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該不會蘇州城買不到他所要的衣裳吧?
「小的已經買好,放到公子的房間。」朱護衛知道公子要問什麼,回答完正事
,臉上還是那種很猶豫的臉色。
「還有什麼事?」堯正問。
「小的剛剛在街上,遇到昨夜那位何公子。」
急性子的朱護衛,聽到公子的命令,顧不得用餐,先行上街,去買公子所要的
衣物。當他買好衣服,走出布莊,恰巧遇到宿醉醒來,找不到母親,因飢餓上街的何必
嚴。
何必嚴認出朱護衛是昨夜那位「貴人」的家丁,立即擺出一副主人的態度,命
令朱護衛帶他去找堯正。
朱護衛根本不想理這種人渣,不過看到昨天公子對待這些文人的態度,他還不
明白公子的打算,只好先壓住心中的厭惡,順從何必嚴的吩咐。
何必嚴被引到美人樓,問清昨夜堯正投宿在上房,美人樓的消費額高得嚇人,
能住得起上房,這種財力讓何必嚴暗暗羨慕,他打定主意,要好好地結交這位養得起他
的「貴人」
「哦!」堯正點頭。
「現在何公子在店門口候著。」朱護衛由齒縫擠出何公子三個字,表達他心裡
強烈的不屑。
堯正看一眼滿桌的菜色,看來只好委屈食物了。「請何公子進來。」
「是。」唉!朱護衛很委屈,踩著沉重的步伐離開。
「何必嚴?」宓芙驚訝地問,不會吧!龍鳳會想和雞鴨為伍?
「崔老闆也認識?」堯正裝傻。
「何必嚴何公子啊!鼎鼎大名耶,蘇州城裡有誰不知、哪人不曉他的名字。」
宓芙拉長聲音說,明捧暗貶的意味非常明顯。
「哈哈哈!」堯正當然瞭解何必嚴給人的「好感」,但為了計劃,只好忍耐。
何必嚴被帶到高級雅座,首次進到高級的地方,讓他走起路來都不一樣,放緩
腳步,讓更多人看到他進入雅座。
「王兄弟,昨夜一別,真的想煞為兄了。」一看到堯正,以及滿桌他連想都不
敢想的菜餚,立即端出熱切、兄長的態度,上前拍著堯正的肩膀,迫不及待地坐下。
「王兄弟,昨夜暢談還沒盡興,所以為兄一早起即在城裡尋找你,還好天從人
願,讓為兄可以和弟弟繼續談古論今。」何必嚴一長串地說,好像是堯正有求於他做的
,所以不能趕他離席。
「來!為兄以茶當酒,敬你一杯。」何必嚴沒讓任何人有開口的機會,自倒一
杯茶,一飲而盡。
這種牛飲的人,不配喝好茶,宓芙端起茶壺,起身說:「王大爺、何大爺,朱
爺,你們請用飯,我不打擾了。」
宓芙一一點名,只有對朱護衛稍有恭敬語氣,對於願意和何必嚴結交的堯正,
給予極端的諷刺。
堯正惋惜地看著她手中的茶,他也同意好茶要與懂得品味的人享受的道理,所
以沒阻止她。
「王兄弟還沒用飯,這怎麼可以?來!為兄陪你吃一點。」何必嚴把握機會,
拿起筷子幫堯正布菜,當然不忘將自己的碗裡堆個半天高。
宓芙冷笑地看著,既然付錢的人都沒說話,她又何必幫這個冤大頭出氣?她不
發一言,轉身準備離開。
「崔老闆,怎不繼續陪客?」確定能安穩坐在雅座,何必嚴立即狗仗人勢,神
氣活現地說。
陪客?他當這裡是青樓?當她是妓女?受辱的怒氣讓宓芙俏臉蒙上淡淡的紅暈。
「這裡都是貴客,可不是外頭那些平凡的人物,難怪崔老闆會親自來招呼。」
一旦攀上這個兄弟,何必嚴頂上有光、說話有風。
「我的眼光很高,當然不會委屈自己的身價,降低自己的格調,所以我要離開
了。」宓芙丟下話即端著茶離開。
宓芙的一番話正是在嘲笑他的身份、格調不足,讓何必嚴吃了暗虧。
罵人不帶髒字,嘻笑中給予回擊!她的表現讓堯正佩服,一股欣賞之意油然而
生。
多金在宓芙指示下,拿著另一副碗筷進入,明顯地她沒有階級觀念,不認為身
為護衛就不能同桌吃飯。
「王兄弟,你還有約客人嗎?」何必嚴問。
「沒有,只有何兄一位客人。」堯正朝著朱護衛說:「一起用飯。」
朱護衛坐下,在堯正的示意下,自行吃飯。
「他是家丁?」何必嚴瞠目看著堯正,以朱護衛的穿著,可以確定他只是個隨
從,竟然和主人一起吃飯?
