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PinkFloyd式的前衛搖滾到Trans科幻電子樂,迴旋室內的強烈音樂像某種魔咒均勻撒落每一個緊閉著眸,陷入沉沉迷醉,隨著樂聲律動著身軀的青年男女身上。
當音樂從詭橘的搖滾轉成詭異的抒情,所有男男女女早已不自覺緊貼在一起,感受彼此汗濕的身軀,嗅著帶著甜甜味道的乾冰氣味。
嚴寒,無疑是這群縱情聲色的紅男綠女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位。
坐在煙霧瀰漫的大廳一角,他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根煙,徐徐地吞雲吐霧。
身旁一位冶艷動人的女子整個身子偎在他懷中,挑逗地輕撫著他廣闊的胸膛,一雙勾人魂魄的黑玉雙瞳煙視媚行地凝照著眼前卓然不群的偉岸男子。
對於她似哀怨似挑逗的眼神,嚴寒像是完全不為所動,一雙迷煞天下女人的性感眼眸一直是關閉的。
如果,冶艷女郎讚歎地想著,如果這些得天獨厚的公子小姐們是背叛上帝的墮落天使,那她面前的這一位無疑就是那最頂尖出色的一位——路西弗——在尚未墜落塵世之前,他是天界最引人注目的光明之子,是高掛在天際璀璨光潔的曉星,獨得上帝最深的寵愛。
她輕聲歎息,伸出一隻白玉般的手輕輕地描繪著他俊挺的五官。
若不是親眼得見,她真不信世上竟有長相迷人至斯的男子。
黑色的濃眉總是微微撼著,俊挺的鼻有著貴族般不可一世的傲氣,微揚的嘴角則嘲諷般地帶著憤世嫉俗的況味。
最可怕的,是他那雙從不正眼瞧女人的漂亮黑眸——幽深、黑暗、迷人的近乎邪惡。
每次只要被那對眸子掃上一眼,她總會忍不住一陣失魂落魄,心跳加速。而這種彷彿少女情竇初開的感覺令她極端厭惡。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幾乎每個見過他的女人都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反應。
「親愛的!」她自嗓間逼出最迷人的聲音,「要不要再來一杯酒?」
「也好。」嚴寒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
「我去替你拿一杯。」她自告奮勇地正要起身,一杯金色的威士忌忽然遞到他們面前。「
她輕揚眼瞼,另一個一身黑色西裝的俊逸男子映入他眼簾。
又一個憤世嫉俗的公子哥,磁力驚人的黑瞳和他的汗友同樣吸引所有女入沉淪,只這個正微笑看著她的男人多了點屬於企業新貴的精明幹練,少了點嚴寒獨樹一准的頹廢氣質。
「不用麻煩了,寶貝,」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愛撫她,「這點八節就由我來效勞吧。」
「謝謝你,之鵬。」她嫵媚地微笑。
黎之鵬轉向沙發上曾和他就讀同一所大學的好友,將酒杯遞給她,「來一杯吧,嚴寒。」
嚴寒接過威士忌,一口仰盡。
「看樣子你的心情不怎麼高昂。」黎之鵬半嘲弄地評論著。
嚴寒將酒杯朝地上隨手一拋,玻璃制的杯子頓時化為碎片。
他瞥了黎之鵬一眼,繼續抽著煙。
「據說你的老頭又換了新歡。」黎之鵬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冷淡,「還只是個二十歲的小丫頭呢。」
「你的消息倒靈通。」嚴寒略帶諷刺地道。
「小鄧告訴我前幾天在音樂會撞見他,他身邊又換了一個妙齡女郎,真是不簡單,老傢伙都已經七十多歲了吧,」
「他一向有體力。」
「是嗎?聽說他氣色並不好。」
「不知道。」嚴寒毫不關心地聳聳肩,「我很少見到他。」
「你只關心他的財產吧。」
「不錯。」嚴寒毫不避諱地承認,微微扯了下嘴角,「我需要它們還賭債。」
