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惑於大樓的靜肅,盈如低頭無聲的移步向外,感到萬分的孤單無助,懷疑自己是否作了明智的決定。
恍惚間,盈如一頭撞進一個人的懷,她忙不迭的道歉,羞窘的紅透了臉,匆匆瞄了對方一眼迅即又低下頭,嘴仍連串的道著歉。直到低笑聲引起她的注意,這才發覺對方有三人,被自己撞著的人正緊皺著眉頭,另外一男一女則輕笑著。
「喂!斑先生,你把人家小姐嚇壞了。」另外那個男的低聲說道,話中有忍不住的笑意。「小姐,你沒事吧!」
盈如搖搖頭,又說:「對不起。」
「沒關係,你沒受傷吧?」那位小姐親切的問道。
盈如再次搖頭,迅速瞥了被自己撞著的人,發現他仍緊皺眉頭,只好再說:「對不起,我沒注意,我……」
「你道歉,至少也該看著對方吧?」好有磁性的聲音。
盈如怯怯的悃頭,發現他在對自己微笑,忙又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在想事情,沒注意到你,真的對不起。還有謝謝你們,我沒事,只是嚇了一跳而已,再見。」說完也不等他們回答轉身便走。繼而又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說:「先生,你聲音很好聽,我很喜歡。」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如果盈如曾經回過頭,她會發現三張不同表情的臉在一愣之後同時展現出來,形成極為有趣的畫面。
最先開口的男人,是羅偉明廣播節目的製作人。他愣住後的第一反應是大笑,邊笑還邊調侃好友:「你完了,完全沒有吸引力了。瞧瞧人家,看也不看你一眼,卻對你的聲音情有所鍾,甚至不吝惜誇獎你一聲呢!我可不記得有誰在見過你本人以後,還會注意到你的聲音的。哇!她真是與眾不同,對不對?」
「的碓,她是不同凡響。」三人中唯一的女性紀惠如開口。她是高謙雲的女友,兩人由學生時代交往迄今,對彼此熟悉得像家人一樣,因此,他敏感的察覺出高謙雲的異樣。「對不對,謙雲?」話是贊同,臉色卻是陰沉的、擔心的。
高謙雲全國知名的電台節目主持人,即盈如不小心撞上的人若有所思的盯著早已消失伊人身影的大門,臉上有種熱切、期許,似乎還夾雜著一些憐惜、激賞和一些……不該會對一位陌生女子引起的情愫。
羅偉明見高謙雲愣愣的無法回答紀惠如的問話,忙答道:「當然,聽聽她的聲音,簡直是天生吃廣播飯的人,不知她到底是誰?」說著用手肘撞了高謙雲,提醒他佳人不高興了。
「你也注意到了?偉明,我告訴你,我節目中的新單元「校園夢話」,絕對要找她主持,她……」
「等等,等等,校園夢話已經敲定由欣欣主持了,你可不要害我違約。違約金我可是賠不起的。」
「拜託!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她的資質。我絕對不相信你會放棄這麼好的璞玉不用,去牽就些石頭。」
「好,就算可行,她人都失蹤了,上哪去找她去?」
「一定有辦法的,這棟大樓又不是隨便人可以進來的,去查查看不就知道了嗎?對,我現在就去問警衛。」
「謙雲,拜託。什麼跟什麼嘛!」紀惠如埋怨道。
「小紀,你就別嘀咕了。小斑是那種想到就做的人,你又不是不瞭解。」羅偉明笑笑的說。
「還說呢,真不怕付違約金?」
「唉!有誰會那麼笨,得罪當紅的廣播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斑的泯眾群有多廣大。」
「這也是他予取予求的保障吧!大製作人。」
「不然,我能怎麼辦?」羅偉明誇張的憔口氣:「我現在還靠他那張嘴養活一家大小呢!」
「大小?不會是大灰和小百吧?」
「正是。」
「偉明,說實在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怎麼不想找個人定下來?要不要我……」
「承蒙關心,感激不盡。閣下美意,小人心領了。」