「王兄弟,為兄癡長你幾歲,見識比你多,要管好家業,必須管好下人。有道
是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這個規矩就是指要立好家風。」何必嚴不客氣地指著朱護衛說。不過,他這番話完全打動不了堯正。
「是,小弟會注意。」堯正以布菜來轉移何必嚴的注意。
發現堯正無動於衷,何必嚴不想得罪了這位衣食父母,尤其眼前儘是沒吃過的
好菜餚,當然也就順應情勢,埋頭大吃。
「請教何兄,本地的父母官何大人是否和何兄有親戚關係?」堯正昨天沒問出
這點。
「何大人是為兒的長輩。」何必嚴斟酌著字句說。
何必嚴心想,自己平時吹吹牛還可以,畢竟那些酒肉朋友不可能和府衙大人談
上話,不過……面對堯正必須保留點退路,因為堯正的財力雄厚,很可能和何大人「不
期而遇」,到時一對話,他的牛皮不就被拆穿了嗎?
「王兄弟,有什麼事情要求見何大人嗎?」何必嚴小心翼翼地問。
「在下想請何人人提攜。」堯正面不改色地說。
原來是求不得功名的人,想買個官位過過癮,這下何必嚴的自尊抬起頭,至少
他還有個秀才的功名。
「王兄弟,為兄當你是自家人,才對你明說,何大人政務忙碌,要求見何大人
,要等時機,不過你身為我弟,為兄一定幫你忙,只是你要耐心等待一陣子。」何必嚴
有如在洩漏機密般地說話。
何必嚴也沒見過何大人,不過,利用堯正的財富來認識何大人,是一舉兩得的
事。
為了達到他的目的,先要說服堯正乖乖等消息,千萬別招搖說出去,免得讓別
人撿到便宜。
「先謝過何兄。」堯正抱拳。
「不必客氣,兄弟嘛,有福同享。」何必嚴高興地大笑。
朱護衛聽到快反胃,心中暗嘲,哼!他何不明言;有錢共使,有菜同吃,有福
同享,有難自己當!