「還有感情債吧。」黎之鵬瞥了他懷中穿金帶玉的女人一眼,語氣富含深意。
和他一樣,嚴寒對情婦也一向出手大方,幾乎天天都會送上一份價值不菲的小禮物,珠寶、鮮花、香水、飾品,應有盡有——這是他們嬌寵女人的唯一方式。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黎之鵬。」他懷中的女人大發嬌嗔。
黎之鵬先是仰頭大笑,然後才低頭望向她,「寶貝,我的意思是請問你願不願意和我共度一夜春宵?」
「你竟敢在我的情人面前向我提出這種邀請?」她假意發怒,黑瞳閃閃發光。
黎之鵬一把拉起她,將她擁入自己懷裡,用牙齒輕咬著她的耳垂,「放心吧,洛琳,嚴寒一向不介意與我分享女入。」他低聲挑逗她。
洛琳略帶猶豫地瞥了嚴寒一眼。
「和他去吧。」他簡單一句。
「我想陪你,親愛的。」洛琳微微吸著嬌艷的紅唇。
嚴寒半抬起黑眸,銳利的眸光讓她一陣心驚膽跳,她皺著眉,看著他將手探入西裝內袋掏出一方銀色小盒。
是珠寶。
洛琳微微興奮著,知道如果是嚴寒送的珠寶肯定是名牌精品,但一股悵然的感覺也同時攫住她。
「我今晚沒有興致。」他一句話乾乾脆脆地拒絕了她,她卻聰明地聽出其中更深的含意。
他要她滾出他的生活。
「嚴寒!」她咬住下唇,不願相信自己在這幾個月獨佔他之後竟然還是得將他拱手讓給其他女人,「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不能嗎?」他只是從容不迫地一挑兩道有型的劍眉。
她徒勞地試圖挽回他,「你知道我喜歡你,找不想」要或不要?「他打斷她,銀色珠寶盒在她面前晃蕩著。
洛琳屏息,不能抑制忽然自心底升起的濃濃怒意,卻也清楚地明白自己即使費盡唇舌也換不來這個浪子多看她一眼。
與其自取其辱,不如聰明地轉移目標。
她仰起精緻臉龐,哀怨地望向另一個男人。
黎之鵬淡淡笑著,幽深的黑眸不帶感情的看著她認命地接過嚴寒送給她的禮物,清楚地收到她哀怨美眸傳過來的訊息。
「走吧!」他伸出手臂彎,讓剛剛被他好友甩了的女人勾上,帶她離開嚴寒的視線。
望著他們的背影,嚴寒長長地呼了口氣,在空中形成數個白色煙圈,縹縹緲緲地,迷濛著他的視線,也模糊了兩人的身影。
另一個白色身影卻逐漸清晰。
一張清秀的臉龐在他眼前晃動著,一雙透明黑眸緊緊扣住他的。
「可惡!」
他驀地捻熄煙,禁不住出聲詛咒,痛恨秋日腦海總被她的倩影佔據。她該死的究竟是誰?憑什麼如此不識相地糾纏他?女人在他生活中從來只有來來去去的份,誰也不能讓他牽掛上一分一秒,該死的她竟然膽敢整整佔據他眼前半天之久!
一念及此,他又是一句詛咒。
無奈心緒照舊混亂,直到一陣陣規律的由話鈴聲稍稍驅離她纖秀的情影。他取出行動電話。
「少爺。」嚴府管家的聲音在話筒另一端響起。
「什麼事?」他漠不關心地問道。
「老爺出意外了。」管家冷靜的腔調簡直不像在傳遞壞消息。
「什麼意外?」他終於微帶興趣地挑眉。
「心臟病發。」
「什麼時候?」
「昨晚。」
「而你現在才告訴我?」
管家停頓數秒,「我想嚴先生不會有興趣。」
「那麼現在為什麼又通知我了產,他諷刺地問。
「他過世了。」
「什麼?」嚴寒一驚,有兩秒的時間腦海一片茫然,接著逐漸恢復清明,他輕扯嘴角,甚至懶得表示哀悼之意,直接便切入正題,「是不是律師要見我我?」
「不錯。」
嚴寒揚起一絲贊同。他終乾等到這一天了。
「我馬上去。」他切斷電話。
一輛銀白色的蓮花跑車像一陣暴風似地捲進一幢巨邸前的庭園、在氣派十足的黑色花崗岩大門前疾停。
在巨邸服務多年的門僮不動聲色地微微鞠躬,接過跑車主人遞過來的車鑰匙。
「丁勒呢?」臉色陰沉的男子詢問著管家的行蹤。
「在東廂,嚴先生。」
「叫他上樓來,我有事找他。」嚴寒迅速丟下一句,人像一陣風似地急奔上樓。
他一腳跨進他那空間極為寬敞的個人臥室,將身上銀灰色的西裝外套猛然一脫,用力擲向一張鋪著藍色床罩的大床。
那該死的老傢伙!居然連魂飛西天後都不忘整他一番!