「偉明。」
「大小姐,拜託你手下留情,行不行?」
「算了,懶得理你。」惠如大發嬌嗔。
「別生氣嘛!女人生氣容易老,你又不是沒聽過。」
「什麼女人?難道男人不會老嗎?」
「咦!沒聽過男人四十一枝花嗎?」
「饒了我吧!是女人四十一枝花,你中文到底有沒有及格?」惠如大笑。
「有什辦法?對於年齡,你們女人總是不肯老實的回答。以前上課上到二八年華,我老是以為二十八歲,差點沒被教授K死。到現在我還是搞不太懂二八年華到底是幾歲。」
「二八,古代是十六歲,現在嘛,大概就是指青春的女孩吧!我也搞不太懂。」
「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好不到哪去!」
「哼!我學的是外文可不是中文,別拿那種八股文來考我。」
「是嗎?那我是大傳正科班出身,當然也搞不懂了。」
「算了,這次平手,如何?」
「雖然我覺得自己略勝一籌,不過,本人非常有君子風度,和局就和局。」
「我們去看看謙雲好了沒,怎麼一去半天呢?」
「走吧!」羅偉明愉快的表情僵了一下,瞬即消逝。「搞不好被警衛揍了一頓,躺在地上呻吟呢!」
「少胡說。」
「開個玩笑嘛!這麼認真。」
豈知警衛室並沒有見到高謙雲,兩人一急,忙著詢問去處。原來,高謙雲已經到九樓調閱報名表了。見兩人面色不善的走進來,公司職員早就閃到一旁了,唯獨他仍興高采烈的揚著報名表,興奮的叫:「你們上來啦!怎麼這麼慢?偉明,我找到了,原來那女孩是來報名三加訓練班的。你看任盈如,二十四歲,台灣屏東人,專科畢,還有電話、住址,太棒了。咦!你怎麼了?一點反應也沒有,她是我們的夢公主!夢話中有她鐵定轟動,你沒有感覺嗎?」
「有,我有很多感覺,而我現在最強烈的感覺就是掐死你。」羅偉明欺身向前,抓住他的肩膀。
「怎麼了?小紀?偉明又發神經了?」高謙雲莫名其妙的任由羅偉明抓住亂搖一通,「偉明,拜託你輕一點,報名表要被你弄散了啦!」
「我真會被你氣死。」羅偉明放開高謙雲,逕自找了個位子坐下。「小紀,你自個兒解決吧!本人束手無策。」
「到底什麼事?你不說我哪會明白?」
「謙雲,你丟下我們去警衛室,有了結果為什麼不回來找我們,自已上樓呢?我和偉明還以為你失蹤了!」
「就為了這個?」
「就……?」羅偉明大嚷。
「好,我道歉。我以為你們先上來了!我沒有要你們等我,不是嗎?算了,我不對,你們別生氣了。」
羅偉明和紀惠如無奈的對看一眼,承認他說得沒錯,只得算了。
「好了,既然氣消了,可以談正事了吧!偉明,你說我們是現在就和她聯絡好呢?還是等她來上課?」
「等她來上課後再說吧!畢竟她是新手,先上些基本課程也好。」
「可是,校園夢話再一個月就要推出了,不是嗎?」
「急什麼呢?跑不掉的。」
「你想,她會不會已經遇到別的製作人,預先被定下來了?」
「可能嗎?」羅偉明有些急了。
「大有可能。誰知她一路上撞到多少人?如果,人家也在等她上課……」
「停,算你蠃。我馬上和她聯絡,滿意了沒?」
「我就知道你獨具慧眼,你絕不會後悔的。」
「多謝誇獎。不過,我怎麼覺得這句話的自誇成分較多?」
「啊炳!顯然你非常有自知之明。」
「你們兩個可以了吧!不是約好吃晚餐的嗎?是誰說只要繞進來五分鐘拿份資料就走人的?現在距離車子停下來已經超過一小時了,我的肚子正咕嚕咕嚕直叫呢!」
「真是,小斑都是你,資料拿了沒?拿了就快走,讓女王餓肚子,可是重罪喔!」
「得了,偉明,你老愛逗小紀,小心真的被她生吞活剝,到時別怪我不幫你。」
「好個見色志友的傢伙!怎麼?有了女友就不要老朋友?小心啊!小斑,女人心海底針耶!太難捉摸了,還是我可靠多了。」
「喂!羅偉明,你別太過分了。」紀惠如嚷起來。
「我又說錯成語了?」羅偉成裝出一派無辜的表情。
「沒有。」
「那還好。小斑,你看看女人的脾氣,真是晴時多雲偶陣雨,多可怕!」
「羅偉明……」
「好了吧!你們兩個,別又來個女人論了,行嗎?」高謙雲好笑的看著他們,「小紀,偉明逗你的,你別這麼認真嘛!走吧,吃飯去。」
