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雙穿著近乎透明的水藍色絲質睡衣,在睡衣外頭罩著件同色系的睡袍,像鬼魅般迅速且安靜地穿邊長廊,來到冷天霽的房門外,準備進行她的另一波攻勢。
今天早上,她送的花、抄的詩,以及身上穿的衣服得到了預期的效果。以上,算是做到了錢復生所說的:視覺上的挑逗。
不過,身體上的接觸這一點,卻是毫無進展。
不是她不想,而是冷天霽身邊跟了個比麥芽糖還黏的方若嵐。
打鐵趁熱,持續加溫這點她不是不懂,她不過是將時間稍微向後挪了點,天時、地利、人和齊俱,辦起事來事半功倍。
所謂的天時,指的當然就是方若嵐不再巴著冷天霽不放的時間;地利,肯定要選個燈光美、氣氛佳的地方;人和嘛……那就要看冷天霽配不配合了。一個巴掌拍不響,她要做的事要是冷天霽不配合,也不成的。
在門前站定後,陸無雙當機立斷地脫掉睡袍,舉起手在房門上輕輕的敲了兩下。
「少爺,您睡了嗎?」在半夜到男人房裡色誘男人這種事,她還沒聽過哪位友人做過。不過,現在她就要開這個先例。
「誰?」冷天霽的聲音隱約從門內傳出。
「是我,陸無雙。」她靠在門板上開始拿出她事先準備好的草稿,逐字閱讀,做最後一次的review,確定自己沒漏看其中的任何一項後,她將草稿用力撕成細小的碎片,再揉成一團,以投籃的姿勢,丟進放在走廊上的垃圾桶裡。
大約過了一分鐘,門沒有預警地突然開啟,靠在門上的陸無雙順勢跌了進去,剛好倒在冷天霽的懷裡。
「有事嗎?」冷天霽低著頭——多虧方若嵐不太純熟的復健技術,才能讓他「俯瞰」陸無雙——看著睜著迷濛雙眼的陸無雙。
陸無雙在他懷裡轉了個身,仍倚在他身上,絲毫沒有離開的念頭。「當然有。」嬌柔,她是學不來的,但是大膽這點,她倒是做得挺好的。「首先,請你別再叫我陸小姐了……」她將食指貼上冷天霽的唇,「叫我——無雙。」同時,還特地將身子再往前傾點,好讓自己能更貼近他。
有女在懷的冷天霽壓根沒想到,她會來上這麼一招。
現在的他完全處於沒有防備的狀態下,因此他的反應十分誠實——他的手似乎自有意志,將陸無雙摟得更緊了。
「無雙……」他不自覺地照著陸無雙的要求做。
「太好了,天霽。」陸無雙自動地稱呼他的名諱。「聽到你叫我的名字,真教我太感動了。」
踮起腳尖,讓自己的唇能更接近他的。
「你知道嗎?」為了加強效果,她的每個字都是又慢又緩,同時她的吐吶也是又深又長,以表達到撩撥他的情慾。「每次聽到你用那低沉又性感,同時帶著豐沛感情的聲音叫著若嵐的名字,再聽到你用冷冰冰的聲音叫我陸小姐,我的心好像被冰刀刺穿般痛楚。」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能架台隱藏式攝影機拍下她現在的表現,和所有的好朋友一起教學相長。
要不是冷天霽的擁抱過緊,緊得她只能被動地讓他給抱得動彈不得,否則她一定會善用她的雙手,好好的吃他一頓豆渣。
仰著頭看他,著實有些累,陸無雙索性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反正她該做的也做了,該說得也沒漏,剩下的就等冷天霽的男性賀爾蒙發生作用而已。
不論他會做何反應,陸無雙都認為今晚的目的已經達成——至少,他沒在一開始時,便把她給推得老遠,反而將她緊緊摟住……今天只是初試啼聲,便得到如此好的結果,真是讓她對自己的女性魅力多了層信心。
要是冷天霽在最後一刻恢復正常,將她給一腳踢開也無妨,來日方長,也不急於這一時——滴水穿石嘛。
在陸無雙將頭埋進冷天霽的胸膛的那一秒起,他的腦袋裡像是引爆了幾十噸的黃色炸藥,將他的理智炸得蕩然無存。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將她丟到他的床上,撕開她身上這件根本遮不住什麼東西的睡衣,然後用他所有聽過、看過、做過的方式和她做愛。
他從不知道光是觸碰一個女人的肌膚,便可以迅速燃起他的性慾,來得又急、又猛,彷彿他要是不立即抒發這股慾望,馬上會被遠比地獄的烈火,還要來得猛烈的慾火給燒得體無完膚。
軟玉溫香的形容同用在陸無雙的身上,根本不貼切。若真要說,她簡直像一帖強力春藥,那股旺盛的慾望流竄四肢百骸,每個細胞都在吶喊著解放。
起先,他還能力持鎮定,聽她有哪些企圖,卻沒料到,當她的身子越發貼近,他的理智也隨之崩塌。
現在,什麼事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
他要她,現在、馬上、立即!
