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雙惺忪的眼睛走進公司,魏汗青一邊打呵欠,一邊跟同仁問安,同時要總編輯把上下年度的出書計劃,帶進辦公室與他討論。都怪隔壁那個女巫,害他沒睡飽,今天可得努力把精神補回來才行。
楚謹言怪魏汗青,魏汗青怪她。兩個戰鬥力十足的死對頭,還沒真正槓上就在心裡面互相責怪起對方來,不難預見若真正發生衝突,場面有多火爆。
「社長,你叫我?」總編帶著一疊厚厚的報表敲魏汗青辦公室的門,讓他不得不將思緒從楚謹言身上拉回來。
「小陳,進來坐。」魏汗青示意。「我想跟你討論一下有關於下半年度的工作。」
「是,社長。」總編依言坐下,同時好奇的盯著他的黑眼圈,他看起來一副沒睡飽的樣子。
「我昨晚失眠。」見下屬如此關心他的生理狀況,魏汗青乾脆自己解釋。「我在想公司下半年的計劃,想著想著便睡不著。」
魏汗青很自然地扯謊,總編也很自然地點頭,配合程度相當不錯。
「咳咳。」魏汗青反倒先不好意思的乾咳了幾聲。「我說小陳,最近有什麼新的戰利品沒有?」
所謂的戰利品,即是指從別的出版社挖角挖到的作者或稿子。
「有,社長。」總編報告說。「最近我們社裡增加了不少戰利品,其中並包含了最熱門的稿子,是我用血和熱淚和人搶來的。」非常珍貴。
「辛苦你了。」魏汗青拍拍總編的肩膀,以茲慰勞。
「這是我該做的事。」身為出版社的一份子,本來就該為出版社盡心盡力,總編含淚。
「好了,小陳。」社交時間已過,現在該說正經的事啦。「你所謂的『熱門稿子』,是指……」該不會是幾米吧?
「楚謹言的最新書。」結果不是,他們沒那麼走運。
「楚謹言?」魏汗青差點被這三個字梗到。
「對啊,社長。」有什麼不對嗎?「最近她很熱門哦,上一本書也賣得很好,同仁還開香檳慶祝。」以感謝額外多出來的獎金。
「我知道她最近很熱門。」熱門到上電視胡說八道。「但我沒想到她居然也是我們公司的作者。」
「她上一本書就到我們公司了,社長。」總編奇怪的看著魏汗青。「上次慶功宴的時候,你人在國外,所以沒參與到那次盛會。」可不是故意不邀他。
說到這兒,總編的情緒突然變得高亢,口氣興奮的高聲論說。
「社長,告訴你哦,她真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人。」總編的臉上呈現夢幻的表情。「五官突出,輪廓分明,外表現代感十足,我幾乎都要以為她有外國人血統了呢!」
顯然楚謹言令總編陶醉的,不只是她傲人的銷量,還有出色的外表。由他淌著口水的表情看起來,他也陷入了她的魔咒。
不愧是女巫,迷惑人的功夫一流,連他的總編都不放過。
「我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不就是一副女巫樣,有什麼好強調的。
「什麼?」總編沒聽清楚,以為他在自言自語。
「沒事。」他隨手揮掉總編的疑慮,懶得再繞著她的外表打轉。「你說,她又有新稿子?」
「嗯,社長。」總編點頭。「下個月出,現在正在審稿。」
「已經交來了?」魏汗青皺眉。
「對。」總編把計劃表交給他過目。「新書的名字就叫『男人,狗的好兄弟』,書名非常聳動。」
「聳動?」魏汗青差點沒當著總編的面把血噴出來。「你居然讓這種嚴重侮辱男性的書名過關,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氣死他也。
「沒辦法,現代人就愛這一套。」總編無奈的聳肩。「她上一本書的書名更過分,還不是照樣賣得呱呱叫。」誰要現代人的口味重,淨喜歡吞些重辣的東西,他也很無辜啊!
