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皇太后這—住進王府,簡直就像在—池水中投下了一顆巨石,不僅王爺忙壞了,全王府上下的傭人們也忙翻—了天,但是趙懷睿為了皇太后的安全,交代所有知曉皇太后在王府中的高層下人,不得將皇太后在府中的消息透露出去。
所以王爺府裡的下階傭人只知道府裡來了…位貴客。南廂那邊的廂房全面封鎖,違者處死,誰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拿自個兒的腦袋開玩笑。
可是當所有的人忙得人心惶惶,像大拜拜似的時候,有個人對於這種狀況外的狀況最高興了,那就是小柴夫季小揚!
因趙懷睿天天不見人影,也不用挨他的罵,甚至連平常催著她做事的管家也沒出現,這正是最好的偷懶機會,所以她柴就慢慢地砍,水就慢慢地挑,反正大夥兒也沒時間管她,她少做一點沒人會發現的。
而當她打著如意算盤偷懶了好幾天的時間,料想不到趙懷睿此時在書齋裡倒想起這個他忘了好幾天的人來了。
「老管家,小揚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趙懷睿將在一旁的管家叫了進來。
「小揚?」老管家摸了摸頭,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王爺,是誰啊?王府裡沒有這個人啊!」
「沒有?就是那個在砍柴場裡砍柴,挑水的年輕人啊!」
管家恍然大悟,「哦,原來是他啊!他還在,他還在。」
「你最近有沒有去盯著他砍柴?這個小子最會偷懶了,不去盯著他是不行的。」趙懷睿一想起季小揚那個不偷懶就覺得對不起他自個兒的個性,不禁搖了搖頭。這幾天他都沒去盯著他,反倒有點兒掛念起他來了。
「王爺請放心,小季兒我們會去盯著他的。」管家恭敬地說道。
「你叫他什麼?」趙懷睿耳尖地聽出自己聽來很不順耳的話。
「小季兒啊!」管家敏感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有什麼不對的嗎?王爺。」
「誰准你們這麼叫他的!L趙懷睿說不上來自己心中的那股憤怒之情是打哪兒來的,總之他聽到這個暱稱就是很不順耳,:管家望著趙懷睿不悅的臉色,唯唯諾諾地回答:」是小……是他要我們這麼叫他的。「
小揚?趙懷睿心想除了他也沒有別人了。小揚到底在幹什麼?—個大男人讓別人叫這麼娘娘腔的名字也不覺得害燥!「小季兒」,聽得他雞皮疙瘩都掉滿地—了。
「以後不准再叫他這麼可怕的名字。」趙懷睿正色一凜地道。
「那……我們該叫他什麼?」
「季小揚。這是他的名字。」趙懷睿說罷之後就步出了書齋往砍柴場的方向走去。他的臉色陰沉,令撞見他的人全部都老早閃得遠遠地,以免遭到池魚之殃。
他一定要立刻教育小揚這個小子!趙懷睿暗忖。
這小子當他在做什麼?這麼噁心的名字他也敢說得出口。不行,他…定要小揚好好也記清楚他是個男孩子,以後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季小揚打從趙懷睿一進入她的視線範圍內就跳了起來,趕緊低首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再讓趙懷睿瞧見她為了這些柴木掉眼淚,肯定又有一頓好罵的了。可是他今天怎麼會有空過來?他最近幾天不是很忙嗎?該不會是……忙完了吧?
季小揚覺得自己又想哭了,為什麼好日子總是過得特別快?從今天起她又要跌到地獄裡去開始受苦了。
趙懷睿快步地越過砍柴場,瞧見這兒天堆積起來的柴薪更是怒氣衝天,「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幾天沒來,你就幾天不砍柴,是不是?」
「我這幾天有砍啊!」季小揚望著趙懷睿可怕的臉色,又加了——句,「我真的很努力的砍耶!我沒有偷懶,你瞧!」
「你這幾天就砍這麼一點柴?」趙懷睿望了望旁邊那堆少得可憐的柴薪。
「當然沒有!」季小揚急忙地反駁,「剛剛大娘又帶走我上午砍的柴了,這些是我花—刻鐘砍出來的。」
「一刻鐘只砍這些且你還敢說你不是在偷懶?」趙懷睿最討厭有人對他這麼狡辯了。
「我……」季小揚見情況不對,立刻又拿起斧頭輕輕地砍身前還沒有砍斷的木頭。
「我現在砍,我現在砍。」
木頭發出一聲唉嚎,令季小揚又心軟地下不了第二斧了.趙懷睿嗤笑了一聲:「你這麼砍要砍到什麼時候?」他一把奪過季小揚手中的斧頭,用力地一斧將木頭砍為兩半,「這麼砍才對。」
季小揚心驚膽跳地聽著木頭發出非常可怕的慘嚎聲,不禁掉下淚來,用著雙手括起耳朵。
趙懷睿又砍了一斧,輕輕鬆鬆地把劈完的木柴丟到一旁,再拿起一根木頭,朝它又砍了一斧。
季小揚聽不下那陣奪人心魂的慘叫聲,帶著眼淚就往木頭的上面一撲。
趙懷睿見狀一驚,眼明手快地收回勁道,接著他爆出怒吼。「你在幹什麼?找死啊!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誤殺了你!」
季小揚回頭淚眼朦朧地揪著他,「你不要再砍了,它們很痛,而且它們也都快死了。」
「你在說些什麼鬼話?我這是在教你砍柴耶!」趙懷睿奇怪地瞪著她。
「我不要砍了!我不要再砍柴了!每次被你逼著砍它們的時候就好像那一斧也砍在我身上似的。我聽得到它們在向我呼救,它們在哀嚎!」季小揚憤怒地叫道,「你知不知道它們都還活著?你知不知道它們也會痛?