冷天霽不曾發現的是,原本賴以為支柱的枴杖,在他摟住陸無雙的那一刻起。已經無聲息地平躺在地,他是用整個身體的力量,支撐著她。
不消一秒鐘的時間,冷天霽一彎身,右手緊握住陸無雙的左臂,左手穿過她的雙腳,她已經被他給打橫抱起,轉身往房內走,向前走的同時,還不忘用左腳踢上門。若是不知情的人,絕不相信他在兩天前還是個極度依賴輪椅的人。
而目前的這個情形上,完全印證他的主治醫師所說的冷天霽的腳早好了,不能行走的原因,是心理引起的。
如今,他有了個強大的誘因,讓他忘卻了自己是個殘障者。不但順利站了起來,甚至能負載重物行走。由此可見,他的殘疾是心理大於生理。
陸無雙被他的轉變給嚇不好一會兒,雖然這時間不算長。可當她回過神時,她已經仰躺在專屬冷天霽的大床上,而冷天霽早已欠身而上。
「天霽……」陸無雙用雙手抵著他的胸膛,給自己留了個呼吸空間。「人家……」人家什麼呢?她的腦袋飛快地思考著。「會怕。」
對啦,就是這個。小說裡面都寫了嘛,當床戲發生前的那一秒、只要女主角眼眶含淚、音帶顫抖,男主角不管如何的「需要」,都也只能仰天長嘯,大歎三聲無奈。
只可惜,現在可不是小說中的情節,她不是女主角,冷天霽當然更不可能是男主角。
嘶地一聲,她那朋友贊助,同時質料甚為透明的睡衣,應聲而破,露出了陸無雙整片雪白的胸脯。
「天霽,不要這樣!」有個獸性大發的男人伏在自己身上,為所欲為,著實令人害怕。陸無雙是盤算過會有這種場面出現,可是不是這麼早。至少,不應該是在她第一次試著以身體勾引冷天霽的時候。
她可不想自己的第一次是在被半強暴的情形下發生,要真的成了這情形,那也太悲慘了。
比力氣,她可真的比不過冷天霽;不過,比弱點,冷天霽可多了她好多處。
沒有任何的遲疑,陸無雙抬起右腳,用力地頂向冷天霽的胯下。
由於,她是仰躺,而他又是在全無防備的情況之下,因此,她的這一頂,可以說是正中紅心。任再怎麼有忍耐力的男人,被她這麼一頂,也會痛得哀號。
冷天霽的反應是立即翻到一旁——至少是陸無雙雙腳踢不到的地方——以雙手遮住重要部位,以防她的第二波攻擊。
陸無雙見攻擊見效,抓住衣襟翻身下床,同時決定追加一段先前草稿中沒有的「感性對話」。
「天霽,」這個意外狀況讓她瞭解一件事——冷天霽是個極度容易性興奮的男人。「我的心是你的,我的人當然也是你的。」總得要留條後路讓自己走。
果真是耳儒目染,平常小說看多了,現在即使要臨時加劇碼,她也可以信手拈來。
「你要我,我很高興。」要做出種笑中帶淚的表情,只可惜,她這次真的忘了切片洋蔥的重要性,要不然她的眼淚也可以像水龍頭一樣,說開就開。「可是,這……這……實在太突然了。」
她演得真的是太好了——要是她眼睛再大點,胸部再小點,年紀再輕點,眼淚再多點……也許瓊瑤女士會考慮用她。
「給我多一點時間,」她雙手抓住衣矜,慢慢朝門退去。「給我多一點時間。我會把完整的自己,全部獻給你。」在確定即使冷天霽現在恢復正常,也追不上她的時候,她補上了一句:「到時候,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語畢,她開了門飛快地離開案發現場,直奔回自己的房間。上了鎖後,才慢條斯地開燈,坐在化妝台前,拿出放在桌下的報告書,拿起紅筆在上頭迅速寫下今天的成績。當她抬起頭來,看到鏡中的自己時,不禁咒罵。
「冷天霽這個王八蛋了居然敢在我的脖子了種草莓!」以該草莓的色澤看來,這個痕跡少說也要一個禮拜以上的時間才能散去。
