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糊里糊塗的答應帶風馳日到南部玩後,回家收拾了簡單的行李,他們就出發驅東南下了。
雖然說是到南部,但在她的建議下,他們先在日月潭停了兩天,而後來到阿里山。除了欣賞著有名的日出和雲海外,正好趕上花季。滿山滿谷的吉野櫻,美得讓人讚歎,捨不得離開,所以他們在當地又停了兩天。之後,他們直接南下到屏東的墾丁。即使北台灣天氣寒冷,南台灣的氣候卻仍是炎熱得像夏天,於是他們決定到海邊好好的玩玩水。她這才發現原來他還是個水上活動的高手。
雖然累,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的確了一個愉快的假期。名義上是她當導遊帶風馳日瀏覽風光,但是她發現自己玩得比他還瘋,好幾次她玩到忘我,都會不經意的發現他在不遠處注視著她,眼角、嘴邊儘是欣慰的笑。
「喂,你不玩幹嘛叫我帶你出來?」她記得自己是這麼問的。
「我在欣賞。」他這麼回答。
「欣賞?什麼東西啊?」她又問,左右張望卻看不到什麼不尋常的事物。
「一個很美好的東西。」他笑道。
「神經!」
打了個大呵欠,她無力再去想其他的事。帶著滿足的笑容,她甜甜的進入夢鄉。
「評選完了?」風馳日快速的翻閱桌上的文件,他剛剛從別墅出來,甯雨娃已經累得癱在床上休息了,他是確定她睡著了才趕到公司來的。
「嗯,前幾天已經都約談完畢,消息也公佈出去,將在兩星期後決定合作對象。」雷洛交代後,納悶的提出疑問:「日,你真的不打算帶洋娃娃回美國嗎?」
「我說過了,不是嗎?」風馳日頭也沒抬的回答。
「可是你對她的態度太不尋常了。」雷洛實話實說。
從小和日一起長大,他太熟悉日對女人的態度。不管是他多喜歡的女人,永遠都只能排在他生活中的第四位,列在工作、家人、朋友之後,但是現在他卻為了讓洋娃娃開心,而將工作丟在一旁,陪她度了一個星期的假,這……太說不過去了吧!
「這只是計劃中的一部分。」風馳日提醒他,合上最後一份公文。
「真的只是這樣嗎?」雷洛當然知道這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他們已經設計好逼甯震海提早動手,所以在風馳日以總裁的地位刺激他之後,他們必須讓甯雨娃曝光,讓甯震海以為有機可乘,等到他等不及出手進,他們才有機會逮住他。但是,如果只是為了讓她曝光,有必要跑到台灣的另一頭嗎?
「你想太多了。」風馳日仍這麼說。
「也話吧!不過,你放她一個人在家裡,安全嗎?」
「沒問題的,我已經派手下暗中保護她。依我的判斷,陰鬼不會對她下手的。」
「何以見得?」
「因為他的目標是我。」風馳日說得很肯定。
雷洛倒不這麼認為,雖然說易門向來告誡門下弟子「冤有頭、債有主」,但是二十年前陰鬼的目標不是口,卻也牽扯進去。「小心駛得萬年船。」雷洛繞了個彎提醒他。
風馳日只是笑笑,沒有對他的提醒做任何評語。「說說評選的結果吧!」
「如果不考慮其他外在因素,單就評選結果的話,我會推薦甯氏企業。的確,摒棄私人恩怨不說,甯氏各方面的條件都比其他公司來得優越。」
風馳日點頭,他有同感。「甯氏的發展法辦確實很大,所提出的計劃也極為完善,看得出甯震海的企圖心。不過,他的心機太深,這樣的人讓他壯大不見得是件好事。就看這兩個星期的演變吧!也許兩星期後的甯氏會是另一番氣象。」
「嗯。」
「甯震海最近有什麼動靜嗎?」風馳日問。
「這幾天他很少出門,看起來是很平靜。」雷洛嚴肅的說:「我想就快了。」
「暴風雨前的寧靜。」
雷洛對著他露出會心的一笑,他們都清楚:事情是該有個了結了!
