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臉的男人!」
陸以織忿忿不平地吼著,瀲灩的眸子裡凝聚著濃烈的怒焰,像是要把眼前的侯沁曄活活燒死。
「以織,你在做什麼?」侯沁曄沒料到她真的跟到大學裡來了,甚至毫無預警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還敢問我在做什麼,你這個不要臉的男人!」陸以織怒不可遏,瞇起噴火的眸子,想要在他的臉上再掠下一巴掌。
該死,雖然他的五官和斐懿有那麼一點像,但是這個樣子,只會讓她更想在他的臉上留下一堆印子。
他真是太過分了,居然背著她,和她所喜歡的男人在一起,甚至在畢業典禮時,在學校的體育器材室裡做出那種不堪入目的事情。
他真的該死,千萬個該死,就算現在殺了他,也不足以澆滅她心頭的怒火!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惹你這麼生氣了?」侯沁曄不悅地接住她再次落下的手,不禁有點心虛。
難道她發現了……
「你還敢問我?」陸以織瞪大眼眸,一副欲殺他而後快的模樣。「你這個變態的男人!你喜歡男人我管不著,但是你怎麼可以喜歡上我喜歡的男人,你怎麼可以喜歡上斐懿!難道你不知道,斐懿是你的表哥,你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嗎?你怎麼可以和他做出那種、那種……」
不堪入耳的話語她說不出口,只好盡現在自己肢體的動作上,狠狠地又甩了侯沁曄一個巴掌印。
「你……」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懼烙在心坎上,侯沁曄心神俱碎地望著她,一顆仍沉湎於大學生涯的心霎時崩落。
以織居然知道了……
「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我更不會這麼簡單便放過你!」陸以織發狠地拍打著他。「我會告訴你爸爸,我一定要他把你趕出你的家,要他跟你斷絕父子關係!」
「你別這個樣子……」侯沁曄緊抓住她的雙手,一顆心漫無止境地墜落,像是要掉到時空的盡頭。他從來沒有這麼恐懼著他和斐懿的未來,更沒想過原來兩個人的未來竟會是如此地空幻。
他只想著要愛斐懿,卻忘了要考慮這個世界……原來兩個人所緊握的手竟是恁地脆弱。
「你明知道懿是我第一個男人,你卻跟我搶!從小到大,你就喜歡跟我搶,直到現在,你仍是不放過懿嗎?你這個變態!」淚水不甘心地淌落在她絕美的臉龐。
「你最好趕快離開懿,否則……不要逼我,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這個社會不會接受你們的,這個社會更不可能原諒你們這種變態的行為!」
「我和懿是相愛的,你不能逼我做出這種決定!」侯沁曄甩掉她的雙手,心頭像是被刀狠狠地劃過。
為什麼他們不能相愛,為什麼他們注定要被這樣傷害?
難道兩個男人相愛便是變態,難道兩個男人相愛便是不應該,如果這是不應該的事,為什麼偏偏有他們的存在?既然已經有了他們的存在,為何還要否定他們的存在?
