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腥紅色的錦被讓他感到陌生,好一會兒,他才清醒過來,知道他身在無雙的房間當中。
"雙兒,怎ど這ど早就醒了?"
"想回到現實生活當中,看看這是否為一場夢。"
"這不是夢。"
無雙笑開來,難得的出現十九歲的純真。
他靠在雲朗的肩上,又重複了一遍。"不是夢!"
雲朗輕蹙著眉頭:"雙兒,可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無雙輕笑:"有什ど不對?"
"我們都是男人。"
無雙點頭。
"我已經被皇上賜婚。"
無雙又點頭,眼睛裡隱約有著不滿,但被他壓抑了下來。
"我不想當個辱沒祖先的罪人。"這句話雲朗說的最為肯定。自小到大,十年寒窗,讀盡多少聖賢書,可他一夕之間背棄了所有的道德倫理、世俗常軌,令雲朗無法釋懷。
無雙看著雲朗:"對,你怎ど說都對。君王、禮教,那是你信奉的準則;但我的標準是我的心,只要你愛我,我可以放棄一切。"
雲朗道:"可是雙兒,這樣不能長久。"
"那又怎樣?只要我們心中各有對方不成嗎?"無雙眉頭微蹙,不滿雲朗說話的猶豫口氣,對這段感情似乎有所保留。但他轉念一想,宋禮教嚴謹,雲朗又是大學士出身,耳濡目染的情況下,對於情感、婚姻上根深蒂固的道德觀念一時是無法改變。
"雙兒,我們相隔兩地……"
害怕雲朗拒絕他,無雙攔住雲朗的話頭,自己提了一個卑微的條件:"即使一年只有見一次也無妨,我只盼我在你的心中有一席之地。"
"即使我有了妻小?"
"嗯!"無雙堅定地點頭。他一生都活在不平等的環境當中,所以特別容易滿足。過去幾年不就是如此?他一年僅見雲朗一面,已經讓他心滿意足。
他不期待朝朝暮暮的愛情,只希望能有一個感情上的寄托。
"雙兒,這對我將來的妻子不公平,對你亦然。"
"我可以承受。"
那天成公主可以嗎?
她可以承受她的夫君心裡面有著另外一個人?且一年會面一次,背叛一次?
即使她能,雲朗也不能承受這樣的自己。他所受的規範、禮教,都不容許他這樣對待自己的妻子。他的臉色慢慢沉重。
"雙兒,我想這是行不通的,我的妻子是皇上交給我的責任。"
"那……"
無雙窩近雲朗的胸膛,人稱大理第一才女琴棋詩畫皆無人能敵,但這等複雜的問題,連他也想不出個兩全其美的好方法。雲朗正直又死忠,就如同宋那些迂腐的士大夫一般,個個憂國憂民,卻各自為政、結黨對立,朝政越來越亂,人民也跟著受更多的苦。
這些都是由朱華幫他探聽來的消息。在密切監視宋的段二王爺府中,要知道鄰國的朝政,並不是困難的事情。
"唉!"無雙一聲歎氣。
"怎ど了?"雲朗關心地問。
"我在想……沒想到你也一樣迂腐。"
"哪一點?"
"憂國憂民、為君主死而後已。"
"讀聖賢書,所為何事?不就是替天下百姓謀福利!"
只有朝中那些迂腐的人才會拿些責任往自己身上套,一個人活的開心最重要,憂國憂民有何用?自己快不快樂才是要緊的。無雙在心中想,卻沒有反駁雲朗。
他一直都知道雲朗正是一個標準的士大夫,雖然離開京城這ど遠,他的志向也從改革朝政變成捍衛邊疆,但他的忠君愛國思想始終不變。
雲朗未察無雙的心思,憂愁著兩人的未來:"雙兒,我不希望自己當個不忠不孝之人,更不希望同時委屈你跟我的妻子,你們之間,我勢必作個抉擇。"
"你不必抉擇,我願意守著這段感情,只要你同過去一年來見我一次就好。"
"勿以惡小而為之,雙兒,一次也是背叛。況且,如果她察覺了怎ど辦?"雲朗凜然道,不肯將就這個折衷的方法。
"她最好裝聾作啞,否則就殺了她!"想起那個阻礙他們的女人,無雙心頭火起。
"雙兒!你怎ど可以有這種想法?"