何必嚴吃飽喝足,吹夠牛皮、耍足威風後,仍遲遲不肯離去,極力邀請堯正出
外見識一番。
對於十丈軟紅,堯正沒有興趣,加上有何必嚴相陪,勢必掃興,所以他以休息
作為借口,婉拒何必嚴的盛情。
何必嚴看堯正沒興趣,雖然很遺憾,可是他知道堅持也沒效,只好充滿悵意地
告辭離去。
「呼!公子,小的很佩服你。」進來收拾殘菜的多金,說出心底的話。
「哦?」堯正挑起眉,心中笑意正盛。
「公子,你和何必嚴那種人坐在一起怎麼看都不搭調,小的實在佩服公子能和
他聊天,還可以聊很久。」多金邊收拾,邊搖頭嘖嘖稱奇。
堯正笑著,多金不懂,在朝廷中,他需要周旋的不乏和何必嚴同類的人,只要
沒有做出多大的錯事,即使人品不高,他都能和他們維持表面的和諧。
「公子,你很適合當官?」多金斜睨著堯正,不確定地說。
「為何有此一說?」堯正聽得出來他話中的疑惑,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是老闆剛剛說的。」多金聳聳肩,不想浪費腦筋去猜這些複雜
人腦中所想的事,他還是過他單純、「多金」的生活好。
堯正心思一轉,帶著朱護衛回房間換衣服。
沒多久,裝扮得豪華接近俗氣的堯正來到湖邊。
垂柳迎風,一池好水伴著好景色,不過,杵著大花員外郎打扮的堯正,真是太
殺風景。只見朱護衛在一旁極力忍住笑容。
「想笑就笑,現在又沒別人在此。」堯正瞅了朱護衛一眼,大方地說。
「哈哈哈!公子,你這身打扮實在不像話。」朱護衛不客氣地笑出聲。
「你選的衣服不錯,夠沒眼光。」堯正也知這身衣服所造出的效果。
「公子……我……我是照你的意思買的。」朱護衛雖然姓朱,還不至於蠢得像
豬,當然聽得懂公子的言外之意。
「呵呵呵!」堯正笑著選個位置坐下,看著湖光山水。
一坐下來,堯正才發現,石頭旁、花木間,樹幹低低地斜靠在其中,自然伸展
的曲線剛好形成一個天然的茶几,引起堯正在山光水色間品茗的興致。
「朱護衛,讓人送一壺好茶到此。」堯正至今仍忘不了宓芙那壺茶的滋味。
「是!」
沒多久,朱護衛帶著多金,端著茶送達湖邊。
堯正看到是多金送茶,心底升起一陣悵然之意。
難道自己是在盼望宓芙出現嗎?堯正搖搖頭,甩開莫名的惆悵,舉起茶盞,淺
嘗一口。
還好,只是淺嘗,不然他會吐出來。這算茶嗎?嘖嘖!堯正看著杯中混濁、褐
色的液體,心裡暗自叫苦。
「這是哪種茶?」堯正問。
「這杯叫『貴人茶』,是老闆親自沖泡的。」多金很無奈地說。
多金真的是不懂老闆在氣什麼?竟然一聽到王公子要茶,立即翻出忘記丟掉的
「陳年好茶」,命令他送過來,還要他記好「貴人茶」三個字。
「貴人茶」?看來她因為何必嚴而生他的氣了!堯正懂她的用意,莞爾地一笑
,不以為意地喝著茶,還好,她還有良心,這茶並不大杯,他忍住怪味,一口飲盡她的
「好意」。
「公子……這杯茶……」多金聞過茶的味道,見到堯正喝光,驚訝地叫出聲。
老天!這個王公子的嗅覺、味覺,真的有問題。
「還有什麼事?」堯正問。
「沒事,沒事,小的下去了。」既然有人甘心被老闆整,他又能說什麼?多金
伸伸舌頭,收好茶盞不多言。
「朱護衛,你上街去逛逛。」堯正等多金走遠,對朱護衛說。
「是。公子需要買什麼東西?」朱護衛問。
「我沒有需要的東西。你到街上以後,看到茶樓去喝茶,看到東西就買,經過
青樓也上去坐坐。」堯正說。
公子要他上青樓?朱護衛越聽眼睛睜得越大,公子到底在想什麼?
「還有,你也去買幾套衣服。」堯正看到他的表情,哈哈地笑起來。
「公子,你到底怎麼了?」朱護衛苦笑著。
「我要你演個『監守自盜』的家丁。」堯正明白,只要他下令,以朱護衛的死
忠個性,一定可以演得維妙維肖。
「那……公子你要演什麼角色?」
「我當然演縱奴欺主、不知人間疾苦的富家少爺。」堯正嘿嘿笑著。
「好了!快去好好玩,別省錢。」堯正看到花徑遠端出現宓芙的身影,立即催
促朱護衛離開。
「是!」朱護衛苦笑著,他一向樸實,哪懂得如何花錢?
