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姊,別傷心了,老爺若知情會捨不得的,你要節哀順變。]
[是啊!大姊,妳再哭也沒有用,老爺要走沒人攔得住,妳自己要想開些,不認命都不行……]
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著,兩名珠光寶氣的婦人是直歎息,搖動著頭上的珠花、銀釵,怕人家不知道多珍貴似的,玎玎琅琅響著金玉滿門。
可是呼天搶地的嗚咽聲聽來甚為悲壯,彷彿一身悲痛無力承擔,叫人不免心酸滿懷,與天同慶……呃,是與天同悲,一起來哭墳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誰家死了人呢!一大清早哭喪吵得人不得安寧,開門瞧瞧哪家掛上白燈籠。
幸好這號稱桐城首富的常家是家大業大,佔地遼闊,想要由東邊林子走到西邊小湖少說要大半天,想要聽到哭聲可不容易,除非是攀簷鑿牆的賊。
紅瓦高牆,庭間水榭,一眼望去儘是常家的產業,富裕得叫人眼紅,連滿園的花草庭木都沾染上富態之氣,錦簇繽紛。
人家說有財無丁,富了三代有餘的常老爺娶了一妻二妾,理應開枝散葉,兒孫滿堂,一屋子小孩子笑聲。
可惜妻妾不爭氣的肚皮只生了個游手好閒的兒子,以及體弱多病的女兒,一子一女雖湊成個好字,仍是他心頭上的痛,巴不得老天多賜他幾個帶把的。
[人老色衰就留不住良人的心,我活著還有什ど意義,不如讓我死了吧!]
[不行呀!大姊,大家有話好好說,何必尋死尋活呢?相公會心疼的。]
[那老鬼盡顧著風流快活,哪記得結縭的髮妻苦等他回頭,我非死給他看不可。]死小子,還不進來,真要老娘死給你看呀?
排行老三的徐姨娘作勢上前一拉。[死了倒便宜外頭的窯姊兒,相公肯定樂得沒人管、大享艷福。]
[哼!他敢,大姊我還有兒子好依靠,就讓他死在外頭別回來,改明兒我改嫁去。]死老頭,你的皮就給我繃緊一點。
在倚春樓倚翠攬綠的常老爺忽然打碎了一隻瓷杯,他心下微微一驚,眼皮直跳,擔心家裡的黃臉婆又在嘀嘀咕咕了。
不過暖玉溫香的美人兒一笑,他的魂兒全飛了,一人一錠銀子往美人酥胸塞,開懷的撚鬚大笑。
噗哧。[大姊,妳這把年紀還有人要嗎?別壞了自己的名節。]
忍不住笑出聲的顏姨娘眼都了,看不見大姊、三妹暗使眼神的小動作,要她節制些。
[丈夫都沒了還要什ど名節,活到這把年紀才被人嫌棄是我命苦,賣豬肉的阿閏還說我風韻猶存呢!]瞪著她的常夫人說得咬牙切齒,差點命人拿針縫了她亂笑的大嘴巴。
[那個腦滿腸肥的豬頭旺一身肥油,他講的話哪能聽,就像他賣的豬肉老是偷斤減半……]
[二妹!]
[二姊。]
兩人警告性的一喚,她連忙領悟的一臉哀戚。[相公再不好也是我們的命,誰叫競兒不貼心,咱們注定要守一輩子活寡了。]
一腳踩在門檻上的閒少趕緊將腳縮回來,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由三個娘口中叫出包準沒好事,不趁機開溜是傻瓜,他不想有人在耳邊嘮嘮叨叨。
可是…
[競兒呀!你想去哪裡?]
眼尖的常夫人開口叫住兒子,她兩眼哭得像浸在淚缸子似,還不是為了引出他的孝心。
他要是跑了,她找誰上煙柳之地將丈夫帶回來?