陸無雙取出綠油精,抹了點在上頭,然後不斷按摩該部位,這個動作持續了大約五分鐘後,她再看看鏡中的自己。
「差強人意。」她撇撇嘴。「睡覺吧。」
為了迎接另一個充滿挑戰的明天,她是該睡了——誰知道冷天霽會不會在明天,還是一隻失去理智的獸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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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慾求不滿的男人;會是個怎麼樣的情形?
滿臉鬍渣、服泛血絲、衣衫不整、脾氣暴戾……如果說,一個慾求不滿的男人會是這個樣子……那麼,毫無疑問的,冷霽霧的模樣比諸前項,絕對好不到哪去。
若要問前夜冷天霽是如何度過的,那麼只消看看他的眼睛,一便可略知一二。
「天霽,你昨天沒睡好嗎?」準時六點來幫冷天霽做復健的方若嵐見他一副疲憊樣,不禁關心地問。
「不是。」他不是沒睡好,他是根本沒睡!
昨兒個晚,要是一切順利、他應該是和陸無雙在床上共度一夜春宵。誰曉得,她間在最緊要的關頭給人一腳,留下幾句讓他徹底難眠、引人遐思的話後,便飛也似的離開,讓他一個人瞪著天花板過了一個漫漫無眠的長夜。
真是可惡至極——或許,他的反應真的嚇著了陸無雙,可是她也不該在完全挑起他的慾望之後,逃之夭夭,讓他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原本應該會發生的事情。
要不是痛楚讓他碎破的理智暫時凌駕自身的慾望,否則他早追上前,要陸無雙為她自己先前的行為負責。
「天霽,你怎麼了?」
幫他的腳部做推拿,好疏通血液的方若嵐發現冷天霽的腿部肌肉,突然緊繃起來。之前幾天,完全沒有這種情形出現。她好奇地抬起頭來,看看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結果,卻發現他的臉色泛紅,拳頭緊握,就連手臂仁的血管也隱約凸起。照這種情形看來,他正在使勁壓抑某種情緒。
「沒事。」冷天霽的自制力並不如他自己想像的好。昨晚的情境經過一整夜,絲毫沒有褪色的跡象,反而隨著清晨的降臨更加清晰。
「天霽……」方若嵐提憂地看著他,雙手情不自禁地滑上他的大腿。「你還好嗎?要不要我請李醫師來看你?」
「不必。」冷天霽除非必要,絕不和人多說一句廢話。「今天到此為止,你可以離開了。」一般的情形,這個按摩程序,大約要花上三十至四十分鐘不等,今兒個根本不到五分鐘,他便喊停。
「不行,這種事要持之以恆,要不然達不到它應有的效果。」
要是今天的病患換成了別人,她可是求之不得。但是,他是冷天霽,是她的夢中情人、白馬王子,就算只多出一秒鐘的時間能接近他,她也會爭取到底,絕不放棄。
再說,一整天中也只有這個時間,能接觸到他的身體,其它的時間,她甭想越雷池一步;就算有陸無雙在場,她也頂多靠得近些而已,根本不能現在能直接用手掌接觸到他皮膚。
「我說不必了。」冷天霽沒有耐心和這個小女孩磨蹭。「不要讓我重複第三次。」
「天霽,你別這麼凶嘛。」方若嵐被他這麼一凶,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人家是為你好啊。」若嵐還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在幾個禮拜前她還是個什麼都不必擔心,被家人給捧在手掌小心啊護的天之驕女,遇到這個講話不留情分的冷天霽,當然只有哭的分。