「崔老闆。」朱護衛和宓芙擦肩而過,匆匆抱拳即離去。
「朱爺匆忙離去,有事情要辦嗎?」宓芙放下手中所端的茶盞,開口問堯正。
當她由多金嘴裡,得知他和顏悅色地喝下那杯「貴人茶」後,滿腹不滿的氣憤
也跟著消散。
唉!他只是個客人,他要當冤大頭關她何事,她只要有錢收不就可以了嗎?宓
芙就是不懂,為何自己看到他吃虧就覺得很火大。如今氣消,不捨的情緒又升起,所以
端杯真正的好茶來給他喝。
「嗯。」堯正輕哼一聲,也不解釋,端起茶盞,輕啜一口。呼!喝過「貴人茶」後,更覺這杯茶的甘美。
「你……你……」宓芙將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看清他所穿的衣服,一時間五味
雜陳,看到這身俗氣的衣服,她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這身新衣服,好看嗎?」堯正知道她為何神色不定,指著身上的衣服笑著說。
「好看!非常適合你。」宓芙用強烈的語氣加上點頭來加強她的認同。
「嗯,我也這樣覺得。」堯正拍拍身上的衣服,揚起單純到幾近白癡的笑容。
「呆子!」宓芙氣到笑出聲。
呆子?堯正愣了一下。自小到大,只有一個人曾經這樣喊他,難道崔老闆真的
是「她」嗎?
唉!宓芙長歎口氣,這個男人讓人又氣又想笑,她該怎樣做,才能讓他明白他
的白癡呢?
「謝謝你。」突然間,宓芙眼珠子一轉,對著堯正道謝。
「我做了什麼事,奶為何要對我道謝?」堯正整個心思在「呆子」兩個字上打
轉,腦袋被她一聲道謝給弄混了。
「王公子,你即將挽救全城的男子。」宓芙笑著說。
「為什麼?」這種沒頭沒尾的話讓堯正的腦筋更打結,難道她知道他的真實身
份了嗎?
「因為……你即將要證明他們還是很有格調及水準的。」宓芙忍住笑將話說完。
「哈哈哈!」堯正聽懂了,她是用話來損他的穿著很沒水準。
堯正一面笑一面搖頭,亮晶晶的眼睛直看著她,她的心思反應快、又風趣。的
確是個慧黠的女子。
宓芙在他的盯視下手足無措。他的眼光怎變成如此灼熱?眼底的火焰猛烈得讓
人不敢正視。天啊!她發現自己的心底竟然有些竊喜。
不!不!宓芙立即起身,她才不會因為他而情緒失控,也不要因此而沾惹情愛。
「王公子,前頭還有事,我先失陪了。」說完,宓芙幾近落荒而逃般,提起裙
擺,快速疾步離去。
她慌了!堯正可以確定她心慌了,唉!想想自己實在很壞,竟然因她的驚慌而
喜。
最近蘇州城的風雲人物是王公子,熱門話題則是「如何約束僕人」。全部文人
將注意力集中在王公子身上,沒空「指導」平民百姓的生活舉止,讓他們可以鬆口氣,
阿弭陀佛!王公子真是一位救星。
這些聰明的文人,沒一天就摸透了堯正的脾氣,除了青樓之外,他們可以共享
堯正的銀兩,雖然仍不免有些遺憾,不過能進出高級場所、免費吃喝,加上有堯正的庸
俗來襯托他們的風度翩翩,也夠他們滿足的了。
這些文人間,以最會鑽營的何必嚴最看不起堯正。自從何必嚴因母親的關係,
求到了府衙小師爺的職位以後,立即態度一轉,鼻孔朝天,尤其在面對堯正時,心裡總
認定堯正必須巴結他,來求得一官半職,所以將堯正的金錢及家丁,視為是自己的所有
物。
隨著堯正受文人歡迎的程度持續升高,宓芙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只要一看到堯
正又當冤大頭,她就無法克制自己的火氣。
這日,堯正又當起冤大頭,在美人樓中開設宴席,請這些文人吃飯,何必嚴當
然照舊佔據著主客的位置。
「王兄弟,來!我來敬你一杯。」經過幾日,文人們自然摸透了堯正「單蠢」
的個性,個個都自動升格成了他的兄長。
「請!各位不要客氣。」堯正表現好客、生熟不忌的熱誠,一張臉堆著忠厚到
和笨蛋差不多的笑容。
宓芙恨恨地看著這些人得意地進出美人樓的雅座,可是有人付錢的情況下,即
使是人渣也能坐在高級的地方來污染環境。唉!不然她能怎麼辦?難道和錢過不去嗎?
