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諾的身子僵住。他抬頭看著她,眼神裡帶著讓她怦然心動的光彩,「小暖,因為是小暖我才要對你好。因為我喜歡那樣。」
他將牛奶遞進去,「我先去換衣服,你慢慢吃。」
「啊?」思暖驚愕地抓住鐵門,睜大眼睛看著他。這才看見面前的人衣服已經盡濕,額上頭髮粘在了一起。怪不得剛才他的手會那麼冰冷濕潤,「你剛才爬牆時淋雨了吧?」
「是呢,爬牆時又不能打傘,雨直往身上淋。但其實那之前我就已經渾身濕透了。」
「啊?」思暖慌忙來抓住他的手,「那你該怎麼辦,會感冒的。是先前等我時淋的雨嗎?笨蛋沒有傘幹嗎不回家?」
他大大方方地承認:「是啊。我是因為等小暖才淋的雨呢。小暖一直都不出現,我就一直站在那裡,唔,都凍得全身僵硬了。阿嚏!好冷。」
「傻瓜,許一諾是傻瓜!」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手指因為心口一陣陣抽痛而微微顫抖,「都說了不要對我這麼好了……」
他寬慰地握了握她的手,「我剛剛去白樓裡拿了衣服過來,換了衣服就沒事了。」
許一諾換好衣服回來,又從最大的袋子裡找出鴨絨被,看了看,「唔,還好沒有弄濕。」說著塞進去,「快把自己裹住,夜裡會很冷的。別凍感冒了。」
「可你也會感冒的啊。」她慌忙往外塞,「而且你還淋了雨……」
「我是男生好不好?」他不容置疑地回塞給她,「而且我穿了好幾件衣服,又帶了毯子過來,怎麼會有事。」
再三確定了他的話,那邊終於妥協。許久聽到她低聲嘀咕:「男生就不會感冒了嗎?」
他倚著牆,想像著她清澈困惑的眼神,無聲地笑了。
沈思暖是怎樣一個女孩呢?從開始誤解的成績很好卻很做作的乖乖女,一路走來形象逐漸豐滿。不夠勤奮但足夠認真,性子恬淡隱忍,溫暖而堅韌。或者有點反應遲鈍,有點古怪,有點孤僻,可是只要看到那樣寧靜安好的一張臉,那樣溫暖的笑容,他的心便會無比地柔軟下去。
將拆開的芝士條塞過去,等思暖來接時,他忽然一把握住了她微微發涼的小手。芝士條落在門縫裡,灑了一地。她愣了一下,忙手忙腳亂地去揀。
他的手一緊,牢牢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有掙脫的機會。少年湊近過來,低頭,柔軟溫暖的唇印在了她的手背上。然後他抬起頭來,望著少女驚疑不定的眸子微微而笑,「反正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多你一個也沒關係。」他頓了一頓,輕輕卻堅定地說:「我喜歡你,沈思暖。」
是嫉妒過她毫不費力地「搶走」自己穩居的第一名,鄙夷過她的「虛偽」和「做作」,更恨過因她一個逃避的動作自己心口揪得發疼時,她卻始終無動於衷——到後來聽到有人喜歡她時的憤怒,聽到她喜歡上趙家宜的痛苦和煎熬,都抵不過無眠時的想念。所以他不要看她痛苦難過,所以跟自己妥協,哪怕她只是把他當朋友看,也願意在她身邊孩子似的無憂無慮地笑。
他喜歡她,這樣的溫暖而美好。
「雨下這麼大,運動會會不會推遲呢?」她的手指在抽離,他的心一緊,再握牢一點。
「其實我是故意的。」許久,他微微而笑,「故意一直站在雨裡,把王叔叔送來的傘扔掉,然後一直打電話給小暖。我知道小暖一直都很心軟,我打電話說我在校門口一直等著她的話,她一定會跑來,看到我因為她而淋雨,肯定會感動的。這樣我的計謀就能得逞。我很壞,是不是?」
他慢慢放開她的手,故作輕鬆地笑著,「好了。小暖如果沒辦法接受的話,就權當沒聽到剛才的話。不要中了我的計啊。」
「不是……」她忽然反握住了他的手,很用力地不讓他抽離。手隨著她的動作貼在了她的頰上,指尖觸及的皮膚微微發燙,「怎麼辦呢許一諾,我好緊張……」
