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晏落望了望肩上的披肩,很是意外胡亥的突然出現。
「給你這個。」胡亥說著,將用明黃絲帕小心包起的物什遞至晏落面前。
「是什麼?」晏落遲疑著,未曾伸手去接。
「是你喜歡的東西。」胡亥一把牽過晏落的右手,將東西硬是塞在她掌中。
「還不打開看看?」見她仍是望著東西卻不動,胡亥急急地催促道。
「哦。」打開那層層疊疊,一陣清香撲鼻而來,晏落不禁眼前一亮,「荷葉野米糕!」
眼見晏落臉上的意外驚喜,胡亥揚唇露出一口皓齒來,「原來你還真是喜歡吃這種東西。」
「可是……現在明明已是深秋了。你哪來的荷葉?」這種初夏荷花開時才會有小食,怎麼會在這個季節出現。
「知道我厲害了吧。」胡亥得意一笑,這可是自己千金從一對老農那裡收來的貯藏在井水中的荷葉。
「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的?」晏落記得自己並未對誰說過。
「你吃一塊,我就告訴你。」胡亥見晏落光捧著這野米糕卻不吃,於是鼓動她嘗嘗味道。
「我……」晏落不好意思地露出笑來,「我不捨得。」自從自己離開楚王宮之後都還沒再嘗過這個。
「真傻。我買了好多荷葉替你藏著呢。你還怕以後沒得吃?」
晏落開心地拈起一塊來,送入口中。不禁享受地瞇上了雙眼。這野米竟然是正道的楚國野米。忽然有種回到了兒時的感覺。
「給你幸福原來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為什麼大皇兄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聽到胡亥這番話,被糕嗆住的人不由得連聲咳了起來。
胡亥邊替晏落捶著背邊朝天翻著白眼,「難怪常福那老傢伙說你吃東西愛走神。」
「常福?原來是他告訴你的。」這個常福,從前在楚王宮中就專愛討好權貴,現在又拿自己的事來討好胡亥。
「是啊。他告訴我很多關於你的事。怎麼辦?你的把柄都落在我手上了。」胡亥故意拿話逗晏落。
「我又沒做虧心事,能有什麼把柄。」口中仍留有荷葉的餘香,其實無論怎樣,還是要謝謝常福多嘴,自己才能又嘗到如此美味。
「呵。」胡亥笑了一聲,望著晏落的星眸變得異常澄淨,「晏落,跟我回府吧。我每天都讓廚子做你喜歡的這些東西。」
晏落抬起頭來,歎息對上胡亥那清澈的瞳,「胡亥,我想留在扶蘇身邊。真的很想。所以,請你成全我們。」
星眸怔了怔,「如果扶蘇並不要你的陪伴,選擇放棄你呢。」
「他不會。」他只是在誤會自己。彼此經歷了這麼多,他怎麼會輕易放棄自己呢?
「不放棄你,他就必須放棄更多。」
「胡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晏落放下手中的糕,隱隱察覺胡亥哪裡不對勁。
胡亥揚起唇來,眼中星光閃爍,「晏落,做好天天都能吃到心愛東西的準備吧。」
「喂!你把話說清楚。」眼看著胡亥這樣不明不白地未將話說全,就飄逸而去。晏落在他身後急切地追問著,越走越遠的人卻哪裡還理會她。
這胡亥,是不是又要胡鬧了。老天。自己和扶蘇之間,已經是一大堆的問題了,實在是經不起胡亥的瞎折騰了。
晏落側臥在床榻上,卻輾轉反側,如何也睡不著。這一日發生了太多的事。扶蘇吻了自己,常福竟然出現在秦王宮中,而胡亥又同自己說了那些奇怪的話。
直直望著窗外朦朧的月色。不知扶蘇現在身在何處?還在修建那座要用來關住自己的阿房宮嗎?
忽然好想看一下今晚的月。起身披上外套,逕直打開了房門。
「吱嘎!」白天裡不被注意的開門聲在夜中顯得那樣刺耳。月光盡瀉入屋內,月色間,晏落竟然發現門外立著一個人。「還沒睡?」低沉幽遠的聲音在夜色中慢慢溢開。
「扶蘇?你沒有去阿房宮嗎?」晏落又驚又喜,未料到扶蘇竟然會守在自己門外。
「夜深了,我先回房了。」他冷冷道,抬步欲走。
「你還在生氣?為何不願意給我點時間聽我解釋一下!」他的房間就在隔壁,需要這樣匆忙嗎?
「沒有這個必要了。」無論如何,事情已經決定了。他會按照答應父皇的,重新贏回李幼娘的心,將李斯牢牢穩住。而晏落,會在阿房宮建成那一日正式入住其中。這之前,兩人不會再有任何的交集。
「我是在楚幽王七年入的楚王宮,那年我才五歲。楚幽王在十年就駕崩了!」為什麼他就是不肯聽自己的解釋?
她入楚王宮時才五歲?那也就是說,悼駕崩那年,她不過才八歲。八歲的女孩子能成為什麼寵妃?
「趙高!」這分明就是趙高的陰謀。竟然讓那個常福隱去了這麼關鍵的事情,「可是,你才八歲,怎麼會被封為王妃?」
「你總算肯聽我解釋了嗎?」眼見扶蘇開口相詢,晏落才終於有機會將事實親口告訴他,「因為我入宮後,名不正言不順。幽王伯伯宮中那些勢利奴才會在他背後欺壓我,所以才特地破例給了我個名分。」眼見扶蘇黑瞳中的鬆動,晏落緩緩道,「扶蘇,如果有幽王十五年,幽王二十年,我不能保證事情是不是還會成為今天這樣的局面。可是至少到今天,我對幽王的感覺只是一位像慈父一般的長者。」
「可扶蘇卻始終是他的影子,不是嗎?」語氣很淡,但眼神中的緊張卻已是再分明不過。
「單從外形來看,你和幽王伯伯是有幾分神似。可是,幽王伯伯是個像水一樣寧靜、個性溫柔的人。如果你非要說像,喬松比你更像他。」
「你的意思是,你和喬松……」
「扶蘇,除了你,我不會傻到喝下任何人遞來的鴆酒。你還不明白嗎?無論是幽王還是喬松,他們都比不上我對自己的愛惜。只有你,為了你我可以連自己都忘記。」她原不該傻傻地向他解釋的。因為自己根本就沒有做錯任何事。可是,她不要他誤會自己。
「老天。」扶蘇一把將晏落擁入懷中。傻的是他自己。竟然意氣用事地答應了父皇會將一切調到她未出現之前。可是,她明明就在自己懷中,明明就在自己心中,自己怎麼可能當她不在?
「扶蘇。」晏落輕喚著。他擁自己擁得好緊,她幾乎都透不過氣來了。為何一切說清楚後,扶蘇反倒是一副要生離死別的反應?
「晏落。」稍稍拉開彼此的距離,雙手卻怎麼也不捨得鬆開她,「無論發生什麼,你要記住,我心同你心。」
「扶蘇,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猛然想到傍晚時,胡亥那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古怪話語。
「我自會妥善安排一切的。」扶蘇眸色一沉,已決心要親手彌補自己犯下的錯,「答應我,在我回府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嗯。」只要是他說的,她便全心全意會照做。
「一切都會過去的。我保證。」望著月色下她那明媚的眸,忍不住在她唇上印下自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