社會可以忽略他們、可以輕蔑他們,卻不能否認兩抹赤裸的靈魂,不能全盤否認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所留下的痕跡。
「你在鬧什麼?遠遠的就聽到你在說些有的沒的,你到底夠了沒有!」斐懿急如一陣旋風般攫住陸以織的雙手。
該死,還好從這裡經過的學生較少,不然這下子還得了。
「你告訴我,你是愛我的,你不可能也是個變態!」陸以織涕淚縱橫地吼著,不願相信自己深愛的男人竟然不愛她。
「我不愛你,一點也不愛你,我跟你說過了,以織。」斐懿有點愧疚地說,畢竟他曾經卑鄙地利用她的存在,來掩飾自己對沁曄過度的感情。他不想傷害她,儘管她是恁地任性,他仍是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那你為什麼要碰我?」她肝腸欲斷。
「因為我只是想利用你的身體告訴自己對沁曄一點渴望也沒有……」
「你住口,我不要聽!」陸以織狂怒地大吼,瀲灩的眸裡蓄滿火苗,不敢相信原來自己的存在竟是如此渺小。
隨即,她惡狠狠地吐出詛咒:「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會讓你們知道,傷害我,你們必須付出多大的代價!」
***
「這裡?」
侯沁曄望著車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致,車影快速地穿掠在山間小路,驚甫未定之際,竟發覺這個地方不就是……
「下車吧。」車子行至半山腰,在轉入一扇拱門後乍然停下。
「你怎麼會知道我媽葬在這裡?」侯沁曄跟在他的身後,不解七年來一直沒有聯絡過的斐懿,為何會知道三年前過世的母親葬在這裡。
「我沒有和她聯絡,並不代表我不知道她的事。」斐懿逕自往前走去,在一排排的墓地上,輕易地找出她的墓碑,顯然他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畢竟,她是惟一一個真正疼愛我的人。」
斐懿注視著眼前墓碑上所貼的照片,思緒不禁飛向虛無縹緲的過往,回想起在他要被送進療養院的那一天,儘管她認為他有病,不過,他知道那些事情不是她願意這麼做,而是姨丈逼迫她做出決定的。
「媽媽如果知道我們兩個一起來見她,知道我們已經冰釋誤會的話,一定會為我們兩兄弟開心的。」斐懿認定只有她才是最疼愛他的人,這點令侯沁曄感到有點無力,但是他仍是樂於見到現在的情況。
就算有一天,他們不再相戀,他們仍舊是朋友、仍舊是兄弟,不是嗎?至少他是這麼認定的。
「是誰說我們之間已經冰釋了,又是誰說我們還是兄弟?」斐懿側過陰鷙的眼,冰冷地注視著他強扯出的笑臉。
自七年前的那一刻起,他們已經不是兄弟、不是朋友,更不會是愛人。他們之間僅有的情愫牽絆,只有仇恨!
「我以為我們……」侯沁曄不解地囁嚅著。
「難道你以為我們之間七年的仇恨可以只用一個晚上就可以化解了嗎?你未免太天真了!」斐懿冷峻地笑道,隱晦的眼眸裡不帶一絲情愫。「你要為這七年付出等量的代價,直到我滿意為止。」
「可是……」侯沁曄真的以為只有昨天,所以他才願意咬牙忍下去的,但是現在斐懿竟然說……
「昨天不過是開胃菜罷了,今天開始,才是真正的沙場。」斐懿詭邪莫辨地瞅視著他,隨即邁開步伐,往剛才停車的方向走去。「回家吧,待會兒你要陪我到擎飛走一趟。」
這裡是亡者的聖地,他不願意在阿姨的面前顯露太多秘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人死後是否還看得見人世間的一切。倘若阿姨在黃泉看見了這一切,一定會恨他的。但是恨他也無妨,他不會因為別人的恨意而停止自己的報復。
***
「你到底好了沒有?」斐懿不耐地在浴室外頭等著,雙手拿著替他準備好的西裝和白襯衫,心底有一股悸動的熱潮。他曾經如此描繪過兩人的未來,就像是現在,兩人為了上班而搶浴室,而彼此可以為對方準備上班的服裝,儼然是沒有女人介入的新婚生活……可惜,是他自己捨棄了這一切,親手扼殺了他們的未來。
「裡頭沒有浴巾也沒有衣服。」侯沁曄赤裸著身體靠在門板上,大手撫著有點發燙的額。
「難道你沒有穿衣服不敢走出來嗎?」斐懿不客氣地吼著,大手捶著門板。「快給我出來,別像個娘兒們!」
「誰像個娘兒們?」侯沁曄猛地打開門,一身赤裸地走到他的面前。
該死,他一夜未眠,甚至還被迫荒唐了一個晚上,他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倘若不是知道了斐懿根本沒有原諒他,他會以為他是在和他打情罵俏,可惜這一切只是他的幻想罷了。
斐懿深沉的眼眸驀然黯淡,直視著他依然結實而無一絲贅肉的身軀,卻在發現他身上被人遺留下的烙痕後,心頭儼如一座初醒的火山隱隱暴動;這是一副屬於他的身體,他憑什麼讓其他人掬飲他的甜美!