「她上一本書的書名叫什麼?」算了,現代的讀者的確挺喜歡標新立異的。
「『如果你的男人是狗的話』。」總編據實以告。
魏汗青當場吐血。
敢情是天真的要滅他,想他堂堂一個秉承優良傳統的熱血男子漢,居然得靠那個女人的胡說八道賺錢。
「把她最新的稿子拿來給我。」他要看她在胡掰些什麼,又要把男人糟蹋到什麼程度才甘心。
「是,社長。」臨走前總編奇怪的看了魏汗青一眼,他的表情像是要殺人,感覺恐怖極了。
詭異。
不明就裡的總編打了一個冷顫,同時以最快的速度,把楚謹言最新一本稿子送來,供他的老闆狂吠幾聲。
汪、汪!
魏汗青一看見書名,就忍不住先叫了兩聲,以表示對全天下男人的哀悼。接著才翻開書,看楚謹言在書裡胡謅些什麼。
男人是狗,因為他們邋遢、守舊,不懂得變化。
稿子一開頭,就好像針對魏汗青數落一番,氣得魏汗青差點當場把它丟到辦公室外。
忍耐,魏汗青。你堂堂一個大男人,沒有必要和一個女人一般見識。
他強忍著情緒逼迫自己往下看,內容卻越來越糟。
即使偶有裝扮入時的男人,也像是貴賓狗。趾高氣昂,只是為了讓女人知道他們全身的毛皮多有價值,俗不可耐。
夠了!
生氣的把稿子甩到桌面,魏汗青已經無法勉強自己再看下去。
不打扮自己的男人邋遢、沒有魅力。懂得裝扮的男人,又被譏諷為趾高氣昂的貴賓狗,這女人根本天生跟男人有仇,真不曉得她憑什麼受歡迎?
魏汗青氣得頻頻詛咒,抽搐的腦神經七搞八攪的結成一團,猶如一年前的情景。
還記得一年前,他也是如此生氣的看著隔壁大興土木,破壞他家周圍整體的風水,氣得一直咬牙。
那天,正是難得的黃金假期。他依稀記得,陽光穿透樹梢,灑落點點樹影。微風吹動著印著「卍」字圖樣的窗簾,他們兄弟三人各自端茶品茗,日子說有多愜意,就有多愜意,未料隔壁卻傳來一陣嗡嗡嗡的聲音……
「吵死人了!」重重的放下茶杯,魏汗青再也受不了震耳欲聾的擾人魔音,遂站起來咆哮。
「隔壁到底在幹什麼?製造地震嗎?」然後他又生氣的踱步到落地窗前,偏頭探望矮牆那邊的動靜,那兒正聚集了一堆人,不知在幹嘛。
「我想他們大概是在拆房子吧!」魏千古頭抬都沒抬一下的猜。「聽說隔壁賣給了一戶移民到英國的人家,要重建。」
「重建,幹嘛要重建?」聽見這個字眼,魏汗青到口的茶差點喝不下去。「馮老爹以前那棟房子好得很,我多欣賞。」
「你欣賞,別人不欣賞,不行嗎?」一旁的魏丹心吐他二哥的槽。「你之所以欣賞馮老爹的房子,是因為他家和我們家是同樣的格局。但是你別忘了,我們家重建過,馮老爹家可沒有,到處是白蟻。」
說起白蟻,可謂是天下所有木造房子的噩夢。前不久他家才被馮老爹家的白蟻撈過界,搬了不少家眷進駐他們家。雖然只有幾隻,但已足夠他們雞飛狗跳,連夜找來除蟻專家把它們送回老家,否則真要睡不安寧。
「那也不必連地都翻開來吧?」魏汗青還是不滿。「簡直吵死人了。」
這倒是。
目光一致地盯著矮牆那端人來人往的活絡景象,魏家兄弟不得不承認老二的抱怨是有幾分道理的,對方製造出來的噪音甚至比飛機起降還吵。
「忍耐吧,拆房子又不犯法。」魏千古勸他二弟看開點。「再吵也是一、兩個禮拜,忍一忍就過去。」
忍,是先人遺留下來的智慧。掛在壁上的那一幅大大的書法「忍」字,也叫他們要忍耐。魏汗青只得先憋住一肚子的氣,忍下來再說。
只不過,上天像是有意考驗他耐性般的連連出招。先是送給他拆房子的開胃菜,再來一盤翻土整地的沙拉,最後再上建築主架構的主菜,每天轟轟轟的日也吵、夜也鬧,而且他發誓他看見有人在半夜偷偷種樹。
終於,他發飆了。
再好的脾氣也會被這終日不停的轟隆聲激起來,更何況他們已經整整忍了兩個月,不瘋才怪。