對於這種情況,宓芙將心中不滿全部算在堯正頭上。她看他明明長著一臉聰明
相,誰知竟玉石不分。
「小姐!」積財伯拿著帳冊,走到宓芙身邊。
「財伯,什麼事?」宓芙兩眼冒火地盯著雅座眾人大咬美食的情況,頭也沒回
地應聲。
「小姐,王公子存放櫃怡的銀兩,已經不夠了。」財伯淡淡地說,既然小姐已
經確定這位王公子不是姑爺,所以對王公子如何浪費、敗家,他完全不關心,他只管美
人樓的權益有沒有受損。
宓芙回過頭,接過帳冊,快速地看一下。太好了!錢是現實的問題,這下可以
讓堯正看清他那些「兄長」的臉孔。
「我來處理。」宓芙對著積財伯說完,即走入雅座。
「崔老闆親自來陪客啊?坐下!」何必嚴看到宓芙進入,以前面對她的嬌美,
只能暗自垂涎,如今他自認身價不凡,立即拍打身邊的空位,以命令的口氣要她坐下。
宓芙挑眉看了他一眼,不予理會。隨即眼珠子一轉,壓下對堯正的怒氣,換上
為難的臉色,喚了聲:「王公子……」
「崔老闆,找在下有什麼事嗎?」堯正疑惑地問,他很明白宓芙對這些文人的
厭惡,很驚訝她會過來招呼他們,她該不會已經忍不下去,準備趕走客人吧?
「王公子……這……」宓芙欲言又止,眼神在客人間來回遊走。
「崔老闆,有何事情請直說,如果我幫不上奶的忙,在座還有很多能力比我強
的人,可以幫助奶。」堯正看著她眼中閃動著不懷好意的神采,他順口將所有的人拉下
水。
「當然!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拍胸的聲響此起彼落。
宓芙將眼光轉向何必嚴,因為只有他沒有反應。
「崔老闆,我身為府衙的師爺,不論有什麼事都可以幫奶解決。」何必嚴等大
家靜下來,將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的時候,才慢條斯理地說。
你死定了!堯正在宓芙一閃而過的眼光中,讀出這個訊息,他藉著舉杯掩飾嘴
角的笑意。
「何大爺……這個……」宓芙還是一副為難的表情,不過卻把目標鎖定在何必
嚴身上。唉!相反地對堯正這個罪魁禍首,她竟然不忍心讓他當場出糗。
「沒關係,我全部擔下,奶放心說出來。」何必嚴溫柔地說。
「王公子寄放在櫃怡的七百多兩銀子,都用光了,目前還欠小店一百多兩,加
上現在這桌酒菜……」宓芙念出帳目,讓堯正明白他多敗家,不過現在沒空讓堯正纖悔
,打鐵趁熱地按著說:「謝謝何大爺及各位爺們幫忙解決本店的問題。」
何必嚴轉頭看著堯正,只見他一臉羞愧的表情,斷定他只剩一副空架子,於是
立即表明態度,說:「清官難斷家務事。」
唉!真可惜,本來還想利用堯正增加他的財富,這下子沒搞頭了!何必嚴心底
不禁也有些遺憾。
其他的人當然不敢出聲,反正他們是陪客,並不是主客,若想要催錢,催不到
他們身上,眼前有一頓就吃一頓,所以依舊沒改變進食的速度。
「他是你兄弟,不是嗎?何大爺。」宓芙不屑地看著他。瞧,這種「兄弟」,