他粗魯地鬆脫領帶,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試著平穩呼吸。終於,他還是忍不住踢了床角一腳。
「天殺的老傢伙!你乾脆把我一起拖下地獄算了。」
他忿忿地詛咒著。
「嚴先生。」門口傳來管家鎮定如恆的聲音,微微透著一股不贊成。
嚴寒猛然回頭瞪向英國籍的老管家,黑眸燃燒的火焰令他一陣膽戰,「丁勒,我要你馬上替我辦三件事。」他流暢地下著命令,「第一、取消今晚的宴會,通知所有賓客今晚別出現在我的面前。第二、之鵬等會兒會過來,替我準備一瓶像樣的好酒。第三、請東廂那個小狐狸精立刻收拾行李走人,否則我會親自動手把她給丟出去。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夠清楚了。」丁勒克制著下頷的抽動,「還有別的吩咐嗎?」
「沒了。
丁勒點點頭,迅速轉身離去。
嚴寒陰整地盯著他的背影,他自然明白管家心裡的怒意,他一向瞧不起他。事實上,這幢宅鄰里沒有一個人將他放在眼。因為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私生子。
他的母親是那個老傢伙——嚴承開,天知道第幾任的情婦,而且原本只是在嚴家幫傭的女僕。
因為老頭色心大起,染指了他那據說是冶艷非凡的母親,才讓他「有幸」降生在這浮華世界。
在他出生後不久,老頭便舉家從香港遷回位北於投的這座宅郵,將他與母親丟在新界一幢小房子裡,每個月匯來一筆錢算是生活費。
母親在他十歲那年因病離世。
老頭派了個律師或秘書之流的人物替母親草草料理喪事之後,便將他送入香港一所寄宿學校就讀,之後連問都懶得問他一聲。
在十五歲以前,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傢伙一次。
直到十五歲時的某一天,那個正牌的嚴家繼承人同朋友一起駕船出海,卻不幸翻船而亡,他才有了翻身的機會。痛失愛子的老頭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準備立他為繼承人。
他把他送到英國,送進一流的學府,接受一流的教育,讓他在寄宿學校自生自滅,和一群同樣來自上流社會的公子小姐們鬼混,自己則變本加厲地沉迷於溫柔鄉中。
七十多歲的老頭了。居然老是玩一些不過二十歲的年輕少女,最後還因為縱慾過度死在女人懷裡!真是諷刺。
比起他來,嚴寒幾乎覺得自己的縱情聲色不過是小兒科。
該死的!他萬萬想不到老傢伙早就敗光了家產,表面風光的企業財務狀況沒發可危。當兩位律師以及三位會計師當面向他解釋整個狀況之後,他幾乎愣在當場。
他還妄想能繼承一筆龐大的遺產來還清他這幾年在牌桌上欠下的賭債呢。那些賭場主人之所以不向他催債還熱誠地歡迎他繼續光臨,無非是篤定他總有一日會繼承東亞百貨相關事業的所有股權及嚴承升所有私人財富。
他們認為這筆債必然追討得回來。
要是他們知道他繼承的只是一個空殼子的話,想必會派殺手做了他吧。
「怎麼了?嚴寒,眉頭都糾在一塊了。」黎之鵬的聲音驀然響起,打斷了嚴寒不悅的沉思。
「坐吧。」他面無表情地指指靠牆一組舒適的深藍色的沙發,「我有事和你商量。」
「到底是什麼天大的事。」聽說你把今晚的狂歡會都取消了「黎之鵬輕蹙著眉。
「哪還有什麼值得慶祝的?」嚴寒性格的嘴角嘲諷地一彎,「我都破產了。」
「什麼?」黎之鵬驚異地揚高語調。
「我破產了。」見到朋友震驚的表情反而恢復了冷靜,「老頭留給我的只是一個漂亮的空殼子。」
「我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嚴寒將律師與會計師所說的,關於他父親或處分公司名下土地,或利用公司名下產業四處抵押借款,以維持一個朝氣蓬勃的假象的事簡單地向黎之鵬解說。