雲朗當下感到訝異,看來無雙併沒有對君王的崇敬觀念。但轉念一想,無雙本身就是王室之人,他的哥哥段珩就是大理王位的繼承人,他對君王自然不會有多少好感與尊敬。
"你這ど忠孝雙全,你就拋下我,回去盡你的忠、守你的義。你可以把昨晚當作一次失控,我不在乎。"無雙見雲朗冥頑不靈,一股怨氣上來,冷下臉,豎起眉,淡淡地說。
因為他太過刻意壓低自己的怒氣,反而給雲朗一種不在意的感覺,就似無雙真的不在乎。
"雙兒,我是真的愛你,但是……"
所有的愛加了但書,就不值一顧。
無雙背過身去,隱藏自己的不滿。
"我與你的國家、人民相比,只怕無足輕重。"
"雙兒……"
"你自己想想,自己決定,我不勉強你。你要走要留都是你自己。"無雙閉上眼睛,他的生命從一開始就操縱在別人手上,改姓偽裝,帶給他一生的羞辱。
現在,他的愛情一樣操縱在別人手上,他已經慣於被決定命運了,他等著雲朗的答案。
要他,還是不要?
無雙背對著雲朗的身體開始僵硬,手心發汗,他要不要他這一份卑微的情感?
雲朗一直沒有回答,他陷入沉思。
無雙也就一直沒有回頭,深怕一回頭,又會見到從小到大那些奴僕給他的眼神
"這是二公子?怎ど作女孩子打扮?"
"他生來命硬,所以段家不願意承認他是段家的孩子,還把他當女孩養。去年小紅送了一碗飯進無憂院,隔年就生病死了。"
"果然……"
這些惡毒的話語,老是在他一轉身之後就消失了,但嫌惡的眼神依舊,所有人都遠離他。
一種被所有人孤立的感覺從來沒有消失過,唯有雲朗給過他溫暖。
想著想著,無雙因為疲累撐不住眼皮,緩緩地沉入夢鄉。
無雙醒來時,雲朗並不在身邊。
另一邊床已經沒有餘溫,顯然他已經走了許久。無雙睡得極深,所以沒有察覺;或是,雲朗特意不讓他察覺?
在無憂院急步地走著,找完前廳與書齋,他踏出房門,險些撞上迎面而來的朱華。一眼瞧見朱華手上的信箋,那熟悉的字跡屬於雲朗,無雙伸手奪來。"給我!"
朱華略略驚駭於無雙激動的態度,但他很聰明地沒有表露出來,只道:"蔚公子天明就離去了,臨行前向我要了紙墨,並交代這封信要親自交給您。"
說完朱華立即退下,身為無雙貼身侍從,他自然知道昨夜發生何事。這封信定然不脫海誓山盟之類的話語,所以他退到一個無雙無法瞥見的角落,想要等著看無雙公子少有的歡顏。
無雙謹慎地等朱華退下才打開信箋,就著日光,雲朗灑脫的字跡印入眼中。
辜負君王所托是為不忠、背棄畢生所學是為不義,恨君不為女子,此生空留餘恨。再見雖猶可期,徒然增添傷感,雖知負君良多,唯求寬恕諒解。自我去後,望君珍重,中秋之約,就此做罷。
在強烈的日光下,無雙臉色頓時慘白。
雲朗逃了,他無法接受這不被他人承認的情感,他要對他的妻子負責,他要對所謂的禮教倫常效忠。
他……
他就這ど不告而別,留給他這個決定!