「我知道什麼對自己最好。」女人的眼淚,早八百年前他就免疫了。縱使對方哭得如洪水氾濫,他仍然是無動於衷。「還有,告訴李醫師,要他幫我安排一次全身的健檢。」他有九成的把握,他的腳已經全好了,昨天晚上,他除了自身的體重外,同時還能支撐陸無雙的重量。而今天,他的雙腿並沒出現任何的抗議行動。
「健檢?」方若嵐緊張地問。「天霽,你要是哪裡不舒服,可以先告訴我。」她畢竟在護校裡待了三年,這些個護理常識總是比別人要多上一些。「或許我能幫得上忙。」情郎身體違和,她當然著急。
「方小姐,」在人前,他對待方若嵐的方式,可是容忍有加。但是,私底下兩人相處方式,好比婆媳關係。方若嵐就是那個可憐兮兮,無時無刻、隨時隨地無不戰戰兢兢過日的小媳婦,而冷天霽就是那個刻薄至極的惡質婆婆。「我是在下命令,並不是徵求你的意見,你只要照著我說的話做。」
不知為什麼,方若嵐的唯唯諾諾,以他為尊的表現,總讓他打從心裡不舒服。要是他對她稍微大聲了點,便老是用一雙足以媲美兔子的大紅眼,備極哀怨地揪著他瞧,活像他哪裡對不起她似的。
也許一般男人看到這樣的女人會心生憐憫,進而產生保護欲,想要盡其所能地照顧她……非常不幸的,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沒心情、更沒那個耐性,去照顧一個隨時可能出亂子的女人。
要是,這女人是利用男人的沙文主義心理,想要誘使她心中的理想目標上鉤……哪麼,這女他欣賞,因為這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不是……那麼,這樣的女人最好少碰,省得惹了一身麻煩。
像方若嵐這種年輕女孩,腦袋裡裝得太多是不切實際的美夢。
起初,他需要方若嵐這個餌,好釣陸無雙這條土虱——她可滑溜得很——如今,他已經很肯定這條魚已經入了他的竹簍裡,就等著上砧板——準備下鍋。那麼,這個餌也該是消失的時候了——事實證明,這道餌並未起任何作用。
再者,方若嵐對陸無雙的敵意顯而易見,只要方若嵐在,他和陸無雙兩人根本沒什麼接觸的機會。如此一來,方若嵐不但對他的計劃沒有幫助,反而成了個大阻力。要是這種情況持續下去……必要的時候,他會要她走開的。
營造一個純屬兩人的世界,絕對有助於他的計劃進行。
「天霽……」冷天霽又回復冷酷無情的模樣。這樣的轉變,讓她整個人愣在當場,她甚至認為自己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
「還有,請你和別人一樣,稱呼我少爺。」他接著說。「你是我雇來服務我的人,並不是我的朋友。」他把話挑明了說,一點也不給對方留情面。
「天霽……我以為……我們不該是這樣的關係。」她鼓足了勇氣。「我以為我們應該是更進一步的關係。」雖然他沒有任何明確的表示,可是他讓她叫他的名字、允許她在適當的地點親近他……這可是只有她才能享有的特權啊。
「進一步的關係?」冷天霽冷淡的重複她的話,「你以為我可能會和你有進一的關係?」他大笑。「方若嵐小姐,這恐怕是你單方面的一廂情願。」
「可是,你不能否認你對我的方式是特別的。」比如陸無雙,她絕對有理由相信冷天霽對她有意思。
「特別?」他挑起左眼上那道完美的劍眉。「當然,我對你的確特別。不過,這只為了一個原因。」這一切,只是為了要挑起陸無雙的妒意。
「什麼原因?」他對她的特別難道還有目的?
