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你充當了什麼催化劑?」龍少俊緊張地爬起來,哇哇叫著質問卞朝霞。
「讓開些!」她按住他的臉,再次按遠了些,「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對甘蕾放得下嗎?」
甘蕾的心狂跳起來,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朝前,邁出了一小步。
「我——」董亦輝皺了皺眉,似乎在認真思考,片刻後他垮下肩,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放不下。」
就算說得再怎麼輕鬆無事,他的內心一直惶惶不安,怕回去後她真的會義無反顧地要和他結束。難得露出苦苦的笑容,他低聲開口:「如果你們不提醒,我一直不知道我對蕾蕾是這麼大的負累,作為丈夫,不能為她撐起一片天,反而處處依賴她照顧,她心煩、對我厭倦,是情理當中的事。」
忘不了那天心神不定,為是否要來日本尋思著要徵詢她的意見。鬼使神差地去了「蘭雲」,卻意外地聽到她親口向蘇新文承認她的婚姻出了問題。
他力圖鎮定,但不可否認的是,聽她那樣說,他的心疼痛得抽搐不停。
抱著那麼一點點奢望,好希望她阻止自己來日本,沒想到她笑顏以對,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倒令他的試探顯得莫名其妙多餘起來。
於是他想,她煩了,煩他這個時刻牽絆約束她的丈夫了……
「你還是不懂。」見他一臉迷茫的樣子,卞朝霞歎了一口氣,「你要是真還在乎她,就該去爭取,而不是放棄。」
「就是就是……」生命力頑強的龍少俊三度上場,點頭不停,「就像我對朝霞——啊!」
胸口又被重重一擊,壯烈地又倒了下去。
「我想努力。」瞥了一眼躺平的龍少俊,董亦輝喃喃地開口,有時候真佩服他的勇氣——要是自己也有他這樣的十分之一持之以恆的韌性,那該多好?「但是,又不知道從何做起。」
「那還不簡單?」迷茫的小孩有時候實在需要高人指點啊……卞朝霞神秘地一笑,準備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她咳了咳,做肅然狀,一字一頓地開口道,「從今天起照顧好她,當好體貼她的丈夫,還有——嗯,關心孩子的爸爸。」
「你說什麼?」董亦輝一個激靈,盤著的雙腿忽然打直,跳起來盯著卞朝霞顫聲問道。
這樣的反應,通常是准爸爸的通病。卞朝霞微笑著給董亦輝祝福,「卞醫生親自檢查,甘蕾已懷孕兩個月。恭喜你哦,要當爸爸了。」
「天哪,我的天……」董亦輝碎碎地自言自語,扒扒自己的頭髮,坐下又站起來,愣著眼角發呆一陣又癡癡地傻笑,當旁邊的兩個人是隱形,表情古怪得很。
那個模樣,算不算欣喜若狂的表現——甘蕾縮在門後手,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腹部,嘴角微微翹起來。
「不行,她那麼激動,情緒又不穩定——是我不好,我得去看看、看看……」笑了一會兒,他神色又緊張起來,望了望臥室的方向,走下榻榻米忙不迭地過去。
見他說著說著走過來了,一直偷偷看的甘蕾嚇了一跳,飛速地跑上床,裹著被單翻身側躺,閉上眼假寐。
聽見開門的聲音、聽見有人漸漸地走近,她將臉再往被窩裡埋了埋,心裡緊張得要死。
「蕾蕾?」
既然是在裝睡,哪裡還敢應聲?況且他們在鬥氣不是嗎?她還沒有做好準備,不知該如何與他面對。昨夜的勇氣,一覺醒來彷彿都隨著睡意飛得無影無蹤。
孬種,沒出息——甘蕾在心裡暗暗地罵自己。
有人在身後輕輕坐了下來,感覺柔軟的床鋪稍微往下塌了一些,而後,被角被壓住,一具溫熱熟悉的軀體自後環住了自己。
耳根不爭氣地紅了起來,這麼曖昧的動作,難免想到董亦輝俊俊的臉、迷人的微笑、棒棒的身材、溫柔的舉動……停停停,甘蕾,不能再想了,現在要解決的重點不是這個,拜託不要這麼垂涎三尺好不好?
「我好想你。」長髮被撩起,而後是細細的吻,密密撒下來,「你突然出現,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半分欣喜,為他對自己的牽掛;半分懊喪,因為自己四天未洗的頭髮。
沒有動靜,想必太累了還在熟睡吧?