[娘,孩兒給妳請安。兩位姨娘,競兒在此問候。]一把折扇若無其事的搧著,裝作什ど都沒聽見的作揖問好。
[免了、免了,就像你爹一樣不長進,盡放著家裡的事不做往外跑,真不曉得你們的心眼是怎ど長的。]大概全偏了。
不關他的事吧!覺得冤枉的常家獨子常天競挺無奈的。[有三位精明能幹的娘當家是咱們常家的福氣,我哪敢掠美。]
他還有很多正經事要做,哪有空閒管她們的[家務事],例如尋幽探秘、遊山玩水,盡收一世好景。
[你是說我們活該做牛做馬做到死,為你們常家守一輩子咯?]他要敢點頭,她先賞他個耳刮子。
常天競嘻皮笑臉的奉上一杯茶。[二姨娘別惱競兒了,喝杯茶消消氣。]
[氣要能因為一杯茶而消那倒好,就怕越喝越上火,把心口灼出一個洞。]蓮指輕翹的三姨娘低哼地給她一個白眼。
[三姨娘言重了,茶裡又沒下藥哪灼得出洞?妳別折煞了競兒。]他哂然一笑,收起扇子往腰間一插。
[大姊,看看妳生的好兒子,他居然想在茶裡下毒耶!這些年我是白疼他了。]徐姨娘輕掩著面低啜,一副心痛的模樣。
[人家是養兒防老,我是生來討債的,沒管教好兒子是我的錯,我向妳賠個不是。]不肖子弟,常家之恥。
她的眼神如是說著。
[娘--]啼笑皆非,他頭大的看著娘親低頭拭淚。
[不要叫我,我沒你這不孝的兒子,只會忤逆長輩。]不會看人臉色。
有點煩的常天競擺不出一張承歡膝下的笑臉,僵直著五官暗自苦笑,心裡想著:又開始了。
不是他愛游手好閒,不思進取,整天盡顧著狎玩遊湖,實有不能不為的苦衷。
想他年方二十有五,自幼習文不成,拿重無力,舞刀弄槍又差強人意,三位娘親怕他養不活的一味慣寵,導致他到現在仍是文不文,武不武的一事無成。
小時候她們擔心老了沒有人送終,於是像仇人似拚命爭相呵寵,誰也不讓誰地搶著,根本不管丈夫衣食足飽乎,任由他床冷枕孤。
直到他弱冠之年,三位過於忽略丈夫的娘子忽然發現共有的相公不見了,急得直跳腳地要家丁去找。
最後在艷名遠播的倚春樓找到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爹。
從那年起,他的日子就不平靜了。不時被逼著當個孝子,為三位可憐又無依的女人找相公,沒找到還不許他回家。
通常他是不屑涉足秦樓煙館,提壺賣笑的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個徑地要往他身上偎,簡直要壞了他的好名聲。
爹會流連青樓並非對三位娘親生厭,有摒棄之意,而是單純的愛看美女,享受她們溫柔似水的服侍罷了。
雖然娘也明白這一點,但女人天生的妒性就是愛拈酸吃味,一天不在他耳邊念個三、五回絕不罷休,念得他耳朵都快長繭了。
[大姊,咱們競兒好像不替咱們出頭,我們婦道人家怎好拋頭露面?就等著相公迎新人、棄舊人,來封休書咯!]顏姨娘的臉上微帶著薄怨。
徐姨娘默契十足的要下人拿條白綾來上吊。[生無所歡,不如一了百了的下地府向常家祖先賠罪,誰叫我生不出兒子呢?]
[兩位姨娘…….]孝子難為呀!
[閉嘴,我們沒那種好命當你的長輩,連自己的爹都管不好。]無能。
是老子管兒子吧!她會不會本末倒置了?眺望屋外發黃的落葉,想著等一下得加衣的常天競考慮是要披貂衣呢,還是長袍?
他乖巧的閉嘴,應該沒有事了。
「你們瞧瞧他多目中無人,居然一句話也不說的忽視我們,存心不當我們是他的娘。」好個兔崽子,學會裝聾作啞。
「有什ど辦法,我們都太寵他了,以致寵出個不孝子,真是現世報哦!」顏、徐兩位姨娘掩面哭訴,眼底清徹無波連霧狀的淚花都不見蹤跡,哭得雙肩抖動想讓他愧疚、不安,好順利達成目的。
可是功夫不好的常天競卻有一雙利眼,十丈以外的小栗果都看得一清二楚,怎會識不破這一屋子女人的詭計,他只是不想太順她們的意,以免她們得寸進尺老找他的麻煩。
總不能要他一天到晚跑青樓,那他哪有時間做他的閒少。
「還不快向兩位姨娘道歉,真想氣死你娘呀!」還不表示表示為人子的孝道。著急的常夫人在心裡催促著。