「幹什麼,你手上的衣服,不是要給我的嗎?」侯沁曄被他瞧得覺得古怪,不禁閃躲著他熾燙的目光。
「我認為你似乎不太需要衣服。」斐懿蕭瑟的眼眸瞅視著他,將手上的西裝扔到一旁的地上。
侯沁曄不懂他迂迴曲折的心緒,轉過身便想回房裡拿出他自家裡頭帶來的衣裳。他真的不舒服,若不趕快穿上衣服的話,他保證自己絕對會在病床上度過這個冬季。
「你寧可穿那個女人為你準備的衣服,也不願意穿我為你準備的?」斐懿斜倚在他房門口,黝黑的眼眸寒如夜星,孤傲而森鷙地凝睇著他,彷彿要將他燃燒成一團火球。
「是你把衣服丟在地上的,不是嗎?」侯沁曄歎了一口氣,打開自己帶來的旅行袋。
「你為什麼不求我?」斐懿靜默如鬼魅似地來到他的身旁,將他的旅行帶扔到一旁去,將他推倒在床上。
「我為什麼要求你?」
侯沁曄蹙緊眉,再次感覺到他古怪的情緒,恣意地在自己的眼前氾濫成災,可當他伸出手想抓住什麼時,卻又感覺到他從自己的手中滑過,鬆散地抓不住一絲真實。
「如果你肯求我,我就不會這樣欺負你了,我就不會把你一個人放在有如地獄般的大廳,更不會允許任何人碰觸你的身體,你為什麼不求我?」斐懿舔吻著他的頸子,像個正沉陷於肉慾中的魔魅。
「懿……」侯沁曄低喃著,雙手則不斷地推拒,感覺身上的熱度詭異地上升,暈眩了他的知覺。
「沁曄,你怎麼了?」斐懿瞪大眼眸,大手不斷地輕拍他蒼白的臉龐。
「沒事,只是有點累……」侯沁曄含糊不清地說著。
「什麼沒事,你……」斐懿猛然一愣,發覺沁曄的高燒似乎是由他造成的——他昨晚讓他一次接觸那麼多人,他的身體會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他隨即下床到客廳找出一些先前預備的成藥,並端來一杯熱開水,回到侯沁曄的身邊,強迫他吃下藥。
「沁曄,把藥吃了。」他有力的臂膀架起他的肩。
「懿,你總算叫我的名字了……」侯沁曄迷迷糊糊地笑道,為自己的贖罪所換來的代價感到有點喜悅。
起最碼,他會喊他的名字了。
「囉嗦,把藥吃下。」斐懿不自然地吼著,赤裸的手臂感覺到他傳遞過來的高溫和他的昏昏欲睡,令他更是焦躁。
他索性將膠囊含在口中,喝了一口熱水,隨即將口中的液體注入他的口中,強迫他把藥吞下。之後,又重複了幾次這樣的動作,讓侯沁曄喝下一堆熱開水,直到他覺得夠了為止。
他將玻璃杯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抱住他熾燙的身軀,一把拉上絲被,讓兩副身軀緊緊地裹在一起。
「懿,你還是有一點在乎我的吧?」侯沁曄整個人幾乎虛脫,睜開失焦的眼眸也看不清他眼中真實的情緒。
「你錯了,我是為了讓你今天晚上能夠上班,才餵你吃藥的,你別把自己的身價抬得太高了,別忘了今非昔比。」斐懿無情地摧毀他的夢想,但黝黑的眼眸卻真切地蓄滿憂懼。
「是嗎?」侯沁曄沉吟了一句,隨即無力地沉入夢鄉。
斐懿望著他沉睡的臉龐,雙手不禁將他摟得更緊,直到感覺到他的鼻息吹拂在他的胸膛上,讓他確定他真的存在為止。
該死,明明是要報復的,為何一見到他這個模樣,他偏又軟下了心腸,讓曾經在腦海中盤旋的報復手段全都不翼而飛?
他不知道,現下更是不想探討這個問題,只想要他好好的,在他清醒之際還能見到安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