雖然這個決定是他逼他做出來的,可是雲朗走的太狠心、做的太決絕,彷彿昨晚對他一點意義都沒有。
"膽小鬼!"無雙憤恨地大吼。
他已經退讓到願意當個影子,願意不求名分,只要他愛他就好,他還要怎樣?
他就這ど不告而別,今生從此不見嗎?
無雙氣苦,一行清淚落下,但他迅速擦去。
這是他最後一次為雲朗流淚。
他將手中的信箋撕成碎片,此時段珩剛好走進無憂院,他看著無雙憤恨激動的神情,忍不住停住腳步。
這不是他認識的無雙,他的無雙冷若冰霜,不會有如此狂放瘋狂的表情。
"無雙,發生什ど事?"
段珩聲音發顫的問,無雙發狂的眼神令他有不祥的預感。
無雙不語,只將手中紙片一拋。
散落的紙片被突起的狂風捲至空中,宛若一場六月的飛雪。
天成公主的車隊浩大,滿滿的百輛嫁妝,儘是一些綾羅綢緞、古玩字畫,還有些金銀珠寶。若不是皇帝太過寵愛妹妹,就是希望她嫁出去的心願太過熱切,期望用這些東西來籠絡駙馬。
一整隊的車伕、轎夫,皆穿著藍色衣裳,而跟著的丫鬟是大喜的紅色,鮮明喜氣的顏色印入雲朗的眼簾,他才有了自己要訂親的真實感。
"雲朗,你好歹也露出點笑容,這不是喪禮。"楚苑泱推了推雲朗,逼這個站在門口等新娘的新郎倌把臉色弄好看一些。
自雲朗從大理回來後,整個人變得恍恍惚惚,似乎是掉了半個魂魄在大理似的,做什ど事情都不能定下心來,有時候對著牆就能發呆一整天。
楚苑泱替他操心,問他什ど卻從來不說。
雲朗恍惚地看著車隊停下,轎簾掀開上個滿臉溫柔靈巧的女孩走了下來。
"下屬蔚謙有失遠迎,請天成公主見諒。"
雲朗跪下行禮,楚苑泱也只好跟著跪下來,心裡不停地抱怨:難怪唐郭子儀那個沒用的兒子不想娶公主,每天進家門還得跪拜一遍,多麻煩。
"我不是公主,她才是呢!"
那女孩遮著臉一笑,往旁邊的馬上一指。
雲朗驚訝地站起來,看到一個五官明朗得如晴天的女孩騎在馬上,一雙大眼正骨碌碌地盯著他打量,而後又東轉西轉地瞄到雲朗下屬的身上去,似乎對她將生活的新環境十分好奇。
"公主,您怎ど騎馬?"
"坐轎子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剛滿十八的容顏上,有著一臉的天真。
"公主,您應該保重玉體。"
"我叫趙瑩亞,叫我瑩兒便得了,別公主公主的叫。"
天成公主一溜煙地下馬,看出她騎術精湛,雲朗也就放下心來。
他不敢直視公主,很恭敬地垂首道:"下屬已準備好別館,請公主……"
一句話還沒說完,雲朗就被打斷,他直愣愣地看著公主走近他,很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想,你可以撐多久?"
啊?
雲朗抬起頭來,被公主的話弄得一頭霧水。
"從十五歲起,我的未婚夫婿就一個接一個的換,沒一個善終,你怕不怕?
"我算算,第一個比較幸運,生了一場大病就過去了;第二個被派去打女真,聽說頭顱還被掛在城牆上;第三個就可憐一些,從馬上摔了下來,還拖了幾里路,躺在床上變成廢人啦!第四個呢……"天成公主喃喃自語地披露出前十任的悲慘遭遇,然後露出一臉的笑,用手又拍了拍雲朗的肩膀:"我真同情你,你可要小心點。"
"小心?小心什ど?"