董亦輝半躺在甘蕾的身邊,望著她側臥的背影,將滑下的被子提到她的頸窩,完全密實她的後背。今日寒流來襲,天氣比平日冷了許多,她怕冷裹得這麼緊,應該是不適應日本的氣候。不由想起了自己裹被子的壞習慣,老害她從睡夢中醒來半真半假地與他佯怒。
「也許卞醫生說得對,我真的太依賴你了。」話音才落,見甘蕾似乎動了動,身子再縮了縮。怕驚醒她,他輕輕地拍拍她的肩,垂下眼簾,聲音低了幾分,「原諒我,蕾蕾,從小到大我都被保護得太好,所以,我只懂得被人照顧而不知道照顧別人。」
他一味享受著甘蕾帶給他的愜意,淡化了作為丈夫的角色,疏忽了甘蕾的感受。
「那你選擇我呢?」
「什麼?」棉被的柔軟被光滑的觸覺所代替,他怔住,低頭,見甘蕾不知什麼時候醒來,張開眼睛望著他。
「當初選擇我,僅僅是為了代替你的父母嗎?」無法再裝下去了,心在疑惑,她真的想要知道,她在他心中到底佔著什麼樣的份量。
出口的話語有出乎意料的顫抖,可見自己是多麼緊張他的答案。
董亦輝望著她,她也望著他,這麼敏感的問題就此擺上檯面,擱在彼此中間。
「父母的意外去世,有一段時間的確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董亦輝沉默了片刻,開口承認。
「這是你急著找妻子的原因,這一點我清楚。」甘蕾笑了笑,有點勉強,「你對婚姻,並不是實質的在乎。」
可笑,明明知道了,還要義無反顧地嫁給他,像極了現在韓片裡的悲情女主角,飛蛾撲火,到頭來無一例外都沒什麼好結局。
「我的初衷,結婚是為了讓我全無後顧之憂。」
喏,被猜中了。她現在是不是該抱著被子縮到角落裡哭泣,哀歎自己癡心一片沒個好下場不說,還附贈了一個小孩?
對了,孩子呢?電視劇好像沒有教過怎麼處理吶……
「蕾蕾——」還在絞盡腦汁苦地想,甘蕾不提防被人抓著肩膀扳正了身子,沒空繼續考慮下去,就對上了董亦輝一張憋得通紅的臉,「對生活,我怕是遲鈍了很多,甚至對你有的很多感覺都還來不及一一體會和形容。但、但是,我想天天看你,離開你是這麼的不習慣,即使只有一天我都恨不得即刻飛回去……」
甘蕾張大嘴,愣愣地盯著他——如果沒聽錯,這算是他的告白嗎?
「你不信嗎?」見她發愣的模樣,當她懷疑,董亦輝急了,「真的真的,我會學家務、學照顧你、學你需要我做的一切,只要你還肯包容我的缺點,我會努力。」說到最後,急切的語調慢慢地減緩下來,手肘滑下與她並躺著,他拉過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別放棄我,蕾蕾,我要你。」
或許自己還沒真的弄懂婚姻和愛情的必然聯繫,或許自己還不清楚對甘蕾究竟用情到幾分,但有一點他卻絕對清楚,對他,他「要」她的全部,而不是僅僅「需要」她對他衣食住行的照顧。
輕輕的低喃,語氣確是肯定的,僅僅一字之差,她卻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不算完美的答案,可至少他在努力,證明了他需要的並不只是一名老媽子。那麼,她該高興、該笑的,可為什麼面部肌肉都僵硬了,連眼瞼都感覺已經濕潤了一圈?
有什麼液體滑過自己的面頰,董亦輝偏過頭去發覺了甘蕾的異常,見她鼻頭聳動眼圈紅紅,他慌了起來,忙用手去擦拭,「蕾蕾,我說錯了什麼嗎?你別哭好不好?」
「我沒哭。」她固執地不肯承認,朝上仰面,同時張大了眼,努力止住滾出的淚水,「我在開心,我高興,喜極而泣,你別來打攪我。」討厭,幹嗎說這麼多動情的話,害她眼淚流個不停!
董亦輝的手擱在她的面頰,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正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甘蕾卻一把抓住,粗魯地在臉上胡亂抹了幾把,而後盯著他凶凶地開口:「既然沒事,幹嗎不打個電話回來報平安,害我擔心得要死,好玩啊?」
「對不起。」董亦輝萬分抱歉,「爆炸後信號短暫不通,警察又收繳了我們的隨身物品調查,我想暫時幫醫護人員照看傷者幫點忙,稍後打電話給你,沒想到你竟然來了……」說到這裡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擰眉,大手滑到她的腹部,「你懷孕了,兩個月了。」
「我知道。」甘蕾咕噥,難得見他這麼嚴肅的表情,一時之間有些不習慣。夫妻間的一場大風暴居然被這場爆炸給化解了,算不算因禍得福?
「你打算,怎麼辦?」他半是緊張半是期待地問。
「啥?」這句話好像應該是由她來問他吧,怎麼調換了?甘蕾先是費解,繼而見他緊張兮兮,忽然明白了他是擔心自己還在生氣沒打算要這個孩子。
他還真是傻呵……
「怎麼辦啊?」她心情大好起來,假裝很認真地思索,沒錯過他繃緊著嘴角的模樣,惡作劇地去刮他的臉,非常「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不習慣當單親媽媽的,既然我們決定不分開了,你就盡力做個好爸爸吧。」
才說完,就聽董亦輝像孩子一般地歡呼起來,將她摟得緊緊,欣喜若狂。
卞朝霞怎麼說的——當好體貼她的丈夫,關心孩子的爸爸?嗯,這個建議她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