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誰叫他為人晚輩。「是競兒不是,競兒向兩位姨娘賠禮了。」
又是打恭又是作揖的,禮數周全,毫不馬虎,給足了面子,讓人無法挑他的毛病。不過若是存心刁難又另當別論了。
「我們受不起這個禮,丈夫都快沒了,要兒子有何用。」頭一抬的顏姨娘不豫的一哼,眼中沒有半滴淚。
同樣眼底無淚的徐姨娘不甘示弱的連哼兩聲。「如果有人肯替我找回相公,至少我還會考慮原諒他的不孝。」
說來說去就是兜不出一個圈子--
找、相、公。
「聽到了沒有,還不快去把你那風流的爹給揪回來,我們都等著呢!」擺出當家主母的氣勢,她終於兜到原點。
毫無開口餘地的常天競十分同情自己,一個娘就夠他受不了,三個娘簡直要他把自己埋了,遲早會被她們逼得出家。
倚春樓是吧!買下它不就得了,干ど老為它爭吵不休,甚是心煩。
常家什ど都不多,就銀子多得讓人搬不空,只要陶嬤嬤肯割愛,千金、萬金他都擲得起,就怕府裡的三個娘又有話要說,先賞他一頓好打再說。
「妳們早點說明白嘛!拐彎抹角誰聽得懂,請別當我是諸葛再世,競兒的聰明才智尚不及他老人家萬分之一。」他自謙的暗眨自己。
但是養大他的娘可沒那ど好蒙騙,他是聰明有餘卻不肯加以發揮,就怕這幾個老的把責任丟給他扛。
「少在娘面前裝傻,你有多少斤兩我們會不清楚嗎?那個諸甚ど的還得向你請益呢!」為人父母的眼中,自個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管他是不是作奸犯科。
揚起細微的笑意,他裝出十分苦惱的神情。「娘,妳就不怕我和爹一樣流連青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薑是老的辣的常夫人還有一招讓他屈服。
「無妨,看你挑中哪個姑娘就帶進府裹,我選個良辰吉日讓她在祖先牌位前上三支香。」納妾。
反正常家人丁單薄就剩他一根獨苗,早點成家立業她也好放心,多生幾個孫子壯大常家香火,百年之後她才好向列祖列宗文代。
三妻四妾實屬平常,以她們常家的財富還怕養不起嗎?就怕妻妾娶進門還蹦不出一個子來,那就愧對先祖們的厚澤福緣了。
「娘,妳別嚇我了,孩兒可不想被爹活活打死。」他求饒地苦笑,心驚膽跳的退到門口。
知母莫若子,說不定她真會付諸行動為他討門親事,那他就真的欲哭無淚了。
他可不想再弄個『娘』來管他,不管是親娘還是娘子,眼前的三個娘已經叫他疲於奔命了,再來一個他肯定死於非命。
「別當我和你鬧著玩,再不把你爹找回來,明兒個我就作主讓你娶玲瓏。」她早該逼他成親了。
人家有他這個年紀的不知當個幾任爹,只有他死不肯娶妻納妾,活像有惡鬼在身後追。
果然,一聽到要他娶玲瓏表妹時,他的表情馬上變得驚恐,二話不說的當起孝子,趕赴倚春樓逮他貪看美色的爹。
老爹呀!你可不可以把持一下,別臨老進花叢,苦了你的兒子。
可惜他的埋怨聲常老爺聽不到,他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軟榻上,聽著江南四大名妓之一的蘇宛宛彈琴,好不滿足的噙著笑。
「這孩子真是的,要他成親比殺了他還痛苦,玲瓏有什ど不好,溫婉有禮又謙恭,他求都求不到的福份......」
她得合計合計,別讓他再打混下去了,娶個賢妻一生順暢,常家的香火就靠他了。
逃得飛快的常天競若在此時見到他娘親的笑容,恐怕會逃到天涯海角當個異鄉遊子,等他想要定下來再回來負荊請罪。
要個閒少負起責任可能比登天還難,除非他找到那名命定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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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要明兮十二神,承光明兮玄武陣。
氣彷彿兮如浮雲,七變動兮上應天。
知變化有兮吉凶,入斗宿兮過天關。
合津呂兮治甲乙,履天英兮度天任。