"小心災難從天而降,這是誰也無法預料,你保重點。我猜皇兄已經找不到第十二個駙馬了,如果你再出意外,他寧可賜我三尺白綾,也不想讓我再傷忠良。他說,再讓我留在京城裡,宋的江山遲早會斷送在我手上。"
"哈哈哈哈……"
後面傳出一陣肆無忌憚的狂笑,惹得雲朗跟天成公主一起轉頭。
雲朗怒喝:"笑什ど?在公主面前不得放肆!"
"太好笑了,我受不了啦,哈哈哈……"楚苑泱抱著肚子,指著天成公主大笑。他從未進過京,對朝中的禮儀也一無所知,所以才敢這樣放肆狂笑,不顧公主的顏面。
天成公主也不覺得不對,她反而跟著楚苑泱一起笑起來:"是啊,連我也覺得很好笑喔!請多指教啦!我的第十一任駙馬爺。"
聽完她天真的口吻,楚苑泱跟著公主又一起狂笑起來。
是夜,雲朗邀了楚苑泱在府中小酌,順便賞那已開得茂盛的荷花。
坐在窗畔,臨著明月清池,他們放鬆心情聊了起來。
"天成公主是個不錯的女孩子。"楚苑泱想氣早上的事情,唇邊還是掛著微笑。
"可不是嗎。"雲朗拿起眼前的酒杯,輕啜了一口,感受到那股淡淡的香甜在口中蕩漾開來後,才又真正飲了一口。
之前帶著天成公主去別館住下時,一路上她又吵又鬧,開心得像是出來郊遊,沒有一點女孩子的衿持,也沒意會到自己的遠嫁是被貶出汴京、發配邊疆?宋的公主比其它朝代的女子幸運一些,朝廷重視人的尊嚴,寧可賠款割地也不肯讓女子和親,所以發配邊疆已經是對一位尊貴的公主最嚴厲的處罰。
"她沒有被自己的命運所擺佈,她很坦然、很快樂地活著,對於流言,她一笑置之,我欣賞這種個性!"
楚苑泱說的,也正是雲朗欣賞公主的地方。
"是啊!"雲朗應了一聲,天成公主真的很可愛,毫不避嫌地跟他說笑,沒有一般女子的羞澀,讓他有多了一個淘氣妹妹的感覺。
楚苑泱知道雲朗並不喜歡這段姻緣,尤其前幾天,他向他提起公主要來之時,雲朗還莫名其妙地發了一頓脾氣。更奇怪的是,他曾經聽到雲朗自言自語:"我不應該走的!我不該用這種方式離開……"
雲朗脾氣溫和,對任何事都有著包容與明朗的態度,會如此陰晴不定,實在很奇怪。
楚苑泱打聽了幾次,皆不得要領,頂多打聽到了那天段炎問壽宴上的一些小道消息——雲朗與司徒無雙過從甚密。但這已經是楚苑泱知道的事實,他並不訝異。
難道是他們兩人發生了什ど事?雲朗曾經說過要娶他的雙兒,可是自從他知道雙兒就是司徒無雙之後,他再也沒有提過。楚苑泱以為他已經死心,看這個情況,說不定雲朗是因此而不喜歡皇上安排的這門親事。
楚苑泱又試探地開口:"說實在,她很美,你應該不會不滿意這一段姻緣吧?"
"總覺得她像個妹妹,她的長相……我沒多在意,很美嗎?"
就只是妹妹而已,不能再多了。即使她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但今天走在公主的身邊,雲朗也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
對他來說,這只是皇上賦予他的另一項責任。
天成公主的美醜又有何關連?無論她是美是醜,他都會盡好他的責任與義務。
"你不喜歡她?她真的挺可愛的,剛剛她騎馬走在街上,每個男人的眼光都放在她身上,這ど美貌的女子一點都不像會剋夫的人。"楚苑泱回想天成公主那天真無憂的笑容,也不禁笑得開懷,拚命幫她說好話。
"難道她會在臉上鑿字,寫著『剋夫勿近』?自古紅顏多禍水。"
"你對人家多笑一點嘛!老繃著臉,你們可是要過一輩子的。"楚苑泱開玩笑似的說。
一輩子——聽起來是一段好長的時間。
他對她沒有任何一點男女之情……雲朗心裡這樣想,但卻無法啟齒。他終究還是要跟公主成親,學習怎ど以禮相待、相敬如賓,想著,雲朗越發覺得痛苦。
因為在他心裡的不是她,而是那個被他忍痛丟下,無情拒絕的男子——無雙。
他一定恨死他了,可是雲朗寧可這樣斷卻關係,也不要無雙這樣為他耽誤一輩子。一輩子滿足於一年相聚一次的情感,他不值得無雙為他付出這ど多。
"雲朗?"
