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欲崩潰的情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從我離開日本後,我們就不再有任何關係了,昨天的事是我自願的,你不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去買我的房子。」
一口氣講完後,她微微喘著氣,在他的眼中看到一座冰山。
不管是對她生氣時的火焰,還是情慾高漲時的慾火,或是當兩人甜蜜嬉戲時,他溫柔得像要出水般的柔情款款,這些情緒通通不見了,留下來的只有冷,他的眼神好冷。
兩人沉默了好久,只聽到對峙的呼吸聲……
荊堂冷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應該付出得更多,依照你昨天晚上的服務,你的價值絕對超過一間東京小套房的市價,我會買你的房子,我也會買下莫家失去的一切!我會找你乾媽談一個好價格買下小酒館,讓你不能對別的男人笑,我買下你所有的一切,你以為你還逃得了嗎?」
荊堂轉身想走,但莫容潔卻抓住他的手臂。
在這一刻,他總算看到她心急的神色,不是因為他快和別的女人結婚,不是因為她捨不得他,而是因為那間該死的東京小套房!
「荊堂,我不要你給我任何東西,莫家的事你不要管——」
荊堂瞇眼怒視著她,揚高她的手腕,怒吼道:「你想跟我撇清關係是嗎?我偏偏要以這個方式囚禁你,容容,你記住,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你想撇清就能撇清的!」
荊堂甩開她的手,憤然離開。
「荊堂——」
莫容潔無力地滑坐在地,老天,她該怎麼辦……
無助的淚水滑下臉頰,她望著荊堂離去的方向,傷心哭泣。
「無緣二嫂,你是個大笨蛋,你踩到我二哥的地雷了。」
荊玫蹲了下來,對著無緣二嫂直搖頭,同時伸手扶她起來。「哎呀,你知道嗎?有錢人最討厭人家說我們財大氣粗了,二哥買你的房子只是想留下你的東西,也可以幫忙解決你家的問題,結果你居然把我二哥說得像是『恩客』一樣,難怪他會生這麼大的氣,無緣二嫂你這回慘了啦,我從沒見過二哥發這麼大的脾氣說——」
荊玫話都還沒說完,脖子就被無緣二嫂緊緊地抱住,好像把她當成了茫茫大海裡唯一的救生圈。
「二嫂,你放開我啦∼∼」
莫容潔的淚流得好急好急,她什麼也不管了,激動地說:「荊玫,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莫家的財務危機我在婚禮的前一天才知道,我父母想依賴荊家的資源讓莫家起死回生,我只能走,我不想讓荊堂以為我是因為荊家的錢才嫁給他,我不想讓荊堂以為我在利用他,結果現在,為什麼又回到原點?我不要這樣……」
喔喔,這下荊玫知道無緣二嫂最大的秘密了。
「你愛我二哥嗎?」雖然不問也知道,但荊玫只想再確認一次。
莫容潔的情緒全然失控,壓抑許久的情緒、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全部爆發。「我愛他,從第一眼開始我就好愛他——」
荊玫歎了口氣,這兩個笨蛋,這兩個愛得好傻、好沒效率的笨蛋!
她該怎麼幫她的二哥和無緣二嫂呢?
呵,回台灣真是好玩!
★★★
乾媽回來了,但卻在日本受了一肚子怨氣,因為荊家的律師找上門來,要她提出一個數字出售小酒館。
「原來是見不得你服侍其他男人喔。」經容容解釋過後,鄭美芳總算明白了一切。
這一天,一群人全聚在宜蘭裡民中心有家歸不得。
莫家兩老也是一副苦瓜臉,人啊,不能休息,一休息全部的衝勁就沒了,好不容易滿足目前的退休生活,結果半個月前荊家的律師團找上門來,不但插手主導債權會議,十分鐘解決莫家的債務問題不說,還派了一組由經濟專家、投資專家和許多專家組成的「復甦團」,打算替莫家家業恢復到從前的興隆,問題是兩老完全沒勁了,所以只能躲到裡民中心,免得被那些專家一直煩,還有,他們大安區的透天洋房也被荊堂買回來了,登記在容容的名下。
情況好像整個失控了,荊堂替和荊家完全沒關係的莫家做了太多事了。
就在大家都一籌莫展的時候,裡民中心來了一位稀客,也就是始作俑者——荊堂的媽媽。
荊母看到大家戒備的眼神,馬上安撫道:「呃,不要緊不要緊,就把荊堂當成自己的女婿,他做這些都是應該的啦∼∼」
「女婿?我們可不敢當!」
乾媽拿出早上的報紙,上面的頭條新聞才是一群長輩全聚在宜蘭的主因——
商場聯姻又添一樁,荊家二媳婦換人做做看,日本商會千金拔得頭籌正式入主荊家!
乾媽有些火大,事情都變成這樣了,荊堂他媽媽來宜蘭有什麼意義?
報導中還把莫家破產的來龍去脈又詳細地說明了一次,當然也不會少了荊莫兩家神秘取消婚禮的陳年舊事,且新聞是很現實的,記者絕對不會去得罪最有權有勢的荊家,所以,所有的矛頭當然就指向容容了,說得彷彿容容有隱疾似的——
這讓乾媽非常火大,無論如何,那兩家要結婚,又干莫家什麼事?為什麼每條新聞都少不了莫家?
