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裴燁帶著於辰莎到達時已經是下午七點多,這棟兩層樓的建築裡早已擠滿來自各地的名流。
當她隨著裴燁進入店裡後,已有一些人好奇地看著她,接著陸陸續續、伴隨著眾人的耳語,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注意她。
於辰莎本人對這些好奇的目光倒是毫無所覺,她只是興奮地看著店內展示的皮件系列。
倒是裴燁注意到眾人的視線,牽著她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他當然知道美麗的她會吸引別人的目光,這他一點也不感到訝異,讓他訝異的是自己心中那股忍不住想把她立刻帶離開的衝動,以及其他男人的目光欣賞地落在她身上時,那種幾乎壓抑不住、想衝上前揍對方一拳的念頭。
訝異之後,他開始覺得恐慌,他對辰莎的佔有慾已經到了這種不可理喻的地步了嗎?
其實,只要裴燁能保持冷靜,不讓妒忌之火燃燒了理智,向來敏銳的他應該可以發現,那些目光並非完全衝著於辰莎而來,其中有一大部分是由於他。
他只要能維持平時的判斷力,立刻就可以分析出其中的原因,因為相較於被他嚴密保護的於辰莎,在社交界,他反而是別人比較熟悉的,雖然他一向低調、除非必要不參加社交宴會,但是「東汛集團」的名氣卻吸引著別人想一睹他的面貌,同時也好奇他始終單身的原因。
向來獨來獨往的東汛集團總裁今天卻帶著一個氣質獨特的生面孔出現,大部分的人自然會忍不住好奇地猜測,這名女性到底跟這位向來低調的總裁是什麼關係。
只要留意眾人眼中流露出的曖昧,就不難猜到他們心中的想法。這對裴燁來說本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只要是牽扯到於辰莎,他的理智與判斷力就會大幅的降低。
「裴總裁,今天怎麼有空帶女友來新概念店採購?」
有點耳熟的聲音在身側響起,裴燁轉頭一看,發現說話的人原來是大豐集團的副董事長。
他的話像春風般地驅走裴燁心中的陰霾,一絲驚喜的笑意出現在他冷漠的眸中。
「她剛從大學畢業,想買點東西送給她。」向來沉穩的他難得的有些激昂。原來在他人眼中,辰莎看起來像是他的女朋友啊。
裴燁的話間接地證實了大豐集團副董事長的猜測,難怪這個身價數十億的黃金單身漢總是獨來獨往,而且始終與女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原來他早就有女友,只是還在唸書不方便公開啊。
東汛集團的前身是屬於於東汛的東汛企業,這件事情在商界並沒有很多人知道,東汛這個名字廣為人知時,已經是於東汛去世三年、東汛完全邁入裴燁時代的時候。
而於東汛將女兒於辰莎交給裴燁撫養的這件事,也由於裴燁向來低調的行事風格而鮮少有人知道。
所以眾人會將成長後的於辰莎當作是裴燁的神秘女友也就不稀奇了。
此時的於辰莎剛好觀賞完現場撥放的廣告短片,她親暱地用沒被握住的那隻手環住裴燁的腰,語氣略帶撒嬌,「燁哥哥,二樓是展示以女性顧客為主的商品,你陪我上去看看好不好?」
面對於辰莎在公眾場合的親暱之舉,裴燁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對大豐集團的副董事長點頭表示歉意,擁緊她的腰,兩人相偕往二樓去。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裴燁放心地讓她自己一個人去逛。由於大豐集團副董事長的話讓他心情大好,所以看著她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