「我去找隔壁理論,你們等著!」決定不再縱容隔壁的劣行,魏汗青甩下手中的報紙就衝出去找人,魏千古連阻止都來不及。
算了,他皺眉。讓汗青去講一講也好,隔壁的行為確實是有些過分,需要人矯正一下。
魏氏兄弟都一致認為,隔壁鄰居需要一點教訓,而魏汗青最愛訓人,尤其是不懂禮貌的鄰居。
他帶著一肚子怨氣踏進隔壁土地,放眼望去,到處一片狼藉。砌磚的徹磚,割玻璃的割玻璃,亂中有序,但還是一樣的吵。
「我要見你們的負責人。」他隨意看了工地一下,發現房子的格局跟他家的大不同,采西洋式建築,不禁大大皺眉。
「你是說工頭嗎?」被捉住問話的工人一頭霧水,搞不清他找誰。
「不,是這家的主人。」他越看越不高興,好好的一塊地,給他們弄得亂七八糟,完全失去傳統之美。
「原來你找楚小姐啊!」工人總算弄懂他的來意。「她今天正好有來現場,你自己過去找她。」
隨著工人指引的方向,魏汗青果然看見一個頭戴安全帽的窈窕身影,就站在一根梁下同一個男人說話。
「這家的主人是女的?」魏汗青有些驚訝,在他自大的想法裡,總以為女人買不起超過三十坪的房子,何況是自建。
「對,而且還是三個。」工人伸出三根手指頭,徹底打垮他的自信。「她們是姊妹,都長得很漂亮。今天來的是老二,大部分的工程都由她監督,聽說房子的樣式也由她設計,能幹得很哩!」
工人顯然非常欣賞業主的idea,一張嘴巴讚美個不停。魏汗青卻不,事實上,他恨透了她的設計,那根本就是崇洋、媚外,一點中國人的情操都沒有。
「我去找她!」他拳握得緊緊的,跨大步就要找對方理論,順便教會她愛國的道理。
「我說這位小姐——」一就定位後,魏汗青隨即由背後輕點對方的肩,對方馬上轉身。
「什麼事?」對方回頭的動作飛快。攢緊的秀眉,顯示她非常不悅被打擾,推高安全帽的動作很不耐煩。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對方不只表情凶,口氣也不佳。魏汗青卻相對的有如木頭人,呆呆的看著對方。
這個女人……長得好美。不,與其說美,不如說是很有個性。心形的臉上五官分明,眼睛大小適中,鼻子如希臘人一般高挺,唯一的遺憾該說是她的嘴,此刻它正凶悍的嘟起,有如噴火龍的對準他噴火。
「這位小姐——」
「我姓楚。」對方在他還沒說完話之前,隨即打斷他的話,讓他更加確定她的禮貌需要改進。
「好吧,楚小姐——」
「楚謹言,我叫楚謹言。」她又再一次不經同意打斷他的話。「我家有三個楚小姐,請你搞清楚你正在跟誰說話,OK?」
不耐煩的語氣,睥睨的眼神。
這個女人真是令人生氣,看來他也不必跟她太客氣。
「OK,楚謹言小姐。」他跟她卯上了。「既然你要沒禮貌,我想我也不必太講求禮數。我知道你是這家的老二,不幸我也排行老二,就住在你家隔壁。」
魏汗青的手指清清楚楚地指向矮牆的另一端,告訴她,他是她的鄰居,最好彼此互相尊重。
楚謹言反瞄他一眼,不怎麼帶勁兒的問:「SO?」
「SO?!」這下子他真的被惹毛了,口氣立即變得很不好。「所以你應該尊重鄰居的權益,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噪音減到最低,大家往後才好相處。」
「光憑你現在的口氣聽起來,我們以後要好好相處的機會就很難,我這個人從來不怕威脅。」她才不甩他那一套。「而且你到底有沒有常識啊!我現在是在蓋房子,怎麼減低噪音?你家當初在蓋房子的時候,都不發出聲音嗎?現在才來要求別人!」所以說人就是這麼自私,自己打擾別人的時候都視而不見,別人稍微侵犯到一點權益,就哇哇叫了。
