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官爺通報一聲,在下晏柔,求見李幼娘李小姐。」晏落抱了抱拳,宦官服下的那張臉龐在陽光下如此明亮動人。
「這位是……」兩個官兵眼見是個眼生的小宦官,卻又不知是宮內哪一位派來的,所以輕易也不敢得罪。
「這是我府內的。」一聲清亮的聲音在晏落背後響起。
未待晏落回首,兩位官兵已是慌忙躬身行禮,「小的見過胡亥公子。」
星眸在晏落面前熠熠閃動,唇邊露出欣然的笑來,「走吧,還傻愣著做什麼?」
待步入府內,胡亥才回首問出心中好奇:「你來找李幼娘做什麼?」
「求她……不要嫁給你。」晏落知道自己此行對胡亥而言有百弊而無一利。
胡亥微滯了一下,旋即笑出聲來,「呵。胡亥是不是聽錯了。應該是求她一定要嫁給我吧。」
「胡亥,你知道李幼娘心中的那個人是扶蘇。而扶蘇……也是非李幼娘不娶的……」她咬唇,為何由自己杜撰的這些,聽在自己耳中仍是引得心上會痛。
「我知道。我更知道……」胡亥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娶了李幼娘便等於娶了整個李氏家族。」
「所以你要娶她,是為了得到李氏家族?」晏落眼中有難掩的失望。那個一直都只被自己當作是孩子的胡亥,竟然在自己不知覺間,也生出了這樣成人的複雜心思。
「我想娶李幼娘,是為了你。」胡亥咧唇一笑,說得坦白而直率。
晏落心思微晃,滿臉的疑惑不解,「為了我?」胡亥一直不是都誤會自己和喬松嗎?怎麼可能娶了李幼娘以成自己與扶蘇之美?
「賤人!你為何會出現在我府上!」李幼娘的一聲冷喝,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李小姐,我之所以……」晏落話還未說完,揚起的玉手已是狠狠朝著她扇來。
「你這樣哪裡還有半點丞相之女的樣子!」胡亥冷喝著握住了李幼娘半空中的那只意欲行兇的手。
李幼娘瞪了胡亥一眼,悻悻然甩開他緊握自己的手,「是你把她帶進來的?」
「你若不想聽她說,我這就帶她走便是。」胡亥說罷,便真要轉身。
「才來就走?」李幼娘自覺脫口而出的話有不妥之處,轉而望向晏落道,「你膽子不小,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有什麼話就說吧。」
「李小姐,我同扶蘇公子之間是清白的。求你不要因為我這個小小的宮女而錯過了自己真心想嫁的人。」她今天來,就是求李幼娘嫁給扶蘇的。只有李幼娘轉念嫁給扶蘇,扶蘇與胡亥之間那場已經弦在箭上般的爭鬥才會消弭。而這一切的起因,是自己。能結束它的,也只有自己。
「呵。」李幼娘冷笑道,「你這樣說,也不怕傷了扶蘇的心。」扶蘇若是肯為了自己放棄眼前這個女人,事情又如何會曲曲折折到今日的地步。
「小姐欲嫁給胡亥公子,才會傷了扶蘇公子的心。」
李幼娘艷眸自晏落轉向胡亥,「你帶她來,就是勸我不要嫁給你的?」
「要嫁給誰,能決定的人始終只有你自己而已。」他沒這樣的心思去替她考慮這個問題。他們要的答案不是自己要的。所以她選什麼,他都滿意。
「你說你和扶蘇是清白的。證明給我看。嫁給除扶蘇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把扶蘇原原本本地還給我。」她要扶蘇,只要眼前這個女人願意消失。她那個自幼便伴著自己的美夢就能得償所願了。
「嫁人?如此倉促讓我嫁給何人?」晏落未料到李幼娘會給出這樣的交換要求。用自己的嫁人來交換她的回心轉意。「你該知道的,有個人只要你點頭,他便願意娶你。」胡亥忽然幽幽開口。
晏落愕然。她自然知道胡亥所知是誰,可是她怎麼可能嫁給那個人?