但是下一分鐘,他的好心情就消失了。望著靠近她、並且與她熱烈交談的一名年輕男子,裴燁無法控制的感到憤怒。
怒氣在他的體內積聚,不需要思考,裴燁站起來朝他們走去。
「我覺得你長高很多耶,也比六年前帥多了。」
坦率的讚美讓站在於辰莎面前的男子高興又靦腆地笑著。原本對妹妹強拉他來這裡而抱怨連連的他,在意外巧遇當年的暗戀對像後,轉而慶幸自己沒有錯過這個機會。
站在於辰莎眼前的這個斯文男子,正是她在台灣念高中時同學的哥哥、遠揚科技董事長的獨子,她對他的印象來自於他曾經為了邀請她去參加生日宴會而特地於上課時間到學校來找她。
「那我呢?我有沒有變漂亮?」急著從她嘴裡驗證自己美麗的自然是她的高中同學。
「當然有,只是雙眼皮割得太寬了,建議你下次換個醫生。」
於辰莎坦白得近乎殘忍的話惹來對方一陣懊惱的低呼。並不是故意挑毛病,她只是指出事實。
「你應該開始工作了吧?」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人大她四歲。
斯文男子點點頭,驕傲地挺起胸膛,好讓她看清楚自己現在已經有別於當年。
「我已經通過我爸的考驗,目前在公司擔任經理。」
「真好。」想到自己的處境,她不由得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真不曉得自己什麼時候才過得了燁哥哥那一關,她甚至懷疑根本沒有人能達到他的標準,只除了他自己。
「對了,你跟我妹一樣都是今年畢業吧?」
於辰莎點點頭。「對啊,畢業後就被捉回來了,我都還沒有玩到呢!」
她遺憾的語氣立刻讓斯文男子炯亮的黑眸發出興奮的光彩,他輕咳兩聲,正式地邀請她。
「那麼,今晚一起用餐好嗎?慶祝你們畢業。」他伸手扯了扯妹妹,提醒她幫忙。
「對啊對啊,我們兩個也好久沒有聊聊了。」自從哥哥看到她與於辰莎的合照後便驚為天人、從此念念不忘。那時起,她便時常在他的哀求下幫他牽線,現在當然也不例外。
事實上,不熱中追求名牌的哥哥會勉為其難的陪她來這家裡,並且出手大方地送她價值八萬元的皮包,就是以前欠她太多人情的結果。
於辰莎輕輕地爬梳了下柔亮的長髮,正要答應,一道冷得讓人頸後寒毛直豎的聲音突地響起。
「很抱歉,她沒有空。」
裴燁的拒絕充滿了迫人的氣勢,當場讓提出邀請的斯文男子在氣勢上矮了半截。
他的優雅冷峻、成熟沉穩,頓時彰顯出斯文男子的青澀稚嫩。
「是裴總裁嗎?你好,我是遠揚科技的經理,我叫……」
無視他伸出的手,裴燁逕自抓住於辰莎的手肘,強橫地欲帶她離開。
「燁哥哥,他是我同學的哥哥。」她不明白他又怎麼了,一張臉冷得嚇人,還故意忽略人家伸出的手、讓別人尷尬。
「立刻回去。」沒有理會她的話,盈滿胸口的憤怒讓他只想將她帶離此地。
發覺她的抗拒,他皺著眉,不悅地望著她。
「我想跟我的同學去吃飯。」
她眼中的抗拒與堅決惹惱了他,在理智尚未完全被怒火燃燒殆盡前,他得採取更強硬的手段。
「不准。」低沉地吐出兩個字,他強行將她帶下樓。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忍受裴燁霸道無禮地為她拒絕別人的邀約、又悶不吭聲地一路飛車回家,進入家門,於辰莎終於忍不住地開口。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她怎麼覺得他的脾氣越來越難以捉摸,經常前一分鐘還很溫和,下一分鐘立刻變得陰沉。
想不通他改變的原因讓她覺得煩躁。
「你答應過我什麼?」嚴厲地注視著她的眼,他對她如此容易親近異性感到無法忍受。
她永遠無法瞭解,當他看見她自在地在其他男人面前展現本該只屬於他的笑容時,他心中那種彷彿被刀切割、被火燒灼的感覺。
她為什麼就是無法瞭解?