不!你完全不知道!因為你聽不到它們的慘叫聲!「
趙懷睿瞪著她良久,奇怪自己居然不忍望見小揚。
的淚水,他將語調放得輕柔些,「小揚,你病了。」
「我沒有病!」季小揚明瞭自己也被趙懷睿當成了瘋子,「我真的聽得見!」
「你真的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這些木頭不會講話,小揚,這只是你的幻想出來。」
「不是!我……」
「別說了,病了就回去休息吧!今天的活兒不用做了。」趙懷睿輕易地截斷季小揚的解釋。
季小揚望著趙懷睿俊朗的面孔,明白他是怎麼也不會相信她了。她擦了擦淚水,從木頭上爬起身來,緩慢地想回到柴房裡去睡一覺.她怎麼能奢望趙懷睿和其他的人不同,不會把她的舉動當成是瘋子呢?只是……不知怎地,她的心好痛哦!
「小揚。」趙懷睿喚住了她,見季小揚轉過身來,趙懷睿才緩緩地說道:「下次別讓府裡的人叫你小季兒。」
「為什麼?」季小揚滿臉的疑問。
「你是一個男孩子,叫這種名字實在很難聽。讓他們叫你的本名就行了。」
季小揚不依地看著他,「你要他們跟你一樣,也叫我小揚?」
「有何不可?我幫你取的名字本來就是要讓人叫的,難道你現在不喜歡你的名字了?」
「我不是不喜歡。」季小揚認真地回答,「我只是不希望有人跟你一樣叫我小揚,我只要你一個人叫我小揚就夠了,其他的人怎麼叫我都無所謂。」
趙懷睿對於她的回答有些啼笑皆非,「我該受寵若驚嗎?小揚,這個名字是你的,你不想讓其他的人叫你。小揚,也不需要讓別人叫你小季兒吧?這個名字太過暖昧了。」
季小揚真氣他的不領情,她是為了他才把小揚的名字空下來單獨給他的耶!「那好,我會跟他們說,要他們叫我」小揚「,你就叫我」小季兒「吧!」
趙懷睿動了動嘴角,「這麼噁心的暱稱我叫不出口。你是一個男孩子,就不能找點能聽的小名嗎?」
「我就喜歡別人叫我[小季兒]怎麼樣?你不叫就算了。」季小揚也跟著撇了撇嘴「小揚!」趙懷睿惱怒地出聲。
季小揚歎了一口氣,「唉,好吧!就讓別人叫我小季兒了。」
小揚真有本事能說短短的幾名話就惹火他!趙懷睿一把抓過季小揚依舊薄弱的肩頭,語帶恐嚇地威脅她。「我不准你讓別人叫你小季兒!聽到沒?你是個男孩子啊!」
男孩子,男孩子,她最氣的就是這三個字,過去害得她最慘的就是這三個字!到現在受苦也是為了當男孩子!「什麼男孩子嘛!如果我想當—個男孩子就一定得拚死拚活地受這種苦,天天沒日沒夜地劈柴,挑水,那我不當男孩子了!我想回去當個小乞兒!」
「你———」趙懷睿氣得講不出話來,這個小子實在讓他太失望了!
「我什麼我啊!我明天,不,馬上就打理包袱,離開這個鬼地方!」季小揚也氣得口不擇言了?
趙懷睿氣得失去了理智,居然低下了頭用嘴堵住季小揚要再繼續說下去的話。
季小揚眼睛驚恐地睜大,雙手不停地推著趙懷睿。
趙懷睿一恢復神智,一瞧見自己在做些什麼,連忙甩開了季小揚,而季小揚則跌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瞪著趙懷睿瞧。
趙懷睿愣了愣,也顯然地不相信自己剛剛對季小揚做了些什麼,他摸了摸腦袋,他真的……
他在做什麼啊!趙懷睿一想到方纔的那一幕,心中的驚愕絕不下於季小揚。他望了望仍在發呆中的季小揚一眼,心底狂亂地丟下她一個人轉身快步地離開砍柴場。速度之快,用「落荒而逃」來形容絕對不過分?
季小揚逐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但是砍柴場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望了望柴場的出口。
剛剛只是她的假象嗎?還是趙懷睿真的……吻了她了?