「我家當初在蓋房子的時候——很抱歉,我還沒出生,所以不知道有沒有吵到別人。」就算有,也肯定不會這麼囂張。「倒是你,我很確定已經吵到別人,而且是不分晝夜的吵。拆完了房子換翻土,翻完了土換打樁,打完了樁換建牆壁,建完了牆壁換蓋屋頂,到了晚上還偷偷種樹,從沒停止過,儼然是最勤勞的罪犯。」
罪犯,這項指控太嚴重了吧?她們不過是蓋個房子而已。
「你是故意來和我吵架的嗎?」眼看著情形不對,楚謹言馬上拉高分貝。
「不,我本來是來勸告的,誰知道會遇上一隻母老虎。」蠻不講理。
「我母老虎?你才是秦始皇呢!」一副君臨天下的樣子。「我告訴你,我愛怎麼製造噪音是我的事,你管不著。」還是趕快回去數兵馬俑的數量,省得被盜墓者搬了都不知道。
「你錯了,武則天,我當然可以管你。」他反唇相稽。「現在是民主社會,當心我去法院按鈴申告,告你製造的噪音超出限制規定。」
「儘管去,秦朝的老古董。」誰告誰還不知道呢。「上法庭的時候,別忘了把分貝探測器也一起搬去,免得法官因為證據不足而不予採信,到時你就糗了。」哭著回家。
事走至此,可說是狠話撂盡,臉色壞絕,只差沒有拳腳相向而已。
「好,我總算見識到何謂現代新女性,告辭!」這筆帳他會記得,以後必定加倍要回來。
「不送!」記就記,誰怕誰啊?她也不是好惹的。
兩人第一次會面,就在如此火爆的情況下結束。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的,更可怕的衝突還在後頭。
魏汗青很快發現到,隔壁的新住戶,不但蠻不講理,而且還是一個道地的媚外者。拆了馮老爹典雅的房子不說,並擅自將原來的中式建築改為只有天才知道的格局,徹底氣壞了他。
「隔壁到底是蓋什麼鬼房子啊?怪形怪狀的。」魏汗青生平最討厭中國傳統遭破壞,特別是經由隔壁悍女之手。
「聽說是維多利亞式的建築。」魏千古一方面低頭研究客戶資料,一方面端茶就口說道,一樣沒抬頭。
「維多利亞。」詛咒那個英國女王。「我看八國聯軍進攻咱們中國的時候,隔壁那些女的八成也有一份,丹心你說是不是?」
「別問我。」魏丹心不怎麼帶勁的回答他二哥的問話。「你知道我的歷史一向不好,我連維多利亞女王是誰都搞不清楚,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不愧是丹心,除了身體比別人強壯、心地比別人善良之外,其餘沒一項及格,問了也是白問。
「反正我就是認定她們是賣國賊、漢奸。」魏汗青氣急敗壞的驟下斷言,剩下的兩兄弟互看一眼。不曉得隔壁的新住戶哪一點惹到他們的兄弟,讓他這樣罵個不停。
八個月後,房子終於完成。的確是維多利亞式的建築,而且建得不高,只有兩層樓,外表十分典雅可愛,充滿女性氣息。
儘管魏家老二信誓旦旦,絕對和隔壁蠻幹到底,但老大和老三私底下卻沒有他家老二這麼反感。到底現在是民主社會,她們愛把房子蓋成什麼樣子是她們家的事,他們管不著,也沒法管。而且他們還私下認為,隔壁那三個女孩的眼光不錯,挺會整理自己家的。直到她們真正搬進去,然後又成天燒那些鬼薰香,把他們薰得七葷八素,他們才開始改變想法,認為他家老二生氣有理,發飆無罪,因為他們也快要忍不住發飆了。
「詛咒隔壁那三個女巫!」被花香味薰到想吐,魏汗青又一次丟下報紙咆哮。「我去找她們理論,你們等著!」
身為家中最具戰鬥力的一員,魏汗青當仁不讓地再度上隔壁叩門,只不過這次不只老二出來應門,連聖女團隊其他的兩位成員也出來加入口水大戰。霎時只看見魏汗青以一敵三,忙碌不堪。
「等一下,我去搬救兵。」眼看著即將潰敗,他急忙比了一個暫停的動作,轉身回家把正在喝茶的老大和老三都拉來,看誰的陣仗強。
於是;老大對老大,老二對老二,老三對老三,三組人馬罵得不亦樂乎。弄到最後,甚至把京劇和歌劇都搬出來,徹底凸顯彼此不同的文化……