咖啡座裡,優雅的空氣中飄散著濃郁的咖啡香,悠揚的協奏曲在寧靜的氣氛下緩緩流瀉。三三兩兩的人影散坐在四處,或談心或沉思,在繁忙的午後,享受著不被干擾也不干擾別人的自在。窗邊角落的座位裡,甯雨娃和席心寧正優閒的喝著咖啡,交換著這些日子的心情。
「你買這麼多東西幹嘛?」席心寧指指甯雨娃身邊的一堆袋子,哭笑不得的問,今天她難得休假,怕甯雨娃還沉溺在悲傷的情緒,特地將她拉出來逛街。結果一場逛街結束,甯雨娃居然像搬家似的,大包小包的。
「不全都是我的,有些是……」甯雨娃不好意思的笑笑。
「哦!給風馳日的啊。」席心寧取笑道。
「我是想他幫了我這麼久,所以買些東西謝謝他,你別想歪!」甯雨娃急忙解釋,可惜紅透的秀讓她的解釋沒有一點說服力。
「是是是,應該的嘛!」她揶揄的附和。
「心寧——」
「好了,不說了,不過,風馳日怎麼搞的,突然間又讓你出門了?」
甯雨娃聳聳肩,「我也不知道,他說怕我太悶,所以要我出來走走。」
席心寧腦筋轉了轉,但是臉上沒有表現出異樣,「你是該振作積極點,自怨自艾是沒有用的。」她說,算是贊同風馳日的作法。
甯雨娃感激的看著好友,笑著對她說:「這些日子我是真的太消極了,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她俏皮的敬了個禮,「我想通了,老是想著過去是毫無意義的。也許我無法馬上忘記那些難過的事,但是我會試著讓自己活得快樂點,請你我們放心!」
「這才對嘛!」席心寧開心的擊掌,她很高興甯雨娃這麼快能走出陰影。
甯震海煩躁的在書房裡踱步,來來回回,硬是將地毯踩出一條不甚明顯的痕跡。
該死的唐澤,都已經是第三天了,他還沒找到陰鬼嗎?
不得,他不能一味的等著陰鬼出現,既然他無法信任,就由別從接手吧!
拿起話筒,他決定將心裡的構想付諸實行,然而,敲門聲卻在此時響起。
「老爺,有位先生要見你。」管家恭敬的稟報。
「誰?」
「我!」陰鬼瘦小的身影在管家身後出現,臉上有著一貫的陰沉笑容。
「你總算知道現身了。」揮手打發管家,甯震海放下話筒,帶著指責的語氣不悅的說:「你把你的任務忘了嗎?」
「我說過,你只管付錢,其他的不需要你過問。」陰鬼冷傲的說。
「我不過問行嗎?」甯震海暴怒的大吼:「下星期就要公佈名單了,如果我沒辦法在這之前當上真正的總裁,那甯氏就完了!可是娃娃人呢?她還逍遙的四處逛。」
「風馳日還不知道她的身份?」陰鬼懷疑地問。
「我管他知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你什麼時候下手!」甯震海又大吼。
陰鬼只是冷冷的瞥他一眼,哼笑道:「還不到進候。」
「什麼時候才是到了時候?」甯震海衝到陰鬼面前瞪著他。
「那是你的事。」
「你——好,你狠!我找別人,我就不相信有錢還不到人賣命。」
「我不准你插手這件事。」陰鬼以陰冷的口氣命令。
甯震海因他的語氣震了一下,但隨即恢復鎮定。「這是我的事。」
「從現在開始,它不再是你的事了。」
「我會找到人的。」
他不會因為陰鬼站進來,一身的黑衣罩住他瘦小的身軀,實在讓人想像不出他會是國際間令人生畏的殺手,但是他四周散發的陰氣卻又讓人不寒而慄。「看看哪個不想活了的傢伙敢涉足我陰鬼的生意。」陰鬼冷冷的丟下一句後,走出書房,只留下一屋子的冷空氣,讓甯震海僵在原地。
甯雨娃抬頭看看亮起的紅燈,很守規矩的停下行進的腳步。這幾天風馳日忙得錯天暗地,根本沒時間聯她,聽他說好像是什麼合作計劃要定案了,為了決定最後的合作對象,他必須再將眾多公司做最後一次的審核。
老實說,這些東西她是不太懂,不過看得出他是真的忙,所以她也不好意思在他周圍晃啊晃的擾亂他,當然更別談去打擾他了。因此,這些日子她如果不是找心寧聊天逛街,就是自己一個人到處走走。
自從告訴自己要振作之後,她可是很努力的在過「新生活」喔!