可是她在他面前還是個男孩子啊!他怎麼會……
難不成他也像張大戶那樣,喜歡小男生?·想到此的季小揚,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寒顫,不由自主地摸著剛才被趙懷睿吻過的紅唇。
她……還是逃走好了,再這樣下去,會有什麼情況她也拿捏不定。季小揚抬不起發軟的雙腿,乾脆在地上慢慢地爬著,爬回她的柴房裡去收抬細軟準備跑路了。
「懷睿。」皇太后劉娥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疑望著發呆中的趙懷睿,見他沒反應,皇太后又叫了一次:「懷睿!」
「啊?什麼?」趙懷睿恍若大夢初醒,抬起頭來看著皇太后,「太后有何事吩咐?」
「懷睿,你有心事?」皇太后蹙了蹙眉頭。
「沒有啊!」趙懷睿違心地答道。
「沒有?那你這三天來時常魂不守舍的,到底是為了什麼?有什麼煩心的事就說給哀家聽聽吧!或許哀家有辦法替你解決這件事。」皇太后慈祥地說道。
「太后,真的沒什麼事情讓懷睿煩心,請太后寬心。」若是將三天前發生的那檔子事說出來,趙懷睿相信皇太后也解答不出他心中的疑惑。
他怎麼會做出那種舉動呢?這太不合理了!這三天來他思前想後,總是歸納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一點也不為吻了小揚而感到噁心!
天哪!趙懷睿直想呻吟,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
他怎麼會……
想想他的確對小揚付出了超乎尋常的關心,這是在其他人身上所看不見的,但小揚是他當成親兄弟對待的小男孩,他又怎麼會……
只有小揚能引起他深藏在心裡的怒氣浮於表面,也只有他能以短短的兩,三句話挑起他的憤怒,甚至於在看見小揚的淚水時令他心生不忍,這是他不曾對人擁有過的情感……
他這幾天刻意避著小揚,可是心裡無時無刻又一直掛念著他,還叫人看好大門,別教小揚逃出了王府
天!真是愈想愈噁心!他這種情緒豈不是跟個變態一樣嗎?趙懷睿為自個兒的想法暗暗作惡。
「懷睿,」皇太后歎了一口氣,「你還說你沒有心事?你瞧你又在叫神遊太虛了。」
趙懷睿滿臉愧疚地收回腦中纏繞的思緒,對著皇太后跪了下來謝罪,「請太后恕罪,懷睿只是……」
「好啦!」皇太后揮了揮手,「懷睿,別跟我來這套了,除了皇兒之外我最疼的就是你,何須這麼客套呢?
我又捨不得定你的罪,你有心事不說也就罷了,就當哀家不值得信任,讓你覺得哀家無能,不能替你解決這檔子麻煩。「
「太后,懷睿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你是覺得哀家很煩,最近那個厲鬼又天天纏著我不放,想讓我少點事情操心,是不?」
「是的,懷睿是擔心太后的事情尚未處理好,又多了一件懷睿的閒事讓太后分心。」趙懷睿暗暗地感謝皇太后找了個台階讓他可以脫身。
皇太后又搖著頭歎氣,「唉,原本聽仙女的話到你這裡來小住幾天,就希望能真找到個奇人能帶走我身邊的厲鬼,可誰知我在這也住了不少的時日了,那厲鬼雖然收斂了點,但還是整天在我的身旁糾纏不去。再這樣下去,我總有一天會被那個厲鬼帶走,國事恐怕將要荒廢了……」
「太后吉人自有天相,請不必如此煩心。關於太后所說的奇人,懷睿早已經四處派人去打聽了。」趙懷睿盡量地安慰著皇太后。
皇太后愁眉不展,「我明白我住在這兒的這些日子你的確也用了不少的心思,但是這厲鬼一日不除,我一日就睡不安穩。可是宮中每天囤積下來多少的奏摺,倘若我不盡快找到奇人,會有多少的事情給耽擱下來?
哀家一思及此就實在寬不了心啊!「
「懷睿當加派人手,加緊去找奇人的蹤影。」
「唉!算了,沒名沒姓的,你說要找也是件困難的事。懷睿,哀家明白你的苦心就好了。今兒個下午天色不錯,哀家就到後山的李樹園去走走吧!聽朝中的數位大臣都稱讚過鎮遠王爺府中的李樹園是天下絕景之一,今天不走一趟算是我白來了,難得我有這個雅興,也算是找個地方散散心吧!」皇太后意態闌珊地說道。
「太后,我陪您。」趙懷睿覺得後山不是非常安全的地方,便開口向皇太后請求。
皇太后望了趙懷睿一眼,「算了,我只是去散散心。你還是留在府內把你該做完的事做完吧!用不著陪我了。」
「可是後山並非安全之地。太后,還是讓我隨您同行吧!」皇太后的安全絕對不是可以打馬虎眼的事情。
「不用了,我身邊多得是殿前的侍衛,有他們保護我就夠了。」
可是…「」趙懷睿還想多說些什麼。
「唉,你真是瞎操心,後山是你的領邑,還怕有不法之徒嗎?辦完你煩心的事吧!等我回來可不想見到一個行屍走肉,三魂少了七魄的傢伙。皇太后將話一丟下,逕自就回到了南廂,招呼一隊小小的人馬朝後山浩浩蕩蕩地出發。
趙懷睿望著皇太后,心裡的憂慮更深了。
爾後他想起了季小揚,那天他什麼話都沒說地就丟下小揚—個人跑了,不知小揚會怎麼想他?而他又該怎麼向小揚解釋那件連他也說不出理由搪塞的事實呢?
換句話說,他該不該跟小揚道歉?