「也就是說他利用這種挖東牆補西牆的方式,再加上手上握著一堆高風險的金融商品,裝飾財務報表,營造著成功的假象。事實上,公司早就連續好幾年淨損,那些金融商品也早就跌的低於待有成本許多,只要一處分立刻就是一筆嚇死人的赤字。」他撇撇嘴角,「你看著吧,等我們破產的消息一走漏,那些投資人不大量拋售東亞的股票才怪。」
「我懂了。」本身就是黎氏企業副總裁的黎之鵬立即掌握了狀況,「聽來確實很糟糕。」
「簡直糟透了。」
「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清算財產、宣佈公司倒閉,然後等著那些債主上門殺了我。」嚴寒撇撇嘴,「除非我能弄到一筆周轉資金,重新整頓公司。」
「這倒不難。」
嚴寒立即送他一束冰冷的眸光,「如果你是提議讓黎氏融資給我就免了吧,我嚴寒這點骨氣還有,不會攀這種
交情。「
「當然不是免費借你……」黎之鵬試圖說服他。
「不必。」嚴寒以一個堅決的手勢止住好友,「就算你真不算我利息我也未必還得起。」性感的嘴角銜著自嘲的弧度,「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料,商場上一句我一竅不通。」
「我可以絕對相信你的,嚴寒。」黎之鵬淡然微笑,「當初在劍橋瞧你鎮日晃來晃去,不也拿了個MBA?我相信你有潛力,只要肯做事。」
「交情歸交情,錢歸錢。」嚴寒不為所動,「總之我寧可宣佈破產也不接受黎氏融資。」
「你真不肯讓我幫你?」
「不錯。」
「好!」黎之鵬乾脆一句,「那你就自己幫自己吧。」
嚴寒挑眉,聽出好友話中別有涵義,「你有辦法?」
「不是我有辦法,是你有。」
「我有什麼辦法?」
「很簡單啊。」黎之鵬邪邪地一笑,「只要你趁你破產的消息還未傳出以前,設法娶一個富有的女繼承人就行了。」
「什麼?」嚴寒張口結舌。
「放心吧,憑你這種天生女性殺手的魅力,想得到你的女繼承人肯定會把你家大門擠破。」
「你要我去騙女人的錢?」
「怎麼?你做不到嗎?路西弗。」黎之鵬半嘲弄他喊著這個眾人給他的綽號。
嚴寒沉默不語。
「該死的?嚴寒。」黎之鵬詛咒著,「我還以為這幾年的浪子生涯把你那些無謂的道德觀都繪磨光了呢。」
「我是不在乎那些所謂的紳士規範。「嚴寒緊聚眉峰,」只是不想為了錢受制於一個女人而且。「
「別傻了,你像是那種會聽女人聒口的男人嗎?」黎之鵬的嘴角好玩地一彎,「只要錢到手以後,她還不是得乖乖聽你擺佈?」
嚴寒輕扯嘴角,「你說得倒容易。」
「一句話,到底要不要?」黎之鵬直盯著他,「如果你答應的話,我馬上可以替你列出一張適合的清單出來。」
「怎麼?你什麼時候成了社交界的包打聽了?」
「別忘了鵬飛樓每個禮拜六都有宴會的,名媛淑女我見多了。「
嚴寒冷哼一聲。
「怎麼樣?」黎之鵬察看著他的反應,「這個週末晚上找父親的壽宴應該清了不少世家千金。」
「包括那個神似齊早兒的女人?」嚴寒狀若不經意地問道,眼眸卻一直緊緊盯著好友。
據說那個女人不過是個女大學生,但之鵬卻一直對她耿耿於懷,只因為她某些地方神似那個他曾經最愛也最恨的齊早兒。
他看著之鵬原先帶著微笑的神情一斂,「她也會去。」
「是嗎?」
「你究竟會不去?」黎之鵬忽然惱怒起來。
「去。」他立即應道。沒半點遲疑。
就算不是為了尋找女繼承人,他也非會會見那個神似齊早兒的女人不可。
今天是早兒的忌日。
齊晚地低首斂眉,讓莊重肅穆的琴音表達她對唯一姊姊的哀悼。
是早兒第四年的忌日,不知道這幾年來她一個人在黃泉下可會孤獨寂寞?她最怕寂寞了,從來便堅持自己要成為眾所矚目焦點的早兒最怕大家忘了她。
不會忘的。她不會忘,爸爸不會,之鵬不會,思思不會,之鶴更不會。
黎之鶴——念及這位從小最照顧她,一向和她情誼至深的姊夫,齊晚兒禁不住輕輕歎息。
他們這些人中最傷心感懷的怕是他了吧?不曉得他今晚會是怎樣一個淒涼難耐的夜?