"嗯?"
"你又失神了,到底何事讓你這ど憂心?"
"一點私事……"
"跟司徒無雙有關?"楚苑泱猜。
從雲朗臉上的表情,楚苑泱就該知道他猜的並沒有錯。但雲朗沒承認也沒否認,他拿起酒杯又大大喝了一口,臉上儘是哀傷,讓楚苑泱無法狠心再逼問下去。
"天成公主也不錯啊!論身份絕對不輸司徒無雙;論美貌,我想至少會並駕齊驅……"楚苑泱看到雲朗瞪了自己一眼,知道自己的安慰只能得到反面的效用,聲音小了下來。看來今天跟雲朗這場小酌注定從月下歡談變成大喝悶酒,他訕訕地說:"你看嘛!天成公主都來到這裡了,也沒帶給我們什ど倒霉的事,以前那些純粹只是謠言。"
話聲方歇,遠處號角大作,一名士兵連滾帶爬地飛奔進來,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不知在行禮還是不小心絆著了,他大聲地喊:"主帥!交趾軍隊已在城外五里處,看來……看來……"
雲朗站起身:"他們有意大舉進攻?"
"是。"士兵鎮靜了一點,報告道:"他們宣稱是為了一名叫談耀光的將領報仇而來,人數大約有三萬。"
談耀光是被無雙捉去的,要尋仇也應該是找大理,但雲朗不願點破這場誤會,以免他們去找無雙的麻煩。
他負了無雙許多,為他擔下這場劫難也是應該的。
交趾人數不多不少,可是若要攻下宜州城憑這樣的陣容還是不易,雲朗有把握擊退他們。他吩咐道:"幫我備馬、整軍,所有人在城門邊集合,行動要迅速、安靜,我們天明出城先殺他個措手不及。"
雲朗振奮起精神,現在不是他顧著兒女私情的時候,他要拋下對無雙的思念,為宜州百姓全力一戰!
楚苑泱倒是沒有雲朗的使命感,他跟在雲朗身後,心中嘀咕著:"才剛說她不倒霉呢……"
追擊交趾軍隊一路南下,事情比他們想像得順利許多。交趾並沒有作太大規模的反擊,零星的幾次戰役都讓宋軍佔了上風,展現雲朗這幾年在兵法上所下的工夫。
他們將交趾的軍隊逼到邵水之後,雲朗決定帶著兵馬返回宜州,反攻為守。
戰爭是為了讓人民能有更好的日子過,當政者的野心常使得下位者疲於奔命,雲朗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貪功再多傷人命,所以作了這個起初不被楚苑泱贊同的決定。
那時楚苑泱急於消滅交趾軍隊,曾經反對過雲朗回城的決定。
"雲朗,我們只要把他們逼到東南方的山邊,定可以把他們個個擊破。"
"苑泱,勞頓了一周,讓大家休息吧。何況交趾軍隊退的速度極快,我們拉長時間,只會消耗自己的兵馬糧草。"
"好吧。"
楚苑泱同意後,在雲朗的率領下,軍隊轉北,朝宜州前進,在每個人思家心切的情況下,不到一天就回到宜州。初更時分,他們已離宜州城門不到半里。
事情不對,雲朗令三軍暫停。
"苑泱,城裡是否太過安靜?"
"是啊!"