「好吧!」紀惠如心不甘情不願的。
「唉!真是一物克一物。紀惠如這個母老虎遇到高謙雲這位武松,也沒轍了。怎麼,小紀,你的虎牙被撥了、虎鬚被捋了?」偏偏這位羅製作人還不肯甘休,直嘀咕個沒完。這可把個紀惠如氣炸了,也顧不得在高謙雲面前得保持溫柔賢良的淑女風範了,馬上開打。
「羅偉明,你這個臭大男人主義的沙豬……」
「……」
望著猶自鬥個不停的兩人,高謙雲搖搖頭率先帶領走了出去,心想:他們兩人或許是八字犯沖,打從認識開始,就見他們鬥個不停。斗了六年了,也弄不懂哪來那麼多題材可以鬥嘴。也罷!沒事瞧他們鬥,倒也是一種樂趣。心思一轉,又回到任盈如那個女孩身上。
其實先前在她撞上自己前,高謙雲就注意到她了,她彷彿走錯時光隧道的精靈,無助又惶恐的尋找出路,就那一剎,高謙雲心中的一絲柔情被牽引,想給她一點安慰,一處棲息的港灣,而這念頭來得如此突然、強烈,致使他在不覺中朝她走去。
高謙雲思及她突地撞進自已懷時向自己的反應,不覺悶笑出聲。當時自己的確是想擁她入懷,但,怎樣也沒想到她會自動投入,嚇了他一大跳,不禁懷疑她也是熱情的泯眾之一。及至她迭聲連忙的道歉,方才注意她的羞窘。對從她執意不肯望自已一眼,高謙雲非常在意,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對了,一定是潛意識中知道她就是校園夢話中最適合的夢公主人選,所以才……,一定是的。
沒錯,她一定會成為校園中的夢公主。
盈如一早被電話吵醒時,本能的看了時間,一跳而起,繼而想到今天是休假第一天,又放鬆的坐回床沿。
倏然,電話鈴突兀的響起。盈如歎口氣,連休假日也不安寧!拿起床頭邊的電話,隨隨便便的喂了一聲。
「對不起,吵了你。怕你出門,只好一大早就打電話。」對方劈頭就說。
「沒關係,但是,能不能請問你找哪位?我對你的聲音似乎不太有印象。」
「瞧我真是的。對不起,我想找任盈如小姐,想必是你本人吧?除非你家還有與你聲音如此相像的人。」
「沒錯,是我本人。請問你又是誰?」
「我是「奇幻夢話」的製作人羅偉明,你知道我嗎?」
「知道。請問找我有什麼事?」羅偉明,她知道,至於奇幻夢話嘛!目前最紅的廣播節目,主持人高謙雲更受矚目。因為是午夜近凌晨時段的節目,所以聽眾大多是夜貓族,其中又以大專生居多。盈如自己更是從學生時代開始使養成收聽奇幻夢話的習慣。
「太棒了。」對方知道他的身份似乎讓他十分高興,「我想是不是能請你吃頓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不。」盈如懷疑是哪個神經不正常的瘋子開她玩笑,「我又不認識你,何況也沒理由幫你忙,不是嗎?」說完,準備掛掉電話。
「等等,任小姐。我知道很唐突……。都是高謙雲,讓他等一下也不成……」羅偉明急著叫:「對不起,我一急就忘了禮貌。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昨天晚上在中廣大廳撞了一個人吧?」
「是你?」
「不,被你撞到的人是高謙雲,我是站在旁邊的那個男人。」
「喔!可是,你怎會有我的電話,又知道我的名字?」盈如懷疑的問道。
「高謙雲去查的。」
「他?查我?」
「別緊張,他只是發現你很適合擔任一個新單元的主持工作,迫不及待的到詢問處查問,而且發現原來你報名廣播訓練班,就這麼簡單。你瞧!電話、住址、相片都在上面了,不是嗎?」
「嗯!」
「怎麼樣?考不考慮接受?」
「你是說真的?」盈如不確定的問。奇幻夢話的主持?她?有沒有搞錯?他一定是在開玩笑。
「當然是真的呀!這種事哪能亂說。」
「可是,我什麼都不懂啊!」
「我知道。這些我會幫你處理,我只是想先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自然會負責讓你進入狀況。」羅偉明遊說著,「高謙雲會幫你的。」
「如果我拒絕的話是不是大傻瓜?」盈如低聲問。
「也不盡然啦!只是我會替你覺得惋惜而已。」
答應他,盈如,立刻!
