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榮跑到前廳,看到爹爹如出柙的野獸,紅著眼,拿著一把掃帚正用力地揮舞著。
「於老頭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今兒個來是為了你閨女的將來著想,像她這樣已經不清不白的姑娘,也只有我們馬家願意負責,她可是前世燒了好香,才攀得著馬家的親……」馬家的侍從大聲叫囂著。
「我呸!什麼狗屁馬家,你們全都給我下十八層地獄,我今兒個拿的是掃帚,下一回你們膽敢再踏進於家門半步,我就拿大刀來!」於棟材邊說邊揮舞著掃把,氣喘吁吁地大罵。
「於老頭,別說是拿大刀了,就算拿個筷子你都還拿不穩呢!」
「我看啊!還是去拿酒葫蘆吧!」
馬家的幾個侍從齊聲大笑,看著於秀才步履蹣跚的樣子,還敢肆無忌憚、大剌剌地說大話。
榮榮上前扶著爹爹,轉身用一雙堅毅有神的眼眸瞪著馬家的人,令人不禁肅然,哄堂的笑聲突然全住了口。
馬家的侍從們終於見了傳聞中的於家姑娘,果然是貌美如花,霎時驚為天人,一個個傻愣愣地呆立原地,口水直流。
「想必您就是於姑娘吧!在下是馬少虎,多有得罪,請多多包涵。」馬少虎其實在市集裡就曾經見過於姑娘,只是她從沒有正眼瞧過他一眼,自然不認得他。
正巧有一次他為了討好大娘和爹,親自到藥堂抓了好幾帖補藥,正好看見於姑娘也在藥堂裡抓藥,他收拾起驚艷浮動的心,不動聲色地在日後常常出入藥堂,為的只是能再見佳人一面。
可是馬家老爺和馬夫人哪知道他的別有目的,還以為抓藥這樣的小事,少虎紆尊降貴地親自出府,還當真是他的一片孝心,兩人為此感動不已。
「於姑娘,我代表我的大哥來這兒向您謝罪,他人雖然往生,但是他一心一意想娶姑娘進門,我大娘,也就是馬夫人,她想替兒子一償心願,要我為大哥來說親。於姑娘,我們都知道這姑娘家的清白最重要,馬家做的事,從來不會推諉,您的下半輩子有馬家做依靠,什麼都可以不必再煩心,您不妨好好地想一想。」馬少虎彬彬有禮地道來,卻字字刺痛著榮榮的心。
「放屁!放屁!算他好狗運,死得好,不然的話,我會親自將這人渣碎屍萬段。你們、你們欺人太甚!糟蹋了榮榮,竟然還要榮榮去替馬家守活寡!我還沒有死,你們回去!回去告訴馬、馬——」於棟材氣得聲音直抖,一時腳步不穩,竟然倒地不起。
「爹爹,您醉了,先回房裡去,光天化日的,想必他們也不敢亂來。」榮榮先將爹爹扶進前廳。
「喂!於老頭子,咱們馬少爺在說話,你膽敢插嘴,你們閨女還有人要,還是咱們香山縣有頭有臉的馬家,你該拿炮竹點個三天三夜——」
「這樣美的姑娘,如果馬家不要了,可惜只有到芙蓉閣了,保證是個花國狀元……」馬家侍從們七嘴八舌地回斥。
大夥兒正說著熱絡,突然間,馬少虎轉身「啪」「啪」一人一個巴掌,賞了幾人,侍從們全都像踩到了雞脖子,叫不出聲音來了。
馬少虎大聲怒叱:「住嘴!沒有你們說話的份,你們膽子不小,敢在未來的少奶奶面前無禮,還不趕快道歉!」
「不必了,你們請回吧!我於榮榮是不是清白是我於家的事,不干馬家的,這裡陋房敝室的不敢勞動馬少爺再踏足一步,馬家如果要來迎親,我就讓你們娶個死人回去,可是……我要做了鬼,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榮榮這席話的氣勢,深深震撼了每一個人,這會兒見她如此剛烈,大夥兒反而不知所措,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你們先都出去,讓我好好地和於姑娘談幾句話。」馬少虎擺了擺手,所有的侍衛都頷首離開。
馬大少爺死了,這馬家二少爺成了馬家將來惟一的繼承人,身份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沒有什麼好說的!老惡馬生的全是歪種!你也給我滾遠遠的!」於棟材大叫。
「爹爹,您醉了!您先回房吧!」榮榮放開了爹爹,走近了少虎。
「於姑娘,發生了這事,馬家和於家都有遺憾,這殺死愚兄的兇手還沒有抓到,我想於姑娘心裡知道,您是無論如何都脫不了關係,馬家為了要掩飾這件事情,決定不將血刀和您穿過的破裂衫子交給衙門,我們相信,這兇手一定是另有其人,或許還有幫兇,總之,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馬少虎靠近了榮榮的耳邊竊聲私語。