趙懷睿一想到這裡,幾天來常皺在一起的眉頭又皺得更緊了。
「喂,死老鬼!你帶我來這裡幹麼啊?」季小揚上氣不接下氣地扶著樹幹,瞪著一臉輕鬆,愉快的老鬼王爺在她前頭不遠處對她微笑。一個看起來十分,非常令人可憎的微笑!
「唉!小季兒,我這是為了你好耶!我瞧你這幾天常常悶悶不樂地,完全都不像我平時見到的那個生龍活虎的小季兒了,而你又不肯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只好把你帶出來散散心啦!」老鬼王爺笑了一笑,沒說出自己此行帶季小揚出來的真正目的。
「散散心?」季小揚暗暗地咬了咬牙,「這叫」散心「
嗎?這叫作折騰我!你們父子倆的腦子裡肯定有問題!
兩個人都以折磨我為人生最大的樂事!好不容易這幾天你兒子不來煩我了,反換你這個老子來折騰我!「
「帶你上山賞玩,又怎麼算是折磨你呢?小季兒,我可真是冤枉,好心被雷劈啊!」老鬼王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那怎麼老天爺不立刻降下一道雷來劈死你?」季小揚的心情簡直糟透了,「沒事把我帶到這種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地方,你到底存的是甚麼心啊?明知道這山路難走,你還故意飄得那麼快,害我得拚命地跟著你跑。你這不是故意整我是什麼?我是人耶!一定得用兩條腿來走路,哪像你說飄就飄這麼地簡單?」
老鬼瞭解地頷首,「哦一原來你說了這麼一大段,就是嫌我飄得太快了啊?好,好,我會注意點。有時候我還真忘了你是一個干凡的肉身呢!」
季小揚丟給老鬼王爺一個「你是白癡」的白眼,「忘了?我哪裡不像人啦?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真是過世的老王爺嗎?你的個性跟他們口中說的一點也不像嘛!」
「哦?哪裡不一樣?你都聽到些什麼?」老鬼王爺對自個兒在人間的評價倒是挺好奇的。
季小揚轉了轉眼珠子,試著回想廚房的大娘對她說過的話,「唔……大娘說你是個很嚴肅的人,不苟言笑,每次都板著臉對下人發號司令,她從來沒見你笑過,就很像……就很像你兒子現在對下人那樣。大娘還說你兒子現在會變得跟你一樣不近人情,很可能是你附身在他的身上了。」
「怎麼會呢?」老鬼王爺苦笑,「你不就看到我就在這裡同你說話嗎?我怎麼可能會附身在睿兒的身上?」
「對啊!這點我也知道,可是我不能跟大娘講我看得到你,這樣連大娘也會把我當成瘋子的。」季小揚附和地說道,「可是不像啊!我覺得你的個性瘋瘋癩癱的,哪裡像大娘口中講的那個樣子?」
「我瘋瘋癲癲?」老鬼訝異地指著自個兒的鼻子,「我哪裡可以稱為」瘋瘋癲癲「?太侮辱我了。我只是死了以後把生前看不破的俗事給想開了,人也變得隨和了點,怎麼可以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是」瘋瘋癲癲「?
「哎呀,人生在世也不過就是那短短的幾十年,快樂地過和痛苦地過,還不是一樣的人生?」可惜當我參透這一點已經太晚了,當人的時候沒有一天快樂過,當然當鬼的時候就不用再這麼執迷不悟了。「
季小揚很高興又找到了個想法跟自己很相近的「鬼」,「是啊!老鬼王爺,我散心散夠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吧?」
「回去?可是我們還沒到呢!」
「我出來已經一個時辰了,再不回去我怕今天的活兒做不完。」季小揚想起自己下午的柴還沒砍。
老鬼王爺望了望季小揚一臉擔憂的神色,看來小季兒還當真很怕睿兒呢!他不禁笑道。「唉,放心。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必砍柴啦!」
「什麼意思?」季小揚聽得滿頭霧水。
「反正你跟我走就對啦!」老鬼王爺不願多說,轉身又往山上瓢去。
季小揚瞧著老鬼王爺又像之前的速度飄走了,不由得只好加快了腳步追上他。什麼嘛!不是叫他飄慢一點嗎?這種速度也能叫作慢?真是老糊塗!
季小揚—面埋怨著,一面使勁地跟著老鬼王爺跑。
但是當她跟著老鬼王爺跑到—片全是白色的花林時,她腦裡所有的埋怨與不快全被那片純淨的花林給趕跑了。
老鬼王爺站在潔白得不可思議的李樹林中對著季小揚微笑,聲音中有著滿滿的自豪,「哪!小季兒,這就是我要帶你來的地方,你覺得如何?」
季小揚目瞪口呆地瞧著四周環繞著她的李花林,真不敢相信自己到了這麼一個像是仙境的地方。她靈活的舌頭全打結了,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二月天裡的李花燦爛地綻放枝頭,隨著涼爽的輕風輕盈地搖擺著,抖落了雪白的花瓣,正墜落在季小揚的身上。
季小揚伸出手來接住一片片抖落下來的花瓣,花瓣中暗含著香氣,似乎是在歡迎她的到來。
「小季兒。」老鬼王爺瞧季小揚出了神,不禁泛開了和藹的笑容。
季小揚沒聽見老鬼王爺在叫她,她像沒了魂似地走到一棵李樹旁,伸手觸摸著粗糙的樹皮,接著她聽見了李樹在向她問好,還稱呼她為「前輩」。
她望著李樹枝頭上新長出的嫩芽,不由自主地淚盈滿眶,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感到安全?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像是回到家的感覺呢?