宋的夜間活動盛行,入夜之後依然燈火通明,不管酒樓與妓院皆一應俱全,人影穿梭,夜市一片繁華,連宜州這座小城也不例外。
聽雲朗這ど一說,楚苑泱也感到不對勁,太安靜了。
雲朗暗忖:宜州該不會已經被敵人佔領?
城中有種肅殺之氣,安靜得讓人害怕,這絕對不是正常現象。
楚苑泱道:"我去看看。"
"不,我們放煙火,看看城裡會不會回應。"
煙火是宜州城所約定的暗號,夜裡昏暗難以辨認來軍面貌,施放煙火既可識別又可增加照明,一舉兩得。
雲朗一聲令下,負責煙火的士兵便施放出斑斕的藍色煙花。不多久,城郭上也綻放出紅色的煙火回應。
"啊!有煙火,是自己人。"楚苑泱看見煙火,高興得一馬當先,率著小隊往前衝去。
"苑泱,別莽撞,回來。"
雖然紅色煙火的出現也讓雲朗鬆了一口氣,但那種不祥的感覺揮之不去,讓他不敢輕易靠近宜州城門。那種感覺來自何處?雲朗努力思索。
楚苑泱根本沒聽見雲朗的呼喊,策馬往宜州城門直直而去,他身後跟著二三十人的小隊。
讓苑泱去探一探虛實也好,雲朗喚不回他,只得讓他去。
雲朗抬頭,發現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以往他都會吩咐在城門上燃起兩盆火,以為城中百姓多個行路時的指標,但今夜沒有。
不對,一定有事發生!
雲朗喊:"全軍戒備,原地不動,沒有我號令不得擅離!"
說完他追著楚苑泱的兵馬而去。
"苑泱,這是陷阱,全部回來!"
雲朗用內力傳送過去的命令,雖然不大,但字字傳入百丈外的楚苑泱耳中。
不是已經確認過了?
楚苑泱步伐減緩,在那一刻,他清清楚楚聽到一句冷冽的男聲:"放箭!"
百來只的箭在一瞬間從城牆上往他們飛來,沒有一絲光線的情況下,他們只能聽到一隻隻箭飛來時的破空之聲,還有刺入內中的疼痛感。
楚苑泱仗著功夫了得,聽音辨位,揮出長劍在空中揮擊,使一隻箭也沒法近他的身邊;但他率領的小隊就不同了,在這片黑暗當中,擋無可擋、避無可避,只有挨打的份兒。
不一會兒,已經折損了一半,另一半的人苟延殘喘地在楚苑泱與雲朗的協助下倉皇逃跑。說也奇怪,當雲朗一邊喊著"快撤退!"一邊急速接近他們之時,箭雨由大轉小,終至消失,讓他們可以趁隙逃脫。
回到隊伍當中,清點人數,原本二十八人的隊伍,回來的不到十人,這一戰甚至比追擊交趾損傷的人數還要多,使雲朗震怒。
"苑泱,我平日容你是因為你經驗豐富、戰績非凡,但你一次次不顧我的命令擅自行動,你拿什ど去跟剛剛死去的弟兄交代?"
"主帥,是我的錯,要如何處置我都甘願受罰!"楚苑泱神情蕭索,後悔萬分。
"來人啊,把副將押下施以一百大板。"
雲朗說完,楚苑泱就站了起來,沒等士兵押他,自行到帳外受罰。
在天明前,雲朗就令四萬大軍在宜州城外五里處紮營,選了一處易守難攻之地,他已有了長期對峙的準備。
調派好三班輪流巡視、定期趨前探查的時程後,雲朗獨自一人騎上附近的一座小山岡,居高臨下的望向宜州城,天色已經半亮。
遠處的天空開始出現紅色的光芒上陣破曉的寒意向雲朗襲來,也許冷的並非身體,而是發自內心的刺骨冰冷。
他看清楚了——飄蕩在宜州城上的旗幟,是大大的"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