「荊太太啊,其實事情都這樣了,你再來找容容也於事無補啊,倒不如好好勸勸荊二少爺,不要隨便亂花錢在我們身上,容容和他都是過去式了,報紙上寫得清清楚楚。」
荊母能體諒乾媽的怨氣,她無奈地道:「唉,這兩個年輕人真是讓我們煩惱到頭髮都白了,怎麼會把事情弄得這麼複雜呢?我真不瞭解荊堂怎麼會順從他爸的意見娶涼子呢?」
乾媽冷哼了聲。「也許你兒子喜歡人家?」
「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喜歡,荊堂不會夜夜買醉,醉到保鑣都開始擔心主子是不是快發瘋了,才通知大哥荊靖,荊靖說,他從滿滿的酒瓶中撈起荊堂時,荊堂的口中一直喃喃自語念著:「容容∼∼容容∼∼容容∼∼」
不過,買醉的日子只有三天,責任感救回了心碎的荊堂,他回到工作崗位,像失心瘋一樣投入於他的工作,所向披靡地橫掃一切,而自殺式的投資方式,也讓他在投資市場有獲不完的利,當真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大哥荊靖甚至斷言荊堂再這樣下去,荊家其他人都可以退休了,光靠荊堂一個人,他們全家或者子子孫孫都可以蹺著二郎腿享盡榮華富貴了。
所以荊母只好跑來宜蘭,再怎麼樣,解鈴還需繫鈴人……
「容容呢?」
乾媽聳聳肩,諷刺地道:「她之前回來休息了幾天,今天早上就回台北工作了,荊少爺只買回莫家的地產,可沒給莫家生活費呢,所以容容當然還是得回小酒館工作。」
★★★
莫容潔休息的這段期間,小酒館仍舊繼續營業,只是廚房阿姨和洗碗阿姨全忙到一個不可開交的狀況就對了。
莫容潔一復工,兩位阿姨再度恢復搞笑的本領,逗得整間店裡充滿歡笑,熟客也更開心了,除了逗逗小姐、吃吃不傷大雅的小豆腐外,也喜歡看阿姨們耍耍寶。
手下回報,莫小姐回小酒館工作了,荊堂禁不住想見她的衝動,拋下了未婚妻,飛車來到小酒館。
他的出現瞬間讓小酒館的氣氛變得很詭異,之前圖文並茂的報導,讓店裡的客人和兩位阿姨都知道小莫和這個男人的關係,所有熟客都對這意外的訪客竊聲討論。
「小莫小莫,他來了!他來了!」洗碗阿姨衝進廚房嚷嚷著。
「誰來了?」莫容潔正在廚房忙著,有一位老客人聽說她回來了,立刻帶來一大瓶清酒要和所有人分享,而她現在正忙著分裝小瓶和溫酒。
「和你一起上報紙的那個有錢帥哥啊!他在外面喔!」
莫容潔手中的小酒杯突然掉落在地,碎玻璃四散。
說振作都是唬人的,她的心還是因他而深深揪痛著……
廚房阿姨拿了掃把和畚箕過來。「我來收拾,小莫,你去外面點菜吧。」
莫容潔搖搖頭,眼中充滿了悲傷。
廚房阿姨歎了口氣,說道:「去吧,他都敢來了,你又有什麼好不敢見他的?」
莫容潔雙手捂臉,手心中淡淡的酒香,瞬間讓她整個清醒,是啊,她怕什麼,都是過去的事了,雖然他們之間還因為財務問題糾纏不清,但也只有那樣了,他都快要跟別人結婚了,她怕什麼?
莫容潔拿了溫熱好的清酒分送到熟客桌上,熟客礙於這怪怪的氣氛,通通都不敢再吃她的豆腐,最後一瓶,她拿到坐在角落的他的面前,輕輕地放在桌上。
一個月不見,雖然瘦了點,可他依然帥氣。
「吃點什麼?」她靜靜地問。
「隨便。」
「請稍等。」
她轉過身,但他握住她的手腕,一扯,讓她坐下。
他還是沒看她。「為什麼回來?」
她輕歎口氣。「這是我乾媽的店,我還是會過來幫忙的。」
「如果乾媽做不來,可以賣給我!」他粗聲粗氣地說。
「不是所有事用錢都可以處理得了。」她扯著唇角。
「是啊,我知道。」
荊堂倒酒,連灌了三杯後,用力放下小酒杯,抬頭迎視著她的臉,黑眸中的激動和思念再也無所遁逃,他沙啞地說:「我不要你回來這裡!你明明知道我見不得你對別人好,你為什麼就是不懂呢?」
莫容潔的雙手在大腿上交握,低垂的眼中湧入許多不請自來的淚。「我懂,謝謝你對我好,但這就是我要的生活,你就要結婚了,很多事就到此結束好嗎?」
哪來的結婚?他根本就沒有要結婚,可荊堂現在根本沒有心神解釋,他慘慘地苦笑了下,輕聲說道:「你愛我嗎?」
莫容潔愣著,什麼話也答不出來。
過了半晌,荊堂站起身。
等不到的答案,比拒絕更傷心,他是商場巨人,沒有他完成不了的夢想,但一遇到了她、遇到了愛情,他卻比一個嬰孩還要無助。
他離開小酒館,頭也不回。
莫容潔眼眶的淚水,在他離開後,悄悄地滑落,如屋簷掉落的雨滴般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