四周的李樹像是群呼般地掃起—陣花雨,緊密地撫過季小揚瘦小的身子,安撫著她不再掉淚。
老鬼王爺瞧見季小揚掉眼淚倒是嚇了一大跳,一面喃喃自語地自責。「早知道你這麼悲景傷秋,我就不帶你來這裡瞧瞧這些李樹了。你這麼做實在令我傷心,這是我最引以為豪的李樹園耶!」
季小揚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回頭對老鬼王爺笑著,「不,我是太感動了。老鬼王爺,真是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真的很感激。這裡是我見過最美的景色了。」
「你喜歡就好。」老鬼王爺。吁了—口氣,「我得先走一步啦!還有些事等著我去處理呢!你就在這裡多待些時候,愛待多久就待多久,不用管王府裡的那些粗活做了沒有。等到你心裡的煩心事全想開了之後,你再回去吧!」
「你不陪我?」季小揚有些驚訝這個平時最喜歡纏著她不放的老鬼王爺,居然說他有事要先走一步?「那我怎麼回去?這山這麼大,我會迷路的。」
「放心,到時候你就會走得回去啦!再說,我又不像你這個人這麼天賦異稟,連那些木頭都能跟你說話,要我這個老鬼聽不懂你和它們在說些什麼地枯坐在那兒,我還不如去辦點正經事來得要緊。我走啦!」老鬼王爺說完後就一溜煙地不見了,留下季小揚一個人在樹林中。
李樹輕搖了搖,又落下了一陣的花雨。季小揚回過身來望著它們,不禁笑了,「不知怎地,我覺得你們好有親切感哦!覺得你們像是我的親姊妹一般。」
李花林裡低低地傳過樹梢擦動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陣陣的笑聲似地。
「我是?」季小揚對於其中一棵李樹的回答感到有些好笑,「我是人哪!怎麼會是你們的前輩呢?」
李樹又落下—些花花瓣。
「我跟你們的氣息相近?」季小揚實在聽不太懂這是什麼意思,「也許是你們的錯覺吧!」
李樹們都不贊同地落下一陣花雨。
「我?」季小揚顯然已經把老鬼王爺離去的事情丟在一旁了。「同你們說吧!上輩子我是個小仙姑呢!但是不曉得為了什麼被貶下凡間。唉!。人間真的是很苦啊!
我打出生之後就是個小乞兒,一直到最近進了王爺府裡砍柴,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每天累得比狗還慘。「
李樹們發出低低的歎息,安慰著它們的前輩不幸的遭遇。
「唉,我想過啊,可是前幾天都有人盯著我,我想逃也逃不出來。大貴人早就派人小心我會逃跑了,要不是老鬼王爺想了一個法子帶我偷溜出來,我還看不到你們呢!」季小揚一想起自己幾天來屢次失風,逃跑未果都是教人捉了回去,就有點難過。
在聽了李樹的話後,她又道:「我也知道,可是我逃出來以後又能幹什麼呢?我身無一技之長,到最後還不是要再回大街做乞丐?」
李樹們此起彼落地不斷藉著落下的花雨輕撫過季小揚的身子。季小揚感激地望著它們。
「謝謝你們,你們的心地真好。可是我不是你們,不然就可以跟你們在一起,每天對著姊妹們長談,也沒有煩心的事了。我真的不想回去了,倘若能一直留下來陪你們聊天,那不知道該有多好!」
聽了這番話的李樹,個個皆不約而同地落下一大堆花瓣。
「噢?渾元珠?那是什麼東西?」季小揚聽見了—個她連聽都沒聽過的名詞,不禁好奇地聆聽李樹們爭先恐後的解釋,「哦,我明白了,但是我身上沒有這個玩意兒耶!你們說,倘若我真找回了這個叫做——渾元珠的東西,是不是就有法力化成跟你們一樣的一棵樹啊?」
李樹們的回答讓季小揚興奮地跳了起來,「真的呀?!那麼我一定要去找找,真的讓我找到了就可以不必再當人了。」
李樹們鼓勵地又落下—陣花雨,讓季小揚在花雨的中央繞接著雪白的花瓣。
而這幅奇景,全教剛到此的皇太后劉娥,和數位隨行的宮女,侍衛們分毫不漏地收進了眼底。眾人先是詫愕地望著季小揚靈活的身影在花雨中繞著,以為自己真瞧見李樹的精靈在花林中遊玩,爾後瞧著季小揚那一身的粗布衣棠,侍衛們才警覺地握住了腰間的佩刀,正想上前去問話時,皇太后卻伸手制止了他們,親自走了過去。
侍衛們憂心地互望了一眼,不明瞭皇太后此舉是為了什麼。
皇太后心中有個預感,跟前的這個人就是自己等了好久的奇人。她輕緩地走了過去。
季小揚聽見李樹們警告她有人來,她馬上斂回了臉上的笑意,瞧著離她還有一段距離的人馬。當那位衣著華貴,艷麗卻帶著威嚴得令人不敢直視的老女人向她走過來的時候,季小揚不禁驚呼了一聲。
「哇!好高的髮髻哦!」令季小揚印象最深刻的,不是皇太后本人,而是她頭上那個盤得有兩尺餘高的髮髻,「喂!你的頭髮弄得那麼高,你的脖子不會覺得酸痛啊?」季小揚好奇地問道。
「無禮!」皇太后身邊惟—陪著過來的宮女開口罵道,但卻又被皇太后伸手制止她繼續說下去。
皇太后端眼瞧著季小揚一身衣著打扮,心裡暗想跟前的這個小娃兒分明是個女兒身,怎做如此的打扮?