這才發現生活並沒有想像中困難,最近她還決定該為自己找份工作,自力更生。
燈號轉換,綠燈亮起。
甯雨娃神情愉悅的邁開腳步向前走去,剛剛她就是到一所私立高中應徵美術教師的,學校的產任對她的能力非常肯定,只是礙於校長不在,無法作決定。但是主任告訴她只要等校長回來,他會立刻通知她,相信校長一定也會錄用她的。
沒想到當初風馳日一句玩笑話,居然應驗了,很快的她就會是一個美術老師!她愉快的展露出笑容,腳下的步伐也更加輕快起來。
甯震海坐在駕駛座,靜靜的等待最佳的時機。他沒想到這件事情弄到最後還是得靠他自己解決;他看著眼前嬌小的身影進入這所頗富盛名的學校/
他點起煙,在緊閉的汽車中讓煙霧暫時遮住自己的視線。
沒想到陰鬼的威脅竟然是真的。如果他以前對陰鬼還有些懷疑,現在也已經完全沒有疑問了。他的確找不到人接手這樁生意,縱使他的價碼出得再高,但是那些心動的人只要一聽到陰鬼的名號,就紛紛打退堂鼓,任憑他再三遊說,甚至再漲一倍酬勞也徒勞無功。不得已,他只好再度找上唐澤青中,不管怎麼說,他們總是拜把兄弟,他又曾經資助唐朝澤多次,現在自己有難,唐澤理所當然的會幫助他,當時他是這麼想的,只是他猜錯了——
「無能為力?你再說一次。」他暴怒的大吼。
(阿海,你先別動怒,冷靜點聽我說。)
「你說,我倒想聽聽看兄弟是怎麼做的,你人什麼話好說。」他將一肚子的不悅全發洩在唐澤的身上,別人不接他的生意也就算了,但是自己深交了三十多年的兄弟居然也拒絕他?他對唐澤甚至比對死去的阿峰還好,而該死的地竟是這樣回報。
(當初如果陰鬼沒有介入這件事的話,那倒好辦。)唐澤青中還是堅持自己的立場,黑道中有許多不成文的規則是無法打破、一定得遵守的。
(但是,既然這件事是陰鬼先接下的,除非他南瓜明放手,不然別人是無法插手的,這是黑道中的基本倫理。)
「笑話,這樣的倫理,畫龍點睛規做生意的人都不見得會遵守,你們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黑道份子會在乎,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對別人也許可以不在乎,但是牽涉到陰鬼就不能不在乎,除非有誰打算向他挑戰。而就我目前所知,當今還沒有幾個殺手有這份能耐。)
「你是在告訴我你的山竹司會社抵不過一個陰鬼嗎?」他生氣的質問。
(我沒有把握。)唐朝澤青中沉默了幾秒後回答。陰鬼的能耐到底深到何種程度,老實說,他也不確定,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讓謹慎。
「好,就當我甯震海瞎了眼當你是兄弟,從現在起,我不會再找你了。」盛怒之下掛斷電話,正思索著其他方法時卻進來一通電話,是風馳日的秘書,那個斯文有禮卻看不出喜怒哀樂,叫作雷洛的傢伙。
(副總裁想問問甯先生是不是找到貴公司的負責人甯小姐了?)