我也想啊!可是,萬一我做不好呢?
拜託,別又來了。
我是說真的,做不好多沒面子?
你肯定自己做不好?人家是名製作、名節目,你不好人家不會看上你的。
但是……
別但是了,做得不好,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好;事後再懊悔好了!你不是一直埋怨沒有機會?現在機會來了,想放棄?
沒有,我只是擔心。
先答應再去擔心。我可不想一輩子活在懊惱。
「任小姐?你還在嗎?」
「是,我在。羅先生,我答應你。」
「那好,看你什麼時候方便,我們見個面詳談細節問題,如何?」
「當然,」盈如想想,無所謂的說:「看你方便好了,我任何時候都可以,目前我正在休年假。」
「那我們就速戰速決吧!今天中午怎麼樣?」
「沒問題。地點?」
「復興北路那家「舊情綿綿」,離我較近。」
「OK!幾點鐘?」
「十二點半,我請你吃飯。」
「謝謝。我會準時到的。」
「那中午見。」
「中午見。」
掛回電話,盈如躺回床上,快樂的泡泡不停冒出來。愉快的她,輕哼著歌進入浴室梳洗。半小時後,盈如包著個大浴巾衝進臥室,拿起響個不停的電話。
「對不起,請問有位任盈如小姐嗎?」
「我就是。」
「有位黃秀芳小姐由台中打電話請你付費,請問要不要幫你接過來?」
「請她十五分鐘後再打來,謝謝!」又來了。
走回浴室,蓮蓬頭灑下的熱水將她兜頭罩住,溫暖而乾淨,盈如心想,絕不讓二嫂破壞自己的好心情。
十五分鐘後,盈如換上輕鬆的T恤、長褲,拿著吹風機慢條斯理的吹整頭髮,好整以暇的等待電話。
果然,電話準時響起,長歎一聲,關掉吹風機。
拿起聽筒,聽了半晌,「接過來吧!」
「喂!二嫂,什麼事?」
「你告訴他了沒?」
「還沒,我還沒找到他。你怎會知道我在家?」
「我打電話到你公司,他們說你休年假沒有上班。」
「喔!」這些難婆。「好吧!我今天盡量再找找他。奇怪!你為什麼不自己告訴他?」
「我已經好幾天沒看到他人了。公司說他又出差了,而且帶著他的女秘書。哼!那隻狐狸精。」
「那我就沒辦法了。」
「不,公司的人不會告訴我他到哪,可是,你去問,他們會告訴你的。」
「我試試。非得這麼急?等他回來再談,不行嗎?」
「不。小妹,你想想我的立場,全公司都知道他們的關係,我算什麼?如果他能體諒我,我又何必弄得這麼難堪?」
「好,我馬上和他聯絡。」天!別又重播啊!「掛掉你的電話,我馬上播,好嗎?」
「謝謝!家就只有你肯幫我。」
嘿!別傻了,好不?我誰都不幫。一邊是親哥哥,另一邊則是身為女人的悲哀,我能怎麼辦?任盈如心暗想著。
「別說了,我掛電話了。拜!」
哇!情緒起伏這麼大,早晚會中風。
答應人家的事可得辦,輕按了幾個鍵,鈴響了兩聲:
「宏福你好,這是經理辦公室。」
「你好,麻煩轉任文傑經理。謝謝!」
「任經理出差了,請問你需不需要留話?」
「請問他到哪兒出差?能不能告訴我電話?」
「對不起,公司規定,不能將員工出差地點隨便透露,如果你有事的話,我可以幫你轉告,任經理每天都會打電話回來詢問公司的事!」
盈如不耐的打斷她,「好吧!麻煩你轉告,我是他妹妹,請他立刻回我電話,或告訴我他的電話,我有急事。對了,我中午前會在家等他電話。謝謝!」
「好的,我會轉告他。」
「謝謝!再見!」
不等對方回答,盈如便掛掉電話。
扭開收音機,正傳來劉德華的「謝謝你的愛」。
我不得不存在(的碓,可憐的我!)