但是季小揚的目光卻不是盯著皇太后,她越過那個凶巴巴的宮女,瞧見在皇太后的另一側有一名披頭散髮,青面獠牙,七孔流出黑色血水的兇惡厲鬼,正惡狠狠地用著銅鈴大的眼瞪著她。
季小揚對於這種故意嚇人用的假面早就看習慣了,她無聊地對著那名厲鬼說道。「唉,唉!你別對我擺出這麼兇惡的面孔,要不要把舌頭再伸出來啊?把自個兒弄得這麼醜,你身為一個女孩子家也不覺得很難看?
收回去吧!我不會被你嚇著的。「
那名宮女當季小揚是在罵她,生氣地想上前揍人,而皇太后則是滿臉詫異地望著季小揚。
季小揚目光一轉,轉到了那名宮女的身上,「唉,這位大姊妹可不要誤會,我不是在說你。」
不是在說她?那麼是在說太后嘍!那名宮女更加憤怒了,見皇太后又拉住了她,宮女回頭朝皇太后說道:「他……」
「退下。」皇太后的臉色嚴正得令人不能拒絕,她上前朝季小揚走了幾步,輕聲,和緩地朝季小楊開口:「你看得見我身後的厲鬼?」
季小揚不耐煩地翻了一個白眼,「要不你當我說誰啊?倘若你也知道你身後跟著一個女兒,就叫她把那副噁心的表情給收起來吧!我看了還真覺得礙眼,」
皇太后對季小揚那不可一世的氣勢笑了笑,「我沒辦法。難道你瞧見她的模樣不會覺得害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我季小揚從小就是瞧著這些嚇人的玩意兒長大的,想嚇我還沒這麼容易。」季小揚又望了望那厲鬼,「喂!快把你那爛表情收起來吧!還是你本來就長得這麼醜?不,也許比現在更醜,那我就體諒你的難處,不用再恢復原本的模樣啦!」
厲鬼豈能容得季小揚如此說她,她在世時還是後宮裡的第一美女呢!厲鬼撇了撇嘴,將自己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轉化為生前的動人姿容。
「嗯,這樣才好看多了嘛!挺像個大美人的,是不?」
季小揚滿意地點頭。
「你是誰?怎麼不怕我?」女鬼板著一張不快的臉瞪著季小揚()
「怪了,我為什麼一定要怕你?你板著臉的模樣也不好看耶!笑一個行不行啊?」
季小揚那副神情可真是令女鬼惱怒不已。
皇太后靜靜地揪著季小揚對著她身後的空氣說話。季小揚那生動靈活的表情,真是令她打心眼兒裡喜歡起這個語出不遜的小娃兒來了。
「你到底是誰?」女鬼的語氣蘊藏著怒意。
「記好,本大爺名叫季小揚,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你記清楚了沒?「季小揚雙手環抱胸前,用著趾高氣揚的口氣說道。
「季小揚?!女鬼猛然地震了一震,平板的臉上露出驚訝,接著她立即飄到了季小揚的跟前,居然朝著季小揚跪了下來。
「喂!你幹什麼?」季小揚驚嚇得退了一步,滿臉警戒地瞪著她。
「求仙姑幫小女子洗刷冤情。」女鬼朝季小揚磕了三個響頭道。
「冤情?」季小揚心想又是一個要她幫忙的孤魂野鬼,「洗刷冤情這檔子事兒我可做不來,你找別人吧!」
「求仙姑一定要幫我。小女子前些日子得到—位仙翁的指示,他老人家說只有你能幫我這個忙了。求求你!」女鬼仍不斷地在地上磕著頭。
「別磕了,再磕我也幫不了你啊!我現在都自身難保,怎麼幫你啊?」季小揚心急地想把女鬼扶起來,可是她抓著的全是空氣,只能眼睜睜地瞧著女鬼不斷地對她磕頭。季小揚索性跳開了一步,讓女鬼磕頭的對象轉向李樹。
女鬼自動地將身子轉向季小揚跳開的那一方。季小揚連連跳開了好幾次,都躲不過女鬼的磕首,最後季小揚只好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好,好,我怕了你了,你這麼對我苦苦相逼,是想令我折壽嗎?有什麼實情你就說出來吧!倘若我能幫得上忙的我就幫你。」
「多謝仙姑。」女鬼又多磕了幾叩首。
「拜託你快起來吧!再磕下去我就不管你的閒事了。有冤情就快說吧!」季小揚真是受不了有鬼這麼難纏。她蹲下身來,打算找個舒服的姿勢聽女鬼的故事,可是那個姿勢之不雅,真是令女鬼微微地皺皺眉梢。
「仙姑,小女子原叫張素。十二歲被選人後宮,頗受先皇寵愛,可是當先皇在我十六歲時欲將我立為貴妃,卻招人妒嫉,誣陷我在後宮請巫師作法欲殺害皇后,於是皇后在一怒之下殺了我仍在襁褓中的兒子,且還株連九族。」女鬼流下了眼淚。
「我忍受不了這種打擊,當夜就投井自盡了?可閻府說我陽壽未盡,又是自殺身亡,依法在陽壽未至之前不得進入枉死城。可憐我孤魂飄泊宮中,見著當初陷害我的人當上了貴妃,過得是錦衣玉食的日子。我實在是好不甘心啊!半個月前有一名白髮、白衣的仙翁出現在我的面前,他說就只有仙姑能在當今皇太后的面前還我一個公道,還我一個清白。」
季小揚翻了翻眼珠子,「你的故事的確是很悲慘,但是是誰告訴你的啊?,我只是一個小小王爺府裡最卑微的小柴夫,和皇太后又素不相識,我怎麼幫你求情?