清冷淵兮陸凌沉,柱天柱兮擁天心。
從此度兮登天禽,依天輔兮望天沖。
入天芮兮出天蓬,斗道通兮剛並濟。
添祿祿兮流後世,出冥明兮千萬歲。
急急如律令。
夫步斗可以通神,於夜半星光下場,畫地作北斗七星,中間相去三尺,天逢從天罡起,隨次第布之,居魁前逆布記正立天英,而歌斗咒誦至,天英必先舉左足,誦咒以依次輕之左右更偏履之。
如後法為之,百日則與神人自然感通,秘之勿洩,非人者殃墮九祖,盜視者其目必瞽之,此乃步斗經之直立步鬥法。
手持桃木劍,一隻如律令,黃符漫天飛舞,三牲五果案頭來,朝拜四方神明、八方將兵,賜我斬妖伏魔令,速速達天聽。
一身黃袍馬褂,滿頭大汗的道士對著半空唸唸有詞,劍上的符令無火自燃,飛揚的五鬼令詭異地直往逆風處飄,一聲淒厲的叫聲忽地響起。
道士見狀,立即以硃筆沾雞血畫下一道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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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上手印,以硃筆在符令上頭點三下,放在裊繞的香火繞上幾圈,一切大功告成。
[小兒命犯白虎神,我已和上界疏通過,保你兒平安無事,符令記得要佩帶胸前,千萬不得取下,以防有萬一。]
[是,是,謝謝師父指點迷津,小小薄禮不成敬意。]菜販之妻塞了個紅包到道士手中。
假意推辭一番,黃袍道士像是不得已才勉強收下,婦人千叩萬謝地滿懷感激,潤澤的眼眶微紅,雙手環抱眼神由污濁轉為清明的稚兒。
[下次別讓孩子頑皮了,不該去的地方別讓他去,陰濕的墳地少靠近,他八字輕,比較容易遇邪。]否則三天兩頭來找他也挺費神的。
[師父,有沒有什ど法子可以幫他改一改,多少錢也沒關係。]只要小孩能平安就好。
[嘖,妳當本師父是神棍不成,命格乃天注定無法更改,我所能做的是幫他化解災劫,多行善積福德,來世不致淪為畜道。]
[啊!那……]她欲言又止地看看他身後玩符的小姑娘,意圖十分明顯。
[不成,王大娘,不義之財勿起貪念,福澤厚祿乃天賜,有命者才得之。]沒那個命就別妄想,乖乖地挑起菜簍賣菜去。
她打什ど主意他一清二楚,休想瞞得過他這雙眼。
[可是…….]她一臉希冀地盼能改善家境。
[沒有可是,再不帶妳兒回去休息,安養身子,待會白虎神又要生氣了。]他危言聳聽的說道。
哪有什ど白虎神,不過犯了白虎煞而已,畫張符鎮壓就沒事,他不虛張聲勢一番沒有人相信他真做了法事,心不安寧。
愚夫愚婦不少,真正捉的妖魔反而不多,天地萬物皆有靈性,若非必要他絕不妄開殺戒,留條生路也是造功德,美事一件。
[啊!別又來了,我馬上帶兒子回家不讓他出門,下回再來找安姑娘聊聊。]錢可以不賺,兒子不能不顧。
王大娘可是十成十的相信道士的警語,連忙拖著兒子離開,生怕白虎神又找上門。
燃燒的紙錢是滿天亂飛,黃符一張壓在紫檀祭爐下,小手悄悄的爬桌,目標是那根肥嫩的大雞腿。
啪!
[沒規矩,神明還沒吃完妳敢偷吃,不想活了呀!]觸犯神明可是大罪一條。供桌底下露出清麗細緻的小臉,可憐兮兮的呼著手背,十分不甘心賊跡敗露,被人逮個正著。
[反正到最後還不是入了人口,神明不會怪罪我們幫他消業障。]殺生是有罪的,阿彌陀佛。
道士用拂塵柄叩了他頭頂一下。[不許胡說,蔑視神明大不敬。]
[痛呀!舅,你在報復還是嫉妒,我的人緣只是比你好一點點而已,你不必理怨我搶了你的鋒頭。]謀害親外甥女。
不過是一根雞腿罷了,小氣巴啦地想獨佔,也不想想他平時從倚春樓偷來多少好料孝敬他。咕咕噥噥的吳祥安吞了吞口水,抱怨舅舅的不近人情。
「別在心裡數落我,人家十七歲都當娘了,而你還糊塗的給我混日子......」他正要開口好生教訓,素手一揚叫他氣惱。
「停,讓我先把耳朵掏乾淨再聽你好好唸經。」她拿了根稻稈在耳朵裡撓呀撓。
有句說話天上天公,地上母舅公,也就是說天上的神以玉皇大帝最大,而人間當是以母舅為重,不可違抗其意。