「甯雨娃還沒有回來,風先生如果有疑問可以找我。」
(副總裁對和貴公司合作一向很有興趣,他想知道貴公司的總裁是否確定了。)
「我就是總裁。」他不高興的指正。
(這我知道,我說的是真正的總裁。)雖然雷洛的語氣溫和,但是聽在甯震海的耳裡卻是很諷刺的。(再不久就要決定合作名單了,如果貴公司還無法有真正的負責人的話,副總裁要我轉告你他很遺憾。)
這句話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有名副其實的總裁,合作案就成功,否則計劃就吹了。就是這一通電話,當下,他決定自己動手。
看到重新出現的岙影,他不再考慮,現在四周沒有其他人車,再猶豫只會毀了自己。猛一踩油門,他朝走到馬路中的人影撞去。
當疾駛的汽車聲大到引起甯雨娃的注意時,她一回頭,整個人就呆愣住了。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尖叫或跑開的動作,車子就在她的面前突然整個偏了方向,更大的一聲巨響響起,它狼狽的撞上馬路邊的交通號志——
緣世醫院,一所歷史悠久的綜合醫院。
此刻手術室外,雷洛外和一位掛著金邊眼鏡、書卷氣自很重的男人交談。看他身上的白袍,可以知道是個醫生;而從他們兩人交談的情況看來,應該是舊識。
「中其,情況怎麼樣?」
「你放心,都沒事。」馬中其領著雷洛走向辦公室,一面說明手術的結果:「那個女的只是輕微的擦傷,不過因為受到驚嚇,所以打了一劑,睡一覺就沒事了。至於那個男的,雖然在高速下撞擊,不過高級車嘛,還是有一定的安全設備,安全氣囊和安全帶將他保護得很不錯,傷勢不算太重。開刀過後,已經將他的傷口縫合好,除了他的右腳可能要一兩個月才能完全康復外,其他的都沒事。」
「多謝你的幫忙。」雷洛誠心的道謝。
「應該的,再說,我也不能砸了院長的招牌。」馬其中笑著說。
「還是謝謝你,我會告訴中天他請了個好醫生的。」
「那我反而要謝你羅!」馬其中說笑的同時,看到了正朝辦事室趕來的風馳日,他起身對雷洛說:「我去巡房了,你們可以利用這裡好好談。」
雷洛點點頭,接受了馬其中的好意。看日的表情,他一定急著知道情況。
「她怎麼了?」風馳日一進門就急著問。
「甯震海他……」
「我問的是甯雨娃。」風馳日打斷雷洛的說明。
雷洛先是一愣,繼而露出會心的一笑。「她沒事,打了鎮靜劑後她就睡了。」
風馳日顯然鬆了一口氣,剛剛他接到洛打來的電話時,幾乎要停止心跳,及中只想著要看到她,確定她很好。幸好,一切都沒事。
「這是怎麼回事?」知道想知道的事情後,風馳日恢復冷靜,詢問事件的始未。
「甯震海想要製造一場車禍,不過在他快速衝到甯雨娃的身邊的時候,車子偏了個方向,撞上交通號志,自己反而受傷了。」雷洛簡單的交代。
風馳日瞭然的點頭,「你開槍了。」
雷洛輕笑的聳聳肓,算是承認。在那樣的情況下,真要救雨娃,唯一的方法就是阻止來車的前進。再說他那兩槍是打在輪胎上,嚴格不說也不處劃他害了甯震海。
「沒想到甯震海會自己動手。」雷洛說。當他看到車子中的人是甯震海時不免訝異,即使不是陰鬼,也不該是他,事情顯然有所蹊蹺。
「走吧!」風馳日突然起身,「事情該告一段落了。」
「我是想甯雨娃從世上消失,那又怎樣?她安好無恙,單憑我撞車這一點,想讓我進監牢,省省吧!」甯震海故作鎮定的說。他沒想到眼前這兩個小子早就知道所有的內幕,而且還設計了個圈套讓他往裡跳。
「如果再加上這些呢?」風馳日自雷洛手中接過一個牛皮紙袋,遞給甯震海。
甯震海取出其中的文件一看,臉色立即慘白,「這個……你們……」
「資助唐澤青中除掉前田明二,關於這一點,我想日本警界及竹之流的手下會很有興趣和你談談的。」風馳日輕鬆的道,他的自在和甯震海的驚恐形成極大的對比。「至於虧空了五千多萬,相信貴公司的董事們不可能坐視不顧。還有,僱請殺手除掉自己的哥哥……」他故意停了下來,讓甯震海獨自想像可能的後果。
「住口!住口,他根本不是我的哥哥!」甯震海發狂的大叫。
「所以你就殺了他?」
「我……」甯震海突然回過神,頑強的撇開頭。「不關你的事。」
風馳日和雷洛交換了個眼神,雷洛開口道:「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你說出實情,這份文件就是你的,一切就當沒發生過。」
甯震海回頭來回看著兩人,衡量著這筆交易。終於,他點頭應允。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害甯震峰。」風馳日說。
「我也想知道。」甯雨娃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病房門口,她看起來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只是臉色蒼白了些。看著病床上她曾經暱稱為叔叔的甯震海,她內心有著無比複雜的情緒。這樣的激動讓她沒有勇氣面對他,所以她挑選了離病床最遠的一張椅子坐下,目光則冷冷的瞥向一邊。
「甯雨娃……」看到甯雨娃出現,甯震海顯得很激動,他的眼神閃過歉疚、疼愛,似乎想解釋些什麼;但是她冷淡的表情讓他恢復平靜。
他花了幾秒的時間穩住自己,這才慢慢的說出一切。
「阿峰不是我的親哥哥,他是個孤兒,他根本就不該在甯家佔有一席之地。」
他的語氣充滿怨恨,這讓甯雨娃驚訝的抬起眼。「爸爸是真心誠意對待你的,他對你比對任何人都好。」就算父親不是甯家真正的子孫那又怎樣,這樣就該死嗎?