搞不好我連宮裡的大門還沒進去一步,我就先來陪你了,到那時候換我去向誰喊冤啊?「
張素朝皇太后的方向望去,季小揚也跟著望了過去。
「幹麼看她啊?」她問。
「她就是當今的皇太后。」張素纖纖玉指指著皇太后道。
「皇……太……後?!」季小揚原本蹲著的身子嚇得跌坐在地上,她不信地望著女鬼,又望著皇太后,就這樣來回地望了幾次,她從緊咬的齒間進出一句話。「她……她真的是……皇太后?!」
皇太后對著季小揚微微地一笑,像是對她的反應十分地明白。
「相信我,她就是皇太后。仙姑,還望你到她的面前替我求個情,還我一個清白。」
「這……」季小揚瞪大了眼,「既然你一直跟在她的身邊,為什麼你不親自跟她說呢?何必要我當個傳話筒?」
「唉,仙姑,這你就不明白了,我雖有微薄的法力能讓她見得到我,但是這種翻案的事是不能本人自個兒去做的,因這麼一來就算洩漏了天機,恐怕也會陷我於萬劫不復的地步。那仙翁給了我一次機會,我只能靠你了。」張素幽幽地歎息。
季小揚望著她愁苦的臉,硬是鼓起了勇氣,「我……好吧!趁現在你在她也在,我這條小命就算是豁出去了。萬一辦不成功我就來陪你了。」
張素看著季小揚那視死如歸的表情,不禁破涕為笑,「不會的,仙姑。仙翁說你一定能辦成的,你不要太擔心。張素在此就先謝過仙姑了。」
「那……我去了。」季小揚用著「壯士一去不復返」
的語氣說道。
張素這次真的是笑。
季小揚死命地控制住自己發軟又想逃跑的雙腿,舉止僵硬地走到了皇太后的面前。她骨碌碌的大眼盯著眼前還被她嘲笑過的皇太后,接著「咚」的一聲就跪在皇太后的跟前,「太后萬歲……不,好像是千歲……
也不對。我不知道要怎麼講啦!小民……小民……季小揚,參見太后。「
「季小揚,平身吧!哀家不是山上的山大王,用不著這麼怕我。」皇太后聽著季小揚瞥扭的語調,不禁用著袖子遮掩她的笑意。
「我……小民是頭一次……見到太后這麼……尊貴的人……」季小揚緊張得冷汗直流,依然不敢站起身來。
「起來吧!」皇太后居然親手將季小揚扶了起來,「你同那名女鬼說了些什麼?哀家只知道那女鬼有冤情,但不知是為何喊冤?季小揚,你可不可以說給哀家聽聽?」
季小揚結巴了半天,方才將張素的冤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她說得沒頭沒腦的,在旁的人也聽得模模糊糊的。
待她終於把這件實情說完之後,皇太后沉吟了半晌,方才問道:「你說的是年前張美人投井,清真人升為貴妃之事嗎?」
季小揚哪懂皇太后在說些什麼啊!她求救地望向張素的方向,在見到張索肯定地頷首,季小揚這才回過頭向皇太后說道:「是,就是這件事。」
皇太后又細細地想了一會後,才道:「原來如此啊!