像一顆塵埃(咬!多麼渺小)
要剝開傷口總是很殘忍(那就別剝嘛!)
讓我別做癡心人(難不成你想當負心人?)
不要問我,一生愛過多少人(不問才有鬼咧!)
你不懂我傷有多深(究竟是誰傷誰啊?)
任盈如,停止,少對自己的偶像刻薄。
反正他又聽不到,有什麼關係?
心情不好?
才怪!別忘了我今天中午的約會。
是嗎?
你以為我會讓他們破壞我的好心情?
你不?
絕不。
那我怎麼會出現?
我怎麼知道?
承認吧!你的情緒全被破壞了。
就算是又怎樣呢?我真恨透了他們的影響力。為什麼他們不離我遠點?我幹嘛沒事要受他們影響?
因為他們是你的親人,因為你嘴硬心軟,因為你原本就是個情緒化的人。
我是嗎?
沒錯。你看新聞為什麼不看社會版?看電視馬什麼不看寫實連續劇?為什麼不看寫實雜誌?
不喜歡嘛!
因為看了你會心情不好,偏你又無能為力,所以你乾脆眼不見為淨。
不行嗎?
不是不行。只是提醒你,就算你捂上耳朵、蒙上眼睛,世界還是一樣在轉動;好的事、壞的事一樣在發生。所以,二哥二嫂的事只是強迫你去面對而已,沒什麼值得你改變自己心情的價值。
說得簡單。
是很簡單呀!你不妨想,幸好二嫂還年輕,如果等老了丈夫才變心,那多可憐?何況,她還要求房子、兒子和、六百萬!嫁給二哥六年,一年一百萬!哇塞!百萬年薪!金飯碗山。供吃供住不說,遣散費還要一棟房子外加可供養老的兒子,有什麼比這個更好賺?
現在是誰缺德了?
就事論事嘛!心情好點了吧!
盈如咯咯直笑。百萬年薪、房子、養老,虧她想得出來。二嫂聽了不氣瘋掉才怪!
看看時間,十一點多了,該準備一下了。穿什麼好呢?套裝?不,難得放假,才不要呢!牛仔褲?太棒了!不,不行,似乎不太正式,畢竟人家給你一份工作啊!對了,穿那套白洋裝,平常不太有機會穿,這時正好秀一下,就這麼決定。鞋子嘛!就那雙米白色頭低跟鞋羅!
說換就換。哇!真像小女生。索性頭髮披肩,繫個髮帶就行了。嘿!彷彿又回到十八歲!真不賴喔!
化了淡淡的妝,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鏡中清麗的容顏是那個昨日氣憤、適才哀傷的女子,瞧她,一臉的洋洋喜氣,滿臉的憧憬期待,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哪有半點憤世嫉俗的影子?滿意的轉了一圈又一圈後,盈如簡直樂瘋了。
服裝的確可以使人搖身一變,她暗忖。以前國中時讀到一個邋遢的男人為了一朵花而改變自己的生活環境,總覺太過荒謬,現在倒深表同感。自己現在不就是最好的例證?這一身年輕的裝扮使得心境也年輕、開朗了起來。三年來社會歷練所造成的滄桑落寞一掃而空,感覺被滌淨了般,多麼的愉快。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盈如被突響的電話嚇了一跳,卻不減好心情的汜起話筒。
「哈羅!」
「看來你心情不錯嘛!小妹。」
「本來是不錯,如果你少煩我,我會更好。」
「唉!是你十萬火急的找我,不是我找你!」
「我幹嘛找你,你心理有數,少一副無辜的樣子。」奇怪!鬧婚變的人是他,怎麼他這麼氣定神閒,反倒我氣急敗壞?