感情比紙還薄弱。
「這……」何必嚴不悅地看著堯正,都是堯正的錯,害他現在騎虎難下,事關
顏面,以前是白丁的身份,還可以用沒錢的理由來加以推諉,現在貴為師爺,「沒錢」
這兩個字著實難以說出口。
「何大爺,您倒是說句話呀!」宓芙不理何必嚴的為難,咄咄逼人地催促著,
她要讓呆子堯正看清他們的真面目。
「王兄弟,你的盤纏短缺了嗎?」何必嚴打算先問清楚,免得少一個朋友事小
,損及個人利益可就嚴重了。
「應該沒有。我的盤纏全交給隨從管理,他的身上應該還有幾千兩吧。」堯正
眼中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神彩,看了在場的人一眼,尤其注意宓芙的反應。
「在家丁身上?幾千兩?」全場驚叫出聲。
雖然富家子弟都有管家負責管理家產,出門在外大多由家丁出面付錢,不過大
權仍握在自己的手中,哪有像堯正這種呆子,將盤纏全放在家丁身上的?難怪,他們常
常看到堯正的家丁在街上花天酒地。既然他要當呆子,與其便宜別人,倒不如肥了自己
,這是在場眾人心裡共同的想法。
「王兄弟,為兄擅長於經商,可代兄弟管理錢財。」腦筋轉得快的人,立即拍
胸自我推薦。
「你?」何必嚴冷眼盯著對方洗得泛白的衣服。這種人連自己都顧不好,怎有
能力顧好堯正的資產?
宓芙挑高黛眉迎向堯正晶亮的眼神,嘴角揚起嘲諷的笑意,好像在說著:「瞧
你惹出什麼樣的麻煩,呆子!」
「在下雖然時運不濟,但仍具有管理財產的能力。」面對眾人爭執不休的場面
,堯正開口制止了他們。
「王兄弟,雖然我恭為你的義兄,但為了你好,不得不對你說重話。」何必嚴
義正辭嚴地說。
義兄?自己何時相他結拜,怎麼連他都不知道?堯正心裡暗笑,既不予承認,
也不予否認,一切任憑大家亂想。
何必嚴算準堯正還需要透過他巴結府衙大人,絕不會否認他「義兄」的身份,
得意地看著眾人,以眼神警告他們,堯正已是他的囊中物,要眾人死心,別想動歪腦筋。
「何兄,請說。」堯正說。
「下人就是奴才,管理要嚴謹,不能讓奴才爬到主子的頭上……」何必嚴長篇
大論述說他的管理原則。
「是。」堯正很乖地應答。
這種把人不當人看待的理論,他竟然同意?宓芙驚訝地看著他。
堯正回一個不為所動的眼神給宓芙。
堯正表現出來的態度讓何必嚴很滿意,他以為他已經可以掌握住堯正。
「王義弟,錢財要自己掌控,如果你覺得這些瑣事讓你覺得煩躁,可以委託你
『信任』的人。」何必嚴小心翼翼地算計。
「這種可以信任的人,指的是何大爺您自己嗎?」宓芙看不下去,狠狠地瞪了
堯正一眼,他真的連何必嚴的算計也看不出來嗎?
「本人身為府衙的師爺,足以證明我的人品值得信任。」何必嚴隨時不忘推銷
自己。
看到堯正連點好幾下頭,讓宓芙氣極了。
這種蠢蛋,用話都點不醒他,既然如此,她何必替他緊張呢?唉!她和他非親
非故的,她到底在一頭熱什麼呢?可是……她就是無法忍受他如此被人欺負啊!