晏落遲疑著勒緊了韁繩。她真的要這樣和胡亥一起進宮嗎?扶蘇昨夜才將自己送出,這樣未經他允許便回了宮,又是和這個他已決心要對付的小皇弟……不,不可以回去。扶蘇一定會惱自己的。
「小柔!」眼見晏落要調轉馬頭,胡亥已先她一步,封住了她後悔想逃的路,「你這樣一走,我娶李幼娘就娶定了。」
「你明明不愛李幼娘,為何要娶她?」當自己在竭力說服李幼娘時,胡亥不僅沒有出言相止,更是閒閒地沉默旁觀著。他對於李幼娘這個未過門的妻子根本就未曾放在心上。
「你曾說過,你不是什麼有趣的玩具,我和扶蘇大可不必搶來奪去。」胡亥頓了頓,衝著晏落笑道,「你說對了。你不是。但她是。」
胡亥說罷,趁著晏落臉上驚色未收,一把自她手中奪過韁繩,「走吧!再等,夕陽就要下山了!」
「啊!」
不顧晏落的驚呼,胡亥就這樣一人牽兩馬地將晏落又「拽」回了宮中。
「我不可以回去。」眼見扶蘇所居之處已近在眼前,晏落恨不能立刻消失在宮中。
「連見李幼娘的膽都有,怎麼反而沒膽見扶蘇?」胡亥含笑掃了晏落一眼,忽然放聲喚道,「扶蘇!扶蘇!大皇兄!」
眼見著想走已是不能,晏落只能蒼白著一張臉,對上了由府內走出的扶蘇來。
黑瞳觸到胡亥身後之人,閃過一抹愕然,眼神轉回胡亥身上,淡淡道:「哪個奴才如此怠慢?竟然還要勞我們胡亥公子親自喊話的?」
「我急著要見大皇兄,哪裡還顧得了什麼奴才。」胡亥笑著,眼中流露中從來不懂掩飾的得意。
「有話進去說吧。再急著與我敘敘,也要顧及你皇子的身份。」扶蘇聲音舒緩,責備的意味卻是分明。
「小柔,還不走?」胡亥向前跨了一步,然後回過身來,大大咧咧地喚著身後那個垂首不知所措的人。
晏落不安地仰起頭來,正對上扶蘇那銳利的黑瞳。果然,他還是生氣了。
胡亥眼見晏落仍立在原地不敢動彈,索性一把牽過她的手,衝著扶蘇一笑,「大皇兄,你可能都不知道,今日小柔去了哪裡。」
扶蘇冷冷地揚了揚唇,「是嗎?我還當真不知道。」說時,黑瞳一直注視著那只被胡亥緊握的玉手。
晏落眼見扶蘇望著自己的手,這才意識到在自己手足無措時,胡亥竟然牽上了自己的手,連忙一把將他的手甩開。
胡亥臉上的笑容一凝,語氣卻仍是自得的:「她可是了不得。竟然去了李斯的府上。」
「什麼?」扶蘇原本淡漠的臉上立刻驚現不安,「你去找李幼娘了?」她瘋了嗎?不知道李幼娘恨不能置她死地而後快嗎?
「我……我只是想跟她解釋清楚誤會。」被他這樣注視著,晏落只覺得自己心跳得好快。老天。曾經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從何時起,只要扶蘇面色一變,便會忐忑不安?難道真的是已經在乎他在乎到了自己都害怕的程度?
誤會?她明知自己同李幼娘之間根本不存在誤會。那她所謂的誤會,自然是撇清與自己的關係,去勸李幼娘回心轉意。
「那誤會解釋清楚了嗎?」聲音頓時陰冷下來,只為眼前這個女人竟然自作聰明地意圖劃清自己與她的界線。
「嗯。」她小心地應著。心虛地不敢再直視扶蘇。誤會解不解釋得清楚,還要靠她的實際行動。
扶蘇狐疑地瞇起雙眼,怎麼可能?自己費了那麼多唇舌,李幼娘就是咬定不放,晏落不是死著見屍便是活著嫁人……心下一驚,「你是否允諾了她什麼?」
「嫁作他人婦。」胡亥插入了兩人的對話間。
「你竟然答應她要另嫁他人?」扶蘇衝上前去,一把握起晏落的右腕,「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如果她懦弱地選擇嫁人而不是同自己一起面對,那他的違抗皇命、他的放棄李幼娘,還有那精心佈置的局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扶蘇,我不想害了你。」她是敗君禍國的命。雖然自己都不願相信,可是真實擺明,自己與扶蘇走得越近,扶蘇離皇位便越遠。她不想,真的不想扶蘇會成為第二個幽王。
「沒人能害得了我。」黑瞳冷冷掃向一旁的胡亥。樁樁件件都有他的分,無論他是被線縱還是已經深不可測,意圖將晏落帶離自己身邊的人,絕沒有僥倖的可能。
胡亥不以為然地對上扶蘇的瞳,嬉笑道:「大皇兄,小柔也是為了你好。再說了,你搶走了我的准媳婦,自然也要賠我一個才是。」
什麼?晏落震驚地張著嘴,想問卻根本無法開口。那個只要自己點頭便願意娶自己的人,怎麼變成了胡亥?
扶蘇卻顯然並不為胡亥的言語而驚訝,握著晏落的手稍一用力,將晏落整個擁入懷中,淡寞的聲音緩緩道:「我沒興趣跟你玩這種遊戲。李幼娘你儘管留著。我懷中這個人你也趁早給我斷了念想。」
扶蘇這樣氣定神閒地宣告著對晏落的擁有,更是直接了斷地放棄了李幼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