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他才從劇烈的心跳中回過神來。
「傻瓜!」他低聲笑著,緊緊握著她的手,感覺自己和她一樣身子僵硬。
汪勇是在天色未明時醒過來的。拿手機看時間看到一條凌晨時分發過來的短信,一下子便清醒了。
趕到學校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兩個學生隔著門握著對方的手倚牆沉沉睡著。年少的臉上安寧而溫暖。旁邊還堆了亂七八糟的包裝袋、飲料瓶等。汪勇忽然哭笑不得。
「昨天你說要辭去學習委員,已經想好了嗎?」汪勇問坐在對面的沈思暖,「沈思暖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我最喜歡你的認真,那種直接面對的堅強和勇氣。所以……你還要嗎?」
其實還有一點就是那麼多班干裡,也只有她能拿得定許一諾他們了。
思暖搖頭,「老師,我不會這麼任性了。我會認真當好班干的。」因為會被接受,會有人一直溫柔地看著她,所以她要從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走出來。
「老師!」門外一響,許一諾徑直闖了進來。少年從容地在辦公桌前站定,深深鞠躬,「老師,請你不要為難小暖。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怪不得她的……」
汪勇不禁莞爾,「許一諾,你也知道錯啊,那昨天怎麼就對葉夢說出那樣的話呢?」
沙發上的她困惑地緩緩看向了他。
昨天的後來,葉夢和許一諾爭執了起來。葉夢咬緊嘴唇,「許一諾,我就知道你前幾天突然對我好起來是故意的,故意利用我來氣沈思暖的對不對?」
他雙手插進口袋,在眾人疑惑的目光裡微微而笑,「是呢。那幾天我和小暖吵架了,我氣小暖不理我,故意找你來氣她呢。我那麼那麼喜歡小暖,怎麼可能再喜歡別的女生呢。」
趙家宜悠閒地開口:「唔,告白也不用用這麼笨的法子吧,一點創意都沒有。」
「切,你懂什麼!」林芷水看著思暖兩眼開始亮晶晶,「哇,好浪漫啊,思暖。」
思暖默默地看了一眼在場的諸人幾眼,轉身便走。她不要跟這群神經質的人在一起了,再下去她會瘋掉的。
許一諾笑容可掬地攔住了她,「小暖,要去哪裡呢?」
思暖抬頭看了他一眼,「……怎麼能這樣說葉夢呢,葉夢好歹也是你朋友啊……」
「我知道。」他點頭,順帶挽住她的手,「但當時那種狀況我如果不說明白的話,就算阿夢不會怎麼樣,那些女生還是會強出頭替她打抱不平的。那樣會給小暖造成困擾的。阿夢會明白我並不是故意針對她的。我會道歉的,小暖你放心。」
尾聲
地上的積水在隔天的風吹下,蒸發得很快。運動會如期舉行。
操場被各班級分割掉。因為長跑安排在最後,思暖參加完第一天上午的跳高後,便一直堅守在本班的方陣裡支援後勤。
許一諾也有跳高的項目。男子跳高和女子跳高在兩個地方同時舉行,受許一諾的影響,啦啦隊集體嚷嚷著要去看美少年瀟灑的身姿,堅持陪著思暖助陣的就只有趙家宜和高宇了。林芷水說絕對要撿精華的部分看,末了不顧思暖的滿頭黑線,無情地把她拋棄了。
沒想到臨到上場時,許一諾倒跑過來了。思暖正膽戰心驚地擠在人群裡觀戰,手忽然被人握住。她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已經傳來溫柔濕潤的觸覺。她回頭瞪著來人,他的唇仍沒有離開她的手。他漆黑的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低頭,含住了她的尾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