「馬大少爺的死,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會親自向衙門解釋清楚,你們在我身上是絕對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跡的。」榮榮聽到了「幫兇」兩個字,不由得心跳快速。
「是啊!我也這麼想,可是如果衙門的人看到了證物,這就難說了,沒有人會相信你的話的。所以,如果你從了這事兒,對馬家老實招出殺人的兇手,那麼馬家絕對不會讓衙門的人動你一根寒毛。這後果你好好地衡量衡量!還有,如果你嫁到馬家,我絕對不會讓你守活寡,愚兄西歸,只有小弟服其勞了……」馬少虎長得斯文俊秀、中規中矩,殊不知人不可貌相,最後的一句話才道出他城府極深,和對榮榮覬覦已久的心聲。
「出去!出去!我不要再聽你說一個字,馬家的人全是一丘之貉,你出去!」榮榮怒斥。
「於姑娘,咱們後會有期。」馬少虎笑笑轉身離開。
榮榮在馬少虎一踏出門檻,就緊緊關住了大門。她靠著門,眼淚不爭氣地從兩頰流下來,心痛像狂風巨浪襲來,終於為自己下了一個她這一生中永遠也不會後悔的決定。
那夜,趁著爹爹已經喝得爛醉如泥,榮榮來到了這深山裡的竹屋。
窗外飄起雪來了,一片一片緩緩飄落在榮榮的手心裡,看著這初冬的第一片雪花,在手中慢慢地轉成了透明水珠,晶瑩剔透,卻無法收藏,它們從手縫裡慢慢地流瀉,就如同她的命運一般,絲毫沒有辦法可以掌握。
升起了早先放在一旁的柴火,將木屋點染得光華暖和。深山裡一片漆黑,此刻除了蟲鳴和野獸的叫聲,就只有火爐的辟啪響。
榮榮關緊了門窗,來到了辛兆羽的床邊,見他呼吸急速、輾轉反覆,看得出他睡得並不安穩。
她脫下了最後一件褻衣,輕得像煙一般,緩緩滑入了辛兆羽的身旁。
辛兆羽被一股吐氣如蘭的清香給喚醒了,他看見於姑娘全身一絲不掛地躺在他的身旁,肌膚勝雪,白裡透紅的花容月貌宛如仙女下了凡塵,似夢?似真?此時他竟然無法分辨。
「於姑娘,是你嗎?我還在做夢吧!」自從辛兆羽一口氣喝了滿壺的安神止痛藥後,頭痛是止了,卻昏昏沉沉的無法集中意志,一直昏睡了好幾個時辰。
「辛公子,是我,我們是在夢裡,永遠、永遠都不要醒來好不好!」榮榮裸著身子還是不敢靠近他男性雄壯的身體。
「你好香,好滑……好軟的肌膚,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們一定是在做夢!」辛兆羽的手觸碰到榮榮嬌軀,身體和意志全不聽指揮,不禁皺著兩道劍眉,緊鎖著眉心,心底深深覺得不妥。
「是的!是的!我們是在夢裡。」榮榮伸出了又顫抖又冰冷的雙手,握住辛兆羽的手掌,帶領著他,讓他觸摸自己的前胸。
辛兆羽坐起了身子:「不、不可以!我不可以這樣對你……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辛兆羽用盡了全身的意志推開榮榮,想阻止自己的非分之想,但卻只是碰觸到她更多柔嫩的肌膚。
「辛公子,榮榮在心底早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不是您,我早成了山中的孤魂,我的心是您的,我的身也是您的,我已經不顧羞恥要獻身給您,如果您不接受,那、那我只有跳到這山裡的溪谷,一死百了,再也不用受這人間的折磨……」
榮榮她含情凝眸的雙眼,竟然滿溢了淚水,看著她輕嗔薄怒,意志堅定的神情儘是嬌媚,兩手又遮在胸前,赤裸的上身和如瀑流瀉的長髮、若隱若現的軀體,惹得兆羽心猿意馬,按捺不住自己。
「於姑娘,別、別這麼說!我會保護你,不再受人欺侮,你這麼完美、這麼無瑕……」
「辛公子,只有你是相信我的,也只有你才能碰我,別人如果玷了我的身子,我會死——」榮榮話還沒有說完,兆羽已經湊上了唇,吞下了她正想說的話。
「別再有輕生的念頭了!我會好好地待你,等我功成名就我就回來帶你走,不!我等不到那個時候,明個兒,就叫勝吉備好聘禮,到於家提親。」辛兆羽雙手捧著榮榮精緻的臉蛋,看著她溫潤的雙唇和嬌羞的神情,整個心不飲酒也醉了。
「辛公子,不要讓別人佔了我,您是第一個,也是最後的一個,今天夜裡和你一起,今生今世,我也沒有一點遺憾了……」榮榮環抱著他堅實的背腰,將整個身子緊緊地埋進了他厚實的懷裡。
「今生今世,我不准你再提一個死字,只要你是辛家的人,我就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辛兆羽輕輕撫摸著榮榮如絲的長髮,充滿愛憐。
「辛公子……」榮榮吐氣如蘭,在辛兆羽耳邊輕泣。
辛兆羽用他深情的吻來打斷她任何的話,吻干她臉上每一滴珍珠般的淚水,此時此刻,只有無聲勝有聲,一切都盡在不言之中……