可能變成她的親生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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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下午,恩琪又興沖沖的來到柏家,梁月媚卻不在。
「柏媽媽出去了?」她垮下瘦小的臉蛋。
女傭微笑的招呼她進門。「太太和先生臨時有事一塊出門了,不過她有交代我,如果妳來了,就先讓妳進屋,她很快就回來。」
「那我可以先用廚房嗎?」因為家裡根本不可能讓她練習,所以只有來柏家才能讓她盡情製作甜點。
「當然可以了,那我就不招呼妳了。」
恩琪道了謝,就逕自走進足足有十幾坪大的廚房,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的圍裙,然後從書包內拿出所準備的材料。
先將巧克力切成碎塊,放入碗中,將它置於熱水中慢慢攪拌至溶解為止,接著將碗放到冷水盆中攪拌到略微冷卻呈泥狀,再放回熱水中使溫度稍微回升產生光澤,最後把巧克力漿倒人心型的模型當中,上面撒上切碎的乾果,小心翼翼的放進冰箱冷藏到變硬。
在等待的當中,她動作俐落的將桌子擦拭乾淨,就連用過的鍋子也刷洗一遍,沒有留意到有道人影晃了進來。
「我母親不在,誰讓妳進來的?」柏霈森劈頭就問。
恩琪倏地驚跳起來,手上的食譜也掉在地上。「原來是你,你怎麼在這兒?」
真是的,她看書看得太專心,居然沒聽到他的腳步聲。
「這是我家,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他馬上反唇相稽。「不該出現的是妳才對。」
成天就往這裡跑,真當這裡是她家了。
她回答得理直氣壯。「是柏媽媽讓我先進來等她的,怎樣?有什麼不滿的話去跟柏媽媽抗議。」
柏霈森就是不想讓她好過。「妳還真是厚臉皮,誰准許妳使用這問廚房了?不要以為有我母親當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
「你、你……」恩琪一臉難堪。
見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這次終於佔了上風,心中響起勝利的號角。「我的父母不在,這個家現在就由我作主,身為主人有權利趕定不受歡迎的客人,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恩琪心裡好氣好氣,卻又無法反駁他。「不用你趕,等我的東西做好自然會走,我才不希罕!」
「是嗎?既然這樣,以後就不要再巴著我母親不放了。」
她強忍著淚水,打開冰箱,從裡頭將已經凝固的巧克力取出來,因為七夕情人節快到了,她想將它送給一位同班的男同學。
那男同學曾經借給她筆記,雖然不是很情願,但也因為這樣,讓她的歷史小考不至於不及格。為了要送他人情巧克力,她才會蹺掉最後一堂課跑來柏家借用廚房。
看到恩琪製作的心型巧克力,他語帶嘲諷。「原來妳也跟那些無聊的女生沒兩樣,就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成天只會追著男生的屁股跑,像花癡一樣。」
「不用你管!」她斥喝。
柏霈森撇了撇嘴角。「被妳看上的男生真是倒霉。」
平常的他絕不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可是對象是她,他就會忘了教養。
「我討厭你!」恩琪大叫。
他倨傲的抬起下巴。「彼此、彼此。」
恩琪再也不想理他了,只想離他越遠越好,很快的將模型取下,正想找出事先買好的紙盒包裝起來,霍地,一隻長手突然越過桌面,將巧克力搶了過去。
「還給我!」
「反正那個男生一定不會想要妳做的巧克力,直接把它丟掉好了。」柏霈森作勢要將它扔進垃圾筒內,嚇得恩琪失聲大叫。
「不要!」她快哭出來了,只能追著他跑。「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的巧克力,快點把它還給我!」
柏霈森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幼稚的舉動,把右手舉得很高,就是看準她個子矮小,故意要著她玩。「只要妳能拿得到,我就還給妳。」
「快還給我!」恩琪努力往上跳,怎麼抓也抓不到。「我恨你!我希望你死掉算了……」她大聲哭喊著。
他索性將巧克力湊到嘴中,硬生生的咬下一口,算是報復她詛咒自己。
恩琪傷心欲絕的大叫。「啊……」好不容易才做好的情人節禮物就這樣被他毀了。
「真的好難吃,這種東西妳也送得出去?」柏霈森嚼了幾下就吞進喉嚨,發出惡劣的批評。
「剩下的還妳。」隨手往桌上丟去。
她嗚咽一聲。「為什麼要這樣欺負我?」
「不想被我欺負,以後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對付敵人,他可不會手下留情,這是父親教他的道理。
「我的巧克力……」恩琪還沉溺在悲傷的情緒中。
柏霈森不為所動的斜睨。「沒用的,別以為妳的眼淚就可以讓我心軟。」
「嗚嗚……」原本壓抑的哭聲漸漸大了,最後矮下身子,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彷彿有天大的委屈。「嗚哇……」
他僵硬的杵在原地。「妳哭夠了沒有?」
恩琪將濕濡的臉蛋埋在膝上,哭得渾身顫抖。「嗚嗚……」
「喂!妳……」話還沒說完,柏霈森臉色微變,感覺到喉嚨發癢,然後嘴巴有些麻麻的,漸漸的,開始呼吸困難,不禁更用力的吸氣。「呼呼……唔……好難受……」
聽見聲音,她本能的仰起臉,見他臉色發白,用手摀住喉嚨,一副喘不過氣來的模樣,讓恩琪也跟著緊張。
「你、你怎麼了?」她的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你不要再裝了,我是不會被你嚇到的……喂!」
霍地,他倒臥在地上,整個人昏厥過去。
「恩琪,妳等很久了吧?我……」梁月媚漾著嫵媚的笑意走進廚房,瞥見昏死在地上的兒子,霎時發出尖叫。「小森!」
恩琪畏縮的往後退。「不、不是我害的……」
怎麼會這樣?她突然想到方纔還詛咒他早點死掉,沒想到真的應驗了,不禁嚇得全身直打哆嗦。
梁月媚撲在兒子身上大叫。「老公,你快點來!」
「發生什麼事?」
聽見妻子驚恐的叫聲,柏士倫馬上衝了進來,反應很快地立刻用手探查兒子的鼻息和脈搏。
「他休克了,阿彩!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我先幫他做人工呼吸……」
「小森,你不能有事,媽媽不能失去你……」
女傭阿彩打完電話,也擔心的守在旁邊。
柏士倫不斷的幫兒子做人工呼吸,等待著救護車到來。
「不是我、不是我……」恩琪害怕的縮在角落,緊緊的抱住自己,腦中一片空白。
當她回過神來,廚房只剩下她一個人。
他會不會真的死掉?
如果他死了,柏媽媽一定會很傷心。
恩琪有說不出的抱歉,她只是太生氣了,不是有意要詛咒柏霈森的,柏媽媽要是知道了一定會討厭她,再也不會抱她、親她了,更不會想再見到她,她好後悔,只要他能平安無事,要她做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