甯震海看甯雨娃的表情是複雜的,「是,他的確對我仁至義盡,但是,我也可以啊!」他幽幽的說:「如果我從小就像他一樣擁有所有人的關愛和注目,我也可以啊!從小,每個人都誇他聰明、懂事、有禮貌,彷彿他是完美的化身。他得到了所有的光芒,讓我孤伶伶的躲在黑暗中,沒有人注意到我,從來沒有。」
「小時候我試著說服自己以阿峰這樣的哥哥為榮,但是當我慢慢的長大後,如此的自我安慰已經沒有效果了。我受不了每個人都拿他和我比較。我的父母、學校老師、同遭朋友,他們說的、做的都是在告訴我:我比不上阿峰。」
他突然瞪大雙眼,怒視著甯雨娃。「你知道被別人當面否定的感受嗎?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的父母不曾在你面前對你說過:你如果有其他的一半就好了。」
「叔叔……」甯雨娃動容的呢喃。她從來就不知道叔叔有著這麼難堪的回憶,人一直是笑口長開的。原來,他也背負了這麼多的辛酸。
「我不要你的同情。」甯震海厭惡的別開眼,「你就像其他人一樣,拿我和阿峰比較之後,就對我露出同情的表情,好像我的存在根本就是個笑話。我不是白癡,我不會一直待在這裡忍受你們的嘲笑和同情的。」
「所以後來你就到日本求學?」風馳日問。
「沒錯,十八歲那一年我決定到日本求學。」他的語氣雖然輕嘲,但聽得出悲哀。「你真該看看我的父母聽到以後的表情,他們高興得只差沒有燒香謝恩,對他們來說,送走我這個一點都不出色的兒子,是老天爺最大的恩典吧!」
「叔叔,爺爺他們……」
甯震海揮揮手,不打算聽甯雨娃的解釋,再多冠冕堂皇的說辭都沒用,他並不想聽。「在日本那段時間我真的過得很快樂。」他繼續說著:「沒有人知道我的家庭,沒有人會拿阿峰來衡量我,我真正被當作一個人。原來我是不打算回台灣的,但是我的父母過世後,我不得不回來分擔家族企業的擔子。那又是一個惡夢。我拚命的努力,爭取訂單、讓公司的業績不斷上揚。但是,就像小時候,沒有人看到我的付出,所有的成功榮耀最後還是歸到阿峰的身上。我恨,恨那些瞎了眼的人,他們眼中只有阿峰一個。但是——」他的眼球因憤怒漲滿了血絲,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咬牙切齒:「我更恨阿峰,他憑什麼像一個完美無缺的偉人一樣接受一切的榮耀,我恨他!所以我找了徵信社高歌他,我不相信他毫無把柄,我要揭穿他的假面具。」
「而徵信社意外的查出他的身世?」風馳日推論。
「不錯,他根本不上甯家的人,他只是母親一個好友改終所托、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罷了,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搶奪我的一切,他所擁有的原本都該是我的。」
「就因為這樣,你就……殺了我父母?」甯雨娃不禁淚如雨下,為死去的父母,也為曾被忽略的叔叔。
「我原本並不打算這麼做。但是就在我因為判斷錯誤而損失了五千多萬的同時,阿峰卻告訴我,他要將他的股份釋出。他手中有整整百分之三十八的甯氏股權,我只有百分之十三,一旦他將股權釋出,受影響的不只是自己總裁的地位,還有我啊!他分明就是故意的,甯氏企業本來就該是我的,他有什麼權利這麼做。我找了陰鬼原我設計那場車禍,我帶著他的手下趁夜進入宅院中,避開了警報系統,引開兩隻狼狗,讓他在煞車上動手腳。第二天,砰!我的計劃成功了。」