「哼!」極端不屑地拍了一下躺在桌面上的原稿,魏汗青將思緒從幾個月前的火爆場面拉回來,省得再沉溺在過去的記憶裡氣死。
算了!報復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她幫你賺錢,他總算沒有輸掉這一回。他這般安慰自己,只不過安慰歸安慰矣,當他晚上打開電視,看見楚謹言有稜有角的臉龐出現在螢光幕前,仍是忍不住要發脾氣。
且聽聽這個女巫都在胡謅些什麼:
「有些男人,在剛開始和女孩子認識的時候,會表現出一副很願意幫忙的樣子。就像『青蛙王子』裡面的青蛙,為了追求關愛,他可以不辭辛苦、風塵僕僕,甚至自告奮勇的幫女孩子做一些不是很愉快的工作——比如跳入污穢的池塘中,拾取公主失落的金球。然而等到這個女孩子真的跟他交往,他便會露出真面目,要求你對他的一切負責。」
螢幕上的楚謹言,依舊用她自大到令人憎恨的語氣,侃侃而談小時候大家都聽過的童話。魏汗青不禁火冒三丈,他雖然對「三國演義」之類的中國俠義故事比較感興趣,可也不許她任意扭曲,尤其那個時候大家都希望自己是青蛙,期待哪天走運能吻到公主,「噗」一聲變回王子,從此幸福快樂的過日子,世界多美好。
然則,他少年時的幻想,卻就這麼不著痕跡的被這女人破壞,怎麼不教人痛心疾首?偏偏這女人扭曲了童話還不甘心,還進一步大肆批評,痛批王子的不是——
「而且有些青蛙真的很糟。」螢幕上的楚謹言繼續說道。「為了贏得變回王子的機會,他們不惜扯謊博得公主的同情心,或是刻意讓自己搞砸了工作。因為他們知道能幹如你;我是指成功的女性,這些青蛙通常特別喜歡和這些女性交往。這些成功的女性無法忍受這種狀況,大部分都會伸出援手,拯救這些待援的青蛙。一旦她們上鉤,這些青蛙便顯露出貪婪的面目,處處尋求你的肯定與忠告,直到你煩得想大叫為止。」
這些忠告包括:該挑選哪一條領帶、該穿什麼花色的襯衫,甚至是晚餐該喝什麼樣的酒,每一件事情都只有芝麻綠豆大,可他偏要問你,彷彿沒有你就不會生活一樣,乾脆在身上掛個閃亮的霓虹招牌,上頭寫著:「照顧我!」算了,
楚謹言不改辛辣本性,善用她那張利嘴把男人批評得一文不值。魏汗青覺得很荒謬,不可能有那麼低能的男人,如果有的話,他們這個物種早就滅亡了,不可能存活到現在。
「現在離節目結束還有十分鐘,我們照例開放callin,觀眾若有什麼感情困擾,可以把握時間打電話進來問楚小姐,我們的專線是……」
美艷的節目主持人,抿著一張嘴鼓勵觀眾打電話說出自身的困擾。魏汗青一面注視螢幕,一面伸手泡茶,心想不可能會有那麼無聊的人,打電話給那隻母老虎。怎知在主持人講完最後一句話後,電話就響起來。
「喂,楚老師,你好。」
電話一接通,對方就忙著問候楚謹言,害魏汗青險些被熱水燙到。
「可惡!」他甩掉不小心噴到的水珠,嘴巴詛咒個不停。「什麼楚老師?這女人根本是個魔女,觀眾到底知不知道真相?」
觀眾顯然不知道。因為去電者不但對楚謹言大聲宣示對她的支持,並且覺得她說的話都很有道理。像她剛才說的那套「青蛙王子理論」,就是她目前遭遇的狀況,為此她相當苦惱。
「我的男朋友就像楚老師說的那樣,是個道地的青蛙王子。」去電的女子煩惱的說道。「剛開始的時候,我其實是很不想接受他的。他其貌不揚、身材短小,穿著品味奇差無比,跟他出去,我常常覺得很丟臉,暗地裡瞧不起他,認為他跟我差得太遠,朋友也都不贊成我跟他交往。」
觀眾朋友藉由去電,宣洩她的苦惱。因為她正不幸陷入了童話,而且是男主角等級最差的那一級。灰姑娘再不堪也還能在舞會上遇見王子,她卻得吻一隻癩蛤蟆才能得到幸福,想來也真是不幸。