「她又找你了?」
「還笑。你到底想怎樣?避不見面有用嗎?」
「沒辦法。她又不肯好好談,見面就罵,動不動就打電話到公司來吵。你說,我能怎樣?」
「你不能怎樣?就讓她打、讓她罵啊!誰教你不安分守己?奇怪,你不是頂愛鄧麗君的,她的那首「路邊野花不要采」,你沒聽過嗎?」
「小妹,家玉不是野花。她是公司秘書。」
「啊炳!鮑司秘書?你什麼時候沾惹上公司職員了?兔子不吃窩邊草,不是你的至理名言?」
「小妹」
「還有呢!所謂野花是指家花以外的花,就算是別人的家花,對你來說仍舊是野花,懂了吧!」
「說完了沒?」
「喲!還會生氣呢!」
「你愈來愈嘮叨了,知道嗎?」
「是嗎?」
「你需要好好談場戀愛了,小妹。關於愛情,你實在瞭解太少。如果,你曾經愛過,或許就會瞭解我的行為。」
「少跟我說這些。看看你自己,七年前,你的愛情轟轟烈烈上場,如今剩下什麼?憎恨?厭惡?失望?見面還沒有一句好話。這就是愛情?二哥,我實在沒有勇氣為了短短幾年的快樂,斷送我一輩子的平靜。」
「小妹,你的思想有偏差」
「別說了,就算你說你不後悔,可是你敢保證二嫂也這麼想?當初人家可也曾經逃避過你一陣子!如果不是一時心軟被你留了下來,今天也不會受這種折磨。」
「你認為都是我錯?」
「……」
「其實,一開始我跟家玉其的沒有什麼,只是同事而已。公司剛成立,我常常忙到三更半夜,有時索性就沒回家在辦公室過夜,家玉也常幫我。這樣過了半年,她也不知從哪得來消息,知道家玉的事,以後我一回家,她總是吵,吵得我沒辦法睡覺,久而久之,我更不想回家了。家玉知道以後,便常請我到她宿舍休息,我也實在太累了。有一天,不小心睡著在她家沙發上,偏偏你二嫂那晚跟蹤我到宿舍,等到半夜不見我下來,便認定我的罪,當下便敲破我的車窗,負氣回家了。第二天一早,公司上下就都已經知道我在家玉那過夜的事情。」
「你們是清白的?」
「當然。當時,我一得知是她到公司宣揚,二話不說,便趕回家去想解釋。可是,她竟然當著明明的面開口大罵,我一氣之下便什麼也不說,回公司上班。上班後,我注意到家玉處境變得很可憐,才十八歲哪!就得忍受人家的指指點點。偏她一句話也不吭,也沒見她訴過一聲苦。自然我覺得內疚,過意不去,便常帶她去喝咖啡、出差也帶著她,免得她受公司員工的蔑視,誰會想到……」
「行了,典型的外遇型態。因為你老是帶著她,大家更認定你們有私情。二嫂得知,便更加無理取鬧,結果,兩相比較之下,你當然選擇了不吵不鬧、不煩又可憐的她了。我說的有沒有錯?」
「沒錯。你還認為我不對嗎?」
「廢話。誤會不會澄清啊!既然已經有曖昧的傳言了,你不會避嫌啊!人言可畏,你懂不懂?何況,或許你們起先是……沒有發生關係好了。你敢否認你們沒有感情?沒有哪個女人會替自已惹上麻煩的,除非她愛上了那個男人。如果真是這樣,你又怎能怪二嫂?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算起來,也該有四年了,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對吧?」
「你還是一樣,得饒人處不饒人。小妹,我真擔心你這種個性,遲早要吃虧的。」
「那又如何?」盈如無所謂的說:「要我學會爾虞我詐,我寧願餓死自已算了。」
「好吧!如果有需要,隨時向我開口。」
「謝謝你的好意。」盈如略略感動,畢竟是自己兄弟,對他出言不遜,卻絲毫不減感情。「別扯了。我是要告訴你,二嫂要我轉告你……」
詳細說完後,盈如著急的發現已經十二點了。來不及等二哥的回答,便匆匆的掛斷電話。拎起早已放在一旁的皮包,套上鞋便急忙趕赴羅偉明的約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