事情到此終於明朗,甯雨娃頹然的流著淚,她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到底該有什麼樣的反應。她恨叔叔殺了她的父母,但是卻也同情叔叔的悲哀;她很想為父母報仇,卻又提不起勇氣將叔叔送進監牢。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我呢?如果你那麼恨爸爸,為什麼在我意外逃生之後,你卻又不殺我?」
「我當初的確是打算讓你們一家子一起赴黃泉的,但是你也許不相信……」他的眼神變得柔和,「當我知道你沒死時,我真的好高興。」
「既然如此,後來為什麼又對甯雨娃動手?」風馳日懷疑的問。
「那是因為公司那些老傢伙,他們三天兩頭就要我接甯雨娃回公司接掌總裁的位置,他們還是不把我當人看。」甯震海的態度在說到公司時又轉為強硬。
「所以你覺得受威脅,但心甯雨娃會像她父親一樣搶了你的地位。」
甯震海懊惱的點點頭,悔恨和沮喪毫不掩飾的表現在他的臉上。
「叔叔,你難道不知道我是不可能會接掌公司的嗎?」甯雨娃淡淡的道。
甯雨娃的羞愧更濃了。他以為只要得到公司就是得到一切,就能取代阿峰。現在才知道,他始終還是他,多年來別人加在他身上刻板印象不管是否存在,他卻已經將這種印象轉化為逃避的理由。只要有任何不順利,他就將它歸罪於阿峰身上、歸罪於外人。他錯了,錯將別人隨意的一句話看得太嚴重,而將自己陷在名利的追逐中,忘了真正的自我,想通之後,他突然覺得好輕鬆,抬起頭,他無懼的一笑,「是我被私利蒙蔽了甯雨娃,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阿峰。我想我該接受應有的制裁。」
「不,你不可以,你不答應。」聽到他的決定,甯雨娃不禁大叫。猶豫的心情一下子清明了起來,她沒辦法恨叔叔,她終於知道自己沒辦法恨他。
「甯雨娃……」甯震海感動的喚著。
甯雨娃忍不住的撲向病床,摟著他哭叫著:「我不准,你不能又丟下我。我已經沒有爸爸媽媽了,你不能讓我又沒有了你,你不能!」
「甯雨娃,原諒我!」甯震海激動的緊緊摟住她,眼角不禁也滑落淚水。
風馳日和雷洛悄悄的退出病房,他們心中還有不少關於對陰鬼的疑惑,但是,現在的氣氛不是時候。
「怎麼?你感動了?」雷洛看著默默無語的風馳日,忍不住取笑。這傢伙,眼眶還閃著淚光呢,哇!天要下紅雨了!
風馳日瞥了他一眼,冷淡的說:「沙子。」說完便繼續往前走。
沙子?醫院裡?哈!笑話!
甯雨娃背起背包,準備到醫院探望叔叔。
這幾天,叔叔的傷勢已經好轉,相信再不久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不過叔叔好像還是很自責,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充滿愧疚。她原先想通知嬸嬸來盾叔叔的,知道事情的始末後,她才明白嬸嬸當初對她的惡言;相向,其實只是為了保護她,這讓她更想見嬸嬸一面。但是,叔叔卻強烈的拒絕了,她不懂,也許叔叔是怕嬸嬸擔心吧!
拉開房門,她意外的看到風馳日站在門口。
「你怎麼回來了?」她很高興看到他。這些天他好忙,忙著公事,還不時到醫院看叔叔,她知道他是去順一些事情,不過叔叔似乎不排斥,所以她也就隨著他。
「要去醫院?」風馳日問。
甯雨娃點頭,不解的看著他,他的表情看進來好凝重。「你怎麼了?」
「不用去了。」他艱難的說。
「為什麼?」她疑惑的看著他,突然有股不祥的預感。
「你叔叔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