我真錯怪了張美人,怪不得她會來找我索命。這清真妃真是該死!為了後宮中的權勢竟對自己的姊妹下如此的毒手!待我回宮後不將她斬首,難以平人心!「
「又,又要死人啦?!」季小揚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這會兒幫那個女鬼的下場居然是又要多死一個人來償命。這麼可怕的結果她可承擔不起,「可不可以……不要死人啦?人死得已經夠多了,這麼」冤冤相報下去,哪時候才結束得了?「
皇太后奇怪地看著她,「國有國法。清真妃害死了張美人九族的性命,殺人償命,又豈能饒她一死?」
「可,可是,當初下令殺她全家的人不就是你嗎?而且你還殺了她的兒子,這麼說來該償命的人不是清真妃,因她並沒有下令殺張家一族啊!應該是……」季小揚心直口快地說漏了嘴,爾後當她警覺地住了嘴,前頭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完了,完了,她這不是自個兒找死嗎?季小揚真恨自己這張賤嘴皮。
皇太后原先怒地瞪著她,爾後再三想了想季小揚的話。沒錯,這小娃兒說得沒錯,張美人的事情她也需要負起責任,要是當初她能冷靜些,張家一族也不至於慘死了。
季小揚心想自己的腦袋就要落地了,簡直絕望得想哭,她這麼多事幹什麼?這下子不只清真妃的命她救不成,連她的腦袋都要賠上了。
「季小揚。」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氣。
「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太后饒命……」季小揚嚇得又跪在地上直磕頭。
「我不殺你。」皇太后和緩地說道。
「真的?!季小揚驚愕地抬起頭來望著皇太后,見皇太后領首,季小揚才方覺得死裡逃生的滋味是怎樣的美好。
皇太后寬慰地笑了笑,「我已經很久沒見到像你這麼純善天良的人了,敢為了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來冒犯我,你沒有說錯,哀家若是要處斬清真妃,連哀家也必須一同死才能還張美人這筆債,這清真妃就如你的意不殺了,但是必須流放關外,你覺得如何?」
「只要不死人,什麼都好談,」季小揚露出了笑容,呆呆愣愣地揪著皇太后瞧著。
「好,那麼待我回宮之後,不但要治清真妃的罪,還要還張美人一個公道。我會封張美人為諄貴妃,為她辦場盛大的法事,並洗清她一族的冤屈,還要賞賜她葬八先皇陵中貴妃的寢陵。你問問她這麼做行不行?」
季小揚回頭望著張素,只見張素喜極而泣,不停地向著她和皇太后叩首,爾後,她的身影才逐漸消失,留下滿地的李花瓣。
「她走了。我想她答應了。」季小揚又回頭滿意地微笑。
「嗯。」皇太后很高興終於將這件事完善地解決了,「還有你,季小揚。」
「我?」季小揚又冒出了一頭的冷汗。該不會是太后改變初衷,又要殺她了吧?季小揚腿一軟又跪了下來。
「我想收你當我的義女,你願不願意?」皇太后出乎季小揚意料外地問道。
義女?!季小揚瞪大了眼珠子,她低頭望了望自個兒的衣著。沒錯啊!是平常穿的那套,誰會當她是女的啊?
「不用瞞我了。」皇太后看穿了季小揚的心思,「哀家端眼一瞧,就明白你是女兒身了。穿著這身衣棠或許可以騙騙別人,卻瞞不過哀家的眼睛。」
「你真聰明!」季小揚沒大沒小地稱讚著皇太后,「你是頭一個識破我是女孩子的人耶!十七年來除了乞丐伯和拋下我的爹,娘,就只有你知道了。」
「你一直乞討為生?」皇太后心疼地看著季小揚瘦弱的身子。她身上的衣棠雖然是低下人民的粗布衣棠,但也不是個乞丐穿得起的。
「過去是啦!」季小揚摸著頭,尷尬地笑著。「但我現在不是了,我現在是個小柴夫,鎮遠王爺府裡地位最卑微的柴夫。」
「鎮遠王爺府?皇太后在心中閃過—絲訝異。真是巧合啊!原來自己在鎮遠王爺府裡等待的奇人,居然就是跟前的季小揚?這真是老天爺帶來的機緣!
「是啊!」季小揚毫無心機地答道,「大貴人瞧我可憐,帶我回王爺府裡幫忙,可是我不敢告訴他我是女的,我怕會有居心不良的人把我給賣到青樓。哦,大貴人就是王爺啦!他人真的很好哦!不過個性得改一改。
他一直想把我訓練成男子漢,我都快被他折磨死了。「
懷睿和這個季小揚認識?皇太后在心中又有另一個盤算了。
「季小揚,你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想不想做我的義女啊?」皇太后試探性地問道。
「我當然想啊!從小我就沒爹,沒娘的,可是你是個皇太后耶!我這種做過小乞兒的人高攀不上。」季小揚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皇太后搖了搖頭,「出身不是問題。我想收你做我的義女,誰敢反對?再說我也沒有親生的子女,皇兒也是李寢妃的親子,你當我的義女就是個現成的公主了,有什麼不好?當個公主可以發號施令,錦衣玉食,再也不用每天砍柴了,你不想做個公主嗎?」
季小揚被皇太后說得心裡癢癢地。當公主……
哇!她從來也不敢奢想過耶!當公主不就每天穿得漂漂亮亮地,沒事就可以捉弄,捉弄下人……這實在是太棒了!她喜歡!
「好!我要當!」季小揚當下就大力地點了點頭。
皇太后被她的表情逗笑了,「那好。季小揚,你跪下來受封。」
季小揚很聽話地跪了下來。
皇太后微微正色,對著隨從的人說道。「聽著!從今天起,我劉娥收季小揚為義女,賜封永善公主。從今後季小揚為我皇室的一分子,待我回宮後正式策封,入主凝香宮。」
「是。」隨從們朝季小揚全跪了下來齊聲道。「參見永善公主。」
季小揚興奮地望著向她作揖的隨從們,雙手很不穩重地上下晃著,「平身,平身。」
「謝公主。」隨從們心裡都想著同一個想法——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一個沒有公主樣子的公主。
而季小揚簡直笑得像一個呆子。哇!真過癮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