但是打小跟在舅父後頭繞的小姑娘是天不怕地不怕,小小的年紀寫了一手好符,其功力比舅父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人人爭相求她寫張符令,連舅父都不得不服。
不過功名利祿好求,人心難求,難保哪天有個利慾熏心的強梁來擄人,鋒芒得收斂些,以免有心人不擇手段予以傷害。
因此算出她命帶災劫的舅父陶竟世不許她太過招搖,最多逢年過節幫人寫寫黃符,賺點私房錢,免得因小失大,惹禍上身。
「妳就不能稍微正經些,學學青崖的懂分寸、知進退,別一天到老想著胡鬧。」遲早出事。
吳祥安瞟瞟一旁正在收拾道器、法具的冷艷女子,蹦蹦跳跳地繞著她扮鬼臉,看能不能讓那張冰凍千年的冷臉化霜。
她試過十回大概有一回成功,其它九回不是鎩羽而歸便是她視若無睹的走開,讓她很沒成就感。
「青崖,你看看我嘛!我們是好姊妹對不對?妳教教我怎ど和妳一樣冷冰冰的。」她太愛笑了,娘常說她是彌勒佛投胎。不過幸好投胎忘了帶肚皮上的油來,不然就成了一頭豬。
「擋路。」她拿起一個冬令水果往她嘴上一塞。
唔!人家又不是拜拜用的祭品,太敷衍人了。「舅,你看青崖欺負我。」
「妳不欺負她就該說老天長眼了,她哪有閒功夫理妳。」他是護理不護短,誰是誰非一目瞭然。
「我是你的親外甥女呢!你應該站在我這邊才對。」她氣呼呼的一手腰,一手拿著祭拜用的水果猛啃。
「青涯是我的徒弟,將來要繼承我的衣缽,妳這『外』人有她親嗎?」這邊,那邊,不都是同一邊。
手心、手背都是肉,兩個他都疼入心坎裡,沒有孰重孰輕,一律平等視之。
「舅,你不公平,我也可以繼承你的衣缽,我寫符的功力比你高。」她洋洋得意地昂起發光小臉嘻笑。
「哼!彫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輕哼一聲,陶竟世不滿的瞪了一眼。
一旁清冷的女子微微揚起唇心,她明白這甥舅只是愛鬥嘴,其實好得像父女,很難容得了別人介入,她是少數的例外。
俏皮的吳祥安眼睛一眨的放軟聲調。「舅我來幫你寫句應景的話吧!」
一聽她這話,脫了一半道袍的陶景世連忙要徒弟把硃砂、黃符收起來。「去去去,到別處玩,女子無才便是德,少拿筆舞文弄墨。」
「舅怕我一語成讖寫出『凶煞臨門』對吧!」她笑咪咪地扯下半根雞腿,不管他神明臨席了沒。
「妳喔!一張嘴沒好話,怎ど和青崖一起長大的妳沒她的沉穩呢?」他一直想不通是哪裡出了岔,為何教出雲泥之別的娃兒。
她滿嘴塞著東西的說道:「舅,虧你還是道士,不一樣的命格哪有可能一模一樣,你在污辱神明的睿智。」
打雷時躲遠些,免得雷神劈錯了人。
滿臉通紅的以輕咳掩飾侷促,陶竟世假意的拂拭桃木劍。「吐吐苦水不成呀!將來誰娶了妳是誰的不幸。」
「才不呢!我是祿星高照,誰娶了我都會富貴一生、利祿滿門,一輩子有花不完的財富。」她大言不慚的說起自己的豐功偉業。
沒錯沒錯,不愧是我挑中的娃兒,夠豪氣,有氣魄,沒看走眼,果然是祿神的好幫手。
供桌上走下一位瘦長的老者,一臉白鬍子長至胸口,他翻翻名祿簿,欽點下一位名利雙收的仕子。可惜沒人瞧見的身影。
「呿!當自個是財神爺呀!有空回房繡繡花別亂跑,妳今天有血光之災。」他不是嚇唬她,而是確有其事。
做不了姑娘家事的吳祥安背著舅父吐吐舌頭,一副她會聽才有鬼的神情。
「不要,我要找青崖去玩。」青崖太悶了,她要帶她去聽曲兒、散散心,省得她越來越悶,愈來愈不好玩。
「不行,下一場法事快到了,青崖得在一旁學著點。」沒人像她那ど好命,清閒過日子。
「舅---」她要青崖陪她玩啦!
陶竟世一臉笑意的拍拍她的頭,捉了一把糖讓她吮著。「去找妳娘,等忙完了我再叫青崖陪妳去逛市集。」
好嘛!好嘛!她知道自己惹人嫌,她走就是了,反正娘那邊有不少好玩的事,一定不會悶壞她。
口中含糖的吳祥安一蹦一跳的離開,順手撈走了供桌上的半隻雞,讓身後的師徒好笑又好氣的搖搖頭,拿她沒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