「美人樓可以代為保管閣下沒能力管好的錢財,本店的招牌絕對夠硬。」宓芙
不管會不會惹火這些人,也加入「算計」堯正錢財的行列,讓他將銀兩放在她這邊,至
少她不會獨吞,若放在他們身上,想都不必想,絕對屍骨無存。
「謝謝崔老闆的好心。」堯正神情莫測高深,讓大家摸不清他的決定。
他的言下之意是信任她嗎?宓芙為了他的正確決定心裡暗喜。
眾人聽到堯正決定把銀兩放在美人樓,雖然希望落空,不過……這樣至少保證
他們可以繼續白吃白喝,想想也是件不錯的事。
「王義弟……」何必嚴仍企圖說服堯正,他才剛到府衙當小師爺,急需錢財為
自己鋪路,攀到高官厚爵。
「何兄,有何要事?」堯正用呆傻的目光看著何必嚴。
「王義弟,上次要求為兄之事,明天我們再來詳談。」何必嚴看了在座一眼,
眾人以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兩個人,虎視眈眈地想分一杯羹。
「哦。」堯正看了眾人一眼,撇開宓芙好奇的眼光,故意傻呼呼地看著何必嚴
問:「府衙大人能給我什麼官位?」
買官位?這種笨頭笨腦的人當上官,是百姓的不幸!宓芙嘖嘖地搖著頭,沒想
到他非但沒有自知之明,也沒識人之能。
買官位?堯正怎麼可以說出來?何必嚴面對宓芙不屑的眼光,覺得惱怒。
買官位?眾人紛紛投給堯正鄙視的眼光,心想,像他這種沒有真才實料的人,
才需要買官。但是……以他的財力,絕對可以買到官位,加上他笨頭笨腦的個性,與他
攀交情,利大於弊。眾人心思一轉,立即熱切地巴結堯正。
「王兄弟,當上官以後,可別忘了哥哥!」
「來!王兄弟,為兄敬你一杯,先祝賀你。」
「謝謝各位兄長,日後在下若有所成就,全是何兄的功勞。」堯正舉杯將功勞
送給何必嚴。
堯正用笑語掩飾心中的難過,看著這些人的反應,可知買官的風氣仍十分興盛
,這教百姓如何安居樂業,國力怎會強盛?堯正心裡明白,他必須阻斷這種晉身之道。
何必嚴高傲地拿起杯子,接受大家的巴結。
「王義弟,面見府衙大人,禮貌上要備好見面禮,你不懂官場的文化,就讓為
兄來幫你打點、打點。」何必嚴直接明示堯正需準備厚禮。
宓芙看到堯正快點頭同意,搶著說:「府衙大人常常在本店吃飯,若是王公子
想認識府衙大人,我可以幫忙引薦。」
何必嚴鐵青著臉,心裡暗罵著,這個可惡的女人,竟想斷他的發財路!
「崔老闆,奶說的是真的嗎?」堯正裝出興奮的模樣。
「義弟,官場文化自成另一種格局,不是市井小民所能接觸、瞭解的,你要仔
細想好。」何必嚴不悅地說。
「小弟尊重何兄的好意。」堯正說。
他同意?她努力阻止他被騙,可是他卻盡力讓人騙,讓她白費心血,宓芙氣得
脹紅臉,她不管了!管這種呆子的事太氣人了。
「王公子,銀兩本店會去找朱爺細算。」宓芙假意地談笑,說完即離開雅座。
宓芙掩飾得很好,在場沒人注意到她鐵青著臉,不過,堯正卻彷彿看到她頭頂
正在冒著煙。
自她離開,眾人恢復諂魅的言詞,哄得何必嚴暢懷大笑。
堯正雖然臉上堆著笑容,不過他的心思全纏在宓芙的身上。
她的一顰一笑吸引著他的目光,他欣賞她的面冷心熱及正義感,而她捍衛他的
心意,更讓他感動。
唉,只可惜他已訂親了,他沒有三妻四妾的嗜好,只好阻止內心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