或者他會選擇揮毫吧?每當心緒激烈震盪時,他總以書法來平靜自己的心沖——就像她以彈琴平定自己一樣。
今晚,她或許該去陪伴他——「去參加黎伯伯的壽宴吧,晚兒,之鶴答應我會照顧你。」
齊晚兒倏地凝定心神,在琴鍵間飄移的玉手靜止,不敢相信方方自己聽見的言語。
「爸爸?」她微微側頭確認著,雖然早就由渾厚的嗓音認出是他。
「是我。」
「爸爸,你剛剛說——」她語音忽然停頓,茫然的神情帶著抹不確定。
「我要你公開露面。」齊浩天肯定女兒的疑惑。
「為什麼?」齊晚兒不覺拉高嗓音,「爸爸,你一向不希望我公開露面的啊,為什麼忽然改變心意?」
「因為你該死的不肯聽我的話嫁給之鶴!」齊浩天低吼著,嗓音雖然嚴厲,望向女兒的眸光卻依舊慈藹。
「黎大哥是我姊夫啊。」她搖搖頭,彷彿無奈地,「就算姊姊已經去世好幾年了,他還是我姊夫。」
「他該死的本來就不該娶早兒,我一向希望他娶你。」
「可是他喜歡姊姊吧。「齊晚兒溫和地反駁。
「未必。」齊浩天搖頭,若有所思地。在出神數秒之後他強迫自己回神,以冷靜的語氣說道:「你既然不肯聽我活乖乖嫁給之鶴,我就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自己尋找丈夫,這個月我會讓之鶴帶你出席各種社交場合,直到你找到中意的人選。」
「我不結婚,爸爸。」她仍舊搖著頭,「為什麼一定要我結婚呢?」
「因為我身體愈來愈差,而我絕不放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留在世上。」
「爸爸!」齊晚兒揚高嗓音,蹙起清秀蛾眉,「你別胡說八道,你身體好得很!」
「我知道自己狀況如何。」齊浩天不理會她的抗議,「總之你要就自己選一個丈夫,要不就嫁給之鶴。」
「我」
「或者你沒有勇氣面對別人,你怕別人看你的眼光。」
齊晚兒臉色忽然蒼白,靜靜停放在琴鍵上的手一陣不聽話地顫抖。她迅速絞緊顫抖的雙手,細白的貝齒悄悄咬著同樣發顫的唇瓣,試圖用一貫的冷靜堅強掩飾突如其來的脆弱。
「我知道了,我去。」再開口時,她已是一貫的平靜。
齊浩天點點頭,轉身離開琴室,留給女兒一個完全靜語的空間。
一個完全屬於她的空間——只有琴聲和她,只有她和琴聲。
只有在這裡,只有在彈琴的時候她才能感到完全的放鬆,完全的安心。
不知不覺,一串柔亮的音符自她指尖跳躍,瞬間迴旋整間琴室,她微徽一怔,兩秒後才恍然察覺自己正在彈奏那天在東亞百貨聽到的曲子。
是遇到那個人的當時播放的鋼琴曲。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隨著每一小節的前進愈跳愈快。
可以嗎?就憑這樣的她真的可以冒險跨出去面對這個世界,然後平安無事地回來?
一個人在百貨公司裡聽音樂是一回事,參加人來人往的社交活動又是另一事。
她必須被介紹給每一個人,必須認識他們,知道他們的名字,記住他們的聲音,必須和他們交談——她能夠全身而退嗎?甚至還必須為自己找個丈夫?
我不大懂音樂,不過感覺不錯。
男人低沉的嗓音忽然在齊晚兒耳邊流過,很溫柔的聲音,卻又帶著點奇怪的抑鬱。
「嚴寒。」她想著他的名字,試著輕輕低喚,「嚴寒。」
很特別的名字呢——一個有著冷酷名字的溫柔男子。
如果她去參加那些社交活動的話,或者有機會再碰到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