「我要讓無雙吃醋,讓她對我承認她其實是愛我的。」從本質上來說,冷天霽和方若嵐兩人都有點相似——同樣的自以為是。「如今,我的目的達到了,也沒必要再繼續下去。」
「你……」她小小的希望全教他這殘酷的答案給粉碎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這次,可不再只是眼眶含淚就可以了事,她的眼淚就像水壩洩洪般,傾洩而出。「你們兩個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不是我們,只有我。」冷天霽不自覺地替陸無雙辯護。「她並不知道我這麼做的用意。」
方若嵐激動得泣不成聲,只能任淚水不斷地滑落臉龐……
「再說,我並沒有給你任何承諾,你根本不必氣成這個樣子,不是嗎?」
冷天霽這句話無異是火上添油,更加助長她的怒氣而已。
「好,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化悲憤為力量,方若嵐用力抹掉臉上的淚水,雖然新的淚水又不斷湧水,不過,這動作代表了她的決心。「都是我笨,笨得被人利用,還成天興奮得睡不著?」她咬著牙說:「但是,你們也有錯!」要不是他們,她怎麼可能會傷得如此重、如此徹底。
哀莫大於心死,現在她終於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了。
「要不是你和陸無雙,我現在還是個作著美夢的快樂女孩。」夢幻的破滅,總教人難以接受。「我還是個不識愁滋味的少女,但是,你們毀了這一切。」
她真的是氣得失去理智了,要是平常,只要冷天霽那付死人表情——僵硬,欠缺生氣,同時面帶煞氣——一出現,她連吸呼都要發揮冷氣機的最高品質,根本不可能像現在一樣滔滔不絕。
像是只負傷急著逃離「被迫害」現場的動物,方若嵐雙手掩面泣然離去。
「不錯,還知道自己只是在作夢。」看著急奔而出方若嵐,冷天霽有感而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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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嵐離開了冷天霽的房間後,在走廊上無意識地奔了好一會兒,漸漸地她停下了腳步,像座雕像似的立走廊上。
一個新的念頭在她心中形成了——她要報仇!
她絕不會讓他們兩人在傷害她如此之深後,還能問心無愧地過日子。她要他們兩個人對她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
對於冷天霽,她仍是心存眷戀,只要他肯追上來告訴她,剛才他所說的一切全是假的,不管他曾經那樣的傷害了她,她依舊是會飛奔至他的身邊,沒有遲疑,沒有猶豫;只要他一句話,她可以完全忘了先前遭受到的創痛……但是,他畢竟沒有追過來。
她沒有辦法傷害他——看到他痛苦,只會讓她更加的痛苦。如果他痛苦的原因是因她而起,那她簡直不該如何自處了。
傷害她的人,不止冷天霽,還有陸無雙。只要一想起這個名字,她的心理立即燃起一把無名火。
她既不能、也不忍傷害冷天霽,那麼就讓陸無雙一個人承擔他們兩人所犯的錯。
「陸無雙,你給我起來!」方若嵐來到陸無雙房門前,用力地捶著門板。「聽到了沒有,你立刻給我起來!」在她的想法裡,陸無雙是一個膽小怕事,只要別人一凶便不敢有所反抗的人。
過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房裡有任何動靜,而這讓若嵐更加生氣。
「陸無雙,你給我起來!」她索性用腳猛踹門板。