「沒想到最後我真的愛上他,愛上一個猥瑣的男人。」
猥瑣;好歹毒的形容詞。要是她的男朋友現在有看電視的話,鐵定氣曝。
魏汗青深深相信,觀眾朋友的這些用語,一定都是向楚謹言學的,新聞局實在該謹慎審核這些節目的用字才是。
「我瞭解你的感受,有些男人的確外表不美觀,內在又不可口,比壞掉的蛋糕還差勁。」
正當魏汗青忙著指責新聞局,楚謹言果然又用辛辣的話證實他的想法,讓他更加確定,她教壞了觀眾朋友。
「這種節目應該要禁播,怎麼還能夠生存呢?」他喃喃自語,和楚謹言結的仇儼然已到達不共戴天的地步,觀眾朋友卻還繼續哭訴。
「是啊!最糟的是,後來我的男朋友真的就變得像楚老師說的那樣,什麼事都想讓我做,什麼事情都要問我。電話二十四小時連環call,我如果不馬上回電,他就大吵大鬧,害我在同事面前很不好意思……」說到最後,觀眾朋友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楚謹言只得快聲安慰。
「別哭,小姐。」她立即提出建議。「你有沒有想過放棄你的男朋友,放手讓他長大?」
「啊?」去電者非常驚訝。
「也許我這個建議有點直接。」楚謹言直言不諱的回應對方。「但我想你會打電話進來,應該是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讓你不得不找一個陌生人哭訴。」也就是她。
「……楚老師分析得很正確,事情的確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他的愛讓我無法呼吸……」
「這正是『青蛙王子型』男人普遍的毛病。」楚謹言十分瞭解地點頭道。「像這類的男人,我們通常會將之歸類為『待整修的愛人』。因為他們極度缺乏自信而且蠻橫,在另外一方面又脆弱得讓你放不開,我想這也是目前困擾你的原因。」
「楚老師說得沒有錯,我真的感到十分困擾……」
「所以我才建議你可以暫時和你的男朋友分開,給他長大的空間,也給你自己冷靜的時間,我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
「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謝謝楚老師。」
「不客氣。」
通話結束,導播剛好也在這個時候比了一個手勢,通知現場來賓節目時間已到,趕快進行結尾。
「今天節目的時間到了。」主持人連忙俐落的結束節目。「我們謝謝今天的來賓,謝謝星座專家小cut,謝謝命理專家德安居士……」
常態性的談話節目,就在導播的催促下匆匆收尾,魏汗青連罵都來不及,就跳到廣告了。
中國人自古以來,向來是勸合不勸離。楚謹言這個女巫,卻是反其道而行,大大悖離了五千年優良的文化傳統。
可惡!
用力的捏扁手中的紙杯,魏汗青下定決心跟她誓不兩立。他一定要找個方法好好整整她,讓她知道假洋鬼子做不得,休想影響台灣兩千多萬人的看法。但有什麼辦法呢?有什麼辦法可以整她,又不會一下子被拆穿……
突然問,他的腦中閃過一個頑劣的念頭,緊接著是得意的笑容。
他可以假裝是她的仰慕者,送花又送卡片,暗地裡竊取她的芳心。他也可以假裝受到感情上的困擾,打電話進去節目給她,從她的說詞上挑毛病,氣得她暴跳如雷。
好主意!
大約擬定好作戰方向之後,魏汗青的心情忽然變成好得不得了,彷彿已勝券在握。
如果隔壁的女巫以為她們打贏了,那可真是天下最大的錯誤,戰爭才剛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