對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茫然,於辰莎明亮的眼中閃著疑惑。「我答應過你什麼?」
她的反問換來裴燁一記微慍的怒瞪。
「你全忘了?」她根本就沒有把對他的承諾放在心上,那種被忽視的感覺讓他的心中掠過一陣痛楚。
「等一下!」受不了這種曖昧不明的對話,她摸了一下額頭之後乾脆地問:「你能不能先把我答應過你的事重複一遍?」
「今天上午,喝咖啡的時候……」他陰鬱地提醒她。
在他那令人膽寒的凝視下,於辰莎好不容易才回想起那短短五分鐘裡的對話,終於釐清他發怒的原因之後,自主性極強的她突然有種窒息的感覺。
「我是答應過你會努力學習如何經營東汛,但我不是也說了,要我完全放棄私人活動是不可能的。」為什麼她老覺得他想綁住自己?
「你答應跟那個男的去吃飯?」他的口中陰冷地逸出話來。
「是啊,他是我高中同學的哥哥,我還在台灣念高中時我們就認識了。」他散發出的壓迫感使她更加煩躁,四周的空氣彷彿全因他而變得嚴肅,「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吃個飯有什麼不對?」
「隨隨便便就答應跟男人出去吃飯,這就是你在英滬受的教育?我以為英滬的教育宗旨是讓你們成為氣質高雅、行為端莊的女孩,而不是隨便就讓男人約出去的女孩。」
嘲諷的語氣從他繃緊的唇吐出後,不僅於辰莎當場臉色刷白,連他也被自己的口不擇言嚇了一跳。
他居然被嫉妒徹底掌控,說出這麼傷人的話,難道對她的獨佔欲已經使他變成一個不講道理的人了?
他眼中的懊悔取代了原本的嚴厲,但是從於辰莎受到侮辱的表情看來,他明白無法彌補的裂痕已經形成。
「是你堅持送我去英滬的。」震驚與氣憤使得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如果我真的被教育成那種不檢點的女人,那也不是我願意的!」
「辰莎……」懸在她眼眶中的淚水使他慌亂,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讓事情失控至此。握了握拳,他試圖像以前一樣,在發生爭執時伸出手輕撫她的後腦勺,他知道這樣通常能適時地安撫她的情緒,同時舒緩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
但是這次,她卻偏過頭躲開了,看向他的黑眸中閃著反抗的光芒。
「我不是小孩子了!」像是宣告什麼似的喊完後,她激動地轉身上樓,衝回自己的房間。
爭執過後的不愉快氣氛包圍著裴燁,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歎了一口氣、落寞地坐進身後的沙發裡。
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了,沮喪地閉了閉眼,明知道這樣下去只會讓他與辰莎的關係更僵,但這似乎是他的弱點,一旦看見任何男人接近她,他的怒火就會不由自主地升起,他的沉穩與內歛會完全消失無蹤、變成一個專制而自私的人。
再這樣下去,他不但無法順利的對辰莎告白,恐怕還會讓她因此而離開自己。
光是想像這樣的結果,就使他有一種血液被抽光的感覺。
不行,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他絕對無法忍受那種情況。
煩躁地將十指插入發中,深呼吸幾次之後,他感到冷靜和理智逐漸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鬆了鬆領結,裴燁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理出一個頭緒,就看見於辰莎又從樓上走下來。
好不容易才平息的怒火在看見她一身清涼的打扮之後立即死灰復燃,他殺氣騰騰的從沙發上站起來。
於辰莎知道他要說什麼,從他的目光中,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對自己這身打扮的不滿,她並不打算跟他解釋今年流行什麼,因為從他看著自己的目光來看,跟他解釋也只是浪費唇舌。
從今天——不,從這一刻開始,下班後她便要開開心心的做自己。
明亮的黑眸閃爍著堅決,她冷冷地開口:「我要出去。」
在那薄如蟬翼的衣袖拂過自己眼前之際,裴燁迅速地伸手扣住她戴著黃金細鏈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