房裡頭的陸無雙在方若嵐捶第一下門板時就醒了,但是有賴床習性的她,總習慣在醒來後,繼續在床上賴個五到十份鍾才起床。
更何況,她昨晚又比平常晚睡,好不容易今天沒有嘈雜音樂打擾她的安眠,孰知這會兒又殺出個程咬金。
「真吵!」她看著震動不已的的板,心想要是再不應門,這門肯定會被她給踢破。雖是百般不願意,可為了拯救這扇可憐的門,她依舊勉為其難地起床,為這個一大早便精力過剩的方若嵐開門。
「來了。」門外的方若嵐不死心,繼續用力端著門板,不得已,她只好應了聲,好教門外的暴力女先停止虐待它。
昨晚被冷天霽撕破的薄紗睡衣,早教陸無雙給換了下來,換回她平常睡覺時的衣著——一件寬大的T恤和印有藍色小碎花的棉質睡褲——她揉著惺忪睡眼,步履闌珊地下床開門。
「若嵐,你有什麼事嗎……」
啪地一聲,打斷了陸無雙接下來的話。
一時還不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陸無雙,只覺得左臉頰被重物所擊,頓時疼痛的感覺劃破了初醒時的迷霧,這會兒,她清醒。
「你怎麼打人!」沒錯,她的左臉被方若嵐賞了個鍋貼。
不由分說的,方若嵐接著又是一個巴掌打下過來,不過這下子,陸無雙已然有防備,硬是單手接下這巴掌。
「你瘋了!」方若嵐要不是瘋了,怎麼會在一人清早無緣無故地打人?如果是為了昨天她充當燈泡一事,她不認為方若嵐有如此高強的耐力,忍到現在才發作。
要是對方神智不清還情有可原,如果不是,那麼方若嵐就要倒大楣了。
「我瘋了?」方若嵐惡狠狠地瞪著陸無雙。「告訴你,我沒瘋,」一隻手被制住了,可是她的另一隻手還是自由的,在完全沒有預警的情形下,陸無雙右臉頰也掛綵了,「而且,我就是要打你!」
陸無雙向來不是什麼好修養的人,當然更沒有那穌基督那般,被打了左臉頰還要送上右臉頰的胸懷;只是她一向秉持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至理名言,同時奉行化干戈為玉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中國哲理。
雖然,方若嵐挑釁她的次數甚多,但她認為和方若嵐計較,好像有點以大欺小,因此大都一笑置之,不予理會。但怒氣一旦被激起,便很難要她平息。
「你真的惹火我了!」說完這句話,陸無雙舉起另一隻空下來的了,反手賞了一個耳刮子給方若嵐,隨即正手又在她另一邊的臉頰補了一掌。「我對你客氣,你還當我怕了你是嗎?」她放開方若嵐被她抓住的手順勢用雙手推開過於逼進的方若嵐。
可惡,臉都腫起來了,等會兒得到樓下找些冰塊才行,要不然今天甭見人了。
「你不怕我,難道我就怕你了嗎?」方若嵐目露凶光,大有再大幹一場的念頭。「告訴你,今天我要是不給你些教訓,我就不姓方!」
她瞭解陸無雙現在是冷天霽的新寵,她這樣的做法只會讓他大發雷霆,進而趕走自己。不過,她豁出去了,反正遲早都要走,是不是被趕走的也無所謂了。
「你真那麼想訴諸暴力?」如果可以,她是希望做做嘴上運動就好,別勞累了身上的肌肉……不過照方若嵐這表情看來,她這希望是鐵定落空了。「只有未開化的野蠻人才會這麼做。」也就是,有理性的文明人,是不時興打架這回事。
至於,真有拳頭相向的時候,不是民意代表們上電視做秀,再不然就是黑道幫派火拚,如果還有這神情形出現,那只能說該當事人暫時失去理性,回歸獸性。「暴力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製造問題。」
「別和我要嘴皮子!沒有用的!」方若嵐冷冷地道。她叫直認為自己有十足的勝算,就算剛才連續被陸無雙了兩記耳光,也只是巧合而已。
「等等,那你總該告訴我,你今天像只瘋狗亂咬人原因吧?」幸好她是人。不是狂吠病的帶原者。要不然,她豈不是得上醫院擊打上一針。
「沒有理由!」要方若嵐自己承認被他們兩個給耍了,這簡直比得了重感冒還要痛苦。
「沒有理由,你為什麼要打人?!」陸無雙現在可是情於理於法上,都站得住腳。沒有理由地打人,是不是哪天她不高興就可以殺人了。笑話,要是每個人都這樣,這世界早毀了。
「姑娘我高興打、愛打,你管得著嗎?」
「我是管不著。」陸無雙冷靜地說:「不過,你找上我,那我可不能不管了。」
看來,她是存心找碴的。給她方便,她當隨便,對她客氣,還教她以為她陸無雙怕了她。嘖,這年頭忍氣吞聲這事,可是絕對做不得的。
「廢話少說!」就像是武俠小說裡頭的人物,在套招之前,一定會畫蛇添足地補上一句話提醒敵人,接著才是一式又一式凌厲的招式。
方若嵐沒有高強的武功,亦沒有過人的氣力,有的只是一股報復的的強烈念頭,以及十隻鋒利的爪子。
陸無雙——她有一雙可以靈活移動的雙腳,和動得快的腦筋。因此,雙方是互有所長,一時間誰也佔不到誰的便宜。
但是,陸無雙終究是要吃虧的。
因為她自小到大,從沒和人打過架,也沒有小孩子會故意找她的麻煩。而方若嵐不同,她上有兄長、下有幼弟,再加上這幾人年紀相差不遠,打架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早習以為常。
陸無雙是當別人犯上她時,才會輕輕施以薄懲。像剛才打在方若嵐臉上的耳光,也只是「輕輕」略過——比起方若嵐打在她臉上的,她的力道真的也只能用個「輕」字形容。不像方若嵐在她臉上留了兩個又紅又腫又明顯的巴掌印。
經過五分鐘左右的激戰後,陸無雙的身上已經見了紅——脖子教方若嵐的利爪給傷著了——雖然血流得不多,但是那大大小小的傷口也足教人觸目驚心。
話雖如此,方若嵐也沒佔多少便宜。
陸無雙在閃躲對方的攻擊之餘,也會發動些零星,但準確的反撲。雖然沒在方若嵐身上留幾個血窟窿,至少也為她的皮膚,帶了點不同的顏色來。
或許是她們的打架太過精采,也或許是她們的廝殺聲太過嘹亮,竟引來陸無雙口中「萬惡根源」的冷天霽!
也算是他來得巧,此時陸無雙不小心被她自己放在地上的紙箱給絆倒,讓方若嵐逮著機會,給了她一個結結實實的壓制——結實到她差點喘不過氣來。
冷天霽也沒浪費時間在對話上,一個大踏步,上前將方若嵐從頸後給拉離。他的這個動作彷彿讓陸無雙重獲新生,她連忙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到肺中,好讓肺動脈送些氧氣給她那運動過劇的心臟。
「你做什麼!」冷天霽一進陸無雙的房門,便見到方若嵐整個壓在陸無雙身上,同時雙手還勒住她的脖子,要是他再慢來個幾分鐘,見到的搞不好是具全身發紫的屍體。
冷天霽趕緊扶起倒在地上的陸無雙,卻教她脖子上的傷口給嚇著了。「說,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望向方若嵐,要她給他一個答案。老天,陸無雙脖子上的傷口正不斷的沁出鮮血。該不會是傷到頸動脈了吧……他著急地想。
「你應該知道的。」對於陸無雙身上的傷,方若嵐一點也不感到愧疚。「不是嗎?少爺。」
「你……」要不是礙於他身上還倚了個陸無雙,他早站起來給方若嵐一巴掌。「馬上給我滾!」
「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
方若嵐挺直著腰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這次,她真的離開了——和前幾任看護不同的是,她是被冷天霽給趕走,而不是自己請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